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问鼎一场笑——我与鹿鼎记
一《鹿鼎记》是我读的金庸小说中较晚的,最早是从我们楼上的小伙伴那里听说的。我的这个小伙伴偏好这种谐趣类的武侠小说,如卧龙生的《杨小邪发威》(这书我当年看到的时候,标的作者是卧龙生,实际上是盗版书商弄出来的伪书,其真实作者是李凉),所以对《鹿鼎记》特别推崇,经常在我们小伙伴中间夸耀。
《鹿鼎记》我最早在书摊上见到有卖的是宝文堂书店的版本。但都是单册、溢价在卖,那时没有见到过整套卖的。我的小伙伴曾经借到过一本第五册,我拿过来翻了翻。由于是只有最后一册,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看,只是粗看了前面几页,也没看懂为啥主角明明是叫韦小宝,建宁公主却一口一个“小桂子”地叫他。最终只是认真看了全书的后记,知道了金庸已经封笔不再写武侠小说了,其全部武侠小说也用一副对联进行了概括,那就是——“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在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却也一直没遇到过看《鹿鼎记》的机会。在租书店的时期,倒是有机会可以租得到,但那时租书店里的书有一个问题,就是但凡有些颜色的页面,都会被人撕去,多则几页,少则一页,弄得情节断裂、影响阅读。我翻了我们街边租书店中的《鹿鼎记》第三册,韦小宝与建宁公主的页面已经被人撕去了。由于不想留遗憾,所以,一直也没有租来看。
终于在小书店的时代,在我们街边的小书店中看到了销售全套的《鹿鼎记》,那时候也已经不是溢价销售了,定价也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于是赶紧就买了一套,这才完整地看了第一遍。
我的第一套《鹿鼎记》是四川文艺出版社的版本。四川文艺版有两种,一种的白色封面,一种是红色封面。封面设计也不相同。我当时买的是红色版本。封面是朱膘红色,蓝色书名签,封面有线描人物做底纹,内容居然是小说内容的插图,但并不是我们熟悉的姜云行或王司马的插图,居然是新绘的。书名字体也不是金庸自题或美术字、印刷字体,而是书法字,不知书写者何人,但是书法水平不低。版权页上封面设计是任兆祥,不知这插图和书名题字是否出自其手。但当年我的欣赏水平还不高,因此并不喜欢这版的封面。加上此版没有收录原版的插图,是一个较大的不足,因此我是不大喜欢这个版本的。
就在我购买了四川文艺版之后没多长时间,同样的一家小书店竟然又上架了宝文堂版本的《鹿鼎记》。这就着实让人感到郁闷了!但宝文堂版本的质量着实诱人,实在无法抗拒这种诱惑,我就只能又买了一套宝文堂版本的《鹿鼎记》。
宝文堂版本的《鹿鼎记》采用的是米黄和玫红的配色,封面采用米黄的底色,玫红的书脊和书名签,白色书名和作者名,采用金庸自提的书名和签名。封面底纹采用原版的回前插图。保留了明河社版的扉页印章和全部插图。整体印装和排印质量在当时条件下属于上乘。
既然有了更满意的宝文堂版本,原来的四川文艺版就不受待见了。我也就心安理得地将其带到学校,成为我们班中流传的热门。
后来,我们楼上的小伙伴和我说,让我把这一套多余的卖给他吧。我也就欣然同意了,最终也就半卖半送地转让给他了。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真的是太小器了,亲如兄弟的发小儿,居然能好意思收人家的钱,应该是直接送给他才对!对此,现在思来,一直懊悔不已。
在我读完全部金庸十五部小说,时光已经到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此时,港台地区的影视、音乐、时尚已经全面进入内地。内地的文化生活也开始繁荣起来。通俗小说方面,不仅是武侠小说,港台的言情小说同样在内地形成了巨大的影响。形成了当时“难看金庸、女看琼瑶”的局面。紧随其后的三毛、亦舒、倪匡、李碧华、梁凤仪等等港台作家的作品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陆续进入内地,搅起一波又一波的文化热潮,影响巨大。
改革开放后的八十年代,让我们重新开始睁眼看世界。但在沉疴之后,却让我们不知所措。于是香港这个与我们具有相同文化根基,又跟上了时代发展步伐的东方之珠,成为了我们了解这个世界的窗口和媒介。香港的通俗文化与八十年代的理想主义与英雄主义,与“改革”对“保守”的冲突,“新思潮”对“旧教条”的挑战形成了良性的融合与互动。
武侠小说在金庸流行一轮之后,古龙小说才逐渐增多,古龙流行一轮之后才是温瑞安。在我们当年信息不畅的年代里还以为古龙、温瑞安都是新进的武侠小说作家,殊不知当时古龙已是作古多年。当时哪个年代,虽然我们从不同渠道可以看到的武侠小说并不少,但也确实感受到武侠小说的一书难求,特别是作为武侠小说翘楚的金庸武侠小说。当年我们没有任何渠道了解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直到我看到康凌的《国家政策、学术出版与市场策略——1980年代武侠小说的出版状况》 一文,才明白当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纠缠与撕扯。
1985年左右,金庸小说开始进入内地出版市场,这也是我们最早接触到金庸武侠小说。由于当时大陆尚未加入版权公约,各家出版社纷纷出版金庸著作。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盗印乃至冒名,更加不计其数。甚至存在冒金庸、卧龙生等人之名的“淫秽图书”。因此出版管理机关便连续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试图对其加以控制。文化部也发文重申从严控制新武侠小说,并批评一些出版社对之前的规定“置若罔闻,拒不执行”,并对未经批准的图书,一律“停排、停印、停装”,未发行的一律封存,违规者实行经济制裁,措施之严厉,前所未见 。而出版管理部门则直接要求自1986年起二、三年内,“各出版社一律不得再安排此类品种” 。 在出版社的“屡教不改”中,对新武侠小说的出版管理终于从“管”走到了“禁”。这也就是我们那一时期在正规书店根本见不到武侠小说的原因。
