【壹、前言】
金庸小说脍炙人口,历来讨论其作品的文章亦多,《鹿鼎记》是金庸所写的最后一部长篇武侠小说,而论者在讨论《鹿鼎记》的主角韦小宝时,重点大多放在韦小宝的处世手腕及个性行为上,似乎少有人论及韦小宝的武功,目前我们所看到的现行版(修订版)的《鹿鼎记》中,对於韦小宝武功的描述,只有半吊子的「救命六招」,和四不像的「神行百变」,根本称不上会武功,因此论者对其武功一节皆略而不谈,纵然谈到「救命六招」,所谈的也是洪教主夫妇的「救命六招」而不是韦小宝所学到的半吊子「救命六招」。
韦小宝果真不会武功吗?若单从现行的修订版内容而言,韦小宝确实是不会武功的,但若从原版来探讨,韦小宝不但会武功,而且金庸初期曾试图将韦小宝塑造成一位武功高强的武林奇才,此一企图显然仍未脱以往所写的小说的思考架构--一个平凡人由於机缘巧合而逐步的成为一位武林高手。后来由於将韦小宝的个性写成了不适於习武,只好顺其个性来发展情节,而成了不会武功的韦小宝,於是金庸在后来修订出书时,就将韦小宝先前所会的武功全废了,只保留半吊子「救命六招」救命,四不像「神行百变」逃命。
本文主题是讨论韦小宝的武功,因此不能单以现行修订版《鹿鼎记》为依据,所以在下文中乃将原版和修订版合而论之,这是非常必要的。
【贰、版本差异】
金庸《鹿鼎记》於一九六九年十月二十四日开始在〈明报〉连载,到一九七二年九月二十三日刊完,原版《鹿鼎记》也就是〈明报〉连载时的内容。在一九八一年以前,原版《鹿鼎记》在港台都未曾正式发行成册,倪匡曾写了一段话:
「鹿鼎记」的修订版,已经在港台两地同时出版……在这之前「鹿鼎记」从来也没有正式出版过。读者除了当年在报纸上看连载之外,看的全是翻版书。香港出的翻版书还好,台湾出的翻版书,换了一个书名叫「小白龙」,将韦小宝的名字改成「任大同」(真是任你奶奶的大同),不堪至於极点。……
可知目前我们所能看到的原版《鹿鼎记》,除非剪报,否则全都是翻版书。台湾出的翻版《鹿鼎记》,笔者目前所看到的最早版本,乃由南琪出版社於民国六十六年度出版,书名改成《神武门》,共出了三十二集,每集三章,每章皆有四个字的章目,此章目疑为出版社自订的,因后来出版的修订版《鹿鼎记》中,仅有回目而无章目,若能找到当年连载时的明报加以核对,当可释疑。而作者则用「司马翎」之名而非金庸,书中人名只将「小桂子」改成「小柱子」,「韦小宝」改成「任大同」,「韦春花」改成「任春花」,其馀人名未变。但《神武门》三十二集只是前半部《鹿鼎记》,而后半部《鹿鼎记》则以《小白龙》为书名,为《神武门》之续集。民国六十八年五月,南琪出版社出版了《小白龙》六册,为完整版的原版《鹿鼎记》,将早先的《神武门》和《小白龙》合称为《小白龙》,六册中之上、中、下三册为原来的《神武门》,续上、续中、续下三册则是早先的《小白龙》,六册之《小白龙》和早先的《神武门》、《小白龙》相较,保留了原来的分章,而将四个字的章目删除了,第几章的字样也删除了,只保留分章的数字,全书共分为九十三章。修订版《鹿鼎记》在台湾由远景出版社取得版权,於民国七十年九月初版发行,其后远景将版权转让给远流出版社,由於远景、远流二版内容相同,因此不加以讨论。
金庸修订旧作,自一九七○年三月开始,到一九八○年中结束,共计费时十年,用十年的时间来修改其十五部武侠小说,可知金庸的用心,实不下於另写新作。其作品修改得较多的如《雪山飞狐》,将原书十分之六七的句子都改写过了,而《鹿鼎记》相较於金庸的其他作品,要算是改动最少的了,因此在新旧版本对照比较上较无困难,在本文之末,附有新旧版本内容的对照表,对於金庸如何废了韦小宝的武功,举证历历,当能使读者有更清楚的认知。
对照表的原版内容,乃录自南琪六册《小白龙》原文,文后则标出《神武门》及六册《小白龙》的出处及页次以供查考,修订版则录自远景五册《鹿鼎记》原文,文后亦同样标示出处及页次以利检索。
【参、小宝武功】
要谈韦小宝的武功,就必须从原版的内容来探讨。韦小宝第一次学武的机缘,是在茅十八带韦小宝往北京的路上,茅十八因感念韦小宝救过他的性命,想收韦小宝为徒,传授小宝「五虎断门刀法」,不料韦小宝却认为自己和茅十八是平辈朋友,一旦拜了师,便矮了一辈,因此认为茅十八乃不怀好意,要讨他便宜。因为这个理由,使得韦小宝失去了一次学武的机缘。而后韦小宝入宫冒充太监小桂子,和康熙打架,而由宫中尚膳监总管海老公教了他少林派的「十八路大擒拿手」和「大慈大悲千叶手」。学「大慈大悲千叶手」时,同时要练呼吸吐纳之术,这种内功是崆峒派的,此乃由於海老公是崆峒派高手之故,而后又从康熙那儿学了一套武当派的「八卦游龙掌」。金庸写到此处,已将韦小宝塑造成了一个稍具武功的少年了,看韦小宝和康熙合力对付鳌拜时,韦小宝奋力一击,打在鳌拜的「意舍穴」上,若是寻常武师中了这一拳,当即晕倒,而鳌拜则大吃一惊,心想:「那里来了这样一个高手?」(请参看附录之表三原版引文),而后金庸更进一步,在海老公死后,由韦小宝取得了海老公遗留下来的一本武经(请参看附录表八原版引文),又拜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为师,任天地会青木堂香主,获授武功图谱和修习秘诀,最后用陈近南所传的秘诀来练「海老公遗经」上的图形,而「成为武学中从所未有之奇」,「既已练了这门古怪武功,那是和他身子血肉相连,九牛倒曳不去」(请参看附录表十原版引文)了,此时的韦小宝武功已不算低,看他后来在自己屋中和小郡主过招,用擒拿手中的「藤萝式」和「托天式」将小郡主制得动弹不得(请参看附录表十二原版引文)可知,但在制服小郡主之先,韦小宝随同天地会群雄去拜会沐王府的白寒枫时,却被白寒枫轻易的抓住了手腕,且痛得流泪大叫,连闪避都不会,就此出丑露乖,这岂是身具「擒拿手」、「千叶手」、「游龙掌」及崆峒派内功、自创的结合陈近南与海老公武功图经的古怪武功的韦小宝所应有的表现?