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二郎神杨戬的爱情故事(未完)
[转帖]二郎神杨戬的爱情故事(未完)西海龙宫,珊瑚深处,一个窈窕的白衣少女正坐在一架紫藤秋千上,微微地晃动秋千,悠闲地浏览着手上的竹简。
“三妹、三妹。”一个悦耳的女声传来,少女抬起头来,看着来人笑道:“二姐,是你呀,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呀,我带孩儿们回来看看父王母后,还有你。”来人是西海的二公主,她理了理妹妹的头发,笑意盈盈地把她从秋千上拉起来,来到一旁的琉璃桌上坐下。
“我是很欢迎你回来,可是——我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老样子。”三公主一边和姐姐搭话,一边揣测着姐姐的目的。
“就是还是老样子才要看看呀。你看看,我孩子都有几个了,可是你……母后着急呀,可父王却老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母后叫我来问问你,有没有看中的人,她好帮你去说说。”一开口,二公主就把来意挑明了。
果然又是为了这种事,三公主心下好笑,马上张口就答:“没有。”
一听到妹妹这个答案,二公主心下一凉,忙问道:“没有?为什么会没有呢?你也不小了,这些年来,对你示好的王孙公子不继其数,其中也不乏品貌出众的,比如……”
“姐,”不等姐姐把话说完,三公主就开口截断了她的话,无意识地挥挥手,说道:“对于我们这种动辄就有数千万来年寿命的老不死来说,有什么好着急的。反正我还不想嫁人,也未看到我想嫁的人。至于你刚才说的‘比如’,真的那么好的话,我给你出个主意,再观察几年,然后……”说到这儿,她诡秘一笑,二公主不由自主地问:“怎样?”
“说给我的外甥女儿嘛,嘻。”“你!鬼丫头!别跑!”二公主不知好气还是好笑,一时童心大发,正要追着妹妹打闹,忽然之间海水剧烈地震动起来,涌起数股急流,随着急流而来的,是一具又一具虾兵蟹将的尸体。“怎么回事?”二公主不禁花容失色。
“姐,你别担心,回宫去,我上去看看。”三公主抬头观察了一下海面,抽出腰间白练,化为一柄银光闪耀的长剑,迎着急流的汇聚处而去。
“三妹,小心呀!”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了二姐的关切呼声。
三公主跃出海面,左右环顾,只见半空中,一众虾兵蟹将重重围了几圈,但没有一人敢接近战圈之内;而战圈内,是大哥和一男子在剧斗,动作急速猛烈,无法看清楚那男子的面貌,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那男子使的是一柄造型非常奇怪的长刀,以及大哥那越发散乱的枪法。“不好!”那男子突然使了一个巧招,眼看大哥的要害就要中刀了,三公主凌空飞去,举剑挡开那男子的长刀。
“三妹,你来了?”西海太子身上已有几处伤痕,正是败局已定,骤得援助,不禁又惊又喜。三公主却无遐答话,刚才那一剑,震得右臂隐隐发麻,自有记忆以来,从未碰此强手,心下暗暗吃惊。抬头望去,与对方打了一照面,只见其面容刚毅清俊,两人眼中同时掠过一抹惊异之色。但情势已不容多想,在这电光火石间,男子又已发起攻击,三公主举剑还敌,双方刀来剑往,转眼间已杀了五十余合。虽然暂时还可称得上势均力敌,但三公主心里明白,久战之下,定非此人对手,暗里念起咒语,左手扬起,海上蓦地升起一道强劲的水柱,如狂龙般向对方袭去。哪知就在此时,那男子的额头中央射出一道强光,霎时,水龙消失,水花四散,长刀已出现在眼前。“糟了!”三公主大吃一惊,忙双手举剑险险架住长刀,还在飞速思考如何招架的当儿,手上突然压力全失,对方那高大的身形扑面而来。三公主虽然还想不明白怎么回事,一双纤手却不由自主地扶住了那倾倒的玉山。
三公主看着伏在自己怀中的男子,正在不知所措时,一个浑身通红、上下狼狈的天神走过来抱拳为礼:“小神多谢太子和公主的救命之恩。”
三公主急把那男子放在云头上,与哥哥一起回礼,西海太子回礼道:“不敢,在下敖兴,敢问上仙是?”
“在下乃天庭的乌金神将。”
“原来是神将驾临,小龙有失远迎。”敖兴顿了顿,问道:“不知神将与这个人有何冲突,为何……”
乌金神将苦笑了一下,答道:“此人乃玉帝的外甥。”
“什么?”敖兴与妹妹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地问:“玉帝的外甥?陛下何时有一个外甥的?”
“唉,此事说来话长。”乌金神将长叹一口气,说道:“大约二十年前,陛下的妹妹瑶姬公主私凡下界,与一男子结成夫妻,生下几个儿女。后来不知怎的,被陛下知道了。陛下一怒之下,就把瑶姬公主一家压在桃山之下。可这个男孩子当年不知有何奇遇,竟给他逃过大难,还学得一身通天彻地的神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桃山给劈开了。”
听到这儿,三公主忍不住插问道:“那瑶姬公主现在在哪儿?”
乌金神将摇了摇头,面露不忍之色,接着说道:“公主,你想,山都给他劈开了,玉帝能不知此事吗?瑶姬公主也是被囚过久,浑身长满白毛,这少年把他母亲放在山上晒太阳,自己去了找食物,趁着这当儿,玉帝派我们兄弟十人同时现身,那瑶姬公主就此……唉,小神作孽呀。”
听到此处,敖兴和妹妹同时抽了口凉气,三公主思索了一会,问:“那定是他后来发现了你们的行为,怒追到此处了?”
乌金神将这时更是一脸悲凄之色:“公主所猜没错。这少年,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本事,追了我们九天九夜,我们十兄弟,不是被他射杀于弓下,就是被他压于山下,小神拼命地跑,就在西海上空,差点被他追上,幸得太子和公主前来帮忙,不过也已令贵府损失大批兵将,小神万分过意不去。”
“神将这是什么话,路见不平,正应拔刀相助。”敖兴一边说,一边掏出捆仙索,三公主见他如此,问:“大哥,你要捆仙索有何用?”
“当然是把这弄得我西海鸡飞狗跳的小子带回去让父王发落了。”敖兴一脸理所当然地答道。
三公主直觉此事不妥,更不想看到那种场面,略一沉吟,说:“以他的身份,只怕父王不好处理他。”
“那,”敖兴想了一想,“我直接把他交给陛下好了。”
三公主却转向乌金神将,问道:“神将,陛下有旨意要擒拿此人吗?”
乌金神将爽快地答道:“这倒没有,陛下只要我们处理掉瑶姬公主。”
“这就是了。”三公主决定唬一唬她的哥哥,说道,“大哥,陛下并没有交代要怎样对待他,你现在把人送上去,冲着西海的脸,陛下不好不发落,但谁又知他的心是如何打算的呢?自古甥舅一家亲,打了骨头连着筋,万一到时陛下后悔了,吃亏的可是我们西海。”
被妹妹这么一提醒,敖兴也觉得事情不能照常理来办,他犯难了:“可要是这小子清醒过来,再发一次狂,那我们就糟透了。”
三公主微微一笑:“那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办吧。”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手提起那男子的腰带、一手拿起他的兵器,消失于蓝天白云之间。
西海之滨,海浪正在以它独有的节奏抚拍着与之相依相伴的海滩,清新的海风温柔地吹抚着那一躺一坐在金色细沙上的两个人,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平静,仿佛刚刚的一场激战从未发生过。
那男子还是昏迷不醒,三公主坐在他身边,把玩着他那独特的兵器。是刀,长刀,一柄形状奇怪的长刀,光滑沉重,三个刺头儿,两边刀锋皆是利刃,姑且称之为三尖两刃刀吧。刀身上布满精美的花纹,寒光内蕴、凝而不散,光芒流转中传递着或明或暗的杀气,似乎在宣示着主人的赫赫战绩。回过头细细打量那昏迷中的男子,剑眉凤目,英挺的鼻子菱形的嘴,五官长得无可挑剔,既斯文俊美又英风流逸。记得刚刚激战时,他的额头中央曾发射过一束法力高深的强光,那是什么来的?三公主刚想伸身摸摸那饱满的额头,却见那男子眼皮转动,知道他要醒过来了,忙收回了好奇的目光和纤手,坐直了身子。
“你醒了。”男子睁开双目,耀眼的阳光刺得他不马上把眼睛闭上,但耳边响起的轻柔女音另他再次眼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丽明艳的面庞。“你是?”脑袋还是有些沉重,看着这个头戴五宝珊瑚冠、一身雪白的衣裙的少女,昏迷前那场激战马上涌回他的脑海中,如果刚才没听错,那个曾与他交手的龙宫太子称呼她为“三妹”,但是,这个“三妹”的武艺,却是其兄绝难匹敌的。压下满腹的狐疑不解,男子试着坐起来,却惊骇地发现自己丝毫不能动弹。
“别担心,那只不过是你的法力被我暂时锁住了。”看着男子眼中流露的惊惶,三公主以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陈述着一个事实。
“你!放开我!”男子听见她的话,怒火映上了他那英俊的脸孔。
“我当然会放开你。”无视他那一脸的不忿,三公主继续以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要知道,我还未发现留下你有何用途,才不想浪费西海的粮食。但是,为了西海的安全,你必须告诉我,你意欲何为?”
“哼!”男子生气地扭过头,不去看她,三公主也不急着催促他,静静地坐在他身旁,一边欣赏着海面的景色,一边用左手无意识的拔动着细细的金沙。双方僵持了一柱香时间,男子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喂,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放开我?”
“只要你告诉我,我放开你之后你到底打算去干什么?”三公主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坚持知道这一点,想起刚才乌金神将的话,心下一软,回过头去,看着那男子,轻轻地说道,“你的事,乌金神将已经告诉我们了,你……你总不会真的想去把他一刀两段吧?”
男子先是神色一凛,继而扯出一抹冷笑,问非所答地道:“莫非那太阳与你有亲?”
三公主不理会他恶劣的语气,依然不徐不疾地问道:“结果了那个太阳,让大地长沦于黑暗,于你又有何好处和弥补?”
男子无言以对,沉默半晌,以一种心灰意冷地语气轻声道:“放开我吧。”见他语气大转,三公主不禁有一丝不安,迟疑地试探:“你……你真的想清楚了?其实,乌金神将其实只不过是……”
“我明白。”男子打断她的话,无奈地闭上眼,深深地吸一口气,睁开眼接着说,“既然是敢身犯重罪,就应有觉悟去接受惩罚,把气撒到刽子手身上,是我的天真任性。”
感受到话语中那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凉,三公主也泛起一阵难过,忙转移话题道:“那你以后有何打算呢?”
“哼,”刚毅的神色重新回到男子的脸上,“技不如人,那也只好重新修炼了。”
“拜托。”三公主忍不住小小的翻了一个白眼,“大爷,你这是过度疲劳、法力大耗好不好?如果以你的实力还要说这种话,那么……”
“只此一点,易足以致命。”男子再次打断了她的话,看着他眉宇间倔强傲然的神情,三公主心中升起了淡淡的欣赏和佩服,挽起一个指诀,解开他身上的束缚,站起来,说道:“你走吧。”
男子拾起长刀,刚转身,猛然发现身后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凝神一看,吃了一惊,指着那团东西,问道:“那是?怎么会这样的?”
“哦,你是说那只狗呀。”三公主突然满脸不好意思,撒撒手干笑道,“我带着你一来到此处,这只狗就疯狂地向我扑过来,我左躲右闪它还不肯放过我。我从来就没和狗打过交道,根本不知道他想干嘛,可是总不能把它打死吧?所以,我只有施个法术让它睡过去了,呵呵,你别生气哦。”看着这个一直都那么冷静自信的女孩突然如同一个犯了错害怕受罚的小孩子般拱手辩解,男子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回想当时的情形,又禁不住好笑,他走过去,抱起那条黑色的狗,回过头,说道:“它叫哮天犬,惊扰公主了。”
“不客气。”三公主松了一口气,男子刚想离开,突然又转过来,说道:“在下杨戬,多承公主的指点,不敢请教公主……”
“不敢当。”三公主点了点头,微笑说道:“我是西海龙王的三女儿,敖凌。” <P>知啦,所以要慢慢看嘛。保证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P> 岁月如飞梭,当拥有永生权利的神仙们还在日复一日过着无惊无喜的规矩生活时,人间早已是几番浩劫、数度辉煌了。经历了成汤、盘庚、武丁的兴盛,凡间的殷商王朝,在纣王的骄奢淫逸的统治下,商朝的国力渐渐衰落。这一天,纣王在女娲庙中对着女娲娘娘的神像题了首艳情诗,此举终于激怒女娲娘娘,立定决心灭亡这个庇佑了近千年的王朝。道教的始祖们也想乘此良机最终确定天庭的秩序。于是,下界那些未得名号的修行道士、妖魔鬼怪,纷纷搞身于这一次的王朝更替中……
夜雾飘荡在茫茫的森林里,月色迷蒙,一株耸天大树下,斜斜地倚着一个秀颀的身影,一只黑色的大狗在他脚边不断溜转、打蹭。在这不远处,六个怪模怪状的男人不断向这边张望,不时悄声商量着什么、又不时推推撞撞,终于,一个脑袋如蘑菇的人伏下身,不停地打出手势,那只狗看了看这边,又抬头望了望主人,蹭地向这儿窜了过来,来到人群中间,摇一摇身,化成了一个干练瘦削的男子。
“你们什么事呀?没看到主人心情不好吗?”狗狗一开口就是抱怨。
“去,要不是二爷心情不好,我们叫你来干嘛?”蘑菇头开口了,压低声音问道,“哮天犬,我问你,你不是和二爷一起上天庭参加封神庆典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二爷回来后,一句话也没说,满脸不是颜色,上面发生什么事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哮天犬就忿忿不平:“是呀,老四,你说,这次的助周灭商,哪次战事,不是我主人出力最多,哪次有什么危难,不是我主人出主意帮忙解决,可现在你们看看,连李靖那窝囊废也做到天兵总帅,可我主人……”
“难道玉帝什么封号也没给二爷吗?”一个满头是辫的人开口了。
“只能说,是,也不是。封神时,姜尚那老头儿封了主人做‘清源妙道真君’,又叫‘显圣二郎真君’,玉帝又因为其居功甚厥,封为‘英烈昭惠显灵仁佑王’,又称‘英灵小圣’。可是,”哮天犬顺了顺气,接着抱怨道:“老六你想,这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衔头,叫得好听,一到授予官职时,就左问问、右看看,又说不能任为唯亲,又说必须资历深厚,所以……唉。”
“看来玉帝还是在介意当日的事呀。”老四挠挠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一来,二爷那么大的汗马功劳,不是全都化为乌有了吗?”
哮天犬接道:“这倒也不全是。以我的看法,玉帝在介意,主人又何尝不记恨。从踏入灵宵宝殿见到玉帝开始,主人的脸色就没好过。本来嘛,玉帝虽然在授官时拖了很久,但总不能什么也不给主人呀,可主人还未等玉帝说完话,就抢先说那个什么,等等,我想想……对了,说‘山野之民,不擅俗务’,就这样,什么也没有了。看来还是王母娘娘说话了,说冲着主人的功劳,这样的事情不能让人心服,就让主人在下界择地而居,受人间烟火。”
听到此处,老六搭口说:“这样看来,还是王母娘娘有人情味呀。”
“嘿嘿,不瞒你们说,在宴会祝酒时,我就偷听到王母娘娘说,‘这么大一群成仙成道的家伙,就你这外甥长得最象人样了’。”
“在说什么呢?”那秀颀的身影缓缓转过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倍感孤清冷傲,原来那就是杨戬。其实,刚才他们的说话,杨戬一字不漏地全听在耳里。眼前六人,是自己的结义兄弟,当日伐纣途中,在梅山力诛七怪,也认识了梅山太尉康安裕、张伯时、李焕章、姚公麟以及梅山将军直健、郭申六人。七人意气相投,结为八拜之交。可是,一直以来,他们都欣赏自己的才华魄力,自居仆位。长久以来,除了师父,从没人待自己如此亲厚,杨戬心下暗暗感激,发誓要带领他们闯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博个青史留名,才不枉他们看重之意。可现在……虽然自己一夜无言,不全因为这件事,但又不知从何辩起,带着一个歉意的笑容,说道:“连累你们和我一起留在下界了,本来我还想……”
“二爷,你这是什么话呢?”一个满头长疮的人开口了,“弟兄们跟着你,是敬你的为人和本事,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身份,这与我们可全不相干。”
“好,老大,就冲你这句话,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杨戬振起精神,说道:“以前我经过灌江口,看到那里山明水秀却又民风彪悍,所以,我想,我们就在那儿安顿下来吧。”
“行,一切就照二爷的意思吧。”六人齐答道。
西海水晶宫,敖凌正在她的寝宫内摆弄着西海独有的冷露凝香草,一声“大王、王后驾到”的叫声把她从那纷芳四溢的世界中拉回来,抬起头,看见了一脸喜气的父母。
“孩儿见过父王、母后。”
“好好,丫头,在干什么呢。”龙母笑吟吟地扶起女儿,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弄一些香料。”
“这种事,叫侍女做不就行了吗,何必那么操心呢。”
“她们呀,笨死了,老是配不到我要的效果,我还不如自己操心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敖凌给父母上了茶,继续说道:“父王母后,你们看起来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
“是呀,喜事,是喜事呀。”龙母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说道,“你知道,这几十年来,为了你的婚事呀,我可是急坏了,可偏偏你们父女,一个不着急,一个无所谓,就我一个人在那儿瞎操心。想不到,这老龙不声不响的就给你找来一个品貌双全的好女婿,还说是指腹为婚,咳,这张嘴,真比瓶子还密。”
“什么!父……父王你什么时候把我给指掉了?指了给谁?”敖凌如雷轰顶,说话也结巴起来了。
龙王捋了捋须,笑道:“呵呵,凌儿,父王的安排绝不会辱没了你,他是玉帝的外甥,姓杨名戬。”
“杨……杨戬!”又是一个响雷炸在敖凌头顶,本来,在刚才那龙王说出那人的姓名前的短短时间内,她的心头已飞过一堆人影,还在思索推托之计,但她万万想不到,龙王口中说出的,竟然会是这一位,这可是她从来都没想过的事情,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呐呐地问:“怎么会是他?”