在此期间,在向市场化转型的出版单位与出版管理机关之间,也在武侠小说的出版问题上不断进行拉扯。出版社仍在想方设法寻找出版空间,管理机关则认为新武侠小说不是不可以择优出一些,但现存的问题是“出得太多太滥。品种多,印数大,参与出版社广,出书时间集中,出书单位庞杂,都是前所未有的”。而出版社一方则为出版武侠小说提出了各种各类的理由。譬如说,有些出版社会以“梁羽生、金庸是统一战线对象为理由”,要求大量出版新武侠小说。还有些人会将武侠小说的泛滥“说成是通俗文学的兴起”。再次,电影、电视剧的播放对出版的影响很大,有人会问,既然电影、电视可以放,“为什么出版部门要限制出书?”最后,全国性的大报发表梁羽生的长篇专访,也造成人们对新武侠的热捧,“甚至把出版新武侠小说说成是打破‘禁锢’,是双百方针的胜利。”
虽然出版管理机关不断发文要求继续加大力度,并从严、从重处罚,但这些手段还是无法解决新武侠的泛滥问题。在国家禁止与处罚背后体现的非但不是其成功,反而是一种无奈,是一种面对市场的无力感。在中国改革开放的大环境下,社会经济体制发生巨大变化和出版系统已经基本完成了市场化转型的前提下,国家管理体制与新武侠的缠斗注定了失败的命运。
1990年代,中国社会进入了市场经济改革转向的过程。1991年,三联书店与金庸签下十年合同,正式将金庸作品完整引入内地。1992年8月,新闻出版署发出《关于调整部分选题管理规定的通知》,决定下放古旧小说、新武侠小说的专题审批权,“按照一般选题管理程序安排出版” 。1994年3月,三联版《金庸作品集》全36册在大陆出版发行。至此,出版市场对武侠小说这一灰色地带的蚕食终告完成。正所谓:青山留不住,毕竟东流去。
三联版的《金庸作品集》的封面设计很优秀,每一部都采用不同的古典中国山水画,《 鹿鼎记》则用了多幅清人绘画,如王翚等的《康熙南巡图卷》、 金廷标的《弘历行乐图》、郎世宁的《哨鹿图》,及清无名氏的《威孤获鹿图》。画面中是熙熙攘攘、身着官服的满清官员,与小说的情景颇为契合。三联版的金庸作品集我并没有购买,当时只是在书摊上翻了翻。我原本对我东拼西凑起来的一套金庸小说颇为满意,直到工作几年以后,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讨论金庸小说版本的帖子。倒是引起了我收集一套完整的《金庸作品集》的想法。当时三联版还不难买,但更令我心仪的却是最为原汁原味的明河社版。但当时还没有淘宝,内地并没有购买明河社版的渠道。幸运的是,不久之后,我的同事得到了一次去香港出差的机会,我便抓住这次机会,托他在香港为我买一套明河社的《金庸作品集》。考虑到全套书又多又重,他一个人无法搬回来,便计划委托书店邮寄过来。考虑到香港是使用繁体字,我便将收件地址用繁体字写给他。而他看到我写繁体字却表现的大为诧异,“你竟然可以写繁体字!”而我对他的诧异也很诧异,“能写繁体字难道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吗?”
最终我的同事不负所托,在香港书店买好了书,也顺利委托书店将书打包寄出。邮寄自然比他回来的慢,在他回来的几天以后,我也终于收到了从香港寄来的明河社版的《金庸作品集》。以往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如今却真实地出现在我眼前,当时真的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买了明河社版《鹿鼎记》的第一册是朱耷《松鹿图》。这应该是非常贴合小说原意的封面配图了。看到第二册便愣了一下,第二册封面居然用的是我们自小见惯了的,俗气的“大胖娃娃”年画,第三册则是禹之鼎的《女乐图卷》,第四册是郎世宁的《花下小宠》,也都是这种表现民俗风格内容的。明河社版金庸作品集的封面和彩图,都是金庸亲自挑选的,可以说体现了作者的想法。看来在《鹿鼎记》的封面设计上,作者与三联版还是有些观念上的差异啊!
本帖最后由 明哲 于 2025-5-16 10:55 编辑
二
“北风如刀,满地风霜。”金庸小说的开篇,竟然有了几分古龙的风格。寥寥几笔一片肃杀凄凉的气息,衬托了明史案受害人的凄惨状况。《鹿鼎记》的开篇充满文人气,这次出场的可不是读过书的武林人,而是货真价实的学术大家。先是吕留良(晚村)与小儿子详论“逐鹿中原”与“问鼎中原”的典故,由此说明本书书名的含义。继而顾炎武(亭林)与黄宗羲(梨洲)到访,三位大儒相聚,诗酒唱和,由此道出两个故事。其一是明史案这一文字狱大案,其二是雪中铁丐的传奇。在金庸的故事里,查继佐(伊璜)与吴六奇的传奇采用的是两段著名的野史,分别出自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卷五·大力将军》和钮琇的《觚剩·雪遘》。这段野史的可靠性并不大,查继佐本人也在其《查继佐年谱》里否认有此事,说:“葛如(吴六奇),方布衣野走,世传余有一饭之恩,怀之而思报。其实无是也。是则公在时已传其事,故公为之辨。”乾隆时诗论家吴骞也认为此传闻事不可靠。查继佐是金庸先祖,不知其家族对此传奇作何态度,但金庸在其小说中,却采用了这则传奇故事,并将其与天地会进行了关联,又引出了天地会总舵主的陈近南。
“平生不识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一句顺口溜,却将陈近南的风采展现无遗。
三位大家毕竟不识江湖伎俩,机密之事却被朝廷探子听了去,眼见大祸将成,陈近南却飞将军从天而降,惊艳手段一举消灭了密探,一场大祸消解于无形。
《鹿鼎记》正文开始,却是一副市井风貌。扬州丽春院中,扬州盐帮原本来找天地会人的麻烦,不想却横插了一个独脚大盗茅十八,又掺和进了个妓院小混混的韦小宝,在妓馆中闹了个乱七八糟。这一场风波显见便是市井黑帮间的争斗,尽是些泼皮胡赖、粗俗凶恶、脏话满天飞,全不见江湖名门侠客的气度风范。茅十八与韦小宝逃出妓院,却又去与人约架,小宝用撒石灰的法子干掉了史松,却被茅十八视为“下三滥”。小宝自是不服,“用刀杀人是杀,用石灰杀人也是杀,又有什么上流下流了?”