笔者认为金庸就是在此时将韦小宝的武功给废了的,使得原先可能塑造出的一代武学奇才韦香主,变成了不会武功的韦公爵。自此以后,金庸笔下的韦小宝不再具有武功,以往学的「和他身子血肉相连,九牛倒曳不去」的武功从此消失,在后文中不再提起。后来金庸又给了韦小宝几次学武的机缘,似乎有意给他有翻身的机会,看看是否终能造就出一代武林高手。先写他学了沐家拳中的「高山流水」、「横扫千军」二招,但却只是为了试演给康熙、吴立身、陈近南等人看。其后在神龙岛上,当上了神龙教的白龙使,洪教主夫人教了他「贵妃回眸」、「小怜横陈」、「飞燕回翔」等「美人三招」,而洪教主也教了他「子胥举鼎」、「智深拔柳」、「狄青降驹」等「英雄三招」,不过这英雄美人的六招,到了韦小宝手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发挥不了克敌致胜的功用,反而成了身处劣势时的「救命六招」。在建宁公主房中用拖泥带水的「狄青降驹」和「智深拔柳」制住了太后,在王屋派偷袭军营时用「飞燕回翔」反败为胜,由受制变成制人。受限於其性格,韦小宝终不肯好好习武。
第三次金庸干脆把韦小宝送进武学的泰山北斗少林寺去。韦小宝以皇上替身的身分在少林寺出家,心想:「常听人说,少林寺武功天下第一,我来到寺里做和尚,不学(些)功夫,岂不可惜?」,但他东看西瞧又能学得到什么功夫了,后来被蓝衫女郎阿琪、绿衫女郎阿珂追杀,才努力向般若堂首座澄观禅师学习破解二女武功的诸种法门,此时,学武原无耐心的韦小宝,居然学了数月,将各种拆解的招式一一学会(请参看附录表十四原版引文)。
韦小宝最后一次学武的机缘是拜独臂神尼九难为师,九难教了韦小宝「神行百变」神功,却只好让他用来逃命。韦小宝用「神行百变」逃过了病夫高手归锺的追赶,在神龙岛逃过了洪教主的追杀,在通吃岛逃避冯锡范的袭击,在淮阴运河边逃过天地会宏化堂众人的包围,如此一逃,也逃掉了成为武林高手的可能。
金庸自韦小宝对白寒枫一役废去了韦小宝的武功,且将韦小宝的性格塑造成不适於习武之后,虽然内心仍企图让韦小宝习得上乘武功,先后受教於洪教主、少林寺、九难等名师及名门大派,终究不得不顺着韦小宝的性格来发展,让他学不好武功。
金庸对韦小宝的第一阶段废功(韦小宝被白寒枫抓住手腕,连闪避都不会)行为或许是无意的,但是第二阶段的废功(修订这部小说)行动却是有心的。韦小宝的武功完全被废是在金庸修订《鹿鼎记》时,先残其「大擒拿手」和「大慈大悲千叶手」(请参看附录表一、表二、表五、表六,原版、修订版引文对照比较),再废其「八卦游龙掌」(请参看附录表四,原版、修订版引文对照比较),而后夺其崆峒派内功(请参看附录表七、表九,原版、修订版引文对照比较),收回海老公遗经(请参看附录表八,原版、修订版引文对照比较),废其结合陈近南和海老公遗经所自创的古怪武功(请参看附录表十、表十一,原版、修订版引文对照比较)。没有了武功的韦小宝只好和小郡主在地上扭打(请参看附录表十二,修订版引文),最后连澄观老和尚教他的只有纯粹的招式而没有内功的少林武功也不令其一一学会(请参看附录表十四,原版、修订版引文对照比较)。於是当修订版《鹿鼎记》出书问世时,金庸已完全废去了韦小宝的武功,只保留了一些三脚猫的残招,根本称不上是武功,因此韦小宝乃被认为不会武功。
【肆、颠覆武侠】
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在江湖上可说是寸步难行,金庸既然废了韦小宝的武功,势必要找一些可以取代武功的方式。
首先,金庸给予韦小宝的第一套武功是「权势」。韦小宝获得康熙的宠信,使他在朝中吃得开,又让韦小宝当上了天地会青木堂香主,使他在江湖中行走,有一定的身分地位,担任神龙教的白龙使,使他不至受到黑道势力的威胁,而反为其所用。
韦小宝的第二套武功是「金钱」。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开始,韦小宝藉着抄鳌拜的家就私吞了四十六万六千五百两银子,而后敲云南竹杠、在台湾搜刮一百万两请命费、向降了清廷的郑克 索得三百八十万两银子欠据的二百六十多万两银子,而韦小宝就是用这些银子收买人心为其所用。
韦小宝的第三套武功是「保镖」。当一个人行走江湖,权势、金钱皆无用武之地时,只好找一个会武功的人做保镖,因此金庸特别安排了双儿小丫头来服侍韦小宝,因此双儿会的武功,也就和韦小宝自己会的一样了,但是双儿的武功毕竟不是很高,且有时也不一定在身边,因此在少林寺受阿琪、阿珂追杀时就找了澄观做保镖,在护送建宁公主下嫁云南时,就找了神龙教的陆高轩和矮尊者,以及天地会群雄来做保镖。
韦小宝的第四套武功是「机智」。在皇宫中和假太后的数度交锋、灭了神龙教后和洪教主打交道,都运用了他的机智以及便利的口舌而得脱大难。
当以上的四套武功都用不上时,韦小宝赖以保命的法宝尚有刀枪不入的宝衣、削铁如泥的匕首、杀人於无形的暗器「含沙射影」,再配合上不像样的「救命六招」和「神行百变」,终於使得不会武功的韦小宝得以行走江湖,且能全身而退。
金庸对「武」的颠覆在《鹿鼎记》中完全表露无遗,试看金庸在修订版中写道:「韦小宝坐在一叠高高堆起的少林武学典籍之上,架起了二郎腿,轻轻摇晃」(请参看附录表十三修订版引文,另对照表十三原版引文,原版文字并无〔坐在一叠高高堆起的少林武学典籍之上〕十七字,这十七字乃金庸在修订时刻意加入的),其对武学的嘲弄至为明显。
武侠小说没有了「武」,那么「侠」呢?在《鹿鼎记》中,我们看到的是官场的虚伪冷酷、天地会反清复明的种族情结、洪教主的自尊自大、康熙和韦小宝的君臣角力,这些虽然显现出了人性的各种层面,但和后来被定义为高尚品格的「侠」,其义是完全背离的,因此在《鹿鼎记》中是没有「侠」的,名为武侠小说,却颠覆了武侠,因此金庸自己也承认:「鹿鼎记已经不太像武侠小说,毋宁说是历史小说。」
【伍、结语】