龙王没有注意到女儿那吃惊过度的神色,自顾自地说道:“那年我有事到人间走一趟,可不小心着了一个火妖的道儿,差点脱水而死,幸好得瑶姬公主救了我一命。那时她已私自下凡,本来我以为以她和玉帝的关系,没什么大不了,可谁知还是,唉……后来在她家中,看到她的小儿子,生得粉雕玉彻,好不惹人喜爱,正好那时你娘正怀着你,我当即与她约定,如果你娘这第三胎是女儿的话,就许配给她那名叫‘杨戬’的小儿子。可是后来,玉帝怒禁瑶姬公主,杨戬斧劈桃山后又再无音讯,又不知玉帝到底对这外甥是怎样想的,我也不好张扬这件事,只能把你的终身大事给搁下来了。现在好了,玉帝终于封他为显圣真君,虽然没授予官职,让他留在下界,不过这样也好,你们小夫妻就可以无拘无束了,何况,听说他在伐纣之战中大显神威,如此了得,也不愁以后没高升的机会……”
龙王越说越远,越说越兴奋,敖凌越听越觉得头皮发麻。她是一个喜欢自由自在的人,嫁人,从来都是她不想去想的事情,现在突然凭空掉下一个未婚夫,真的让她觉得全乱套了。只是,想起杨戬,她觉得自己不讨厌他,但,杨戬的妻子,她却怎样也无法想象出那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脑中越发混乱,一个念头闪过,敖凌问道:“父王,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龙王这才想起,自己以前害怕被玉帝追究,还真是没向他人说过此事,马上说道:“对对对,你不提为父还记不起,三界之内,竟然还没人知道这件事,哈哈哈,现在我就要去告诉大哥他们,好让他们羡慕羡慕。”
“等等,父王。”不知怎的,敖凌本能地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或许还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吧,她这样解释自己的念头,稍稍思索,笑着对龙王说,“父王,反正都放了这么多年,也不差在这几日,还有半个月就是您老人家的寿辰了,到时在寿宴上再宣布,不是更能收惊喜之效吗?”
想象着那个画面,龙王更是笑逐颜开:“乖女儿,这个提议不错,哈,这样集中一宣布,人人庆贺,呵呵呵。”笑着笑着,转向龙母,“你呀,别兴奋过度,记得在寿宴之前把这件事保密呀。”
“行了。”龙母白了龙王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条链子,放在敖凌手上。
“这是?”敖凌问道。
“这条水晶链子是瑶姬公主从天界带来的唯一物品,据说是用采自昆仑之颠的水晶打造而成。当年她以此为信物,你要收好了。”龙王嘱咐完女儿,和龙母离去了。
敖凌低头看着手中的链子,链子造型奇巧华美,水晶异常精莹通透,散发着柔和而耀目的光芒。
残月半挂,繁星点点,杨戬坐在窗前,望着那如柳叶眉的月芽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从箭袖内拿出一颗圆润精莹的紫玉坠子,怔怔地凝视着,心神飞回了封神大宴那一夜……
虽然心里明白母亲之死无法追究,虽然心里早已没有计较的念头,但是,当真的看到那玉皇大帝——自己的亲舅舅——那一瞬,心内还是禁不住五味交杂。偏偏那玉帝,也是一脸不待见自己的神情,封赏起来左推右托的,一时意气之下,发下了“听调不听宣”的豪言。
灵宵殿的冲突,众仙一一看在眼里,庆功大宴时,四周对他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全都感觉到,要不是顾念还在上座与众仙谈笑风生的师父,他早已拂袖而去。就在这时,一双笑意盈盈、似是无限温柔的眼睛闯入他的眼帘,却又一闪而过,那是……啊,那是有如繁星拱月般在瑶池中翩翩起舞的嫦娥仙子。
一整个夜晚,杨戬眼中再没别人,宴会散后,他在回廊边上看到了一颗在黑暗中发着淡淡紫光的紫玉坠子,没错,那是她的,是一晚都在她那小巧的耳朵上跳跃着的精灵。这,是天意吗?
“二爷,玉鼎真人来了。”梅山老三的通报声,打断了杨戬的回想,他忙收回耳坠,急步向正殿走去。
“徒儿见过师父。”杨戬跪下拜礼,对玉鼎真人,他有着亦父亦师的深刻感情。在当年那一场天崩地裂的变故中,幸得正好路过的玉鼎真人出手相助,救下了自己和刚刚满月的妹妹,使他俩逃过了和父兄葬身山下的大难。后来,玉鼎真人把妹妹送到女娲娘娘处,自己则跟着他学仙术、习武艺。因此,三界众生,他可以不放在眼内,但对师父,却是始终尊敬有加的。
“起来吧,戬儿,你我师徒之间,哪里用讲这么多虚礼的。”玉鼎真人扶起杨戬,四下打量了周围环境,笑着说,“你这里布置得还不错嘛,宽敞明亮、简洁素雅,外面树木婆娑、流水幽幽,小子,你还挺会享受的嘛。”
“师父见笑了。”杨戬坦然一笑,接着道,“师父你难得来到我这儿,就多住几天,让徒弟好好孝敬孝敬你。”
玉鼎真人却不买帐:“哼,现在的嘴这么甜,怎么当日在灵宵宝殿却冲得象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无论如何,就算你不当陛下是你的舅舅,可他总还是君皇,你怎能一点也不顾及他的面子,就这样一句话把你们俩的关系堵死。”
杨戬别过脸,好半晌不吭声,最后,带头撒娇的语气说道:“师父,你这次来,总不会就是为了徒儿的无聊家事吧?”
“说对了,就是为了你的家事而来的。”玉鼎真人看见杨戬不自然地扭了扭头,不禁好笑,欣赏了这个难得有如此丰富表情的徒弟一会后,才接着道,“不过无不无聊,这要说完才知道。喂,别给我开小差,我说的,可是你母亲托我告诉你的。”
杨戬这才认真起来,忙问:“是什么事。”
玉鼎真人说道:“是这样的,当年你入我门下后,有一天,我也去看望过你的母亲。她说过,早在下凡的那一天就准备着有这么一劫,她并不后悔,只是连累了你们了。”杨戬暗中咬了咬嘴唇,不发一语,只听到玉鼎真人接着说道,“但是,在你半岁的时候,她曾与西海龙王有约,为你和他那还未出生的第三个孩子订下了婚约,我打听过了,西海龙王的第三个孩子确实是位公主……”
“什么?西海龙王的第……第三个……那不是敖……”杨戬吃惊过度,已说不下去了。
玉鼎真人却不知他和那个“西海龙王的第三个孩子”早已认识,顺着他的话就接下去:“哦,听说是叫敖凌的。龙族多美人,估计也会是个美女,戬儿呀,既然你已扬名立万,又有安身之地,为师认为,不如……”
“师父,我可以拒绝这门亲事吗?”杨戬生生地打断了玉鼎真人的话。
玉鼎真人吃了一惊:“什么?拒婚?为什么?”
“这……”杨戬想起那个在瑶池中起舞的人,就一心想拒绝这件亲事,但,这又叫他如何向玉鼎真人明说。
看着他吱吱唔唔的样子,玉鼎真人却想到另一边去了:“你是在担心天规吧?虽说你现在受了天庭的封号,可又没有天庭给你的职务,还留居下界,天庭的法度再严,也不能对你怎么样。再说,对方可是龙啊,天庭再怎么样,也会网开一二面的。”
是的,对方是龙。龙,可是自盘古开天劈地起就统治着海洋的生物,历史比任何神氐都要源远流长,可也可能因为太久远的原因,龙族的繁衍,却是不容乐观的。这不是说龙族的生育数量稀少,只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能最终成为控制一方水域的成龙的,只是极少数,而大部分的,总是长着长着,就变成了爬虫、游鱼。偏偏龙族的兴旺,正象征着人间的江山稳定、王图永固,所以,无论任何时候,天庭总是对龙族中人的婚恋大力支持的。他们是三界中最自由的精灵,只要他们愿意,龙精、天仙、凡人甚至妖魔,也可随心所欲。与龙族退婚,杨戬知道是不可能获得任何人的支持的,而想起那双在云淡风轻的表情下却有着无限慧黠的眼睛,杨戬更是感到困难重重,抬起头,那如钩的月芽却在诱惑着他的心,一咬牙,坚定地说:“师父,我要去退婚。”
驾云来到西海上空,脚步坚定的杨戬在这个时候犯起踌躇来了,在灌江口,他央求师父来为他退婚,可玉鼎真人扔下一句“亲事又不是我订的,我也不便管你的家事,你找家中长辈帮忙解决吧。”就走了。杨戬无奈,只有自己来到西海,虽然来的时候信心满满,但此时此刻,才发现真的不知应如何开口,他与西海龙王素未谋面,现在如果一见面就开口要退婚,那也太难措词了。也许,真的找个长辈来说比较好,只是,难道能去请玉帝王母来为自己说情吗?
站在云头,杨戬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想起了五十年前的那次初会,突然很想知道,那位西海三公主当时的一番劝解,是因为他本人还是这个婚约?使劲地摇了摇头,杨戬暗责自己在这时候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无可否认,敖凌,是一位好姑娘,只是,自己已着迷上那一双在那个无限失意的夜晚有着无比温暖的眼睛,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早已深深地刻在自己心上。左思右想,杨戬心念一动,虽然上次见面只有寥寥数语,但可以看得出,她是一个有主见的女孩子,与其直接去找龙王,倒不如先说动她。“好,就这样。”杨戬刚想念避水咒下海,但突然惊觉现在夜色已深,无论是以本来面目在从未到过的西海龙宫中找人还是变个鱼婆虾母什么的潜入敖凌的闺房都是一件于礼不合的事,想起上次交手中感觉到她那绝非一般龙族可比的法力,杨戬想到了一个主意。
夜幕下的水晶宫,份外宁静,敖凌的寝宫中,却是依然灯火通明。龙母拿着一大堆衣衫首饰,不停在敖凌身上比划。“不行,这枝簪子太朴素了,不适合在寿宴上用;咦,这个珍珠镯子不错,挺配那件粉色的襦衣……”
“母后,不用这么夸张吧,你都在这里比划了近两个时辰了。”敖凌虽然未见倦色,但着实感到有些吃不消了。
“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话呢。别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这次寿宴的非比寻常吗?”龙母抱怨道,“你呀,从小就比你姐姐调皮,这也就算了,可到了六岁那一年,留下几个字,说要去云游四海,就十几年音讯全无,名山大川、荒漠戈壁,哪儿都找不到你。光顾着自己痛快,全不理家人担心。你呀,从小就不会体贴为娘的心……”
“好了、好了,娘,我现在不是正坐在这里任你摆弄了么。”敖凌无法招架,只好又把那些衣衫首饰穿了又脱,戴了又除。正在哀叹不知何时是了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水流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变动,缓慢,但异常。思索一会,以困倦为借口,请走了龙母。熄灭了灯火,悄悄地潜出了水晶宫。
平静的海面出现一条银线,随即水面两分,一抹淡蓝色的身影,缓缓而上。的确是她,看着踏水而出的龙宫公主,杨戬也禁不住有一丝得意,为了自己的聪明,也为对方的机敏。而本来想出来看看到底有何异状的敖凌,看到早已等在半空的杨戬,真的是吃了一惊。这几天来,想得最多的是这个人,但想来想去,自己也还打不定主意究竟应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自己对他是印象深刻的,但,这与婚嫁倒完全是两回事,看着父王母后的满心兴奋,她倒是觉得头疼万分。现在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敖凌完全无从猜测。飞到他面前,静静地看着这个已褪去当年青涩的男子,等他开口。
沉默半晌,杨戬决定直奔主题:“深夜至此,多有打扰,还望公主恕罪,但有一件事,却是非说不可的。”
“请讲。”
“这……就在刚刚,我师父来告诉我,说我们的父母曾为我们订下婚约,不知公主知否此事。”虽然还是觉得难以启齿,但杨戬也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为了能快刀斩乱麻,这一句话,他竟是急速地说出来的。
原来是为这件事而来,敖凌有点心慌,但看着对方异乎寻常的神色,隐隐有不太好的预感,她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来回答:“早你几天知道了。”
原来如此,可听完这话,杨戬更添了几分罪恶感,定了定神,沉声说道:“杨戬此来,就是请求公主同意解除彼此的婚约。”
“什么!”敖凌就算再有不好的预感,也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种话,突然间变得怒不可遏,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杨戬非常清楚,也非常明白此举确实是有负公主,只是,公主出身高贵,而杨戬只不过……”
“给我一个理由,一个真正的理由,别拿一些配不上你那该死的傲气的理由来搪塞我!”从上次见面,敖凌就觉得此人的一举一动,均傲气天成,就在当时,也没把自己的身份看在眼内,而现在,听到“公主出身高贵”她觉得可笑之余,又增添了几分愤怒。
是的,早就应该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不易蒙骗的,把心一横,继续说道:“不瞒公主,杨戬已心有所属,实不敢耽误公主终身。今日之事,杨戬愿在三界内向公主陪罪。”
“那是……”强烈的自尊,使敖凌生生地把“谁”字咽回去,“哼,”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就算你在三界内向我陪罪,那于我又有何好处。”
是的,无论如何,如果退婚一事变成事实,那么,对敖凌名声所造成的影响确是无法弥补的,在刻薄他人方面,神仙并不比凡人宽容,而且,正因为生命不息,所以流言亦会不止。杨戬心中涌起深深的歉意,只是,歉意是歉意,他却并不想做违心之事,单膝跪下,说道:“只要公主成全,杨戬任凭公主处置。”
“任凭我处置?”敖凌怒极反笑,“那你说我是该把你清蒸还是红烧?”
“这……”杨戬万万想不出她会这句话,但理亏在己,他也只好以沉默应对。
就这样一站一跪,僵持良久,清新柔和的海风终于使敖凌冷静下来,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她懂,而自己的骄傲,也不屑于去要一个心神不属的丈夫,她缓缓地问道:“杨戬,我问你,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我师父,但你这一头……”
“退婚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除了你我,我不想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敖凌不等他说完,接口道,“东海的蓬莱山西,有一布满荆棘的山壁,此荆棘据闻是东方王的护院灵物,攻袭生人,皆由己意。荆棘丛中,掩藏着一山洞,山洞长年都刮着不知名的黑风,吹魂蚀骨,山洞之内,可能还有毒物猛兽,但在这山洞中唯一可以看得到阳光的地方,生长着一种颜色艳红的果子,名叫‘无忧’,以它为引,施以‘忘情大法’,可以抹去他人所想抹去的记忆。如果你真的想退婚,就去摘三颗无忧果吧。两天后的这一个时间,我在水晶宫南边的红珊瑚丛中等你。”
“那,谁会施忘情大法呢?”事情有曙光,杨戬高兴起来了。
“我。”看到杨戬怀疑的眼神,敖凌傲然地说道:“信不信随便你,不过我提醒你,你只有两天时间。三天后,就是父王的生辰,他已准备在寿宴上向三界宣布这件事。如果你错过了这一机会,那么,以后的事我也就不管了,你自己去和他打交道吧。”
“杨戬明白了。”再向她施了一礼,转身向东飞去。看着杨戬那迅疾的身法,敖凌自嘲地笑了,什么时候,自己也是对那些慕名的追求者不胜其烦,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到自己身上了,以前老把他们的自夸之词比作自以为是,想想这些天来,自己还在想尽千方百计地想怎样拖缓婚期,好多过几天无拘无束的日子,全没有想到杨戬是会如何看待这件事的,是不是自己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呢?“哼。”蓦地,同样不输他人的傲气又攫获了她的心神,自言自地道,“真是见鬼了,半个月前,他又是谁呀?”
两天后的傍晚,敖凌早早地来到了红珊瑚丛中,一脸严肃之色,吓得附近的游鱼虾蟹、海龟海马莫不退避三舍。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夜色越发浓厚,敖凌的心绪,也越发凌乱。他究竟还会不会来,看他日前那斩钉截铁的态度,没可能突然之间改变主意;那么,如果赶不及,那也只不过是多了一场麻烦,要是万一……正在胡思乱想没个结果时,远处,一条黑色的身影迅速向这边移来。果然是杨戬,眉宇间有极力掩饰的疲倦,浑身上下,收拾得整整齐齐,但,仔细看去,衣服上,还是有很多细小的皱纹和破损。看见他这样子,敖凌暗笑自己的多虑,想当年,还在修行途中的自己,也去闯过那个洞,虽然出来时几乎没了半条命,可现在还不是欢蹦乱跳的,何必为这小子担什么心。
杨戬来到敖凌面前,本想说几句话,但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主,只好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三枚艳红的的果子,递给敖凌。敖凌再看了他一眼,拿起其中的两枚无忧果,说了句“随我来吧。”,转身而行。
敖凌领着杨戬,避过巡逻的卫兵与守值的侍女,兜兜转转的不知绕了多少重宫阙,终于来到了龙王寝宫,使了个法术,使所有的侍卫女官都进入梦乡,他们终于来到龙王的卧室前,隔着那用琉璃玛瑙串起来的珠帘,隐约可见那正在与周公下棋的龙王龙母。
敖凌布下结界,把无忧果放在左手掌心,右手竖起两指做一个指诀,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她的念诵,左手手心泛起了一道蓝色的法力光华,缓缓地把无忧果包裹起来,而她的右指微微摆动,象是有一枝无形的棒子在带动着,无忧果化成两条红色的彩带,跟随着右指的指挥,飞向了龙王龙母,缠绕着他们的头部,慢慢溶入、消失。
眼看着眼前奇异的景象,耳听着那高深奥妙的咒语,杨戬又是惊奇又是佩服,同时,也深深感激她的成全。“好了。”红色的彩带终于完全消失,敖凌缓缓地吐了口气,突然间,一阵晕眩袭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杨戬急忙上前扶住他,感受到她那法力大耗而显得虚弱的身体,吃惊地问:“怎么你的法力消耗得这么厉害?”