小宝和茅十八一起上北京,找满洲第一勇士鳌拜比武。由此可见这茅十八也是一毫无格局的愣头青,也难怪路上遇到沐王府白家的人便如见到好大的人物一般了。小宝给茅十八大讲《英烈传》,此听书可谓韦小宝一大见识来源,断断忽视不得!
刚到京城,连鳌拜的边儿都没摸到,海大富一出手,茅十八便只有挨打和叹气的份了,真是成了鱼肉和麋鹿了。海大富把小宝和茅十八抓住,用轿子抬着送进皇宫,小宝在危急时刻敢想敢干,下手毫不含糊,用毒毒瞎了海大富的眼睛,又用匕首刺死了服侍海大富的小太监小桂子。然后先让茅十八逃走,他自己留下稳住海大富。
情节自此一转,韦小宝自此冒充了小太监小桂子。周旋于阴险的海大富和一群“羊牯”太监之间,竟然如鱼得水,混得不亦乐乎。甚至越混越大竟然与小皇帝混成了天天比武,不见不散的哥们儿。小宝在皇宫又有赌又有玩,乐不思蜀,也暂时忘了要逃跑的念头。
小宝在赌场上把温有道温有方兄弟的银子赢得多了,趁机以此要挟两人安排他去上书房,好代海大富寻找《四十二章经》。上书房中,鳌拜对康熙大声咆哮,小宝躲在一旁,却发现少年康熙正是平日与他一起过招打斗的小玄子,顿时惊得叫出声来。小宝心知要糟,但却非但没吓破胆子,乱了方寸,反而急中生智,上前呵斥鳌拜。押上一宝,赢了个满堂红。
康熙正式以一国之君的身份登场,小小年纪却显示了不凡的政治才能。明明恨极了鳌拜,在未策划好之时,他依然能压抑怒火,控制自己。康熙不仅不怪罪鳌拜,反而顺着鳌拜的心意去杀苏克萨哈。但康熙也颇有侠气,与韦小宝两个小家伙一合计,便弄出了一齣“夺宫”的戏码。凭着一群小太监和韦小宝的下三滥手段,硬是拿下了满洲第一勇士的鳌拜。此全书第一个高潮。
康熙智擒鳌拜,韦小宝便成为了最大功臣,很快便得了抄鳌拜家的肥差,也结识了其官场引路人的索额图。索额图一副官场老油条的形象,抄家一段充分展现了官场之上种种伎俩,让韦小宝打开一片新天地,也让读者大开眼界。此种关节,小宝可谓是一点即通。
抄家过程中,小宝得到了其日后行走江湖的三宝中的宝衣和匕首,也第一次见到了全书情节枢纽的《四十二章经》。
海大富听闻韦小宝将《四十二章经》交给太后,便觉事情不妙,迫不及待揭开了一直隐藏的真面目。韦小宝虽说聪明伶俐,但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如何瞒得过海大富这个老狐狸。海大富之所以一直并不揭穿,实在是还要利用小宝。如今他自知时日无多,便也不再伪装,露出狰狞面目,要先除掉小宝。好在小宝造化大,刚刚得到的宝衣,便救了他一条小命。
海大富夜闯慈宁宫,与太后针锋相对,唇枪舌剑地对质,揭开了清宫中的大秘密,事关顺治皇帝出家与董鄂妃等人死于非命等宫廷秘辛。海大富通过韦小宝与康熙的比武中的蛛丝马迹,查出杀害端敬皇后、孝康皇后、贞妃、荣寿王四人,身具化骨绵掌功夫的竟然便是太后。原本海大富计划周密,与太后的决斗中已占上风,偏偏又是韦小宝的出现,打乱了海大富的部署,最终功亏一篑,落得个身死事败。
此时小宝在宫中最大的隐患已被除掉,可以继续当他的小桂子了。又得了四十五万两的银子,可谓是顺风胜意,真是高兴得睡着都要笑醒了。海大富既死,小宝也老实不客气取而代之,并将其所有物品据为己有。情节至此告一段落,小宝在宫中算是扎下了根。
小宝成为皇帝身边最为得宠的小太监,身份地位自然与众不同,而小宝对于官场上的门道、诀窍却也是触类旁通。康熙几句话一说,小宝便知晓了康熙想结果鳌拜性命的心思,二人心照不宣地决定了鳌拜的命运。小宝调制的加料大补的猪肉白菜,指望鳌拜毒发身亡,不料却碰上天地会青木堂刺杀鳌拜,小宝不明就理,以为是鳌拜党羽,迫不得已之下,当机立断一匕首结果了鳌拜的性命。此一举动到让天地会众人都搞懵了,只好将小宝劫走。至此情节又是一转,小宝也迎来了新的际遇。
天地会青木堂群雄登场,却不是“红花会十四当家”那样的传奇人物,而是充满了市井气的平民好汉。青木堂的好汉们虽然依然是有热血义气,但也会冲动、发急、头脑简单、勾心斗角、争名夺利,或脾气不好,或不明事理。最终小宝与茅十八重逢,也因此解开了与天地会的误会。
陈近南正式登场,天地会总舵主的排场自然非同一般,群豪二三百人在大门外相候,八字排开。而陈近南却并未前来,只是逐一传人前去见他。小宝此时已经是在宫中见惯了大世面,对此开始不买账了,“好大架子,有什么稀罕?” 陈近南终千点了茅十八和小宝的名去见他,茅十八受宠若惊,小宝也由于成了“韦小宝韦爷”,感觉挣足了面子。