倪匡将《鹿鼎记》评为:「古今中外第一好小说,在金庸作品中,排名第一。」这「古今中外第一」或许仍值得商榷,而在金庸作品中是最好的小说是可以认同的。本文讨论的是韦小宝的武功,倪匡也认为:所有武侠小说的主角,都是武功超群,都有一个从武功低微到武功高超的过程,但是「鹿鼎记」的主角却一直不会武功。
金庸在创作「鹿鼎记」之初,可能还未曾准备这样写,韦小宝遇到不少高手,有不少际遇,只要笔锋略微一转,就可以使韦小宝成为武林高手。但金庸终於进入了「无剑胜有剑」的境界,韦小宝只学会了一门逃命功夫,一直不会武功,创自有武侠小说以来未有之奇。
事实上金庸在写韦小宝学武的过程时,笔锋已「略微一转」了,他写韦小宝将陈近南的内功秘诀和海老公的遗经图谱相结合,而创出一门古怪武功,且是「和他身子血肉相连,九牛倒曳不去」的,只是后来写到他将海老公遗经的七十二幅图画之中,练成了二十一幅(请参看附录表十一,原版引文)之后便没有了下文,后文中的韦小宝竟成了不会武功,这一点在原版中可说是非常的不合理,设若金庸未加修订而以原版出书面世,必定会受到众多读者的质疑--韦小宝为什么忽然不会武功了?所以金庸对《鹿鼎记》的修订在这一点上是应该受到肯定的。
《鹿鼎记》一书可以讨论的很多,而单单是对韦小宝一人的讨论,便足以出书而有馀,而本文单讨论韦小宝的武功,乃因要讨论韦小宝的其他方面,只要抱着一部修订版《鹿鼎记》即可,但要讨论韦小宝的武功,则非要兼具原版和修订版《鹿鼎记》的双重功力不可,而原版的金庸武侠小说目前已难寻觅,倪匡在新旧版问题上有言:
……这些旧版书,现在已那么难找,金庸自己也不齐(在我这里,拿去了两套),再过几年,要考证家去发掘,像研究水浒传的人去发掘「宣和遗事」中的片言只语一样,那就痛苦之甚,……
而现今大多数的金庸小说读者,所读的都是修订版的小说,读过原版的可说很少,而收藏有原版书者更是凤毛麟角,恰好原版和修订版的《鹿鼎记》笔者手头上都有,因此也就当仁不让了。
文末附了《鹿鼎记》原版、修订版韦小宝武功对照表,以作为论述依据,且便於对照比较。
(编按:因篇幅有限,原有注释,一律删去。)
【附录:《鹿鼎记》原版、修订版】
韦小宝武功对照表
表一
原版修订版
海老公道:「昨天我传你的那两手大擒拿手,本意只在打得那小子知难而退,不再纠缠不清,你便可以去御书房取书。可是眼前局势有变,这小子果是武当嫡系,这一十八路大擒拿手,便须一招一式的从头教起。你会不会弓箭步?」
任大同道:「弓箭步吗,那当然弯弓射箭时的姿式了。」
海老公脸一沈,道:「要学功夫,便得虚心,不会的就说不会。学武的人,最忌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前腿屈膝,其形如弓,称为『弓足』;前腿斜挺,其形如箭,称为『箭足』,两者合称,就叫做『弓箭步』。」
任大同道:「这个我理会得,那也不难。」
海老公哼了一声,当即自「连环手」开始,将推肘、反背贼身靠、前倒扒、白马翻蹄。鲤鱼托鳃、迎风屈柳、踢顺脚、劈捶、通天炮、金丝攀眉、撑滑前倒扒、猴坐毫、缠丝、捶腰、滚蹄、撑手、贯耳、填虚等一十八拆解的方法都教给他。那是第一路的一十八式,每路一十八式,十八路便共有三百二十四种变化。
这天海老公的教法和昨天已然不同,不再急求速成,和任大同拆解之时,不住叮咛解释,不似昨日那般又打耳光,又劈头颈。
任大同少吃了许多苦头,又明白了每一擒拿拆解的道理,学得津津有味,不住赞美:「这一手真是妙极,那小子说什么也不能抵挡。」
一直学到吃饭时,任大同居然将第一路擒拿手的一十八式变化都学全了。海老公道:「小子,油腔滑调,记性倒好。」言下颇有赞许之意。晚饭过后,两人又再反覆练习。
只是这一路擒拿手拆解之时,须得弯腰转身、蹲倒伏低,海老公却不跟他来这一套,只是出声指点,伸手一摸,便知他姿式手法是否有误。
(《神武门》第五集 第十三章 《小白龙》上集 页150-151 )
海老公道:「昨天我传你这两手大擒拿手,本意只想打得那小子知难而退,不再纠缠不清,你便可以去上书房拿书。可是眼前局面有点儿不同了,这小子果是武当派嫡系,这一十八路大擒拿手,便须一招一式的从头教起。你会不会弓箭步?」韦小宝道:「弓箭步吗,那当然是弯弓射箭时的姿式了。」海老公脸一沈,说道:「要学功夫,便得虚心,不会的就说不会。学武的人,最忌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前腿屈膝,其形如弓,称为『弓足』;后腿斜挺,其形如箭,称为『箭足』,两者合称,就叫做『弓箭步』。」说着摆了个「弓箭步」的姿式。韦小宝依样照做,说道:「这有什么难啊?我一天摆他个百儿八十的。」
海老公道:「我不要你摆百儿八十的,就只要你摆一个。你这么摆着,我不叫站起来,你可不许动。」说着摸他双腿姿式,要他前腿更曲,后腿更直。
韦小宝道:「那也挺容易呀。」可是这么摆着姿式不动,不到半炷香时分,双腿已酸麻之极,叫道:「这可行了罢?」海老公道:「还差得远呢。」韦小宝道:「我练这怪模样,又管什么用?难道还能将小玄子打倒么?」海老公道:「这『弓箭步』练得稳了,人家就推你不倒,用处大着呢。」韦小宝强辩:「就算人家推倒了我,我翻个身便站起来了,又不吃亏。」海老公缓缓点头,不去理他。
韦小宝见他点头,便挺直身子,拍了拍酸麻的双腿。海老公喝道:「谁叫你站直了?快摆『弓箭步』!」韦小宝道:「我要拉屎!」海老公喝道:「不准!」韦小宝道:「我要拉屎!」海老公道:「不准!」韦小宝道:「这可当真要拉出来啦!」海老公叹了口气,只得任由他上茅房,松散双腿。
韦小宝人虽聪明,但要他循规蹈矩,一板一眼的练功,却说什么也不干。海老公倒也不再勉强,只传了他几下擒拿扭打的手法。拆解之时,须得弯腰转身、蹲倒伏低,海老公却不跟他来这一套,只是出声指点,伸手一摸,便知他姿式手法是否有误。
(《鹿鼎记》第一册 第四回 页148-149)
表二
原版修订版
海老公喃喃的道:「所料不错,果然是武当派的。」