敖凌冷笑道:“抹去他人记忆,要干这种为天地鬼神所不容的事,又怎能不付出一点代价。”
“对不起,是我的不好,连累你了。”耳边轻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使敖凌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她刻意把它忽略掉,轻轻推开杨戬,说道:“不过是要乖乖在家中呆几天,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当一个人死要面子时,也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剩下只有你师父了,那边你自己想办法。”
杨戬回忆了一遍刚才听到的咒语,点了点头,这时,敖凌把一条水晶链子递到他面前,说:“这是令堂当年从天宫带下来的,现在物归原主,从此之后,我们各不相干。”
一千年的岁月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了。突然有一天,在下界的花果山,一块吸尽日月精华的石头中,爆出了一只石猴。石猴以自己的聪明勇敢,成为群猴之首,号曰“美猴王”,只是,天生天养的美猴王,并不甘于平庸,决定摆脱天地鬼神的约束。于是,飘洋过海求师访道,终于炼得一身过人的神通,欺龙宫,闹地府,直到把玉皇大帝都惊动了。本来,玉帝为了息事宁人,依了太白金星所奏,把这只名叫“孙悟空”的石猴招上天来,封他为“弼马温”,以示安抚。只是悟空天生一股狂傲之气,当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儿时,反下天庭,自号“齐天大圣”,托塔天王李靖奉旨征讨,可惜巨灵神及哪吒三太子均大败而归。玉帝无奈,只好再次依太白金星所奏,封了孙悟空一个“齐天大圣”的虚衔,再上天为其建造府弟。奈何猴王就是猴王,又岂能如此轻易就叫玉帝省心。玉帝派他去守蟠桃园,他就把成熟的蟠桃偷吃个一干二净;王母没有邀他参加众仙云集的蟠桃盛会,他就抢先一步到达会场大吃大喝;酒足饭饱,承着醉意,摸进太上老君的兜率宫,把老君所炼的金丹不论生熟,全都装进肚里去了。酒醒之后,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就招呼也不打一声,返回下界去了。
这一切的一切,终于使玉皇大帝大为震怒,派出十万天兵天将下界讨伐。不知是大圣过于强大,还是天兵过于窝囊,十万天兵天将,也被大圣打得落花流水。玉帝惊惶愁闷,见此情景,南海观世音菩萨推荐玉帝请显圣二郎真君来对付大圣。玉帝见朝中无人,也只好拉下脸皮许以高官厚禄去请杨戬。杨戬果然了得,与孙悟空斗个旗鼓相当,最后,太上老君暗中助了一金钢琢,终于擒下悟空。不料孙悟空因吃了太多蟠桃玉酒仙丹,成了金刚不坏之身,雷轰刀劈、水火相侵,皆不能伤。最后,老君提议将其放入八卦炉中用三昧真火烧个七七四十九天,使其灰飞烟灭。玉帝准奏,自觉从此平安大吉,又犯起了耍滑头的老毛病,对杨戬许下的高官厚禄,只给厚禄,高官不提,杨戬也不分辩,冷笑而去。可谁知三昧真火,也奈何不了孙悟空,非但没有将其烧为灰烬,反而帮他炼了一双火眼金睛。开炉之日,悟空带着天大的怒气,在天宫狂砸乱扫,叫嚣着要把玉帝的位子抢过来坐了。杨戬已离,天宫再无人可敌住此猴。玉帝大惊之下,只有派人去灵山请来如来佛祖。佛祖果然是佛法无边,略施小计,就把悟空压于五行山下。
经此一役,天庭元气大伤,天宫的威严被狠狠地蔑视了一回,各路神仙,无不被刺激得有点蠢蠢欲动……
瑶池内,百花吐艳、群仙起舞,与这一片欢乐和谐气氛所格格不入的,竟是那个三界之主——玉皇大帝,只见他耷着脑袋,双眼毫无焦距地看着眼前一群舞姿曼妙的女仙,耳旁王母娘娘的数落却令他心情越发低落。
“一整天说李靖父子多了得,可是看看,这次被那只泼猴搞得最狼狈的就是他。看他当年被儿子追得满山跑、现在还吓得整天捧着个塔的熊样,我早就看出他是一个饭桶。”
玉帝想不到这母仪天下的娘娘数落起人上来,竟能尖酸刻薄到如斯地步,只有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李靖毕竟有功于天庭,这次的事,是泼猴实在太厉害了,非战之罪、非战之罪。”
“那如果又冒出一只泼狼或一只泼虎,那陛下是否打算再到如来佛祖面前丢一次面子。”王母娘娘毫不客气地反问了一句。
“这……”一句话,正中了好面子的玉帝的死穴,他忙转过头来,陪笑道:“娘娘所言,万分有理,以娘娘之高见,朕应如何防范于未然呢?”
“当然是加强天庭的武装力量了。”王母不加思索地说道,“本宫早为陛下想过了,陛下想想看,这次擒拿泼猴的战斗中,谁能与泼猴斗个旗鼓相当,还不是那个杨戬。再说了,与李靖、四大天王等人比起来,此人有勇有谋,实在是个将帅之才。你倒好,这样的人,就把他放在下界,倒是那几张蠢笨脸一天到晚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真不知你是怎样想的。”
“这个……”玉帝不得不承认,王母说得有理,可是她推荐的人是杨戬,又让玉帝迟疑起来了,“娘娘说得在理,可是,这么多年,李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么把他挤下去,恐怕惹人口实吧。再说,杨戬又是……众仙家议论起来可不好听呀。”
“这怕什么,若有人不服,下次出了什么事,叫他去摆平好了。”见玉帝还是一脸为难之色,王母转念一想,觉得若退一步更好说话,就说,“罢了,本宫知道陛下仁厚重情,这样好了,李靖就保持原位,那司法天神的位置,就给了杨戬吧。本宫看这些天来,不少神仙因孙猴子一事,无不松散懒懈起来,是需要有人来整顿顿了。”
“好吧,就照你所奏吧。”玉帝拗不过王母,只好妥协,“不过,朕这个便宜外甥,可是最不好说话的,娘娘,你看……”
王母娘娘成竹在胸:“陛下,这件事,就交给本宫吧。”
在一片茫茫云海里,一白一黑的两个人正在疾迅飞行,那正是杨戬和他那变化成人形的哮天犬。看到主人的心情似乎不错,哮天犬带着一脸乖巧的笑容说道:“主人,在华山上,花花草草,鸡鸡鸭鸭都是那个、那个美不胜收的,看来三圣母过得不错,你不用担心了。”
“是呀,”杨戬斜睨了哮天犬一眼,微微弯起嘴角,说道,“住了五天,你的腰都粗了两寸了。看来,我还真应该把你留在三妹那儿才对得起你。”
“主人这是哪儿的话。”哮天犬吃了一惊,马上换上更加讨好的笑容说道,“我生是主人的狗,死是主人的犬,怎会为了少少鸡鸭就离开主人呢。”
杨戬摸了摸他的头,心神却回到了华山的三圣母身上。
他的三妹,虽然也和他流着一样的血液,但因为是女娲的弟子,并获得女娲娘娘授予的无上法器宝莲灯——此灯炼于开天辟地时的天火,法力无边,隐为天地间最厉害的法宝——所以,玉帝看在这位大地之母的面子上,把这位外甥女封为华山圣母,让她守护这一方的水土。
“唉,本来还想着等她下山后接她一起到灌江口同住的。”杨戬心中叹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这样也好,总比象我这样仙不仙、凡不凡,不尴不尬来得好。得到天庭的正式承认,又不用在上面听到一些无谓的闲言碎语,这是再好不过的结果,如哮天犬所言,应该可以放心了。”
一人一犬驾着云接近显圣观,均吃了一惊,只见显圣观上空瑞气环绕、详云朵朵,从观门到正殿,这一段隔着一个大花园的路程站满了天庭上的仙女值官。按下云头,赫然见到正殿上方,端坐着的就是仪态万方的王母娘娘,她的周围,都是捧着各色器具的瑶池仙女,梅山兄弟,则垂着下方,不敢正视。
看到杨戬,王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真君终于回来了,总算本宫没白跑一趟。”
“呜。”看到这等威势,哮天犬吓得显回原形,缩在主人脚边。
白了哮天犬一眼,杨戬上前几步,拱手为礼:“小神不知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海涵。”嘴上说着客气话,心中同时猜测着对方的来意。
见他并没如旁人般对自己诚惶诚恐,王母有几分意外,但想起他在玉帝面前也没有这样客气,又有点莫名的高兴。换了个称呼,说道:“杨戬不必客气。这次孙猴子大闹天宫,你为天宫的安定立下大功,本宫这次来,就是奉了陛下的指意,要好好地犒赏你的。”
“陛下已赏过了。”杨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缓缓地陈述一个事实。
王母笑了:“那只是一部分,与你的功劳并不相衬。本宫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陛下已决定委你为司法天神,执掌天条,主管三界众生的赏罚。”
平地一声雷,哮天犬“唆”地站直了身体,梅山兄弟用手肘轻撞着彼此、交换着又惊又喜的眼神,就连王母的随侍,虽然还是站得纹风不动,但目光却不停地转在杨戬身上。只有鸿运当头的本人,波澜不惊,以一贯的声音说道:“杨戬何德何能担此重任,这种安排,太让陛下为难了吧?”
见他不为所动,王母不由得有点愕然,但她也是一个能言善道的人,遂不理对方话语中暗含的拒绝,继续说道:“这次的事,多赖你出力,你的本事,众仙有目共睹。只要是有识人之明,爱才之心的人,谁又会愿意看着你就这样不是个事儿的呆在这里,让天庭白白流失人才。杨戬,你说本宫说得对不对。”
“‘识人之明,爱才之心?’这说的是玉帝?”杨戬心中冷笑,但是,面对王母不能说不热情的说词,杨戬也不能不细索此中的关键,“为何娘娘会如此热心于此事,看她刚才的说话,想让我上天出任司法天神的,分明是她而非陛下,那么,她打的到底是何主意呢?”心中一动,蓦地想明白了此中关窍,这位娘娘,虽然只见过两次,也能感觉到她虽然是雍容华贵,却威严要强,肯定并不甘心只充当“玉皇大帝背后的女人”,但经过那一次封神大战后,现在天庭上的要职,却多数落在了当初昆仑门人的手里,而瑶池的嫡系,象蓬莱众仙、八仙等,不是长驻仙山远离天宫,就是投闲置散人微言轻。“她,需要一个心腹,而我,则早已和昆仑那些师兄弟没什么关系了。”
王母打的算盘,正是和杨戬想到的八九不离十。虽然玉帝对她千依百顺,但当真的要决定大事时,玉帝的耳根子,又容易被元始天尊、太上老君他们的态度说软,虽然这两位早已位望高尊、不太管事,但现在天庭满眼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只要玉帝问一句“众卿以为如何?”,则王母也不好说话了。所以,一直以来,王母都想觅个能干之人收为己用,当初穆天子、汉武帝之所以会有神奇的“仙遇”,也是王母在背后操纵的结果。可惜两人在尘世中扎根太深,人间富贵深入骨髓,已无福消受她通过或明或暗的方式送到他们手上的仙丹飞升了。本来还有一个后羿,才华仙缘皆合适无碍,却被嫦娥生生地把这事坏了。所以,这次,王母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把杨戬收于翼下,虽然这也是一位昆仑门人,但是,看看众仙多年来对他的事不闻不问,王母深信如若他真的在那关系复杂的天庭中任职,也只能以她为靠山,那么一来,她的意志,就可以通过他来在天地间体现了。看着杨戬仍象不为所动地沉默着,她再加了一把劲:“杨戬,凡人都会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难道你就真的甘心就在这灌江口呆下去吗?现在天庭秩序混乱,正是需要有像你这种有勇有谋的人来大力整顿,难道你就真的不想尝尝天上众仙对你毕恭毕敬、唯唯喏喏的滋味吗?”
“哼,说得好听,还不是想把我当枪使。”杨戬心下冷笑,正想开口拒绝,但是,目光转动之间,却瞥见了梅山兄弟脸上的欣喜之色,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出了。当初他们跟着自己,不正是图干一番大事吗?这一千年来,跟着自己遭受冷遇也始终不曾抱怨,现在,有这个机会,就算自己真的拒绝,他们肯定也不会有半句怨言,但难道自己就真能这样报答他们的看重吗?王母固然是想利用我,但人生在世,谁又曾不被利用,强者行事,又何曾不利用过别人?棋逢对手,这棋才下得有趣味。而且,如果真的要到天庭,那,是不是可以更加接近那美丽的月光呢?
各种念头在杨戬心中交织冲突,最后,终于成了这样一句话:“多谢娘娘的保举提拔,小臣愿效犬马之劳。”
就这样,这位在灌江口住了一千年的显圣二郎真君成为了天庭的司法天神,他的智慧和铁腕,也逐渐为众仙所熟知、佩服、畏惧、怨恨……
天之上,出现了一座新的府第,占地宽广,气势宏伟,最特别的,是全银建造,无论白天黑夜,都散发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光芒,这正是司法天神杨戬的真君神殿。
现在,真君神殿的大厅内,坐着两个人。一个展云冠束发,银铠在身,外罩一件黑缎长氅,是此间主人杨戬;另一个一身金甲,手托五层宝塔,应是托塔天王李靖。
寒暄几句,李靖转入正题:“杨贤侄,自你执掌天条以来,确是明察秋毫,众仙松懈犯禁之事少了。但,有时却失之于严厉,这样子,很容易会造成人心惶惶的。”
杨戬闻言,说道:“天王果然是长者风范,宅心仁厚。只是杨戬认为,没有规矩、难成方圆。天条所针对的,只是违法乱纪之徒,只要规行矩步,又岂用惶惶。”
听着对方那彬彬有礼却又不冷不热的话语,李靖苦笑道:“年轻人呀,年轻气盛、年轻心热,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手段太过强硬,只怕会招人嫌怨呀。”
杨戬微微一笑,答道:“多谢天王关心。只是,杨戬也没必要去讨好他们。”
又是一个例行的宴会,高踞上首第三座。玉皇大帝和老君互相吹捧的恭维话,神仙们互相找素来相熟亲厚的人打趣聊天,但众人慑于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天生冷傲,没有一个敢过来与他攀谈。哮天犬与梅山兄弟都没有资格列席此处,落单的杨戬不由得觉得实在无聊。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周围,突然,十二星相中的运粮神君的吃相引起了他的注意。这运粮神君,本是凡间一头大水牛,但在某一机缘巧合下,修得人形,习得仙术,又曾结下不少善缘,因而后来被天庭封为“运粮神君”。只是,人的身体并不能改变牛的本质,所以,他也和凡尘俗世的牛一样,有四个胃,平时吃起饭来,那狼吞虎咽之相,并不比同为十二星相中的代表猪相的“黑面神君”好多少。而现在,黑面神君依然是吃相不敢恭维,运粮神君却是细嚼慢咽,杨戬心中,不由得不打了一个问号。
散席后,心思细密的杨戬留意到,运粮神君的席上,所剩下的饭菜有从未见过那么多,不再犹豫,召来了梅山老六,吩咐了几句。郭申领命,悄悄尾随运粮神君而去。
海欧在泛着金光的海面上觅食嬉戏,鱼儿们在海洋里欢歌畅泳,敖凌躺在一条抹香鲸的背上,望着这朗朗晴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可是,这万里无云也未免持续得太久了吧,一年、两年,数起来,都快三年了。对此奇异的天象,敖凌觉得奇怪万分。去问龙王吧,龙王的答案就是:“我们龙族是只管降水的,云的事与我们无关。何况,九天之上,还是云海沧茫,人间少几片云,就更不需要我们操心了。”敖凌为之气结,本想亲自上天查个明白,可是一来,象她这种没有封号的小龙在没有旨意或邀请的情况下,是不能随便上天的,虽然这条规矩她是不太在乎的,但更重要的是,她知道那个人出任了天庭的司法天神,这可是个厉害的主,如果真的撞在他手里,先不说他会如何对待自己,光是想想自己应用什么态度面对他,就已觉得头疼万分。所以,还是省省事好了,终于,这些天来,敖凌做了一件想起来也觉得好笑的事——每天就这样漂浮在海面上,等云。
轰隆隆,一阵雷响,敖凌在鲸背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没错,明明就在刚刚的一刹那,她看见了一道亮光划过了天际,而现在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是闪电吗?但自有记忆以来,敖凌也未见过如此又长又宽的闪电,而且,闪电发生在行雷之后,这象话吗?上面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亲眼见到此异象,敖凌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决心就赌一次运气,化为清风远去了。
望着眼前这条闪耀着水晶钻石般明亮光泽、如一柄钢刀般把天空一分为二的长河,敖凌终于明白刚才看到的那闪光是怎么一回事了。天界又多了一条河,与以往那绿波荡漾、四周水草丰茂的天河不没,这一条应是刚刚诞生的河流,水里岸边,都没有生命的迹象,河水晶莹润泽,敖凌沉吟片刻,现出龙身,使了个隐身法,跃入河中。砌骨的寒意马上袭来,敖凌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娘子!”、“娘!”一声声悲凄的呼叫声从岸上传来,敖凌觉得奇怪,循声而去,只见一农家青年模样的年轻男子挑着一个扁担,两头各放着一个竹筐,竹筐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年龄两三岁左右,哭叫声正是他们发出的。敖凌傻眼了,先不说为什么天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奇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可感觉到,他们都是普通的凡人,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敖凌再仔细地把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次,只见他浑身上下,皆是粗布衣裳,只有双腿,却穿上了一双簇新的牛皮靴子,莫非,古怪就在这儿?看到他们的呼喊都是向对岸而发的,一摆尾,敖凌游向了河的另一方。
“真君、真君,我求求你,什么样的和惩罚我都愿意接受,只请你能让我们夫妻母子待在一块儿,此恩此德,永世难忘。”一女子的哭泣声传入敖凌耳中,她微微抬头,见一仙女正跪在一高大的男子脚下苦苦哀求,那是,杨戬!敖凌吓了一跳,忙屏住呼吸,同时心中更是好奇,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妄想!”杨戬冷冷地说道,停顿片刻,他又问,“织女,我问你,以我所知,当初那个牛郎为了留下你,偷藏起你的衣服,以此为条件要你下嫁。你为求脱身,答应了此事没什么大不了,但衣服到手后,你大可一走了之,他又能耐你什么何,你为何真的与他结婚生子,贪恋凡尘,擅离职守?”