陈近南与韦小宝的第一次会面,便体现了两个截然不同类型的人之间的碰撞。韦小宝的市井滑头在陈近南这样传统模式的大英雄面前,便只有缚手缚脚,一向的油腔滑调也变得讷讷不敢开口了,只能老老实实把前后缘由告知陈近南。小宝觉得说谎十分辛苦,还是说真话舒服得多,这还是第一次。但时间一长,小宝与陈近南稍微混熟了一点,滑头无赖的本质便开始抬头。当陈近南提出让他加入天地会并收他为徒之时,小宝本能地又开始讨价还价了。而陈近南这方面,作为英雄人物,领袖人物,对于韦小宝这个油腔滑调,狡猾多诈的市井混混自然也是看不上眼,但为了天地会的大事为重,也只能冒险而行。韦小宝与他斗嘴,偏有许多古怪刁钻的废话,着实让这位总舵主哭笑不得。
陈近南将眼前一切争端沟通妥当,这才正式大开香堂,正式立韦小宝为青木堂香主。此段之中关于天地会的仪式、切口、帮规以及对天地会渊源、来历的讲述颇有历史的真实感和氛围感。陈近南立韦小宝为青木堂香主,虽说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他依然还是盼着小宝成材。教他武功,教他为人的道理,教他处世的艰辛,又为小宝解去海大富所下之毒,真是苦口婆心,语重心长。
小宝返回皇宫,一番谎话布置便将天地会的事情瞒了过去。而后便继续每日在宫中赌钱,在宫外茶馆听书,偶尔想起天地会之事,便自己安慰不去为暂时管不着的事情操心。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小宝想快活自在,青木堂兄弟们却要找他办事拿主意。沐王府的白氏兄弟与青木堂的徐天川由于拥唐、拥桂发生冲突,高彦超找到韦小宝,要韦香主来主持大局。青木堂中众好汉你一言我一语,看似慷慨激昂、热血沸腾,但韦小宝很快便看出来了,这是“要拿我来做挡箭牌”。于是,小滑头便在这其中虚与委蛇,装模作样,把皮球踢来踢去。最终一群老狐狸终究未能搞定小滑头。玄贞道长由衷说出一句:“韦香主很了不起哪!”
虽然没钻进老狐狸们下的套儿,但小宝毕竟还是小孩子,喜欢看热闹,明知自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还是同意改装随众去沐王府讨公道。小宝富贵逼人,派头十足地去了沐王府,一进门便被白寒枫一抓之下奇痛彻骨流出眼泪来。好在小宝对于削面子的事儿向来经验丰富,一番交涉过后,倒让青木堂众人对他亲近之心多了不少。
钱老板给小宝送来获芩花雕猪,其中却藏了沐王府的小郡主,这一下小宝却是有了玩伴儿,与小郡主打打闹闹不亦乐乎。
康亲王设宴为韦小宝压惊,满座皆是亲王、世子、尚书、将军、大学士,小宝自是大为得意。吴三桂世子吴应熊与会,索额图继续给小宝上课,教他如何敲吴应熊竹杠之法。康亲王府一段,尽显官场上的世道人情,韦小宝以其市井光棍之道,却也游刃有余。他清楚要给人留面子,因此结交了杨溢之,经杨溢之提醒关注到了做的将军。进而又意外地得到了一部《四十二章经》。
小宝返回宫中,却不料被点中穴道的小郡主竟然因为时间一长,自动解开了。小郡主年纪小、心地善良又不通世事,对韦小宝这惯于抽科打诨的小痞子竟然觉得颇为有趣,自然也会被这小无赖蒙骗欺负。好在都是些少年男女的玩笑嬉戏,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正当两小打打闹闹之际却陡然奇诡丛生,原以为是恶鬼索命,但几句话之间,小宝便已明了是太后,不是女鬼!小宝原以为海大富一死,皇宫之中便再无忌惮之人,却忘了太后如何放得过他。只不过是因为与海大富死斗伤势未复,暂时顾不上他而已,伤势一好,首要便是杀韦小宝灭口了。小宝则再次靠着运气和机灵逃得了性命,宝衣和匕首又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此时又正赶上宫中来了刺客,太后暂时退走,而受伤的刺客竟然是小郡主的师姐方怡。
方怡可不是小郡主那样的不经世事的小女孩,颇有些高傲的性子,看不上韦小宝这种市井无赖。偏生韦小宝却是自小在妓院中与各类妓女吵嘴中长大的,自然不肯服输,于是二人便杠上了。
此后的情节发展则构成了全书的又一个高潮,各种情节线索相互交叉,各方势力互相纠缠,各种巧合、反转不断更替,韦小宝则在各种状况之间巧妙周旋,屡屡用聪明和世故化险为夷,却又时刻不忘给自己捞好处。实在是让人看得大呼过瘾,又赞叹不已!