但随即呆呆出神,似在思索一件疑难之事,过了良久,道:「今日咱们来学大擒拿手的第二路。」
这第二路少林擒拿手,分为横擂拳、滚蹄、天秤手、顺手牵羊、倒栽葱、千斤坠、盘肘、卷手、三折腰、偷桃、翻掌、倒拔垂杨、坐腿三截、虾蟆纵等一十八式。这一路擒拿手中,已渗杂了拿穴的手法。
如使「天秤手」时以四指扣住对方掌心,而以大拇指在对方掌背骨缝间钉牢,使敌方手掌觉痛,不得不顺我之势;又如「顺手牵羊」一招须以大指钉住对方虎口,再拉动其身。
其中扳指拗掌等等小小功夫,倒颇似任大同平时与人打架时所用,只是加上了拿穴的手段,再乘势借力,使出时的威力,与他原来的混打乱抓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次日任大同和小玄子相斗,第一二路擒拿手一起使用,已有三十六种招式可使,变化自是繁复得多。可是他招式增加,小玄子的招式也相应增加,打来打去,五场比赛中任大同还只赢了两场,输了三场。
话休絮烦,每日上午,任大同便去和老吴、平威、温有道、温有方等太监们赌钱。
初起几日,他用白布蒙脸,后来渐渐越蒙越少。
众人虽见他和小柱子相貌完全不同,但一来赌得兴起,二来他不住借钱於人,三来他逐日少蒙白布,旁人慢慢的习以为常,居然无人相询。赌罢局散,便去和小玄子比武,午饭后学习武功,直至夜深方休。
那擒拿法越是学到后来越是艰难,一路手法须分四五日方能学完,而演拆解,更须七八日方才稍见纯熟。
海老公的咳嗽时凶时缓,咳得厉害时无法教导,只好由任大同自行温习。
时日匆匆,任大同来到皇宫不觉已近二月,他亲眼见到海老公制住茅十八时武功的厉害,知道得能受他指点,那是终身受用不尽,是以学艺时十分用心,何况每日有钱可赌,日子过得虽不逍遥,却是十分快乐。
(《神武门》第五集 第十三章 《小白龙》上集 页154-155 )
海老公喃喃的道:「所料不错,果然是武当派的。」随即呆呆出神,似在思索一件疑难之事,过了良久,道:「咱们来学几招勾脚的法子。」
如此韦小宝每天向海老公学招,跟小玄子比武。学招之时,凡是遇上难些的,韦小宝便敷衍含糊过去。海老公却也由他,撇开了扎根基的功夫,只是教他躲闪、逃避,以及诸般取巧、占便宜的法门。可是与小玄子相斗之时,他招式增加,小玄子的招式也相应增加,打来打去,十次中仍有七八次是韦小宝输了。
这些日子中,每日上午,韦小宝总是去和老吴,平威,温有道,温有方等太监赌钱。起初几日他用白布蒙脸,后来渐渐越蒙越少。众人虽见他和小桂子相貌完全不同,但一来赌得兴起,小桂子以前到底是怎生模样,心中也模模糊糊;二来他不住借钱於人,人人都爱交他这个朋友;三来他逐日少蒙白布,旁人慢慢的习以为常,居然无人相询。赌罢局散,他便去和小玄子比武,午饭后学习武功。
擒拿法越来越难,韦小宝已懒得记忆,更懒得练习,好在海老公倒也不如何逼迫督促,只是顺其自然。
时日忽忽,韦小宝来到皇宫不觉已有两个月,他每日里有钱可赌,日子过得虽不逍遥自在,却也快乐。
(《鹿鼎记》第一册 第四回 页 151-152 )
表三
原版修订版
任大同早已闪在他的身后,奋力一击,打在他的「意舍穴」上。
若是寻常的武师中了这一拳,当即晕倒,但鳌拜天赋异禀,武艺高强,只感穴道上一阵酸麻,不由大吃一惊,心想:「那里来了这样一个高手?」
左臂倏地扫出,将三个小太监猛推出去,转过身来,胸口一痛,又吃了任大同一指。
他见偷袭自己之人竟是皇帝贴身的小太监,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但毕竟不信皇帝是要这些小孩儿来擒拿自己,左掌一伸,往任大同右肩按了下去。任大同沈肩侧身,左掌右指,同时攻击。
(《神武门》第六集 第十六章《小白龙》上集页189)
韦小宝早已闪在他身后,看准了他太阳穴,狠命一拳。鳌拜只感头脑一阵晕眩,心下微感恼怒:「这些小监儿好生无礼。」左臂倏地扫出,将三个小太监猛推出去,转过身来,胸口又吃了韦小宝一拳。韦小宝这两下偷袭,手法算得甚快,但他全无力道,打中的虽然是鳌拜的要害之处,却无效用。鳌拜见偷袭自己之人竟是皇帝贴身的小太监,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但毕竟不信皇帝是要这些小孩儿来擒拿自己,左掌一伸,往韦小宝右肩按了下去。
(《鹿鼎记》第一册 第五回 页185)
表四
原版修订版
任大同等了良久,忽然觉得无聊起来,心想:「海老公教的这套『大慈大悲千叶手』已经学全,皇上的那套『八卦游龙掌』也已学到了手,在皇宫中没什么好玩了,老是假装太监子,向小玄子磕头,那可气闷得很。鳌拜已经成擒,小玄子也没什么要我帮忙的了。明日我就溜出宫去,再也不回来啦。」
(《神武门》第六集 第十六章 《小白龙》上集 页195)
韦小宝等了良久,无聊起来,心想:「我学了海老公教的『大慈大悲千叶手』,皇上学了『八卦游龙掌』,可是今儿跟鳌拜打架,什么千叶手、游龙掌全不管用,还是靠我小白龙韦小宝出到撒香灰,砸香炉的下三滥手段,这才大功告成。那些武功再学下去也没什么好玩了,在皇宫中老是假装太监,向小玄子磕头,也气闷得很。鳌拜已经拿了,小玄子也没什么要我帮忙了。明日我就溜出宫去,再也不回来啦。」
(《鹿鼎记》第一册 第五回 页192 )
表五
原版修订版
他回到住处,将这一天的事都跟海老公说了。海老公竟然并无兴奋之意,淡淡的道:「原该在这两天中动手的了。」
任大同奇道:「公公,你早知道了?」
海老公道:「皇上学摔角,还说是小孩子好玩,但用心学那『八卦游龙掌』,自然另有用处了。他直等到你将『千叶手』练成,才向鳌拜下手,谋定而后动,耐心倒是不差。」
任大同侧头瞧着海老公,心中充满了敬佩:「这老乌龟盲了一双眼睛,却什么事情都预先见到了。」
(《神武门》第六集 第十七章 《小白龙》上集 页198)