织女答道:“真君,岂不闻一诺千金之词,我既亲口应允了他,又怎能悔约。嫁鸡随鸡,我既是他的妻子,孩子们的母亲,又怎能说走就走。”
闻言,敖凌大约弄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也泛起几分同情,但织女那“怎能悔约”的招供,却令她几乎晕眩。杨戬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青筋隐隐突现,吐出一个词:“愚蠢!”
“真君……”
杨戬不再理会织女,右手一指,射出一束光线,把织女圈禁在一小小的范围内。
“杨戬,这主意是我出的,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你别难为她!”这时,旁边冲出一个头生双角的男子,挡在织女身前。
“哼,运粮神君,你别急着把事情揽上身,罪魁祸首是你,我当然会跟你算帐,说吧,什么事让你生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把王母娘娘的女儿设计送人?”见有人出头,杨戬觉得好笑,调整了一下脸色,语气悠闲地说道。
运粮神君看着他,说道:“要是你能答应我让他们夫妻母子团圆,我就如实告诉你。要不,嘿嘿,真君,问不出口供,对上面你也不好交待吧?”
“行。”
想不到杨戬答应得这么爽快,运粮神君愣了一愣,旋即说道:“口说无凭,我们击掌为誓!”
“好!”杨戬答应了他,两人击掌为凭。
杨戬追问:“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
运粮神君答道:“一千年前,当我还在下界为牛时,那牛郎的前世于我有恩。我一心要报他的恩德,所以,就想了这么一个法子,让我的副手变成我的模样在天庭出入,我则下界变回牛样,助他一臂之力。本来事事安好,谁知却给你看出了破绽,那天,我的副手没有依时来向我汇报天庭状况,我已觉得事情快要败露,所以留下牛皮给他们希望有所帮助,可谁想到王母娘娘会凭空划出一条银河……”
“哼,你应该变成个女的去以身相许。”杨戬讽刺道,向后招了招手,梅山老六走上来,杨戬接着说道,“老六,把他收押了。”
“杨戬,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运粮神君叫道。
“我答应你什么了?”看着运粮神君一脸愤怒,杨戬嘴边勾起了一抹冷笑,“难道神君真的以为,我杨戬也会如织女般,遵守这种迂腐的约定?”
运粮神君狂怒,大叫道:“杨戬!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你别忘了,你也是……啊……”
三尖两刃刀穿胸而过,运粮神君再也说不出任何说话,神志尽失前,听到了此生最后一句说话,“所以就不需要再有一个了!”
杨戬言毕,扔下一架织机给织女,一脸冰霜地说道:“王母许你们每年七月初七相会一次,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不再看她一眼,带着手下离去了。
看着杨戬逐渐远去的背影,想回前事,敖凌心中百感交集,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转身,返回下界去了。
这是一个乌云蔽月的夜晚,一大片军营都沉睡在黑夜的怀抱里,外围的火光,更反衬出这里的宁静。主帅的大营中,还亮着微光,一红脸大汉似乎正在训斥一白衣秀士,白衣秀士突然扬起手,说一声“够了,闭嘴!”红脸大汉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已倒下不起。
“何处妖孽,竟敢擅杀将星,纳纳命来!”
随着这句话,白衣秀士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从背后袭来,他忙回身,手上已多了一柄锋芒毕露的长剑,“锵”的一声,金戈相击,两人同时一愣。
“杨戬?”“敖凌?”
“你在这儿干什么?”确认了对方身份,两人同时现回原形,敖凌把长剑重新缠回腰间,杨戬也把三尖两刃刀化成一把黑色纸扇握在手上。
敖凌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你是大忙人来的,怎么会来到凡间?”
杨戬答道:“我是在上面呆得太闷,所以下来走走。突然感觉到这里有不属于凡人的气息,所以过来看看,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擅杀凡人可是……”
“是死罪,我知道,司法天神。”敖凌盯了他一眼,“看来我还是没有作奸犯科的命呀。是要杀还是要锁,说吧。”
杨戬双手环胸,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注视着敖凌问:“给我个理由,为什么把关云长给杀了?”
敖凌耸耸肩,说:“他把我惹得太毛了。”
“哦?”
“是这样的,我也是在海里呆得太无聊了,所以上来走走。为了方便,变成了男子面貌。后来遇到一个汉寿亭侯府中的幕僚,跟他吹了一大通后,他死活也要把我介绍到关羽幕下。我想反正无事可干,这事也挺有趣的,就来了。本来混得不错,算是也得他器重吧,最近这家伙水淹七军,当真是威震华夏。他想乘胜追击,但我认为东吴那边始终都对荆州虎视眈眈,所以劝他小心戒备,他不听,为了这事,已与他吵过几次,还差点被他打下大牢。”
龙王的公主成了蜀将的参谋,杨戬觉得这事真是匪疑所思,忍不住问道:“就因如此,你就把他干掉了?”
“当然不是,我像这么小气的人吗?”敖凌说道,“刚才收到东吴陆逊的一封信,把他捧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他就把我找来,炫耀一番。我好心提醒他,这只不过以退为进之计,可谁知……他轻视陆逊的白脸书生、难成大事我也不想管他,可他说着说着,越说越不象话,竟说东吴建国,不过是孙策、周瑜两个口上无毛的小子瞎猫碰上死老鼠,我一时气恼下,就……”
听了敖凌的话,杨戬觉得啼笑皆非,问:“就为了孙策、周瑜,你用得着这么疯狂吗?”
敖凌微微一笑,语转温柔:“你没见过他们大婚那一天,整个江东,都为之疯狂……现在,又何妨多我一个……”蓦地,她记起了正在和谁说话,神色一冷,斩钉截铁地说道,“既然成了现行犯,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知你铁面无私,我也不想连累西海,如何处置,任凭君意。”
杨戬盯着她看了半晌,扭过了头,轻轻地说道:“你这分明是在为难我。”
“喂,”敖凌不满了,“我老实招供,既没负隅顽抗,又没千里潜逃,我哪一点为难你了?”
“的确,你是一个认罪态度一流的犯人,只是,”杨戬缓缓地说,“难道我真的能硬下心来把你绳之于法吗?”
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敖凌心中有流过了感动,她别过脸,说道:“我没想到你是一个会想这么多的人。”
杨戬还未答话,一阵夹杂着阵阵鬼嚎的阴风扑面而来,而在倒于塌上的关羽体内,也慢慢地升起了一个没有实体的灵魂,迎着鬼嚎声飘去。
敖凌低声急道:“黑白无常来了!”
杨戬一个箭步上前,运功于掌,用法力强行把关羽的灵魂压回他的肉体内,同时向敖凌低喝道:“别让他们看见你,我来应付他们。”
黑白无常来到窗前,正想越窗而入,赫然看到窗边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最特别的,是他的额头正中,有一金色的眼睛,他们大吃一惊,齐齐跪下,说道:“小臣不知真君老爷驾临此处,多有冲撞,请真君恕罪。”
杨戬摆起官架子,问道:“尔等阴间小吏,何事会到此处。”
白无常恭敬地说:“此间有人新亡,小臣是来把他引至地府的。”
“好灵的鼻子。”杨戬心中暗赞,口上却用了一副疑问的语气,“此间有亡灵吗?死的是谁?”
“这个……”黑白无党傻眼了,喋嚅一会,黑无常答道:“按照阴间的生死册,今天是这儿是无人死亡的,只不过……只不过……刚刚我们好象闻道了亡灵的味道,小心起见,所以过来看看……”黑无常越说越心虚,悄悄抬头觑了杨戬一眼,看到对方一脸鄙夷,更是吓得话也说不下去了。
见已把他们镇住,杨戬也不想再耗下去,回头还有事情要处理,于是就说:“有空就勤加修炼,别老出来丢人现眼的,这里没你们的事,去吧。”
“是、是。”黑白无常松了一口气,诺诺而退。
待黑白无常远去后,杨戬隐回神目,关上窗子,转身走向关羽,往他口中塞入一颗药丸。
“你给他吃什么?”敖凌从墙角处走过来,问道。
杨戬答道:“仙丹,老君的所炼的仙丹,应该可以帮他起死回生。”
敖凌觉得有点意外,说道:“随身都带着老君的仙丹,看来你还混得不错嘛。”
杨戬摇摇头,答道:“就这一颗了。这是上一次蟠桃会时玉帝赏的,不过我没服用,留下来了,想不到今天倒是派上用场了。”
“那你为什么不服呢?”敖凌问。
“我不喜欢吃药。”杨戬理直气壮地答道,看到对方眼眸中闪过的笑意,他没好气地说,“收起你那不切实际的歪想,以你的收为,你应该明白,所谓吃一颗仙丹就受用无穷,也只不过是骗骗凡人的鬼话。”
说到这点,敖凌倒是明白,老君的仙丹,也是按五行来分的,制炼的方法不同,偏向的属性也不同。人的体质也是一样,五行之内各有侧重,如果在服用之时,仙丹和人属性相克,那非但不会强身健体、白日飞升,好命的就是毫无效果,糟糕起来,那就是服丹而亡。所以从古到今,因误服丹药而死的修道之士不计其数,只有寥寥几个好运地碰上适合自己体质的人,可以成其美事。
这样一想,敖凌释然。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又问道:“但是,杨戬,害怕丹药反噬的,只不过是凡人和那些法力低微的神仙。以你的修为,我想,无论是何种仙丹,你都可以化为己用。”
杨戬答道:“走这种捷径于长久来看,始终没有好处,你想想看,满天神佛中,有几个法力高强的是吃丹吃出来的?老君他自己炼了这么多,还不是全都拿来做人情,你何时见他真的拿来自己用。”
“所以你也有样学样,拿来做人情了?”敖凌笑道。
杨戬不置可否,指了指关羽的身体,说:“人情不敢当,总之,这件事,我替你担了,放心吧。”
敖凌突然兴起恶作剧的念头,吸了一口气,说道:“可是我横看竖看,阁下也不太象言而有信的人。”
杨戬一愣,看着对方那脸半真半假的笑意,遂以一种满不在乎的口气说道:“连孔夫子也说过‘要闻也,神不听’,我又岂能事事有信。只是,”稍作停顿,目光坚定地直视敖凌,说道,“这次我对你承诺的事,我愿意遵守。”
敖凌本已被他那邪魅的样子吸引得稍稍失神,见他突然如此坚定的直视自己,更是心头一跳,为了掩饰,她忙转移话题:“那看来这次我的运气非常不错,你竟然随身带着适合这小子体质的仙丹。”
“适合才怪。”杨戬苦笑道,“他的体质为火,我带的却是水性的仙丹。事到如今,看来不得不到冥府走一趟了。”
“去冥府?”敖凌问道。
“是的。”杨戬答道,“他身为将星,虽然此刻是水火不容,但好歹暂时还能续他性命。只是他醒后,必定神志昏乱,遇事失常,离死也不远了。我必须尽快去把生死簿改过来,要不下次黑白无常抓魂后,在阴司的身死簿上对不上号,那就麻烦了。”
听说杨戬要到自己从未到过的地府,敖凌马上来兴致了,忙说:“我也去开开眼界。”不等杨戬答应,已化为一条白龙,附身在他的黑衣上。杨戬布下结界,防止他人误闯此间后,却并不急着离开,来到一面墙前,从额头中射出一道神光,整面墙壁霎时变成了一面大镜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敖凌奇怪地问。
杨戬左右打量一下自己,答道:“没什么,这花纹不错,回去可以照这样子多做几件换穿。”
冥府阴司,向来都是昏暗幽森,十殿阎罗,一直都是凶神恶煞。可是,今天这儿却一反常态,烛火烧得咧咧作响,空气中飘散着名贵的檀香,阎王大人,十殿判司,全都换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无他,一切只为了现在高踞在首坐的那一个人,二郎真君。只见阎王亲自戡上一杯酒,敬到杨戬面前,陪笑说道:“不知真君老爷大驾光临,只有薄酒素菜供奉,一切都不成样子,还望真君大人有大量。此处地府,一切皆是冷食,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杨戬接过,浅浅尝了一口,道:“无妨,偶尔尝尝鲜,也是不错的选择。”
阎王问道:“未知真君此次大驾,所为何事呢。”
杨戬说道:“三国纷争,生灵涂炭,这一段时间,你们多有辛苦了。”
“不敢、不敢。”阎王躬身答道。
“不过,”杨戬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忙中有错乃是人之常情,玉帝怕小鬼中有偷懒敷衍之徒会草菅人命,特命我来查察查察。”
阎王偷偷抹了一把冷汗,忙答道:“真君请放心,小王和这些属下,片刻不敢疏懒,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是吗?那很好。”杨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站起来,说道,“我想去看看凡间众生的生死簿,可以吗?”
“当然、当然。”阎王忙引着杨戬来到一间放满竹简的大屋前,指着那些竹简说,“真君请看,这几排是魏国的,跟着就是汉的,那边那几排是吴的,边边上的就是匈奴等西域人的……”
“想不到你们还整理得挺细致的。”杨戬踱到到放着汉国君民的生死簿的位置,口中和阎王说着话,目光却一一扫过每一卷竹简,突然,感到衣服微微震动,低下头,看到了一张五官几乎皱到一块的龙脸,还有一对死死瞪着自己的龙眼。嘴边勾起一抹微笑,杨戬打开扇子,轻轻扇动,把衣服上的龙头遮住。
阎王没发现这边的小小异状,继续在那儿滔滔不绝:“真君过奖了,不过小王就怕出错,确是下过一番功夫的,你看,君主的全都在第一排,接着的,是文臣,跟着武将,还有平民、士兵……”
在阎王的大力帮忙下,杨戬终于看到了“关羽”的名字,遂笑道:“你的事情办得不错,我会向玉帝如实禀报的。时候也不早了,多有打扰,告辞了。”
阎王和一众判司松了一口气,齐躬身说道:“真君慢行!”
走出冥府的大门,杨戬在黄泉路上一颗巨石后站定,敖凌马上一支箭地从杨戬身上跳下来,一手叉腰,一边剧烈喘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你……你……你这个混蛋,要放迷香也不事先提醒一下,害得我……害得我惊觉的时候已不吸运功闭气,呼……几乎没被憋死……”
杨戬强忍笑意,说道:“人说杀人填命,你现在只不过是稍微吸少几口气,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敖凌为之气结,“你是有意作弄我的。换了是我,在那几杯酒中做点手脚,不就什么都完了,何必要用到‘儿谣’这么名贵的安息香。”
杨戬摇了摇头,说道:“阎王既能判定人间善恶,绝非无能之辈,若是他醒来后记起自己是在喝了几杯酒后就不醒人事,怀疑起来,恐怕会有麻烦。儿谣虽然作用慢,吸到之人,必定半个时辰后才能昏睡,但只要入睡,就打雷也难以惊醒。我把它混在檀香之中,以阎王和判司的法力,绝难发现。算算时间,半个时辰后,也是他们上床就寝的时候了,只要保证他们能一睡到天亮,我们就可随意行事了。”
“哼,难怪、难怪。”敖凌愤愤地说。
杨戬挑挑眉,问:“难怪什么?”
敖凌没好气地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难怪玉帝会找你做司法天神。你呀,根本就是老奸巨滑。”
“多谢谬赞。”杨戬答道。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站在那儿 再次回到冥府,这里已是一片死静,上上下下睡得一塌糊涂。杨戬和敖凌回到刚才那间屋子,打亮烛火,杨戬抽出关羽的生死簿,一边看,一边对敖凌说:“去,把那些和他相关的三国百姓的生死簿全都搬出来。”
“什么!”敖凌倒抽一口凉气,皱眉道:“要这么复杂吗?”
杨戬答道:“公主殿下,如果你杀的不过一草头百姓,我想就没这么复杂。但不巧,这个令你大动肝火的家伙却是一个一动四方惊的人,没办法,辛苦了。小心记着这些册子的顺序,要不搬回去时就会弄混了。”
敖凌无奈,只好老老实实地去搬书,幸好身怀法力,倒也不是什么辛苦事。所有册子都放到了杨戬面前,杨戬用两手的食指搭起一塔尖,正要施法,敖凌突然叫道:“哎,等等。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把历史也改了?”
杨戬答道:“我会尽量避免此事的,幸好关羽本身性格也有些致命弱点。只是现在这样一弄,他绝对会比应有的死法死得难看很多。”
对于这一点,敖凌倒是无所谓的,她不再说话,静看杨戬作法。良久,他终于收回法力,说道:“成了。”
敖凌一把抽起关羽那册生死簿,笑道:“看看你搞了点什么看来……水淹七军……失荆州……走麦城……身首异处……后世奉为武尊,这,真君,这本来应是你的尊荣呀?”看到这里,敖凌失声问道。
杨戬看了她一眼,说道:“这好歹也算是为天地鬼神所不容的事,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歉意爬上了敖凌的玉颜,她呐呐地说道:“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杨戬答道:“别介意,反正一天到晚听人祈祷,也是一件烦人的事。不过……这次你走运,此事还是我能周全掩饰的。下次,如果发生了我能力之内也无法解决的事,那么对不起,就算是你我也无情面可说。”
“知道了。”敖凌点头应道,旋即,又扬起一抹笑意,说道:“你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因为——我才不想看你这趾高气扬的样子呢。”
两人沿着黄泉路往回走,这次的见面虽然荒唐,却是愉快,两人都没急着说再见。半晌,杨戬问道:“公主,恕我直言,这次的事,看得出你很喜欢孙周两人,其实,如果你愿意,当初……”
“一开始就没那个机会了。”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敖凌打断道,“我看见他们的第一眼,就是他们同娶二乔那一天……其实,如果发现一幅已经完成的风景画,那就做一个赏画人好了,何必再去多生事端,破坏美景呢。再说,我难道还缺一个魂不守舍的丈夫吗?”