先是瑞栋,而后又是太后派的四名太监,而后又利用御前侍卫干掉太监,而后又是太后亲自出手,却均被小宝一一化解。在这个过程中,韦小宝机警百变、行事果断,善于利用人的弱点和各方的矛盾和信息差,最重要的是口吐莲花、撒谎骗人的忽悠已是初现峥嵘。这边我们刚刚领略了韦小宝的成长和手段,第二天小宝与康熙君臣对刺客行为的分析,更是让我们见识了康熙这少年天子的成长、睿智与不同凡响。
小宝奉旨敲竹杠,岂有不敲得当当响的道理!银票自不必说,顺带不经意地将天地会与沐王府冲突的关键人物卢一峰解决掉了。这边韦小宝在小皇帝与平西王府之间左右逢源,那边天地会送来消息与沐王府再次会晤。这次小宝心里有了底,与第一次会晤时可是完全不一样了。“居移气,养移体”,小宝见惯了大场面,年纪虽小却自有了一种威严气象。此番与沐王府的应对,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沐王府自沐剑声、柳大洪以下都被这小痞子拿捏住了,就连天地会群雄也开始觉得这位香主有些莫测高深了。最终小宝成功地将局面引向对自己有利的一面,谈出了代他们救出的被擒之人,作为对方放过徐天川,旧账一笔勾销的条件。
此时的韦小宝开始周旋于康熙朝廷、天地会、沐王府、平西王府、太后、神龙教各方势力之间,翻云覆雨、上下其手,完成了康熙的任务、救出了沐王府的被擒之人,干掉了太后派来的太监,施恩于御前侍卫,敲打了平西王世子,化解了天地会与沐王府的梁子,而且压了沐王府一头,顺带还为自己收罗了“大小老婆”。连专程赶来的陈近南都大出意外,直夸小宝好孩子,笑得合不上嘴。随后又干掉了太后身边的神龙教高手,顺手将太后辛苦收集的《四十二章经》全部顺手牵羊,而后向康熙揭露了假太后的身份,又坦白了自己的身世。如此在各方周旋,又各方取巧,绝非是福气和小聪明能说得过去的!小宝虽说是不学无术,却是一点就透,颇能现炒现卖。小宝的见识虽说不上高,但他头脑清楚,对资讯的掌握并进行形势判断,实有过人之处。
康熙得知真相,却也能沉得住气,封韦小宝御前侍卫副都统,御赐黄马褂,先去五台山探查清楚明白。至此一段高潮情节告一段落,新的一段故事开启。中间大院一段接上了楔子中的“明史案”,也是前后情节的过渡。韦小宝虽说人小鬼大,但让这么一个武功乱七八糟的小孩子独自闯荡江湖,就如同让唐三自上西天取经一般,所以要为小宝配上一个孙猴子的角色,于是便有了可以包打天下的双儿。
小宝与双儿同上五台山,在清凉寺中澄光方丈却是推三阻四,恰巧又遇上喇嘛来闹事,双儿要帮忙,小宝却不急,要坐收渔利,终于将顺治皇爷逼了出来,此时韦小宝开始出手了。小宝在清凉寺中智计百出,出谋划策,已非才出场时的无知小儿。连玉林大师都要赞道:“韦施主小小年纪,果然是个厉害角色。”五台山剧情并没有走向高潮,少林寺十八罗汉一出场便完全震住了场子,这一段原来只不过才是一个前奏。
小宝遭遇神龙教胖头陀,却被小宝一通胡编乱造而信以为真,真的认为石竭上的碑文与神龙教有关,也由此开启了神龙岛的情节。少林十八罗汉将小宝和双儿从五台山送到北京。小宝未及去见康熙,方怡便找上门来,以美色相诱将小宝骗到了神龙岛。方怡对小宝的态度一直很让人迷惑,对其行为逻辑很难让人费解。
胖头陀将小宝的胡说八道当了真,同陆先生一并禀告了教主。可小宝哪里识得那碑文上的字,陆先生几句话便全泄了底。神龙教内乱,神龙教主洪安通及夫人苏荃起用新进少年人,而对老旧功臣却加以贬谪杀戮,终于激出巨变。机缘巧合下韦小宝成了关键人物,不仅化险为夷,还成为了神龙教的白龙使。
洪教主派韦小宝去寻找《四十二章经》,小宝得以返回北京。小宝向康熙汇报了五台山上顺治皇爷的情况,转达了顺治皇爷“永不加赋”的嘱托。康熙却打算派小宝去五台山出家当和尚,以暗中保护顺治。这下韦小宝却真是急地大哭起来。
建宁公主登场,其所作所为既让人匪夷所思,又让人大感新鲜刺激。而小宝身上的五龙令,却令太后惊慌失色,俯首听令,原来他竟是神龙教中人物。
小宝率领二千官兵,浩浩荡荡先奔少林寺而去,途中插入了王屋山的插曲,引出曾柔这一人物。少林寺小宝代康熙出家,做了少林寺住持晦聪禅师的师弟。少林寺中小宝遇到了阿珂,从此开始了死缠烂打,百折不挠的追女仔的剧情。终于康熙密旨来到,小宝在少林寺出家过渡结束,带领少林寺武僧前往五台山,成为了清凉寺的主持以保护顺治。如此瞒天过海、遮人耳目。康熙小皇帝的机心手段,确是巧妙,却也确有远见。
西藏喇嘛包围清凉寺将对顺治不利。而此时小宝的见识、经验却又大为进步,可谓有了真本事了。一条“金蝉脱壳”之计不伤一人将顺治皇爷师徒三人带出了重重围困下的清凉寺,并与驰援的康熙皇帝大队人马回合,将众喇嘛也一网成擒。康熙与顺治父子相会,心情激动之下与小宝谈起了诸多军国大计,充分展示了康熙政治上的成熟和身具长远眼光的大局观。这也是金庸小说中难得的对庙堂政治、对治国方略的描写。
至此五台山的情节全部结束。从韦小宝单身赴五台山开始到康熙上五台山与顺治相会为止。这这段情节中间插入了大屋、神龙岛、建宁公主、少林寺的太多的情节,前后情节拉的有些太长,主线剧情不够突出,使得整体结构稍显松散,中间有许多小高潮,却未形成大高潮,最终五台山与西藏喇嘛的冲突也解决的有些轻松,没有形成大的高潮戏。
九难行刺康熙,小宝挺身而出代康熙挨了一剑。九难行刺不成,抓走了小宝。《碧血剑》中的阿九又一次进入了我们的视野。昔日美丽无伦的公主如今成为了饱经风霜的断臂女尼!小宝的花言巧语、小心讨好,居然让心思单纯的九难将其当成了老实孩子。
小宝与九难一路返回北京,九难与陶红英相会,揭穿了假太后的身份,又从袁承志在金蛇秘籍中找到藏宝图的思路破解了《四十二章经》的秘密。而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小宝魂牵梦萦的阿珂竟然是九难的徒弟。如此一来,小宝简直便是心里乐开了花。死缠烂打、连蒙带骗地拜了九难为师父。
小宝随九难及阿珂离京南下,去寻找阿琪,由此叙事视角便随着三人的一路南下进入了行走江湖的模式。原本是大高手的九难,方才出京,便被六名喇嘛围攻重伤,一路护卫众人安全的重担便落在小宝这个武功低微、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身上了。好在小宝的光棍手段在江湖路上更是如鱼得水,阴谋诡计、偷袭下毒,在许多绝无机会的情况下,数次驱退强敌,保得了九难和阿珂的安全。郑克爽空有显赫家世和一副好皮囊却不过一个绣花枕头,偏偏这个绣花枕头却既是小宝的情敌,又是天地会中的“政敌”,一路之上,调戏阿珂,收拾郑克爽便成了主要的戏码,一路上不断遇上熟人,花样便不断翻新。郑克爽连番莫明其妙被收拾,却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古怪。终于“一剑无血”冯锡范这个狠人出场,方才为郑克爽镇住场子。
小宝师徒三人回转京师,探寻七部经书的消息。自此这一段“公路戏”也告结束。小宝回宫向康熙复命,此时在康熙面前,小宝也能够真真假假,不尽不实。翻雨覆雨的本事也已炉火纯青。小宝将假太后的秘密告诉康熙,并协助康熙救出了真太后,小宝又立奇功,获封一等子爵,自此成为了韦爵爷!
