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谈侠的定义
本帖最后由 西蜀散人 于 2024-8-23 20:40 编辑由于多年来武侠小说的熏陶,现代人一般会把侠直接等同于做好人好事,但从历史上看,侠是一个概括面很广的概念。
荀悦:立气势,作威福,结私交,以立疆於世者,谓之游侠。
司马贞“索隐“:游侠,谓轻死重气,如荆轲豫让之辈也。
这里的定义并没有侧重于做好人好事,而主要强调为侠者作威作福,轻死重气的豪气和力量。
韩非子五蠹:废敬上畏法之民,而养游侠私剑之属。
这里的侠客,是如战国四公子那种豪门所豢养的门客那样,为豪强所用的私人武装力量。这种侠客,一直到施公案,绿牡丹,七侠五义里江湖人物为朝廷官员效力这样的模式里都还可以看到,如水浒里的武松,被施恩父子养为门客,醉打蒋门神,夺回快活林,后来更为张都监效命,是非常典型的“私剑之侠”。
直到近现代以来,这种为豪门效命的人物形象才渐渐式微。譬如金庸笔下的郭靖守襄阳,依现实而论,郭靖是民,他守襄阳,无论如何也该受襄阳城官员的节制,但按小说里的描写,郭靖几乎成了事实上的襄阳之主,颇类左宗棠“辅佐”张亮基守长沙。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左宗棠多少有个体制内身份垫底,而郭靖是彻底的平民。再如笑傲江湖里刘正风金盆洗手时,为自己谋了个官位,这在传统现实中看来本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但在现代武侠小说里,刘这种做法却遭到了武林同道的广泛鄙视:
到刘府的一众宾客虽然并非黑道中人,也不是犯上作乱之徒,但在武林中各具名望,均是自视甚高的人物,对官府向来不瞧在眼中,此刻见刘正风趋炎附势,给皇帝封个“参将”那样芝麻绿豆的小小武官,便感激涕零,做出种种肉麻的神态来,更且公然行贿,心中都瞧他不起,有些人忍不住便露出鄙夷之色。
史记里著名的侠客郭解:少时阴贼感慨,不快意,所杀甚众……年长,折节为俭,以德报怨,厚施而薄望。
出身地方豪强的大唐名将徐世勣的自述,也颇有几分郭解的味道:十二三时为无赖贼,逢人便杀;十四五时为难当贼,心有不快便杀;十六七为佳贼,临阵乃杀人;二十以后用兵以救人。
这一类滥杀之人,显然也不符合现代人对侠客的期待。
以上所列的侠客之风,与现代人熟悉的那种做好人好事的侠客,多少是有些出入的,他们显然更偏重于武,而非义,即使讲义,也多偏于私人关系上的恩仇义气,而非为国为民的大义。
正如韩云波在《中国侠文化》中所说:侠从一开始就有武侠和义侠两大支柱……司马迁也论到了以武立世的人,但由于那些人不具备兼爱的品质,而仅仅是从一己之恩怨出发,因此他就将荆轲等人放到刺客列传里去了……到后来,侠的范围极大地扩展,不仅荆轲等报恩报怨的可以是侠,就连长安城里胡作非为的“少年”浪子与地痞流氓,洛阳谋利取财的“会任之家”职业杀手,散居各处的江湖帮会与秘密宗教等,也都一概被视为广义任侠江湖的社会存在。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了民国——港台时期,武侠小说异峰突起,几乎成为一种全社会的文化现象,在前后数十年无数武侠作家的富有默契的通力合作下,他们把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那些含有阴暗面的,负能量的“侠”之概念,一概摒除,而代之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新时代侠义精神,由此形成了我们今天对侠的理解。
即使如此,所谓“侠以武犯禁”,侠客精神与法治社会的矛盾,始终盘旋于人类,哪怕是现代人的心中。比如最近的胖猫事件,事出不久网上即传来消息,国外已有人悬赏要谭竹的人头,国内男网民一片欢腾,虽然都觉得大概率是假消息,但几乎人人盼望是真的。当法律无法为人讨回公道时,人们便会寄托希望于以武犯禁的侠客。
在我的小说《巴山剑客传》里,其实已经无意间触碰到了这个问题:书中有落下天风和石玉山师徒那样把快意恩仇肆意杀人当做人生信条的游侠,有胡作非为鱼肉乡里的剑阁姜家那样的地方豪族,也有信奉“做人要厚道”,既远离师弟,又毅然与族人决裂,独自到巴中隐居的隐侠姜冲。三类人,三类心态,三类现象。此即人类社会。
散人兄言之有理。侠,说文解字意为,以力要挟,有很强的霸气,应该说民国后尤其梁羽生金庸武侠小说中改造和升华了侠之意,于力、霸之上加了义、情乃至道的意境,这是梁羽生金庸最了不起之处,具有历史意义。 散人兄不仅对侠之真义理解全面,且身体力行,不遗余力塑造侠客,点赞! shaolinpai 发表于 2024-5-15 15:53
散人兄不仅对侠之真义理解全面,且身体力行,不遗余力塑造侠客,点赞!
惭愧惭愧,实不敢当:handsh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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