他回到住处,将这一天的事都跟海老公说了。海老公竟然没半分惊诧之意,淡淡的道:「算来也该在这两天动手的了。皇上的耐心,可比先帝好得多。」韦小宝大奇,问道:「公公,你早知道了?」海老公道:「我怎会知道?我是早在猜想。皇上学摔角,还说是小孩子好玩,但要三十名小太监也都学摔跤,学来干什么?皇上自己又用心学那『八卦游龙掌』,自然另有用意了。『大慈大悲千叶手』和『八卦游龙掌』这两路武功,倘若十年八年的下来,当真学到了家,两人合力,或许能对付得了鳌拜。可是这么半吊子的学上两三个月,又有什么用?唉,少年人胆子大,不知天高地厚,今日的事情,可凶险得很哪。」
韦小宝侧头瞧着海老公,心中充满了惊佩:「这老乌龟瞎了一双眼睛,却什么事情都预先见到了。」
(《鹿鼎记》第一册 第五回 页194)
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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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老公道:「我教过你两套武功,第一套是『大擒拿手』,第二套是『大慈大悲千叶手』,这两套功夫,你都练得很熟了,是不是?」
任大同道:「是啊,你老人家最好再教我一套功夫。你这样天下第一的武功,若是有个人传了下来,给你老人家扬名,那才好呢。」
(《神武门》第七集 第十九章 《小白龙》上集 页221)
海老公道:「我教过你两套武功,第一套『大擒拿手』,第二套『大慈大悲千叶手』,这两套功夫,我都没教全,你自然也没学会,只学了这么一成半成,嘿嘿,嘿嘿。」韦小宝道:「是啊,你老人家最好将这两套功夫教得我学全了。你这样天下第一的武功,总得有个人传了下来,给你老人家扬名,那才成话。」
(《鹿鼎记》第一册 第六回 页218-219 )
表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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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老公叹了口气,道:「也不见得,练那『大慈大悲千叶手』,同时要练呼吸吐纳之术,这种内功可以压制你腹内『搜骨掏髓绞肠丹』的毒性,那就可以越服越多。否则早在三四个月之前,你就已肚子痛得撑不住了。本来就想让你再服三个月,这才放你出宫,那时你就慢慢肚痛了,先是每天痛半个时辰,痛得也不很凶,以后越痛越厉害,痛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大概到一年之后,那便日夜不停的大痛,要痛到你把自己脑袋到墙上去大撞,痛得将自己手上腿上的肉一块块的下来。」
海老公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身子越来越不成了,恐怕不能再等。」
(《神武门》第七集 第十九章 《小白龙》上集 页222)
海老公叹了口气,道:「也不见得。本来我想让你再服三个月毒药,这才放你出宫,那时你就慢慢肚痛了。先是每天痛半个时辰,痛得也不很凶,以后越痛越厉害,痛的时刻也越来越长,大概到一年之后,那便日夜不停的大痛,要痛到你将自己脑袋到墙上去狠狠的撞,痛得将自己手上、腿上的肉,一块块咬下来。」说到这里,叹道:「可惜我身子越来越不成了,恐怕不能再等。你身上中的毒,旁人没解药,我终究是有的。小娃娃,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想这计策来弄瞎我眼睛?你老实说了出来,我立刻给你解药。」
(《鹿鼎记》第一册 第六回 页220)
表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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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合上药箱,再看箱子其馀物件,见有二百多两银子,这些钱在他眼中已毫不重视,别说索额图已答应了给他四十五万两银子,就是去跟温有道他们掷掷骰子,几百两银子也就轻而易举地赢了下来。
在衣物中翻得几翻,见有一个小小包袱,用青布包着,当即解开,心中怵地一跳,只见包袱中有两部书,其中一部赫然便是「四十二章经」,只不过经外的书函乃大红绸子所制,那绸子也已十分陈旧,现出黄白斑点。
任大同心想:「这部经书老乌龟明明有了,为什么又要我去偷皇帝的?太后也是这样,她明明已有了一部,又要我到鳌拜家去另拿两部。书书书,见到了书,赌钱便输,要这许多臭书干什么?又不是金子银子,越多越好?」
打开书函,排起经书翻了翻,白纸黑字,一个个的黑字向着他瞪眼,心想:「你们这些臭字认得我任大同,任大同可认不得你们。」将书函合好,再去看另外一部书。
那本书外面并无封套,封皮上写着四个字,任大同认得第四个字,那是先前海老公要他去盗「四十二章经」因而逼着他认了的,其馀三字。「他妈的,老子不喜欢认识你。」
心想这也是部和尚经,随手一翻,却见每一页上都有几张图画,画的都是一个个裸体男子,身上画满了红线,他对图画很感兴趣,一页页的细细翻下去,见每页上的裸人姿势各不相同,有的盘膝而坐,有的侧身而卧,更有的头下脚上,倒竖蜻蜓。
他凝思半晌,心道:「这些图形看来是练武功的法门。老乌龟的武功如此了得,定是从这些图形上学来的。哈哈,他教我一些少林派的假武功,这些图形上的功夫,自然是真的了,老子每天来练他几式,不用一年半载,武功就和老乌龟一样高强,天下无敌,变成老乌龟第二!啊哟,不对,老乌龟第二,岂不成为小乌龟,哈哈,哈哈!」
他越想越是高兴,翻到第一页上,见图中人形盘膝而坐,当即依法坐好,忽听得外面有人叫道:「柱公公,大喜,大喜!快开门。」