杨戬无言,心中涌起一丝敬意,正在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说什么的时候,一个黑影从阳间方向迅速奔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哮天犬。只见他跑到杨戬跟着,禀报道:“主人,玉帝急召。”
“知道了。”杨戬应道,转过身,正想和敖凌告别,却看到她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在打量着哮天犬,于是笑道,“怎么,不认得了吗?他是哮天犬呀。”
“哦——”敖凌看着这个长头发、尖鼻子,还有些短胡子的男子,实在无法与当初那只大黑狗联想起来,只能扯出一抹干笑,“长大了这么多呀。真君,既然你有事,那么,我就不再打扰了。”抱拳为礼,飘然远去。
“这是谁呢?有点脸熟,但我记不起在哪儿见过她呀?她为什么会和主人走在一起。”
看到哮天犬盯着敖凌远去的方向一脸思索,杨戬随手就用扇子敲了他一记,“走吧,还看!”
华山,险峻奇秀、遗世独立,置身于此,让杨戬有仿如进入世外桃源的感觉。走近妹妹所住的竹居,听见从里面传出阵阵少女的欢笑声,“难道来了客人吗?”杨戬停下脚步,让随行的哮天犬先行通报。
片刻,屋内迎出四位美丽的女子,一位是杨戬的妹妹三圣母;一位身穿红衣,皮肤雪白,杨戬从未见过此人;一位身穿绣花薄纱,应是见过数面的百花仙子,最后一位披着一层白裳,却是令杨戬魂牵梦荦的嫦娥仙子。
杨戬还在这边发愣,三圣母已迎了上来,问道:“二哥,你来了。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佳客频来呀。”
杨戬回过神来,答道:“哦,今天凑巧有空,过来看看你,想不到你这里有这么多客人。”
三圣母尚未答话,嫦娥已开口说:“我们已来了很久了,既然是真君到了,我们也不打扰你们兄妹说话了。我们先告辞了。”
百花仙子与那红衣女子并无异议,三人向杨戬兄妹道别后,驾云离去。望着嫦娥远去的背影,杨戬轻轻地叹了口气。
三圣母走上前来,说道:“二哥,别愣在那儿,进屋坐吧。”
“哦,好的。”杨戬收拾心情,进屋坐下,随口问道,“那个穿红衣服的是谁,好脸生。”
三圣母一边给哥哥烹上新茶,一边答道:“她是东海龙王的四公主,我们几个说话投机,已结成金兰姐妹,她们一有空,都会常来看看小妹的。”
“原来如此,看不出,你还是一个交游广阔的人。”杨戬漫不经心地说。
三圣母笑道:“二哥这话放在前几天,小妹可还真不敢担当,不过,现在倒是当之无愧。二哥,你想不到吧,我前几天,竟然还帮了孙悟空一个大忙。”
孙悟空被压五行山五百年后,经观音菩萨点化,护送大唐僧人唐三藏到灵山大雷音寺求取真经这件事,杨戬是知道的,但是,自己的妹妹竟然还能帮上他一个忙,倒是出乎杨戬意料之外,因此,他问道:“孙猴子还用得上你帮忙吗?”
三圣母答道:“是这样的,他碰上了一对想要吃唐僧肉的狐狸精。”
杨戬怀疑地问道:“是什么样的狐狸精这么厉害,连那只猴子也应付不来?”
三圣母摇了摇头,把煮好的茶递给杨戬,答道:“那对狐狸精炼成了劈天神掌,厉害无比,本来,以孙悟空的本事,也可和他们斗个旗鼓相当,至于鹿死谁手,就难以预料了。可惜他有唐僧这负担,不免就被动很多,我正好路过遇见,因此,用宝莲灯助了他一臂之力。”
“原来如此。”杨戬细品了那杯茶,笑道,“三妹,你的茶叶采自华山之颠,虽然珍贵,却还是凡品。两天前,东方王送了我两盒茶叶,它们采自蓬莱之东,每天早上迎接第一缕阳光的‘晨木’,你试试。”说完,递过了一小方羊脂白玉盒。
三圣母接过,谢道:“有劳二哥惦记了。对了,二哥,依我看,你也应该帮唐三藏一把了。”
杨戬挑挑眉,打趣道:“‘帮唐三藏一把’,难道你想让二哥出家当和尚吗?”
“二哥说到哪里去呢。”杨戬的话,把妹妹逗笑了,“我的意思是,西天路上,很多妖魔鬼怪竟然都是从天庭下去了,二哥,这可是你的职责所在,就算不为别人,你也要认真对待此事呀。”
杨戬却勾起一抹微笑,说道:“几乎是同一时间,不是牧童贪睡就是主人喝醉,总让坐骑有机可乘,这中间一定有鬼,再看看吧,我才不去费那劲儿做白工。”
三圣母看到二哥那略带算计的笑脸,担心地说:“可唐三藏只不过是肉体凡胎,万一……”
杨戬却摆摆手,说道:“放心,一个十世童身,吃了就能长生不老的人,哪有这么容易就死得去。”
什么!杨戬杀了敖红!”东海使者带来的东海四公主的噩信,在西海激起来骇浪。
杨戬竟然敢毫无道理地杀了东海的公主?
杨戬为什么要杀了敖红?
怀着不同的心思,敖凌和父母来到西海吊丧。趁着父母在安慰伯父伯娘的当儿,敖凌找到了东海的八太子敖春,听说就是他看着杨戬行凶并把敖红的遗体带回水晶宫的。
此时的敖春,正在自己的院子里挥戈狂舞,珊瑚礁石被他击得碎裂飞散。敖凌挥退要上前通报的侍女,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旁,带点哀伤和心疼看着这个尽情发泄的弟弟。终于,敖春累了,停了下来直喘气,敖凌走上前来,说道:“春弟,节哀顺变,别太为难自己。”
“凌姐……”敖春看见敖凌,双目突然涌出泪水,话也说不下去了。
敖凌扶着他走回寝宫坐下,看到他这个伤心的样子,本想不再追问些什么,但是,事关杨戬,她竟没办法做到不闻不问,狠狠心,还是问道:“春弟,告诉我,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红儿到底是哪儿得罪了杨戬?”
“哼,那是我们姐弟太好心了,竟去管人家甥舅的闲事,他们不领情也就算了,现在,竟然、竟然……”
在敖春断断续续的叙述下,敖凌大致明白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原来杨戬的妹妹华山圣母私自与一叫刘彦昌的凡人婚配,还生下一子取名沉香。此事被杨戬发现,杨戬大怒之下把妹妹压在华山之下,而刘氏父子,则在宝莲灯的帮助下逃得性命。十六年后,沉香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决意救母,杨戬为了阻止外甥救母,竟一路追杀,并不惜把外甥变成三界通辑犯。这些年来,敖红一直帮着好友三圣母暗中照顾沉香,而前些天,敖春也因为机缘巧合下认识了这孩子,大家意气相投,结为好友,为躲避二郎神的追杀,藏身猪八戒的净坛庙中。本来姐弟俩还在想如何让沉香拜孙悟空为师,学得一身本领,一来可不用再怕杨戬,二来也能使救母之心成为事实,但因此,得罪了杨戬,所以,杨戬大怒之下杀了敖红,还驱散了她的魂魄。
又是这种事,又是让杨戬碰上了,敖凌心中,在感叹着造化弄人。对于敖春口中杨戬的恶行,她确是难以接受,但无法批评,只是,对于杨戬行为的动机,她却完全无法理解,于是问道:“你说的事,我可以明白,但是,无论如何,杨戬就算要杀人,什么时候轮得到红儿,她碍他什么事了?再说,就算他真的想杀红儿,他犯得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东海过不去吗?”
“哼,还不是因为沉香那不思长进的小子,为了一只狐狸精,害了我姐姐一条命。”敖春愤愤地说道。
敖凌却听得一头雾水,奇道:“狐狸精?你们什么时候又和狐狸扯上关系了?”
敖春气道:“我们能和狐狸精扯上什么关系?扯上关系的是沉香。他不知什么时候认识了一条叫小玉的小狐狸,被她迷得晕晕乎乎的,对她千依百顺,倒是对自己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半冷不热、时好时坏的,可怜丁香那姑娘还对他一片痴心,处处为他着想。哼,杨戬如此,沉香如此,这一家子,都是无情无义的。”
“还真是外甥多似舅。”敖凌苦笑道。
并不明白敖凌真正意之所指,敖春继续说着自己的话:“反正,这小子害死四姐,我已与他恩断义绝,若非有嫦娥仙子护着他,我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敖凌却是越听越糊涂,忙制止他发泄情绪,问道:“等等,等等,我听来听去,也不明白这与红儿遇害有什么关系。还有,什么时候嫦娥又纠缠在你们中间了。”
“那是因为四姐知道杨戬暗恋嫦娥的事情,以此为挟,希望救那小子一命。”敖春愤怒地说道。
“什么?嫦娥?竟然是嫦娥?”这个消息比起敖红的遇害更令敖凌震动。
敖春没注意敖凌脸上那异于平常的神色,接着说道:“是嫦娥。原来几百年前,杨戬曾向嫦娥表达爱慕之意,遭到拒绝后打坏了广寒宫的玉树。此事并无他人得知,本来也就过去了。可谁知道那天,杨戬突然出现,抓走了猪八戒,那只小狐狸竟然在这个时候把宝莲灯的灯芯给偷去并潜逃了。我们打算一边想办法救猪八戒一边寻找孙悟空的,可沉香非要找回那只小狐狸,一个人偷偷跑去她的老巢,撞上了杨戬,四姐赶到,本来是想以此为由要挟杨戬放人的,可谁知他恼羞成怒,就这样把四姐给……”
敖凌终于从这个震撼的消息中冷静下来,理了理思绪,一针见血地问:“广寒宫玉树传说乃是盘古睫毛所化,男女私情在天庭更是重罪,杨戬如此忌惮毫不希奇。可是,这件事,你刚才既此事并无他人得知,那红儿又从何得知?还有你呢?”
敖春答道:“听我姐姐说,本来也确实只有嫦娥自己和杨氏兄妹三人知道。可是,在三圣母结婚时,百花仙子和我姐姐担心杨戬对此不肯罢休,嫦娥为了安慰她们,把此事告诉了她们。当时她们还满以为杨戬会因此体谅妹妹,因为当初他就说过为了嫦娥不惜‘反下天庭、下界为妖’的。可谁知,竟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伪君子!”
“你们还真以为杨戬能做的事个个都有那个能力去做呀?”敖凌对这一群人的天真觉得有些好笑,叹息道,“他的厉害,早已三界闻名,你们却妄想去威胁一个根本就不把你们放在眼里的人。”看到敖春脸上又出现了愤怒的神色,敖凌马上转移话题,问道:“对了,那只小狐狸为什么会偷了宝莲灯的灯芯?”
敖春答道:“我们去见了三圣母,三圣母教了沉香宝莲灯的口诀,可能这小子觜巴不严,说了什么让那只狐狸起了觊觎之心吧。”
“你们去见三圣母了?”敖凌大为惊异,“杨戬囚人的地方,你们说去就去了?”
“不是,我们中途遇到了哪吒,他和那守山的也帮了我们。可在那个洞中时,我们还是一度和沉香失散了。后来不知怎的,沉香出现了,也看到三圣母了,但就是没法带她离开那座莲台,我也觉得奇怪,那小子到底干嘛去了……”
敖春对当时沉香的支向百思不解,而敖凌,也对堂弟的话产生了诸多疑问。
<TABLE fixed; WORD-WRAP: break-word"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0 width="90%"><TR height=10><TD></TD></TR><TR><TD>在敖红的灵堂外,敖凌懒洋洋地趴在一片巨大的珊瑚礁中,手指戏弄着几尾鱼儿,心头却一片混乱。对敖春口中的杨戬,与其说愤怒,不如说不解,几大疑问盘织在她心头,她怎样也无法理清。杨戬囚禁亲妹,或许世人都觉得他无情,但始终是职责所在,无可指责;但此事难道真的无法通容吗?他因为执法无私而不得不囚禁亲妹,他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而无情地囚禁亲妹,这种说话,就算三界相信,敖凌也觉得可笑。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他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这一点自己深有体会。从前,卷帘大将因为打破琉璃盏而被罚流沙河受飞刀之苦,天篷元帅因纠缠嫦娥而被贬下凡投胎成猪,杨戬会为守秘密而杀人灭口是可以想象,但有必要在人前动手吗?
疑点在敖凌脑中纠缠成一团乱麻,挥之不去,理不成线。就在这时,一道快捷无伦的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敖红的灵堂中,偏偏,敖凌眼角的余光没有把它漏掉。那是什么?这不同寻常的异象引起了敖凌的警觉,她悄悄地向接近灵堂,来到一格窗前,从缝中向内一看,那是,杨戬!
从昆仑山的寒冰洞出来,杨戬闭上双眼,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仿佛要呼出满身的寒意,但一睁开眼,却吃惊地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女子——西海的三公主,敖凌。看到她,杨戬竟然有一丝慌乱,自从杀了东海四公主后,他不是没有想过会有龙族的人来找他晦气,但是,来人竟然是敖凌,却是他万万料想不到的。他并不惧怕与龙族为敌,只是敖凌,却是三界之内唯一一个会与他一起无法无天、为非作歹的人,难道,现在连这一个唯一也要失去吗?杨戬暗中叹了一口气,走上两步,深深地看她一眼,开口道:“好久不见了,公主。”
敖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暗随着杨戬从东海来到昆仑山,但是,她有一个直觉,要解开心中所有的谜团,也就只有找到杨戬本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杨戬束发披甲的样子,比起上次从银河中偷窥到的,更加威风冷傲,让人不敢逼视。绣在他披风上的白龙,让敖凌有了几分莫名的欣喜,他脸上的寒冰,却让她几乎想逃走。她是来要答案的,但她很清楚,虽然她还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答案,却可能令他们再也无话可说,刀兵相向。她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她觉得就算永不相见也比成为敌人好得多。可是,她却被他那双眼睛迷惑住了,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就算主人脸上寒霜再重,它们依然如大海一般,明亮清澈却又波澜汹涌,让人永远也无法看透却又愿意沉溺其中。敖凌深深吸了一口气,寒意直透心胸,脑筋却越发清醒了,她点点头道:“是很久了,真君,久到发生了太多的事了。”
杨戬沉默片刻,说道:“如果你是要为东海四公主的事抱不平的话,那么,尽管动手吧,我绝不反抗。”
敖凌却笑了:“你要我拿剑捅一个身怀九玄神功的人,你觉得我是闲得无聊吗?”
虽然从认识那一刻开始,早已多次领教过眼前这个女子说话办事不按牌理出牌的脾性,但敖凌的这一句话,还是让杨戬愣了一愣,“那你为何而来?”此时此刻,杨戬能说出口的,也就只剩下这一句了。
敖凌答道:“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杨戬问:“什么事?”
敖凌心中,又何止有一件事,她想了一想,最后决定以此为突破口,问道:“为什么沉香到现在还没有死?”
“什么!”杨戬万万想不到,她竟会问这一问题,心头为之一震,冷下脸问道:“为什么?”
与杨戬较上劲,敖凌心中也是紧张起来,但既然已开仗了,就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她装出一个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不为什么,只是好奇。”
“好奇心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杨戬冷冷地道。
敖凌却答道:“俗话说得好,‘朝闻道,夕可死。’威震三界的二郎神,追杀一个凡人几个月也杀不死,如此奇事,我又怎可能不感兴趣?”
杨戬心头一凛,上次,王母娘娘也这样说过他,他当时虽然含糊过去,但他也能明显感觉到王母的疑心,现在,轮到敖凌来问这个问题,杨戬心知此人更难应付。虽然说敖凌并不是他的上级,他大可置之不理,但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一走了之,还是开口应道:“他身边有多人帮助,我失手几次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此话一出,连杨戬自己也觉得牵强,果然敖凌马上说道:“是吗?以你的法力,一瞬间就能把敖红的魂魄驱散,杀一个凡人,费得着你多少功夫?刚才我从东海追来的时候,有好几次都差点跟掉了,就凭你的速度,他又能逃多远?就算他身边有人相助,你碍于种种情面,不好马上动手,但隐身术、定身法,随便牛刀小施,足可要人性命。若然你真的心有不隐,那么抹去他的记忆,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不伤感情,就可去除后患了,难道这一点你会想不到吗?如果你非要说他天赋异凛、不在你之下或者有宝莲灯相助云云,那么我们大家都很清楚,高手过招,除了本身的武艺之外,随机应变、临阵经验,也足可改变胜负;而法宝只不过是一件死物,只要让它离开了人,再神奇的法宝也不足为患。”这些问题,都是在敖凌在来昆仑的途中模模糊糊地想到的,但现在,一经自己的口说出,就更发现当中不合常理之外,她看杨戬的神情,也越来越严肃。
面对敖凌一抛过来的一堆问题,杨戬却是一个也无法回答,只好硬说出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就算是他的运气比较好吧。”
“运气好到这种程度?”敖凌眼珠一转,笑道,“好,那就让我去会一会这个运气一级棒的人。”
“你想干什么?”杨戬不安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能一举杀掉连二郎真君也束手无策的人,那么,名扬三界,恐怕也是指日间的事情了。”敖凌说完,转身欲走,杨戬急挡在她身前,伸身虚拦,叫道:“公主,且慢。”
你果然还是放水了。”敖凌瞥了杨戬一眼,淡淡地说道。
杨戬突然涌起几分恼怒,口气很冲地说道:“你以为你自己很了解我吗?”