经过郑克塽欲杀陈近南却被小宝巧计破敌的一段过度后,便又开启了云南赐婚的新地图。韦小宝奉旨带领御前侍卫、骁骑营、天地会群雄、神龙教胖头陀等人送建宁公主去云南与吴应熊成婚,九难和阿珂也假扮宫女相随。不料赐婚路上,小宝这赐婚使却监守自盗与建宁公主初试云雨,勾搭成奸。
小宝到了云南平西王府,此时的韦爵爷经过一番历练,气度风范都已非同小可。在与吴三桂这久经战阵、老辣阴沉的奸雄周旋,却也并不怯场,像模像样。一番油腔滑调,旁敲侧击的谈话,说得吴三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嚣张气焰,不得不收敛几分。康熙也果然识人善用,要对付吴三桂这样的老辣之辈,只有小宝这种疏懒无赖最为合适。
小宝在平西王府犹如深入虎穴的班仲升,在敌方的地盘中纵横捭阖,却也是奇变迭生。先是通过杨溢之的冤狱插得吴三桂与西藏、蒙古、罗刹和神龙教的阴谋,吴应熊纵火欲找回蒙古使者,却被建宁公主割了那话儿。阿珂行刺吴三桂被捉,韦小宝前去要人,要回的却是小郡主沐剑屏。正在彷徨无计之时,小宝却被人请进了三圣庵,而这三圣庵的主人却是天下第一美人的陈圆圆。而阿珂的身世竟然是陈圆圆的女儿。随后李自成、吴三桂与九难先后现身。小小三圣庵中竟然聚会了一个古往今来第一大反贼,一个古往今来第一大汉奸,一个古往今来第一大美人,一位古往今来第一武功大高手,古往今来的第一小滑头。英雄、奸雄一番混战,最终却是要韦小宝这一小无赖来解局。韦小宝与吴三桂在万马军中谈笑自若,将吴三桂脑子搅乱,颇有大将之风,但随后却又趁火打劫、浑水摸鱼,附加要陈圆圆和李自成将阿珂许配给自己做老婆,顿时尽显无赖本色。
韦小宝这次在吴三桂的地盘上着实闹了一把大的,最终又在却千军万马中逃出生天,可谓凶险万分,但在柳州却尚有余续。赌场中的以韦小宝为核心,胖瘦头陀、李西华等七人连环制,引出冯锡范与百胜刀王胡逸之的比武,李西华和李自成的恩怨,吴六奇铁丐的豪情,还有胡逸之惊人的痴情故事。最后陈近南也亲自赶来接应小宝,可见小宝这一趟云南之行已经震动天下。这一批当世顶尖高手你方唱罢我登场,却是热闹非凡。双儿一直偷偷跟着小宝,关键时才出来舍身相救。
一行人缓缓回京,路上九难传了韦小宝“神行百变”的逃跑功夫。回京后则侧重描写了康熙帝治国为政的能力,此时的康熙虽然年龄不大,却已经是一个成熟合格的政治家,虽足不出禁宫,却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即便对西洋知识也是虚心学习。
双儿用了十八天的时间将《四十二章经》中的藏宝图拼了出来。而施琅的一段小插曲,启动了围歼神龙岛之役。韦小宝亲率水师营及骁骑营官兵大军,兵精粮足、器械精良,剿灭一个小小神龙岛,水师营都认为是立功升官的机会。但这次小宝却吃了个大大的败仗,原因还是受了方怡的欺骗,被神龙教众人生擒活捉。在绝境之中,小宝的独门忽悠却大发神威,巧舌如簧、天花乱坠,硬是活生生地让洪教主和夫人相信了他胡说八道的谎话,真是让人又佩服又赞叹。
双儿再次救了小宝,二人一路向北逃命,直奔东北茫茫林海雪原。场景一变,又是一番别具风味的广阔天地。二人依着藏宝图的指向,几千里下来己来到鹿鼎山,不想却与罗刹人遭遇。俄罗斯一段情节,实在是异想天开,海外奇谈。小宝居然靠着胸中的评书底子再俄罗斯翻云覆雨,给苏菲亚出谋划策,作军师当参谋,掀起一场宫廷政变,改写其民族历史。
小宝此行攻克了神龙岛,解除了罗刹国的威胁,被封为一等忠勇伯,由子爵而晋级伯爵。小宝也第一次登上朝堂参与康熙与文武百官决议国家大计。朝堂上他与康熙一唱一和,配合默契,两人在政治上都非庸手,当年一起比武打架的两个小孩子虽然都没成就为武林高手,却都已经成长为可以操控天下的大人物。
小宝一番作弊的玩笑,竟而瓦解了吴应熊处心积虑的逃路阴谋。这其中情节设计的精巧真是令人赞叹。
由于小宝的四处奔劳,这次康熙却给了小宝一个美差,让小宝衣锦还乡。这不仅是小宝期待的,也是读者期待已久的情节。下扬州途中,顺路终结了王屋山的伏笔,由于吴三桂派人在王屋山插一足,使得小宝一举数得,既完成了康熙的差事,又给天地会增添了有生力量,更是又获得美人曾柔的芳心。
小宝钦命回扬州,首先要发泄童年时在禅智寺采花受辱之恶气,几次刁难,要将禅智寺名擅天下的芍药连根铲除,显见其一片顽童本心不改。禅智寺一齣,实则是写出了官场上的世态人情,能当上大官儿的,都是人精儿,都是千年的狐狸。