任大同一跃而起,将书放入箱中,合上了箱盖,另取一件袍子披在身上,一面扣衣钮,一面打开门来,道:「什么喜事?」
(《神武门》第八集 第二二章 《小白龙》上集 页262-263)
当下合上药箱,再看箱子其於物件,都是些旧衣旧书之类,此外有二百多两银子,这些银子他自已毫不重视,别说索额图答应了要给他四十五万两银子,就是去跟温有道他们掷掷骰子,几百两银子也就轻而易举地赢了来。
他在小桂子的衣箱中取出另一件长袍来披上,看到身上那件轻软的黑色背心,不觉一怔:「老乌龟在我袍上打出两个大洞,这件衣服怎地半点也没破?这是从鳌拜藏宝库中寻出来的,如果不是宝衣,鳌拜怎会放在藏宝库中?」转念一想:「老乌龟打我不死,踢我不烂,说不定不是韦小宝武功了得,而是靠了鳌拜的宝衣救命。索大哥当日劝我穿上,倒大有先见之明,而我穿上之后不除下来,先见之明,倒也不小。」
正在自呜得意,忽听得外面有人叫道:「桂公公,大喜,大喜!快开门。」韦小宝一面扣衣钮,一面开门,问道:「什么喜事?」
(《鹿鼎记》第一册 第七回 页256 )
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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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舵主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小兄弟的武功和茅爷不是一路,架式是少林派的,内力却是崆峒派的一些底子,不知尊师是那一位?」
任大同伸了伸舌头,道:「总舵主好厉害,一眼便瞧出我的功夫来历。」
总舵主微笑道:「架式是瞧得出的,你行路曲身的模样,全是少林派的功夫。内功如何,眼睛却瞧不出了。刚才我伸手扶你,试了试小兄弟的内力,发觉你学过一些崆峒派的内功,颇觉奇怪。」
任大同道:「老乌龟原不是真的教我武功,他教我的都是假功夫。」
(《神武门》第九集 第二六章 《小白龙》上集 页309-310)
总舵主一言不发的听完,点头道:「原来如此。小兄弟的武功和茅爷不是一路,不知尊师是哪一位?」韦小宝道:「我学过一些功夫,可算不得有什么尊师。老乌龟不是真的教我武功,他教我的都是假功夫。」
(《鹿鼎记》第一册 第八回 页 299 )
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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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大同回到房中,将索额图交来几十张一共四十六万六千五百两的银票反覆看,心下大乐。
原来索额图为了讨好任大同,本来答应四十五万两,后来又加了一万多两。
他看了多时,收起银票,取出陈近南的那本武功册子,照着所传秘诀,盘膝而坐,练了起来,但练不到小半个时辰,便觉精神困怠,倒在床上竟尔睡着了。
次日醒来后,在书房中侍候完了皇帝,回到屋中,又再练功,过不多时竟又入睡。
原来陈近南这一门功夫入门极是不易,非有极大毅力,难以打通第一关。
任大同聪明机警,却便是少了这一份毅力,第一个坐式一练,便觉艰难无比,兴味索然。
一觉醒转,已是半夜,心想:「师父叫我练功,可是他的功夫乏味之极。」
翻开那本册子,见一边是图,一边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十个字中倒有九个半不识,叹了口气,便收了起来。
原来陈近南料事缜密,这一件事却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事先少问了一句,没问任大同识不识字,见他是个十来岁的聪明孩子,自然识字。
这本册子上的秘诀语句都写得浅白易解,一看自明,仓卒之际,无数大事要办,没来得及给他细解。
不料任大同偏偏就不识字。册子写明了遇到练功练得昏昏欲睡之时,如何振奋精神,任大同却连第一关都走不过去。
他睡在床上,心想:「下次见到师父,他一查之下,我功夫练得如此之慢,一定老大不高兴。」
起身再拿那册子来看,依法打坐修习,过不多时双眼又是沈重之极,忍不住要睡,心想:「师父人是很好,武功却不及老乌龟的有趣。」
一想到海老公的功夫,精神便是一振,当下将海老公遗下的那本什么经取了出来,依着图形打坐练功。
坐不多时,丹田中便有一团热气缓缓升起,心想:「师父也说过练功之后,小肚子中会有一团热气,怎地依照师父的图形练,热气竟没出来,一照老乌龟功练,马上便有热气?」
瞧着海老公的遗经,将热气顺着图中人形身上红线盘旋游走,只觉说不出的舒畅受用,有时热气无法走通,便以陈近南所传的秘诀引导,立时便走通了。
任大同只练了九日,便已将海老公遗经上的第一图练完,只是所用的方法,却是陈近南所授。
每次照着图中红线所示将红线在全身游走一周,跟着便出一身臭汗,被褥上淋淋漓漓尽是汗水,却是说不出舒服受用,身子轻飘飘地,几乎便欲飞起来一般。
他还道上乘内功确须如此修习,其实却是无意之间,已将两门截不相同的武功揉在一起。
本来这两门武功都是极为精微奥妙,初学之人必有明师指点,至不济修练数年,一无所成,决无互相掺杂之理。
但任大同一个假师父已死,一位真师父不在身边,陈近南又没想到他竟会不识册子上的说明文字,阴差阳错,居然会搞得乱七八糟,成为武学中从所未有之奇。
要知海老公所遗的武功走的是阴柔怪异之途,一来上手甚易,二来合於任大同的天性,三来任大同多多少少跟海老公学过不少日子武功。虽然所学的错多於对,毕竟是这一门路子,因此上一拍即合。一个人读书识字,始终不识,那也罢了。识得之后,若是要他尽数忘却,连个「一」字「二」字也不再认得,那几乎是决不可能。有些人脑子受伤,旧事忘得干干净净,但识得的字却不会忘记,一样的会读书写字。