敖凌耸耸肩说道:“一点也不了解。只是我觉得,”话锋一转,她又用认真的语气说道,“你可以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可以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可以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但我从不认为你是一个蠢人。坦白说,你还没有做蠢事的本事。”
闻言,杨戬心内五味交杂,良久,才低声地问:“公主,说老实话,你是否觉得我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敖凌想了一想,说道:“听起来确实不太令人愉快。但我想,如果被压的不是你妹妹,众仙也不过赞你一句执法严明;现在你拿下你妹妹,或许会被讲成六亲不认,可是你不拿下她,那就变成徇情枉法了,你的差事,以后也就没法干了。”
竟然还会听到这样没有指责的话,竟然还会有人设身处地地为自己想过,杨戬心下有点感动,同时又夹杂着一点害怕,强把心中的波动压下去,冷言着:“公主不用把我想得这样好,或许,我只是怕他们连累了我。”
“就算是这样好了,但看你外甥看过母亲后还能心安理得地去谈情说爱,我想,无论如何,三圣母的境遇,都比令堂当年好得多。”话一出口,敖凌才惊觉不妥,看到杨戬突然间变得无比凌厉的眼神,歉意顿生,喃喃地说到,“对不起,我不应该再提起这事的。”
“没关系。”只是一瞬,杨戬神色已转黯然,他说道,“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忘记过这件事,可是,能这么坦然地在我面前说起它的,不,应该说敢在我面前说起它的,你是第一个。”
敖凌本想安慰他说“这只不过是人们不想再你想起伤心事”,话未出口,已觉得这是废话,事实如果真是这么美好,他根本不会如此耿耿于怀,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只有默默不语。倒是杨戬开口了,问道:“就算我想置自己外甥于死地,你也觉得没有问题?”
闻言,敖凌却笑了:“你那个外甥呀,倒真是有点欠揍的。”
“你认识他?”杨戬意外了。
敖凌点点头道:“说认识谈不上,见过两次倒是真的。只是那时还不知他是谁而已。”
“怎样说?”杨戬问道。
敖凌答道:“是这样的,我有一次在凡间闲逛的时候,看见敖春带着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小姑娘进馆子,当时因为觉得无话可说,就没上去打招呼,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你外甥了。不过我当时已觉得奇怪,敖春怎会和那样的小子混在一起了,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我在另一家客栈也见过他一次,那时他张口就对店小二说只住上房,可他那一身打扮气质,分明就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小小年纪学人摆阔,我当时就想踹他两脚。”
“看来,你还挺闲的嘛,总有时间在凡间游荡。”杨戬的语气有点凉凉的。
看到杨戬皱起眉头,一脸思索地望着自己,敖凌忙举起三根手指,板起脸说道:“我保证我是一等良民,绝对没有去杀人越货。”
饶是杨戬满腹心事,此时也被敖凌这个表情逗得忍俊不禁,杨戬笑了,敖凌自己也撑不住了,“扑哧”一声,也笑开了。浅浅的笑声如春风般,飞舞在这布满冰雪的昆仑山上。
也许是笑声感染了杨戬,也许是因为两人之间,早已有着太多的秘密,杨戬在不知不觉中向敖凌闯开了心扉:“说实话,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真是愤怒之极,我与她,是几千年的兄妹,这么多年来,我宠她、爱她,可她,她不但丝毫没考虑过我的立场,连结婚生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把我瞒住,若不是那天我凑巧打猎途中突然想去看看她,我真不知道她打算要瞒我多久。”
“或许,正是考虑过你的立场,怕你为难,所以才瞒着你。”敖凌试图开解杨戬。
杨戬却冷笑道:“哼,你怎么不说她打算生米煮成熟饭,以为我真的不敢把她怎么样。”
这也许才是事实的真相,敖凌虽然想反驳,但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问道:“就算真是这样,可是,难道真的没办法周全掩饰一二吗?”
“周全掩饰?你倒教教我如何周全掩饰,是帮着她编各种借口缺席每一次的召见聚会,还是让她以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出现在众神仙面前?”杨戬此话冲口而出,过了一会,他平缓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可是,你要知道,一个生命的诞生,远比一个生命的寂灭难以掩饰。死人是不会再开口了,活人可是随时随地都会泄密和制造麻烦。我不否认,当初把她压在山下,是怕她连累了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可以告诉你,这十六年来,我时刻都在内疚,只要她肯忘了前事,我随时都可以放她出来,可是……我就不明白,一个把儿子教得理想是当员外的秀才,有什么是值得让她这样死心蹋地的?”
敖凌轻轻地道:“其实,如果只是想让她忘那两父子,大可以……”
敖凌话未说完,杨戬已接着说:“我不是没有想过用无忧果,只是,天下间,多的是象刘彦昌那种不堪大用的酸秀才,万一她再遇上一个,难道又要来一次吗?”
明知气氛不对,敖凌也忍不住轻笑道:“你还真是深谋远虑。”看到杨戬瞪了她一眼,忙肃容道,“你瞒得这么紧,天庭又是如何发现并下旨要在三界通辑他的呢?”
杨戬答道:“那孩子,十六年前,我真的是不想再有这样的一个孩子出现了,当时一片混乱,华山上也死了一大一小两父子,我以为是他们,没想到,在宝莲灯的帮助下,他们还是活过来了。当我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可能真的是血浓于水,我真的无法下手。本来我打算让他就这样平平安安在凡间生活,享尽人间富贵,但没想到,他知道真相后,不听我的劝告,执意要救出母亲,他竟然能走出我的结界、他竟然能让众仙为他求情、他竟然敢把衣服变成奏折吓玉帝一跳,事情到了这个分上,就算我想包庇,也已由不得我的意了。”
“你应该不会就这样乖乖的奉旨行事吧?”敖凌试探地问道。
不知怎的,杨戬突然有些生气了,赌气道:“如果你真的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你……”看到他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敖凌也恼了,转过身,一跺脚道,“我要真的这样想,我还来找你干什么,你以为这儿的西北风吹起来很舒服吗?”
两人沉默良久,杨戬也觉得自己这气生得没道理,想道歉,可是又拉不下脸来,就在这时,敖凌却开口了:“喂,我的问题你还未回答,难不成我们真要在这里吹成冰雕?”
杨戬松了一口气,略一沉吟,不答反问:“公主,其实对于天规中关于男女私情的条律,你是怎样看的?”
敖凌转过脸来,带着惊奇的神色看着杨戬:“你问我?”
杨戬点了点头,敖凌笑道:“可是我毕竟比不得你们,我的看法,可能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杨戬说道:“我知道,我想听。”
敖凌低头想了一会,说:“一直以来,诗人都在传颂牛郎织女的爱情,都在同情他们的遭遇,但是,我亲眼所见,当初织女思凡下界,人间三年无云,幸好她所管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她是负责施雨的,我想现在赞美她的人肯定少了一大半。象这种为了一己之私而玩忽职守的行为,我是不敢认同的。”
杨戬突然冒出一句话:“你知道吗,当年正是我把织女绳之于法,可是,我从未听过象你说的这种话。”
敖凌心中答道“早知道了”,可终究不敢这样回答,于是问道:“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杨戬道:“如果我不这样想,当年抓她,我不会心安理得,坦白说,这次三妹的事,我欠她的只是情、我并不欠她理,只不过织女与我无亲无故,我犯不着为她浪费感情。”
“杨戬果然是杨戬。”敖凌表示理解,可是,她接着说道,“话虽如此,但是,神仙也免不了七情六欲,只不过比凡人埋藏得深。如果相爱而不能相见,相见而不能相守,那也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神仙的欲望可能不比凡人少,但能力总是比凡人大。比如你妹妹,开始也许只想着和丈夫过几十年,但天长日久,再有多一点贪心,也是人之常情,加上凡间又太多悲怨伤痛,深陷期间,情绪或多或少都会为之牵动,万一一个不忍心,利用自己的能力做了某种事情,非酿成仙凡大乱不可。”
杨戬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欣赏的神情:“我没有想到,你能想得这么深远。”
敖凌笑了,说道:“我是终日无所事事,都在那儿胡思乱想,想出来的东西,自然比较多些。”
杨戬不以为然:“无所事事的人有的是,可不见得都能想出点东西,能想出点有用的东西,那更是少之又少了。”
看着杨戬的样子,敖凌灵光一闪,话脱口而出:“难道……你想动天条?”
</TD></TR></TABLE> 杨戬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织女、七仙女、我妹妹,纷纷因这种事受罚,我早就觉得,这不仅仅是她们自身的问题,而是整个天条都出了问题,最应该做的,不是要惩罚犯了天条的仙人,而是应该让天条既可监督众仙造福人间又能保证他们过得幸福快乐。但在一开始,我只希望三妹能放下那两父子,我就此私了,此事就当完全没发生过,可是,她执迷不悟;后来看到沉香在哭着要娘,我才发觉我自己的懦弱与无能,我提出修改天条,但被玉帝王母否诀了;现在,沉香要救三妹的事,已为玉帝所知,我已无法私自放人,但玉帝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耳软心硬死要脸,就算众仙能求得他一时心软放过三妹,只要天条还在,他始终能找到机会处罚她,众仙可以天真地相信他,但我已赌不起,我不能再铸一次错恨难返的大错。”
敖凌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悲哀,默默点了点头,问道:“因此,你想利用这次沉香的事情给玉帝施加压力?”
杨戬答道:“在公,我是司法天神,也许必须为三界众生做点事才对得住这个位置;在私,如你所见,沉香那孩子实在是太多小毛病了,却偏偏走上这样一条困难重重的路,还完全不清楚自己要面对的将是什么。只有我成为他的敌人,时时刻刻威胁着他的生命,他才有动力、有危机去改进自己,去充实自己,否则依他的性子,必将一事无成。更何况,沉香再有千百样不足,在讨人喜欢这一点上,我自问望尘莫及,而再虚伪自私的人,面对一个比自己弱小得多的人时,或多或少总会有点同情心,现在,一个孤苦无依的他,却被身为舅舅的我苦苦相逼,只要众仙起了那种自以为正义的同情心,我就有机会进行我的计划。”
听到这儿,敖凌担心地看着杨戬,说道:“真君,之前,我还以为你只是不得以,你打算两边都虚以委蛇,我没想到你竟然走得这么远。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事情如你所愿,那,那你将会与整个天庭为敌,事情若成功,你未必有机会得到众人的谅解,而若然失败了,玉帝和王母也不会放过你的。”
杨戬却笑了,带几分骄傲,却又带几分落寞:“谅解,我何时需要别人的谅解?与整个天庭为敌,天庭众仙,除了我的师父与结义兄弟,谁又真的在乎过我?师父早已深居简出不理天俗务,而梅山兄弟一直都跟在我的身边,与不与众人为敌,于我又有何分别?就算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停了一停,他接着说道,“当然,这种滋味不好受,公主,我现在只请求你一件事,请你告诉我,我所做的是对的。”
听着他这一番说话,感受着那种孤独与倔强,敖凌心头一阵难过,突然一阵冲动,走上前来,双手抓着杨戬的右臂,看着他说道:“真君,你当然是对的。但是,你别这样为难自己,自私一点,别想着什么三界众生的福祉,别想着让外甥成才这种事,放下这些包袱,你就当成另一次修行吧,当成一次为了提升自己的心灵修行,这样,你会愉快得多的。”
杨戬心头涌起了温暖,低声道:“认识你这么久,你从来没用过这么好的脸色对我的。”
意识到两人间有点过于亲密,敖凌脸上发热,忙松手后退几步,强嘴道:“你以为以前你自己的脸色很好看吗?”
她的离开,让杨戬怅然若失,还未得及答话,敖凌已把话题岔开:“敖红可是龙族的人,与天条可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为何要杀了她又驱散她的魂魄?”
杨戬答道:“放心吧,她的魂魄已被我收起并送到老君那儿,老君有办法救得活她的,我把她放在这寒冰洞中,正是希望她的肉体能完好地等到她的魂魄有足够力量重生那一刻。”
“真的?”敖凌又惊又喜。
杨戬答道:“要不是真的,我偷她的尸首干什么,我又没有什么奇怪的嗜好。”
敖凌笑道:“这一点谁知道呢。可是,又生又死这么麻烦,你杀她干嘛。”
这时,杨戬脸上显出几分无奈与难过,沉默了一会,才答道:“她太过维护沉香了,有她在沉香身边,沉香就有了偷懒的条件;而杀了她,能激发出沉香对我的恨意和对自己的自责,这些,都是逼他成长的动力。”
敖凌一直在观察着杨戬的神情,听见这话,心下突然一阵恼怒,想到:“说得好听,你是怕她再用广寒宫的事威胁你吧,你是比较倒霉,可这也是你自己找的,活该。”
虽然敖凌心知肚明,易地而处,自己也是难以启齿,不可能把此事和盘托出,就是禁不住想生气,偏偏杨戬却不知她正在想什么,说道:“公主,事关重大,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还有,此事与你并无关系,我不想你插手到此事中来。”
本来敖凌已心中有气,一听这话,更是火上浇油,已没有心情细品他话中的语气,马上开口说道:“你放心,我与你非亲非故,才懒得理你的闲事。”说完,转身就走,可是,终究还是放不下心,留下了一句话,“杨戬,提醒你一句,我大伯父报复心之强,三界闻名。当日哪吒大闹东海、杀死敖丙,他就逼得哪吒削肉还骨,现在,就他所见,敖红死在你手上,你好自为之。”
在真君神殿的密室,一缕红色的魂魄缓缓地从一个青铜坛子里飘出来,慢慢变成了东海四公主的模样,她睁开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周围的环境,满眼都银色的装饰,幽冷威严,抬起头,杨戬映入了她的眼帘,被杀的一幕马上如潮水般涌进她的意识里,她失声道:“二郎神,你既然要杀我,为何又要救我。”
杨戬看着她,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地说:“杀你,是因为你的存在就象一只母鸡护一鸡一样护着沉香,他永远都会有不思长进的条件,你的死亡,会使他恨我,而恨意能使他从儿女情长中清醒过来,做他自己应该做的事;而救你,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被我杀死的价值?”
“什么?”敖红糊涂了,这,这是杨戬吗?他不是一直想把沉香当后患除掉的吗?为何现在又象对他抱有深切期望的样子?她问道:“杨戬,你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玩花样吗?杨戬心中冷笑,他会杀她,一方面的而且确是为了沉香,另一方面,她当时的话也确实惹怒了他,让他不顾一切地用了这个极端的手段。而救她,一来她是东海的四公主,父亲是整个龙族之首,事情总不能做得太绝,二来,这段日子来,他背负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虽然脸上可以装得毫不在乎,但心中的伤痛,那是骗不了自己的,有时,他甚至害怕自己坚持不到最后。他也希望有个人可以听他说一说话,无论是否能为他分担,他都需要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他最希望那个人是嫦娥,但广寒宫的事,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得悉,他实在没有勇气再冒一次险,那么,“死了的”四公主也许是不错的人选吧,无论她是否能听得进去,至少她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不怕她泄密。因此,他请求老君救了她,但是现在,杨戬又什么都不想细说了。他没想到会遇上敖凌,与她交谈过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她能理解他,这一点让他诧异感动,她会为他保守秘密,这一点他深信不疑。所以,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无论你相不相信,我都只能告诉你,想要真正地救出三妹,只有修改天条,而沉香想做得到这件事,就必须一个强大的敌人去逼他改掉种种坏毛病。”
似乎能抓住他话中的意思,又似乎百思不得其解,敖红困惑地问道:“二郎神,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这对于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杨戬说道,“你的魂魄现在还很虚弱,那个坛子可以帮你恢复法力;你的肉体,我已冰封起来,等到魂魄有足够法力那一天,我会让你还阳的。”话毕,转身而去,大门随之而紧闭,留下敖红一人坐在那儿,苦苦思索。
无可否认,倾吐是一件能够纾缓压力的事,只是,长期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总是比较容易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比如现在的杨戬。一天之内,向两位龙公主说出深埋心中的秘密计划,杨戬确实体会到失去已久的轻松,所以,当嫦娥深夜前来找他要猪八戒时,看着她脸上的关切之情,在柔和的月色下,面对着这个思慕了近二千年的月宫仙子,妒意与希冀交织,杨戬大胆地说出了心声:“我也是身不由己,我曾经建议天庭修改天规,可惜他们不听,对于天庭,我和你一样失望。”
可惜的是,嫦娥并不是一个好的聆听者,对于杨戬,她从来就不曾了解过他,而自从沉香一事发生以来,她早就有着太多的成见了,所以,毫不客气地反问:“既然你那么失望,为什么还要像狗一样效忠他们?”
这句话刺痛了杨戬,“像狗一样”,他知道嫦娥看不起他,但他没想到她竟然这样看他,任何人看不起他他都不在乎,但嫦娥,伤心、愤怒、委屈、自怜,使他情不自禁地向嫦娥表露出心底最柔软的情感:“一个空有一身本领的人,仅仅因为我母亲的过错,从来不被人正眼相看,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他整天象一个幽灵一样,在三界游荡,既不能象一个凡人一样享受天伦之乐,也不能象一个妖魔那样肆意妄为,更没有幻想过要凌驾于什么人之上,你知道他的心里有多么苦闷吗?甚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存在于天地之间,他之所以活着的唯一理由,那就是每到夜晚,便会有一道美丽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像一只轻柔的手,抚慰着他的心灵,而为了那道月光,他可以什么都放弃,别说是司法天神,即便是三界主宰,他也不屑一顾。可是你,你却断送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清冷的月光照射在杨戬俊美的脸庞上,使他看上去是那么的高贵、那么的忧郁。他的话,不是没有把嫦娥震撼,毕竟虽然早就知道杨戬喜欢自己,但那是通过三圣母转告的,这些话,杨戬这么直言不讳地说给她听,是第一次。只是,嫦娥的心中,早已有着自己的英雄,而杨戬,他近日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另她不屑一顾,于是,她冷冷地说:“以你这种为人,是永远都打动不了她的。”
杨戬失望了,他不敢把话深谈下去,对于面前的嫦娥,他既不能如敖凌般信任她,又不能如敖红般掌握她,无奈,只有重新把面具戴上,两人为“大义灭亲”与“六亲不认”、“拥权谋私”与“造福三界”争吵起来。
所有事,又回到了原点,最后,嫦娥留下一句“如果你执意不放猪八戒,西天追究起来,你不受点委屈,天庭恐怕不好交待。”就走了。
杨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罢,是到用上猪八戒的时候了,他叫来梅山老六,问道:“猪八戒怎样了?”