小宝微服私访,回丽春院看望母亲,读者最为期待的一齣也开场了。郑克爽、阿珂一方,桑结、葛尔丹一方,最后还有陆高轩、洪夫人、方怡、沐剑屏、毛东珠等,分别要来找小宝算账。最终小宝一番天花乱坠的忽悠,和桑结,葛尔丹三人结拜为兄弟,又迷倒了其余的人。最后,小宝一场风流大战,在丽春院的大床上和方怡、沐剑屏、苏荃、双儿、曾柔、阿珂同被而眠,色胆包天之下,成其好事。
吴之荣以“明史案”发家,原本指望再掀文字狱升官发财,却不想这次碰上韦小宝可谓是正撞枪口,小宝将计就计救出了黄宗羲、顾炎武、吕留良和查继佐等大儒,嫁祸江东拿下了吴之荣。此时吴三桂叛乱,小宝也奉旨火速赶回京师。半路之上,为报答,将吴之荣押往大宅处决,以祭奠冤死之人。不想路上却与神拳无敌归辛树一家起了冲突。
何惕守惊艳出场,以五毒教主高明的用毒功夫制住了归家众人。此时何惕守虽已年纪不轻,可还是让人感到其妖媚过人之处。小宝甜言蜜语,把何惕守哄得开心,把自己的宝物,当年借以横行天下的暗器“含沙射影”送给了小宝。小宝现在可是浑身是宝了。
情节一转,铁丐吴六奇竟然惨死于归钟这白痴之手。小宝心下悲痛,放声大哭,当下便要杀了归钟为吴六奇报仇。陈近南及时赶到义释了归辛树等人,归辛树这才明白中了吴三桂的奸计杀错了人。归辛树夫妇羞愧之余,便要去刺杀康熙以自赎罪,众人约定齐聚韦小宝在京的伯爵府会齐。
小宝讲义气,不想好哥们儿小玄子无辜送命,想尽办法为康熙示警,却没能逃过归辛树这老江湖。等进宫之后,得知康熙操劳国事,一夜未睡,没给归辛树夫妇行刺的机会,忍不住又眼泪夺眶而出。在皇宫中瞎转了一夜的归辛树夫妇挟持小宝要他带路去刺杀康熙,小宝没有办法,避重就轻,将皇太妃的乘轿指给了归辛树夫妇,告诉他们这就是皇帝乘轿。归辛树夫妇雷霆一击,谁知错有错招,击毙了瘦头陀和毛东珠这一对儿。
康熙的圣明和洞察着实让人震惊。当康熙毫无征兆地对小宝冷笑道:“天父地母,反清复明!韦香主,你好大的胆子哪!”当真是晴天霹雳,吓得人魂飞天外!韦小宝神志慌乱之下,直欲拔剑拼命。好在小宝脑子够用,立即回过神来。一句“小桂子投降,请小玄子饶命!” 这旬话,真是巧妙到了极点。归辛树夫妇虽是大高手,但在皇宫之中行刺皇帝却也不过是以卵击石,归辛树临死前向康熙发起雷霆一击,小宝又冲上去护住康熙。至此康熙也是彻底原谅小宝。
虽说康熙可以原谅小宝,但对敌对势力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却绝不会心慈手软,康熙己派人包围了小宝的伯爵府,并有十几门大炮对准,要将陈近南和众天地会英雄们一网打尽。如此困境之下,小宝本性中光辉的一面便显现了出来:“做人不讲义气,不算乌龟王八蛋算什么?” 小宝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很单纯,但却很高尚,很道德。此时小宝在宫中的人脉和路子便起了作用,在他百般周旋之下,终于在最后关头救出了天地会众人。只是韦小宝逃命途中,却又落入了神龙教众人手中,被带到了神龙岛。
神龙岛上已经开始为全书的结束进行收束。洪安通与陈近南二人都做了收束。两人都为悲剧收场,洪安通自取其咎,可笑可怜;陈近南怎死得无辜,可叹可感。天地会中的叛徒也浮出水面,却是老实巴交的风际中;小宝遵从师愿,饶了郑克爽性命。不过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小宝威逼郑克爽写了三百八十万两银子的欠条,才放了他和冯锡范。大难过去,小宝与苏荃、方怡、建宁公主、曾柔、沐剑屏、双儿、阿珂七个老婆在通吃岛上大享艳福了。
小宝在通吃岛上没躲多久,便为康熙派人找到,康熙给小宝开出了剿灭天地会的条件,小宝自然无法答应,二人只能僵在这儿了。直到施琅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僵局。
施琅攻克台湾,开着台湾战船来给小宝送补给。小宝以为郑克爽寻仇来了,下了个半死。待到知道是施琅,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几番挤兑、恐吓之后,居然忽悠的施琅将其带离通吃岛,到了台湾。小宝在台湾恰逢朝廷讨论是否放弃台湾,小宝为施琅出主意,让施琅立即回京去游说,小宝暂代施琅坐镇台湾署理。小宝署理台湾,搜刮无度,却受到了台湾民众清官的待遇,也算际遇非凡了。