武学之道也是一般,任大同既已练了这门古怪武功,那是和他身子血肉相连,九牛倒曳不去。
第一图练成后,第二图练得更加津津有味,第三图、第四图马不停蹄的练将下去。
好在他日间只在御书房中侍候康熙几个时辰,空暇时候甚多。
尚膳监的事务自有手下太监料理,每逢初二、十六,管事太监便送二千两银子到他屋子里来。
这时索额图早已替他将几万两银子分送了宫中嫔妃和有权势的太监、侍卫,任大同嘴上既来得,康熙又正对他十分宠幸。
这几个年中,在宫中当真是众口交誉,人人见了他都是笑颜相迎。
(《神武门》第十集 第二八章 《小白龙》上集 页334-337)
韦小宝进宫回到自己屋里,将索额图交来几十张、一共四十六万六千五百两的银票反复细看,心下大乐。原来索额图为了讨好他,本来答应四十五万两银子,后来变卖鳌拜家产,得价较预计为多,又加了一万多两。他看了多时,收起银票,取出陈近南的那本武功册子,照着所传秘诀,盘膝而坐,练了起来。他点收银票,看到票子上银号、票号的朱印时神采奕奕,一翻到武功图谱,登时兴味索然,何况书中的注解一百个字中也识不上一个,练不到小半个时辰,便觉神昏眼倦,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次日醒来后,在书房中侍候完了皇帝,回到屋里,又再练功,过不多时又竟入睡。原来陈近南这一门功夫入门极是不易,非有极大毅力,难以打通第一关。韦小宝聪明机警,却便是少了这一份毅力,第一个坐式一练,便觉艰难无比,昏昏欲睡。一觉醒转,已是半夜,心想:「师父叫我练功,可是他的功夫乏味之极。但如偷懒不练罢,下次见到师父,他一查之下,我功夫半点也没长进,一定老大不高兴。说不定便将我的青木堂香主给废了。」起身再拿那册子来看,依法打坐修习,过不多时双眼又是沉重之极,忍不住要睡,心想:「他们打定了主意,要过河拆桥,我这座桥是青石板大桥也罢,是烂木头独木桥也罢,他们总是要拆的,我练不练功夫,也不相干。」既找到了不练功夫的藉口,心下大宽,倒头呼呼大睡。
他既不须再练武功,此后的日子便过得甚是逍遥自在,十二粒药丸服完,小腹上的疼痛已无影无踪。日间只在上书房中侍候康熙几个时辰,空下来便跟温氏兄弟等掷骰子赌钱。他此刻是身有数十万两银子家财的大富豪,掷骰子原已不用再作弊行骗,但羊牯当前,不骗上几下,心中可有说不出的不痛快,温氏兄弟、平威、老吴等人欠他的赌债自然越积越多。好在韦小宝不讨赌债,而海大富又已不在人世,温氏兄弟等虽债台高筑,却也不怎样担心。
至於尚膳监的事务,自有手下太监料理,每逢初二、十六,管事太监便送四百两银子到韦小宝屋子里来。这时索额图早已替他将几万两银子分送宫中嫔妃和有权势的太监、侍卫,韦小宝嘴头上既来得,康熙又正对他十分宠幸,这几个月中,在宫中众口交誉,人人见了他都笑颜相迎。
(《鹿鼎记》第一册 第九回 页329-330)
表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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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过了一月馀,任大同在海老公遗经的七十二幅图画之中,已练成了二十一幅,自觉身轻体健,步履迅捷。这一日又在茶馆中听到「英烈传」。
茶博士见他是宫中太监,给的赏钱又多,每日给他留下了最好的座头,泡的是上好的香茶,柱公公长,柱公公短,叫不住口。
(《神武门》第十集 第二八章 《小白龙》上集 页 337-338)
如此又过月馀,韦小宝这一日又在茶馆中听「英烈传」。茶博士见他是宫中太监,给的赏钱又多,总是给他留下最好的座头,泡的是上好香茶。
(《鹿鼎记》第一册 第九回 页 331 )
表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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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大同双臂一张,牢牢抱住她腰,使的是擒拿手中的「藤萝式」双手扣住她腰旁软骨。
小郡主全身酸麻,挣扎了几下,毫不见效。便在此时,忽听得窗格上喀的一声响。任大同低声道:「别作声,有鬼!」小郡主大吃一惊,更是全身无力。本来当任大同以「藤萝式」抱住她腰间之时,她立刻用双手攻击对方面门,任大同非放手不可。
这时她全身一软,任大同双手从背后越过双肩,反穿而上,托住了她下颚。
这是「擒拿手」中的「托天式」,小郡主双臂给格在外门,无法弯过来攻击,此势一成,已是无可解救。若是两人对面站立,小郡主尚可挺膝盖撞他下阴,小腹,但也必须起脚奇快,否则他手上一使劲,便可托断她的颈骨,实是擒拿手中伤人致命的杀,最是凶险不过。
此刻任大同躺在床上,小郡主双脚站在地下,难以起脚相攻,变成全然受制的局面。
(《神武门》第十三集 第三八章 《小白龙》中集 页452 )
韦小宝手掌翻转,反拿她小臂。小郡主手肘后撤,左手握拳往韦小宝头顶击下。韦小宝身子后缩,避过了这一拳,却已抱住了她小腿。小郡主一招「虎尾剪」,左掌斜削下去。韦小宝没能避开,拍的一声,打中他肩头,他用力拉扯,小郡主站立不定,摔倒在地。
韦小宝赶上去要将她揪住,小郡主「鸳鸯连环腿」飞出,直踢面门。韦小宝一个打滚,又已扭住了她左臂。小郡主拳脚功夫曾得明师传授,远比韦小宝所学为精,两人倘若当真比武,韦小宝决不是她对手。但二人此刻只是在地下扭打,一个想逃,一个扭住她不放。这等扭扑摔交的功夫,韦小宝却经过长期习练,和康熙比武较量,几达一年。海老公传他的武功虽然半真半假,他又练得马虎,这近身搏击的擒拿,他毕竟还有几下子。几个回合下来,韦小宝胸口虽吃了两拳,却已抓住了小郡主右臂,拗了转来,笑问:「投不投降?」