梅山老六道:“二爷,他可被你打掉了半条命,幸好他身怀法力,行动应该还没什么大碍的。”
杨戬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说:“放了他,交给嫦娥,你和老四悄悄跟踪他们,看看他们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
东海龙宫,聚满了从四海而来的龙族成员,本来大家是为敖红的丧礼而来的,现在却在为了她尸首失踪的事而烦恼,没有人知道尸体是如何消失的,而派人去四处寻找一具尸体,与其说是白忙活,不如说更象一场闹剧。敖凌默默地看着乱得有如无头苍蝇的一众亲戚,再想起第一次与杨戬见面时他就把西海弄了个天翻地覆,不由不感叹这个真是龙族的天生克星。
就在这时,东海龙王敖广大笑而来,不停地笑道:“哈哈,杨戬啊杨戬,这次还不让你栽在老龙手里。”
南海龙五敖钦迎上前来,怨道:“大哥,你看你,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却不知哪里去了,几天不见人,你还不知道……”
敖钦还没来得说敖红一事,敖广已说道:“你把大哥当成什么人了,我可是上天为红儿讨回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人人均倒吸一口凉气,这次敖红因包庇玉帝下令三界通辑的沉香丧命,本来已有点理亏,何况下手的,还是权重三界的二郎神,西海龙王敖闰不可思议地问道:“大哥你还真的去告那杨戬呀?就凭你,恐怕还不能把杨戬怎么样吧?”
敖广抚须笑道:“三弟不必长他人志气,杨戬又怎么样,难道天下之大,就没有治得了他的人吗?告诉你,他在峨眉山时就丢了个大脸了。”
“怎么回事?”众人好奇,齐声问道。
敖广说:“是这样的,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子追杀外甥追杀到峨眉山,和孙大圣打得昏天黑地,结果被玉帝一阵斥责,禁止他永远不得踏进峨眉山一步,而他外甥,就此留在峨眉山不出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就往他脸上刮了一巴掌?”
听到这儿,敖春忍不住问道:“父王,那孙大圣是不是已收了他为徒?”
敖广摇头道:“这倒没有,大圣与玉帝早已有言在先,他不会管这件事,所以不能收沉香为徒。”
“那我姐姐还是白死了。”敖春恨恨地道。
敖凌却笑了,既然孙悟空和玉帝早已有言在先,杨戬又何必与他大打出手,现在出现了这么一个互相制约却又不合情理的局面,应该是在杨戬的计划当中吧,于是,安慰敖春说道:“放心,孙悟空天生狡猾,现在有这么一个人在那里,就算当成是一场游戏,他也不会不管他的。”
敖春还是在恨沉香,扭过脸去说:“我才不担心那个人的前途。”
北海龙王敖顺这时说话了:“大哥,这说到底都是玉帝一家的事,与咱们有什么关系,看把你乐成那个样子。”
敖广拍拍脑袋,说:“你看,兴奋过度,都昏了头了,是呀,他们一家舅舅外甥乱七八糟的与我何干,我这次上天,就是要为红儿讨个公道的,我就把这事儿忘了说了。”
“到底怎么样,你别老是进入不了主题呀。”敖广的妻子着急了。
敖广说道:“我就知道杨戬不好应付,所以,临去时,找来春儿把事情都问了个一清二楚,然后,把这小子在广寒宫做的好事全都告诉了孙大圣,后来,大圣、净坛使者、嫦娥仙子还有我四人,在玉帝王母跟前对那小子又唬又骗的,逼得他自个儿把事情全都说出来,你们没看到他当时的脸色呀,真是看得老龙赏心悦目。可惜这小子后台太硬,这样也搬不倒他,还好,玉帝因此不得不赦了沉香的罪,我看他以后,在玉帝王母跟前,就难做人了。”
在众人一片叫好声中,敖凌把脸绷得紧紧的,她知道大伯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她却绝对没有想到她会想出一个这么损人的法子去报仇。敖凌相信,此事如无嫦娥的配合,绝对是无法行事的,她真的不明白嫦娥为何要做得这样绝情,无论如何,爱不爱一个人都不是错,但有必要让对方如此难堪、如此尊严扫地吗?敖凌的心,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搅动着,她差一点就想去看一看杨戬了,偏偏这时,敖广的一句话,又非常清晰地走进了她的耳里:“真没想到,那个杨戬竟然敢私藏仙子的耳坠,看他刚才还给仙子时那恋恋不舍的眼神,这小子,肯定还贼心不息。”
此话,使敖凌心中一沉,随即赌气地想:“我为什么要同情他,反正这是他喜欢的,再多的难堪,也是他自找的,我才不要去自讨没趣。”
二郎神、二郎神,快来,我带你出去玩。”少女的叫声拉回了哮天犬的三魂六魄,它直起身子,向声源处跑去。说不幸,又有哪一条没了嗅觉断了腿又被主人扔出家门的狗是幸福的,说幸运,它在凡间挨冻受饿被人欺负时终于有人肯捡它回家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沉香的未婚妻丁香,她好心地帮它治好了腿,却顽皮地帮它改了一个叫“二郎神”的名字。“难道,我就这样过完以后的日子吗?”哮天犬以前从来都懒得去想未来,未来是什么,自有主人去扛着,但现在,它不能不想,因为,丁香始终会与沉香见面,丁香不认得自己,沉香可难说了,它肯定会记得以往的恩怨,到时,自己将何以自处呢。
“呜、呜……”路过一间杂货店时,一件状似宝莲灯的物件被哮天犬看到了,它低呼着要走过去,可不明所以的丁香却把它生拽活抓地拉走了,哮天犬跟丁香僵持了三四下,也就不再坚持了。“算了,反正主人已不要我了,我就这样在凡间不辈子算了,他的事,他也不会再让我管了。”
就当哮天犬打算就这样当一辈子凡狗时,眼前的情形又动摇了它的决心。丁香带着它来到囚禁三圣母的山洞前,因为见到它,守山的山神对丁香客气起来了,而那张杨戬布下的,会分辩出“自己人”和“外人”的光网,也换成柔和而没攻击性的光芒,“我还是自己人吗?”哮天犬迷惑起来了
杨戬的心情也不轻松。虽然他成功地让沉香得以留在峨眉山对孙悟空软磨硬泡,以孙悟空的古道热肠、诡计多端,有办法在不违约的情况下收他为徒是迟早的事,但是,灵宵殿对质一事,也让他清楚地看到,孙悟空并不是能轻易摆布的,稍一疏忽,自己可能就要万劫不复。他既与沉香站在同一阵线,那么,再一次交锋,也是指日可待。只是,到那个时候,究竟会有多少神仙与自己为敌,杨戬约略可以估计,但自己到底会有多少胜算,杨戬却并无把握。看着从沉香处抢来的宝莲灯,他想到了一个主意,他以孙悟空欲对沉香不利为由从妹妹处骗得口诀,可是在试验时,却发现了维护宝莲灯法力的灯芯不见了,联想到那条突然法力大增的小狐狸,杨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杨戬一怒之下把它扔在一边,可令他意料不到的是,哮天犬却在发脾气时把它扔下凡间。看着被自己宠溺了几千年、比任何人都和自己亲近的哮天犬,杨戬在一瞬间就立下一个决心:“既然结局是自己都难以预料,那么,又何必连累它呢。”于是,不理众人的苦求,收回哮天犬的法力把它扔下凡间。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过去,杨戬在耐心地等待着沉香艺成出山的消息,可是,他万万想不到,他首先等到的,却是哮天犬的“死讯”,这只狗,因为要向他禀告沉香的行踪,竟以上吊进入阴间的方式令阎王为他传信。杨戬无言,接回了它,把它躲闪人质丁香的眼神的情形看在眼里,叹一口气,杨戬决定了一件事。
真君大殿中,灯火明亮,杨戬一边抚摸着哮天犬的头发,一边问:“哮天犬,我把你赶下凡去,你恨我吗?”
哮天犬战战兢兢地答道:“属下不敢,属下以前说过,我生是主人的狗,死是主人的犬,无论如何,属下都不敢对主人不敬。”
“你这只笨狗。”杨戬笑了,带着几分感慨和欣慰,走向密室,并对哮天犬说,“随我来,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另一方面,王母娘娘也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自从沉香被赦后,古怪的事情层出不穷,老君的仙丹被盗、鸭子在灵宵宝殿中到处乱飞,玉帝朝上说着莫名其妙的说话、十八层地狱被推翻……种种事情,似乎都和沉香脱不了关系,孙悟空这猴子,毕竟还是教给他真功夫了,王母在恨恨地想。
王母知道,在帮助沉香的背后,是释放三圣母的心声,但是,天条,是她亲身所订,当初织女犯禁,已叫她愧怒难当,她今天绝不容许到有人挑战她的尊严。想到这儿,她对杨戬怀疑起来了,一直以来,他似乎都在不遗余力的追捕沉香,甚至不惜借牛魔王之手私禁了以广寒宫一事威胁他放人的百花仙子,但现在,玉帝答应了哪吒提出的若然沉香在救出百花仙子的事中立了功就释放三圣母要求,这会不会就是杨戬的圈套呢?不行,她必须要重新看一看这个人,于是,王母传令:“来人,宣二郎真君来瑶池见我。”
杨戬向王母行过礼后,王母单刀直入地说:“百花仙子一事,若沉香果然建功,只怕陛下就没法不赦免三圣母了,你心里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杨戬一脸平静地答道:“小臣不敢,小臣只是为天规威严着想。”
王母不动声色,说道:“沉香不除,天廷秩序就难以维持,二郎神,本宫再送你一件致胜法宝,只要你尽心,我相信这次他一定逃不掉。”
话毕,王母展开一卷名叫“虚幻迷境”的卷轴,介绍它的厉害之处。这是一件能把每一个人因身处环境、身负责任、做人原则等诸多因素而被制约着的欲望真实地反映出来的法宝,被吸入迷境中的人,必须对欲望进行放弃与选择,在这中间,选择有时可能意味着失去、放弃有时可能意味着拥有,若然迷境里的人过份沉迷于欲望本身,灵魂就会灰飞烟灭。
正当杨戬听得暗暗心惊时,王母却说:“进去试试。”
杨戬嗫嚅着,王母问:“有我在,你怕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有你的小算盘,怕被我知道。”
杨戬心中一惊,忙否认,却已被王母推向虚幻迷境。
虚幻迷境内,杨戬惊觉自己正身处广寒宫、玉树下,而就在他前方,一双璧人正在双偎相依,那是……嫦娥与……自己。此情此景,在杨戬的梦里曾出现过千百遍,而现在,这样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杨戬的心,乱了。
一转眼,嫦娥身边的“杨戬”消失了,她对着他伸出了手,笑了,笑得那么的妩媚动人,那么的荡人心魄。这是嫦娥吗?她会对我这么笑吗?真君神殿前的拒绝、灵宵宝殿上的对质,如闪电般掠过杨戬的脑海,他暗暗攒紧手掌,缓慢而坚定地走向了嫦娥。
嫦娥含羞地笑问:“杨戬,你喜欢我吗?”
杨戬点点头,说:“但这只是幻境。”
“不,”嫦娥否认,“这是真的,只要你能放弃正在做的事情,这一切都会成为真的。”
杨戬挣扎了,但仍硬下心说:“你骗我。”
嫦娥说:“没有,我为什么要骗你。你还记得王母娘娘的话吗?有时候,放弃就意味着得到,只要放弃你正在做的事,你就能得到我。”
看着嫦娥,听着她口口声声的“放弃”,杨戬却突然想到了在那个寒风飘荡的山坡上,敖凌劝自己“自私一点”的鼓励,与眼前如花的笑靥相比,她当时真诚的眼神,曾令自己多么的温暖,而现在,却这么的不真实,甚至有点诡异……
诡异,这一感觉一升起,马上惊醒了杨戬,这里是王母娘娘的虚幻迷境,他不能再放任自己心猿意马了,他不能让敖凌出现在此处,反正自己苦慕嫦娥的事,早已三界皆知,再糟糕也不过如此,心念电转间,他想到了应对之策。
强压下对敖凌的记忆和修改天条的愿望,放纵着对嫦娥的倾慕,在杨戬与嫦娥之间,维护天规尊严与放弃一切责任的争论又在开始,从争执、动摇到妥协、放弃,杨戬几乎已分不清真实与虚幻间的分别,努力地把如冰雕般的玉树想象成昆仑山的险峰,才能维持头脑中那一点清明。就在他快要演不下去,不得不拥抱嫦娥的时候,迷境外的王母终于忍不住了,怒斥道:“没有出息的东西,你给我滚出来。”
杨戬心头大喜,知道终于骗过王母了,继续假意地说:“娘娘,请您准许小臣和嫦娥在一起。”
王母怒极冷笑,向杨戬展现了迷境的威力。杨戬面前的嫦娥变成一具骷骨,伴随着王母一句“如果你真的拥抱了她,你就会变得和她一样”,灰飞烟灭。
又是嫦娥,天庭第三把交椅司法天神的权势和责任都比不上嫦娥,王母实在是被气得怒火千丈。不过,气归气,但她在心中也很清楚,以现时的局势和嫦娥对杨戬的态度,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既然杨戬还没起救出妹妹的念头,那一切好办,于是,她在训了杨戬一大轮好,话风一转,带几分得意地说:“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连你也躲得过去,那又算什么制胜法宝呢。”
需要低头服软的时候,杨戬一向很沉得住气。于是,王母放心了,把迷境的口诀教给了杨戬,命令他以此对付沉香。
接下来的事,对杨戬来说,是好坏参半,小玉偷走了杨戬藏于密室中的虚迷幻境与宝莲灯;杨戬则利用丁香因沉香与小玉而变得神智混乱之机在她体内注入了法力和思想,准备利用她来抓小狐狸;梅山老大终于因看不惯杨戬的所作所为独自离去;沉香变成红孩儿欲骗芭蕉扇破积雷山的阵,就在扇子到手时被杨戬抢去了。
被一连串事情烦得心疲力累的杨戬终于大意了一次,在疏于防备的情况下被沉香潜入真君神殿的沉香制住,从密室中拿走了芭蕉扇并打晕了自己。
良久,杨戬悠悠醒转,在神坛中休养魂魄的敖红目睹了这一切,对杨戬说:“他差一点要了你的命。”
杨戬苦笑,说:“这一下我无法再阻止他破积雷山了。奇怪,他为什么不怕芭蕉扇。”
敖红说道:“可能他服下的仙丹中有定风丹吧。如果你去帮助积雷山,那应该还有希望的。”
杨戬知道,沉香现在是在帮天庭攻打积雷山以解救被牛魔王劫持的百花仙子等人,如果成功,玉帝答允释放三圣母,但这离自己的目标太远了,他现在已无法接受仅仅只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帮助积雷山,就变成直接对抗天庭,想到这,他又犹豫了。
敖红说道:“你可以先向王母娘娘讨一道懿旨。”
杨戬想了一想,说道:“也唯有这样了。只是,奇怪,四公主,你竟然会为我出谋划策,这倒令我不解了。”
敖红答道:“这些天来,我想了很多,或许,你的方法才是可行的。所以,虽然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我也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龙族都是这样吗?认准一件事,就义无反顾了?”杨戬突然冒出一句奇怪的话。
敖红不解,问道:“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杨戬也不作解释,直接走了。他此刻想到的,却是敖凌,上次见面,他最后一句话,是叫她不要插手此事,说虽说了,可是他也一直担心,她既然知道了一切来龙去脉,就不会轻易远离,此间危机四伏,容不得半点大意,他实在没把握能护卫她周全。可想不到的是,说了不插手,她竟然真的一直没再出现过了,与两千年前一样,干脆利落,潇洒得不留下一丝痕迹。再次见到她,是否又要在一千年之后?想到此处,杨戬莫名地升起淡淡的惆怅。
奇花异草、鹤蝶相戏,时而传出阵阵攸悠钟声,时而又传来阵阵笑语,这是一个似仙境又非仙境的地方。密林深处,繁花丛中,闪着袭袭寒光,卷起朵朵剑花,而操纵着这剑风花雨的,正是那翩然傲世的龙公主敖凌。只见剑芒飞烁、剑气流溢,敖凌手上的剑招,越发凌厉逼人,倏地,她停止了全部动作,似乎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顿,万物呼吸着同一节奏,大家溶为一体。
“呵呵呵,凌儿呀,你这剑术可是越发精进了,可惜起手收剑之间,剑气还是太盛,要是能做到完全心无旁骛,那剑法就能真正清灵空逸,道行也能更上一层楼了。”随着这一句话,走来了一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者。
敖凌收起长剑,笑着迎上来,搀着老者的右臂,说道:“只怕到了清灵空逸时,师父你又要说少了点悲天悯人的气道了。反正我也没想过却争道行天下第一的名头,只要能有资格看不起我所看不起的人,我才不想在这种永无止境的事情上多费心。”
老者拍拍她的手,说道:“有所求而不强求,凌儿,你不愧是为师最出色的弟子。”
敖凌却不买帐,反驳道:“师父哪儿的话,有你那个好徒弟在,凌儿拍马也追不上他,何时才能轮到我呢。”
老者笑了,说道:“怎么这话听起来一股醋味?”
敖凌笑说:“谁叫师父把好东西都教给了师弟。”
老者道:“难道对你,师父就藏私了吗,不过你们资质不同,成就也就不一样了。女孩子先天所限,单纯论武,你是吃亏了点;但在道术的修为上,明事理而透人心,你师弟可比不起你。”
“是吗?”敖凌不置可否,笑问,“师父你一出关就来看我,总不会是突然想念师弟,来和我聊他的吧?”
老者点点头,把敖凌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丫头,你这次回来一住就是三年多,到底所为何事?”
冷不防的,敖凌象被窥破了某种秘密,呆了一会,才答道:“师父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自学满下山后,不时都会回来住四五载、七八载,现在我只不过住了三年多,师父你就要赶我了?”
老者笑道:“话是不错,可为师记得,你以前虽然人在山上,但凡有同门从外面回来,总喜欢问东问西,人间的事、天上的事,样样都听得津津有味。但是这一次,别人想告诉你你也不想听,丫头,你说说,你到底在逃避些什么?”
逃避些什么?敖凌沉默了。无可否认,她关心杨戬的事,但如果仅仅要她单纯地看着,她似难办到;只是,如果她的帮助却是对方所讨厌的,她也没有行动的兴趣。所以,她索性回到这个修行之地,两耳不闻窗外事,谁知,却被师父看出了她的心思。
看着敖凌默默不语,老者又说了:“凌儿,除了天生的聪慧敏锐,与一般女子甚至男子比起来,你很骄傲、也很洒脱,正因为这份骄傲与洒脱,你能看破很多俗世的迷障,所以你的修为比很多人都高得多。但是,现在为师却有些担心了,过分的骄傲与洒脱,会不会另你太容易放弃一些珍贵的东西,毕竟,不是每样东西都是唾手可得的。”
师父的话,深藏玄机,敖凌想了一想,才低声地说:“师父,徒儿一直认为,就算再珍贵的宝贝,如果要千辛万苦、耗尽心思地去追求,就算得到了,可能已不是一开始的惊艳;再说,如果本来就不是属于自己的,那么苦苦追求,岂不是又非常可笑?”
老者却笑了,说:“那么,如何在求与强求之间把握,就要看你本人的灵性了。”说着说着,突然凑近敖凌问,“凌儿,究竟说了这么久,你所想去求的,是什么东西。”
敖凌吓了一跳,不满地撒娇道:“师父——”
积雷山下,沉香、敖春、猪八戒正和一群美丽的仙女说说笑笑地下山来,单凭那吱吱喳喳的笑闹声,也知道他们正在说一件兴奋的事情。突然,山中传来一阵骚乱,一阵寒风扑面吹来,夹杂着阵阵虎啸,一只雪白的大兔子从他们面前飞跑而过。众人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见一只半大的吊睛白额虎紧追着兔子而来,这山中之王的爪子,已搭上了兔子的后背。
“快、快救那兔子!”其中一个女子尖声喊道,沉香毫不犹豫,右手射出一束光芒,刺向老虎的头部,可就在光芒要刺中老虎的那一刹那,一个圆形的光盾挡住了它,众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个穿着彩虹色衣裳的女子已出现在老虎身边,
“凌姐!”敖春惊叫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老虎吃抓兔子呀,谁知却被你们这一群讨厌鬼打扰了。”敖凌右手轻轻地安抚着受惊的老虎,左手却把那只兔子揪起来。
“看到兔子这么可怜,你还不救,你这是什么心肠呀。”几个女子都叫起来了。
“百花仙子、各位花仙子,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你们呀。”敖凌笑笑道,“可惜我自幼就喜欢老虎,现在这小宝贝饿了,必须要吃东西,那也只要请这倒霉的白兔舍己为人了。”
沉香说话了:“你怎么能这样,白兔是这么善良可爱的动物,你竟然想用它喂凶残的老虎,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看到刚刚沉香的出手,敖凌想,孙悟空终究是收了他为徒了,于是说道:“我是什么人,你还没资格管。”
沉香说道:“我看不惯这种助纣为虐的事,偏要管。”
敖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小子,教你一样事,世间打虎的英雄多了,老虎能成年可不容易;兔子一窝四只、一年几窝,还用不着你来心疼。”
话毕,敖凌象故意逗沉香般,把那只兔子凑到虎口之前。沉香急了,飞扑过来,斧子使一虚招,劈向敖凌左肩。敖凌一笑闪过,挡在那只老虎身前,不让他接近。几招过后,沉香急了,也顾不得对方是谁,手上的招渐渐狠了,敖凌也不想再和他绕圈子,觑了一个破绽,长剑已架在沉香脖子上,笑说道:“招式使得还可以,可惜心浮气燥、自以为是,小子,你还早着呢。”
“哎,你想干什么,不许伤害他!”百花仙子急了,冲上前来向敖凌叫道。
敖凌也不想与他们纠缠下去,转头问敖春:“你们为什么在这儿的?”
敖凌答道:“姐,别闹了,我们刚刚救出百花仙子,合呼把二郎神打得吐血地跌下凡间,现在准备去救三圣母呢。”
“什么?”敖凌闻言大惊,问,“这怎么可能?”
沉香这时说话了:“怎么不可能,你最好放了那只兔子,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要从这群人嘴里问出话,肯定要花不少时间,敖凌想了一想,决定还是先找到杨戬,可是沉香的话,却让她生气了,收回剑那一瞬,已有一个光环圈住沉香,沉香即时动弹不得,光环越收越紧,吓得他大叫:“这是怎么回事,快放开我!”
“小子,这个环,别人是没办法的,找你师父来救你吧。”敖凌说完,右手抱起那只老虎,左手故意地把那只兔子在众人眼前晃了晃,在一片气愤的怒骂声中带着银铃般的笑声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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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母娘娘感觉到孙悟空掉入了虚迷幻境中,命令他去取回虚迷幻境并用它对付沉香。孙悟空成佛后大彻大悟所以能顺利地从虚迷幻境中脱身,而他则抓住了想利用虚迷幻境对付孙悟空的小玉,用她从孙悟空手中换回了虚迷幻境。他赶到积雷山时,沉香已破了牛魔王的五道关卡,因此,他用虚迷幻境设下了最后一道关。看到了虚迷幻境中的沉香沉溺于儿女私情中,他用三圣母的事喝醒了沉香,使沉香明白到自己的责任,从而顺利地走出虚迷幻境,可也正因此,自己被陷重围,梅山兄弟被抓,沉香、八太子、哪吒、猪八戒、牛魔王父子齐来对付自己,他身受重伤,幸好哮天犬上前为自己挡了一掌,后来在丁香发拳击向自己时又挡在身前,齐齐跌下凡间。
哮天犬,想到此处,杨戬强撑起身体,向四围一望,只见哮天犬伏在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一动也不动。他无力站起来,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吃力的爬到了哮天犬的身边,抱起它那几乎没有一点气息的身躯,心下顿时变得一片冰凉。
“哮天犬!哮天犬!”杨戬摇着它、喊着它,它却全无反应,杨戬伤心地低语道:“傻狗,呆在下界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还要回来,我值得你挡在我身前吗?”
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滴落在哮天犬的脸上,温暖湿润的感觉,终于令哮天犬的意识回到了身体,它一张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象,就费劲地说:“主人哭了?”
哮天犬醒过来了,杨戬脸上马上出现一片阳光,笑道:“你活过来了,好、很好!”
哮天犬却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事,依然说道:“主人哭了。”
杨戬的脸有点挂不住了,忙转移话题道:“你怎么那么傻呢?这样丢掉性命,值得吗?”
感觉到气力从身体中飞快地流逝,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哮天犬的声音越来越低:“主人你竟然会为我流泪,我……我……心满意足了……”
“哮天犬!”看到哮天犬又昏迷过去,杨戬急了,本想运功为他疗伤,可一试之下,惊觉自己提不起一丝法力,不死心地试了几次,终于也承受不起过度耗力的结果,身体一歪,也倒下去了。
敖凌抚摸着伏在自己脚边象猫儿一样蹭着自己的小老虎,带点可惜地说:“海里可养不了你,你自己要多多保重呀。”又揪起那只早已瑟瑟发抖的兔子,喃喃地说:“怪就怪你是只兔子吧,要是是只牛是只羊,说不定本公主还会好心救你一救,现在,你自求多福吧。”说完,把兔子往地上一抛,兔子刚想拔腿狂奔,那只刚才还温驯得像家猫一样的老虎已象箭一样扑在它身上。
不再理会大自然中再正常不过的弱肉强吃,敖凌心里已为如何找到杨戬发起愁了。听了师父一席话,她在山中再坐不住了,可是一下山来,一时也打不定主意去哪儿。她想见杨戬,又有点不太想去,害怕回到家中会听到一些自己不想知道的信息,所以在人间东游西逛了一阵子。斗然间知道他负伤跌落人间的消息,把所知道的一切都想了一遍,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杨戬会为难百花仙子,估计还是与广寒宫的事脱不了关系,可究竟是谁有这么大本领能另他伤得如此严重?沉香吗?这小子的法力武功确实是另人刮目相看,但出手还是太嫩,动手之际,杂念还是太多,有高手的武功而没高手的境界,敖凌无法想象杨戬会负于此人,至少现在不可能。不过想到法力,她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只是短短的三年,这个凡人的法力为什么会增强得如此迅速,就算是孙悟空教出来的,那也太不可想象了。
“唉,想这么多干什么呢,还是先找到人再说吧。”看着积雷山下这一大片参天的大树,敖凌认命地叹了口气,“真的只能用双脚丈量土地了。”
</P><P> 那边厢敖凌正为杨戬的下落而伤脑筋,这边厢猪八戒却被沉香身上的光环急得满头是汗。由于解救百花仙子一事是有期限的,所以李靖父子已带着百花仙子等上天复命。临行前,八戒大拍胸口说此事包在他身上,可现在,三个时辰都过去了,光环一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猪八戒从外边掰那个光环,沉香从里面用力,可怪得很,这个光环似乎能克制住沉香使力的方法,使他一点也用不上劲。又掰了一会儿,猪八戒终于没力气了,坐在一旁,气喘吁吁地说:“累死老猪了,到底是什么圈子,这么厉害。”
沉香也被勒得浑身发疼,他一边挣扎,一边说:“奇怪,这个环的法力虽然是很强,但也没有完全压制住我,为什么我就是挣不开呢?”
丁香想了想,说:“那个女人刚才说找你师父帮忙,是不是她指的不是这个师父呀?”
沉香说:“有可能,可她知道我有几个师父吗?”
猪八戒说:“不管她知道你有几个师父,可现在这事儿,好象也只能等猴哥来才有办法了,我们也只好往峨眉山走一趟了。”
话未说完,敖春却已领着孙悟空出现在大家面前,还一边兴奋地喊:“师父,你看谁来了。”
猪八戒一见到悟空高兴得跳起来,大叫道:“猴哥,你来得正好,真是‘及时雨’呀!”
原来,孙悟空还放心不下积雷山的事情,专程赶了过来,正好遇上出去找食物的敖春,听完他说的情况,就马上找过来了。这时,他二话不说,跑到沉香身边,略略检查了一下,转头就问:“八太子,刚才你说的姐姐,是不是西海里来的。”
敖春点点头道:“不错,胜佛,你是怎样猜着的。”
孙悟空搔搔头说:“怪不得、怪不得,沉香,你又是的,怎么和她动上手了。”说完,念了一个咒语,用手一指,光环消失了。
沉香惊喜道:“胜佛,你真行呀。对了,八太子的那个姐姐是什么人呀?”
“她是……哦,没什么。”孙悟空欲言又止,眨眨眼睛说,“反正,下次见到,你对她恭恭敬敬的就对了。”
虽然地面上杂草丛生,乱石满目,敖凌的行动,依然轻盈迅捷,不留半点声息,而周围的一切,却没有逃过她的耳目。在这个人迹罕至、鸟兽无踪的大深林里,一段对话,就这样传到敖凌的耳里:
“你确认西边山头的二郎神呀?”
“没错、没错,是他。那年众土地上天朝贺时,我远远瞄过他一眼,他那张脸,错不了。”
“我只听说他被人打下来了,你看到什么情形了?”
“在那儿躺了老半天,动也不动,象死了一样,后来,我大着胆子过去看看,气息微弱、脉搏混乱,要真动起手来,我敢担保,凡人也能打赢他。”
“哼,这无情无义、六亲不认的人也有今天了,告诉你,我已布置好一切,好整整这个平时不可一世的家伙。”
“哦,山神,你有什么高招呀?”
“你想想,重伤之余,必定又累又饿,我已把方圆二百里的飞禽走兽全都赶跑,现在这山呀,就是一座空山,除非他肯去啃树叶,否则呀……”
“哈哈哈,真有你的,好,就让我们替天行道,好好教训一下他。”
听着这段谈话,敖凌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要是他现在完好无损的站在你面前,估计你俩马上赔上笑脸叫‘上仙’了,就你们这德性,活该一辈子当山神土地。”本想不理他们向西边走,可是,下面的一句话却令她停住了脚步。
“二郎神可不是坐以待毙的傻子,会老呆在一个地方。我想这样好了,那边有座茅屋,我们变成凡人,等他来到的时候,哼,我们再好好的耍耍他。”
“妙计、妙……”
第二个“计”字还未出口,突然一阵狂风吹过,卷起了两条人形,旋转着,向远方飞去,在一刹那变得无影无踪。
</P><P>再次从昏迷中醒过来,杨戬运功调息良久,好不容易汇聚起一点点的法力,他毫不犹豫地把它们全部输入哮天犬体内,终于,哮天犬争开眼睛了,杨戬欣喜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只是哮天犬的第一句话却叫他傻了眼:“主人,饿了。”
在当初修行时,杨戬就用三年时间炼过辟谷之术,食物对于他来说,只是享受而非需要,但是他很清楚,对于激战重伤且不知已昏迷了多久的哮天犬来说,这才是能维持它生命的最大能量。于是,他望了望这一片寂寂无声的树林,二话不说,撑起灌了铅似的身体,把哮天犬半扶半抱在怀中,对他说:“来,我们去找吃的。”
初冬的树林,并没有果子可摘;林涛泉音,并不能吸引鸟兽聚居;只有树木的地方,当然不会有人烟存在,杨戬带着哮天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但他始终没有发现可以供哮天犬裹腹的东西。身体的伤似乎越来越痛了,怀中的哮天犬也似乎越来越沉,杨戬的步伐越来越小、越来越慢,一道又腥又甜的感觉从喉咙深处冲了上来,他再也支撑不住了,跪倒在地上。
哮天犬看着杨戬,担心地说:“主人,算了,我不饿了,你休息一下吧。”
杨戬说道:“想在我面前撒谎,你还早着呢,别瞎担心,我会找到东西给你吃的。”话毕,又想撑起身体。
哮天犬忙拉住他,哽咽地说道:“别、主人、别,我,我只不过是条狗,你不必为我如此为难自己。”
“不,你是我兄弟。”杨戬坚定地说道,“如果我不把你从凡间接回来,你不必跟着我历这些风险,如果我不把整件事情都告诉你,你也不用替我挨这两掌,是我害了你。”
“不,主人,我没有这么好。”哮天犬摇摇头说,“当初,我是看见沉香到丁府,害怕他认出我,我才回来的,我上吊时还想着会不会很痛。我真的没这么好。”
杨戬却笑了,摸摸他的头说:“可是,你毕竟还是回来了,傻狗。”
昏眩的感觉又罩上了哮天犬,它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主人,我想睡了……让我睡吧……”
“不,哮天犬,醒过来!”
就在他们踏上这一山头的时候,敖凌已看到他们了,只是,当她看到杨戬那落魄憔悴的模样时,忙躲在了一棵大树之后,将心比心,她觉得杨戬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她。见到杨戬之前,她曾猜想过种种严重的情况,只是,当务之急,竟然是哮天犬的饥饿问题,倒是令她哭笑不得。“早知道就该把那只兔子留下来的,现在就算变出一条牛也当不了饭吃呀。”敖凌飞快地转动着脑子,“光想到杨戬应该不怕饿,却没想到还有一条狗,那该死的山神。可现在怎么办呢?又是冬天,哪个地方的动物都不好找——等等——冬天——这样的话——赌赌吧。”想到此处,轻轻地念动咒语。
杨戬在拼命地摇动着哮天犬,突然感觉到一阵山摇地动,一阵骚乱过后,拔开身上的落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他转过头去,看见一条麻绳般粗的黑蛇正在缓缓地爬出一个洞穴。杨戬大喜,知道定是刚才那阵地震惊醒了这条正在冬眠的蛇。虽然仍是浑身乏力,但多年训练有素的他,却已抓起地上一颗尖钻的石头,屏住宅区呼吸,等待那条蛇向这边爬过来。近了、近了,三尺、两尺……杨戬一咬牙,握紧尖石用尽全身力气向那条蛇砸下去,正好砸在了七寸那一点。
哮天犬狼吞虎咽地把那条蛇连皮带骨都吞了,饥饿的感觉终于稍稍消褪了一点,可接近死亡的虚弱感仍然留连在他身上,于是,稍稍恢复了一点精神气力的它,滔滔不绝地回忆起以往的日子:
“主人,你还记得吗?我小的时候,还不会法术,你天天都会帮我洗澡……”
“主人,那次我打坏了玉鼎真人的花瓶,他罚我跑山,你陪着我整整跑了一天一夜……”
“主人,灌江口那家‘百味栈’的红烧肉真的很好吃……”
刚才那一翻动作,逼得杨戬不得不牵动体内根本所剩无几的真气,现在,内息一片混乱、身体到处抗议,杨戬觉得整个人都模模糊糊的,他知道哮天犬在说话,但又完全不知道它究竟在说什么,朦胧间,身体还是感觉到身边流过一道强大的法力,接着只感到哮天犬的头往自己身上一靠,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杨戬大骇,用尽全身力气站直了身子,向后转去,看见一个彩虹色的身影,听到了一句又让他意想不到的说话:“你的那条狗,可还真会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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