(《鹿鼎记》第二册 第十一回 页434)
表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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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大同听她答话,心下大乐,笑道:「好,我就是摇头猫,那么你叫什么?」
那女郎怒道:「不说!」
任大同道:「你不肯说,只好给你起一个名字。叫作……叫作哑巴猫。」
那女郎怒道:「胡说八道,我又不是哑巴。」
任大同架起了二郎腿,轻轻摇晃,见她虽是满脸怒色,但是秀丽绝伦,动人心魄,笑道:「你尊姓大名呢?」
(《神武门》第二十八集 第八四章 《小白龙》下集 页987)
韦小宝听她答话,心下大乐,笑道:「好,我就是摇头猫。那么你叫什么?」那女郎怒道:「不说!」韦小宝道:「你不肯说,只好给你起一个名字,叫作……叫作哑巴猫。」那女郎怒道:「胡说八道,我又不是哑巴。」
韦小宝坐在一叠高高堆起的少林武学典籍之上,架起了二郎腿,轻轻摇晃,见她虽满脸怒色,但秀丽绝伦,动人心魄,笑道:「那么你尊姓大名哪?」
(《鹿鼎记》第三册 第二十三回 页939)
表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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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清凉寺作住持,第一件事自是要保护老皇爷的周全,他一问执事僧,知道玉林、行痴、行癫三僧仍旧住在后山的小庙,当下也不过去打扰,和澄心大师一商议,便命人在距小庙半里之处的东南西北四方,
各结一座茅庐,派八名少林僧轮流在茅庐中当值。
诸事一定,日日夜夜便想起那个绿衣女郎来,无聊之中,便找了澄观来,要他教授破解那女郎武功的诸种法门。
他学武原无耐心,只是和澄观拆解招式,口中说的是「那位女施主」,心中想的是「那位女施主」,总算也可稍慰相思之情。如此学了数月,居然将各种拆解的招式一一学会。
任大同大赞澄观:「老师侄,你给少林寺立下了大功。那两位女施主若是再到少林寺去罗苏,不论使什么稀奇古怪的招式,咱们都有法子拆解抵挡。她们要想抢你这般若堂首座之位,那可是千难万难了。」
澄观辛苦了大半年,身上瘦了十馀斤,才换得这几句评语,心中欣慰,不言可喻。
任大同苦等张康年和赵齐贤送信来,好知道那绿衫女郎的姓名来历,可是竟无半点消息,又想:「我服了洪教主的『毒龙易筋丸』,若是一年之内不送一部经书去神龙岛,毒性发作起来那可不是玩的,算起来也只剩下两个月了。他百无聊赖,独自在五台山到处乱走,心中想的只是那绿衫女郎,行到一条山溪之畔,见一株垂柳在风中不住晃动,心想:「这株树若是那个姑娘,老子自然毫不客气,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她一定不依,使一招昆仑派的『千岩竞秀』,接连向我拍上八掌。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老子便用一招『云蒸霞蔚』大大方方的化去。澄观老和尚说这一招要使得举重若轻,方显得名门正派武功的风范。我管他妈的甚么名门不名门,正派不正派?这一招发出,接着便是一招『泾渭分明』,左手抓她右手,右手抓她左手,牢牢擒住,那是杀我的头也不放开了……」
他心中想得高兴,手上便一招一式的使了出来,噗噗两声,双手各自抓住一根柳枝,忽听得一人粗声粗气的道:「你瞧这小和尚在发癫!」
(《神武门》第二十九集 第八七章 《小白龙》下集 页 1023-1024)
来清凉寺作住持,首要大事自是保护老皇爷的周全,他询问执事僧,得知玉林、行痴、行颠三僧仍住在后山小庙,当下也不过去打扰,和澄心大师商议后,命人在距小庙半里处的东南西北四方,各结一座茅庐,派八名少林僧轮流在茅庐当值。
诸事一定,便苦等张康年和赵齐贤送信来,好知道那绿衫女郎的姓名来历,可是等了数月,竟没丝毫信息,寂寞之时,便和澄观拆解招式,把老和尚当作了「那个女施主」,偶尔溜到双儿的小屋中,跟她说说笑话,摸摸她小手。有时想及:「我服了洪教主的『豹胎易筋丸』,倘若一年之内不送一部经书去神龙岛,毒性发作起来,可不是玩的,算起来也没剩下几个月了。我如变得又老又蠢,跟澄观师侄一模一样,我那绿衣老婆一见,便叫我『油嘴滑舌的老和尚』,再在她绿裙上剪下一幅布来,做顶帽子给我戴戴,那可差劲之至了!」
这一日,他百无聊赖,独自在五台山到处乱走,心中想的只是那绿衫女郎,行到一条山溪之畔,见一株垂柳在风中不住幌动,心想:「这株柳树若是我那绿衣老婆,老子自然毫不客气,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她一定不依,使一招昆仑派的『千岩竞秀』,接连向我拍上几掌。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老子便使一招『沿门托钵』,大大方方的化去。澄观师侄说这一招要使得举重若轻,方显得名门正派武功的风范。老子举轻若轻,举重若重,管他妈的什么名门旁门,正派邪派?这一招发出,跟着便是一招『智珠在握』,左手抓她左手,右手抓她右手,牢牢擒住,那是杀我的头也不放开了……」
他想得高兴,手上便一招一式的使出,噗噗两声,双手各自抓住一根柳枝,将吃奶的力气也用了出来,牢牢握住。忽听得一人粗声粗气的道:「你瞧这小和尚在发颠!」
(《鹿鼎记》第三册第二十四回页975-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