韦小宝重入都门,当真是恍如隔世,再见康熙,跪下磕头,还没站直身子,忍不住伏在地下放声大哭。康熙派小宝出征罗刹,攻打雅克萨。韦爵爷的传奇竟然与我们熟悉的《尼布楚条约》发生了重合。康熙启用韦小宝更是体现其知人善用,小宝可谓大清最为熟悉罗刹国根底之人,但最为重要的是罗刹人欺善怕恶,蛮横无礼,而小宝使泼耍赖,使横耍蛮,最会收拾恶人。雅克萨之战,小宝施妙计“水漫雅克萨,冰冻鹿鼎山”,未损一兵一卒拿下雅克萨。尼布楚会谈,小宝一齣“蒋干盗书”,连哄带骗,威逼利诱,使和约成功签署。
小宝班师回朝,重新成为京师权贵中的一员,但此时的韦爵爷却完全没有了原本左右逢源的福泽,在康熙朝廷强大的国家机器的笼罩下,处处缚手缚脚,只能欺侮落魄的郑克爽与冯锡范来出气。茅十八当街大骂韦小宝,康熙借此要小宝表态,要么杀了茅十八,要么拿小宝自己的脑袋来换。杀朋友,小宝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但要交出自己的头,这也不是小宝的行事风格。但韦爵爷也不是没注意的人,一出“法场换子”,用冯锡范做了替死鬼。
小宝静极思动,又想去看天地会青木堂的兄弟。虽然通过双儿说明真相,解除了小宝杀死陈近南的误会,但当青木堂兄弟要要推举小宝当总舵主,挑起反清复明的重担之时,小宝却傻眼了,灰溜溜地离开众人。昔日兄弟间的肝胆相照是再也回不去了。
小宝已经无法左右逢源,只有左右为难,小宝最后终于想通了,“老子不干了!”于是小宝带着老娘和七个老婆离世隐居,过起自得逍遥无人管的快乐日子来了。
全书结束却插入了小宝身世的小插曲,留下了悬念和隐喻。汉满蒙回藏,都有可能是小宝的出处,小宝是中华文化的一个象征!
本帖最后由 明哲 于 2025-5-30 11:18 编辑
三
《笑傲江湖》连载结束后,金庸休息了十一天。1969年10月24日,《鹿鼎记》开始在《明报》连载,到1972年9月23日刊完,一共连载了两年十一个月。
金庸在《鹿鼎记》后记中透露,这部小说在报上刊载时,不断有读者写信来问:“《鹿鼎记》是不是别人代写的?”因为他们发觉,这与我过去的作品有很大不同。而金庸也坦言:“《鹿鼎记》和我以前的武侠小说完全不同,那是故意的。一个作者不应当总是重复自己的风格与形式,要尽可能的尝试一些新的创造。”
在创作《笑傲江湖》的时期,可谓是金庸一生中最为艰难的时期,自己与家人的生命安全都受到了威胁,但金庸还是挺过来了。几年下来,不仅《笑傲江湖》获得了巨大成功,《明报》也在危机与机遇中获得了长足地发展。《明报》的日销量已稳住在8万份以上,并由一份日报,发展成为一间拥有月刊、周刊、晚报及出版社的报刊集团。
《明报》社评曾经形容《明报》是大哥,《武侠与历史》杂志是二哥,《明报月刊》是三哥。四哥、五哥是孖仔,四哥是新加坡《新明日报》,五哥是马来西亚《新明日报》,六妹是《明报周刊》,七妹是《明报晚报》。
《武侠与历史》是金庸1960年创办的一份小说杂志,是一本纯小说杂志,大约结束于1976年。初为十日刊,后改为周刊。金庸的《飞狐外传》与《鸳鸯刀》都是首载于《武侠与历史》,其后便同步转载在金庸在《明报》连载的作品。《武侠与历史》是当时金庸小说与武侠小说的一个重要阵地,在武侠爱好者中影响较大。
而对《明报》日后发展影响最大的,一是《明报月刊》,一是《明报周刊》。《明报月刊》在1966 年 1 月创刊。一开始便锁定以全世界的华人学者、知识分子为对象的综合性学术期刊。这本刊物致力于关注国家的政治形式,倡导民族文化的层面,娱乐性的属性大大降低了。内容有深度,当然也有门槛。这份月刊虽然没有为《明报》赚到什么钱,却为《明报》及金庸赚到了良好的国际声誉,也为《明报》凝聚了一 批海外知识分子。《明报周刊》则在1968 年 11 月创刊。 最初金庸是希望办一份以学术、新闻为主,行之久远,遍及内地的一份周刊。1969年下旬,雷纬坡出任《明报周刊》总编辑后,逐步把周刊转变成为一份纯粹以娱乐新闻为主的杂志,而且大受读者欢迎,成为香港娱乐周刊的领头羊。这类刊物,现在通称是“八卦杂志”。
从大雅的《月刊》到大俗的《周刊》,这其中固然有金庸的商业眼光,却也是折射了香港社会读者群和读者阅读偏好的发展轨迹。从《月刊》到《周刊》的发展过程,很值得品味,我们彷佛可以从中看到从陈家洛到韦小宝的发展过程。
《鹿鼎记》创作的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香港六七暴动结束后,港英政府被迫进行了一系列改革。港督麦理浩上任后,推动了英治时期力度最大的城市改革。原本宽松的政治环境并未改变,但严重的路线对立却得以缓解。骚动过后,港府积极研究如何改善民生问题,为未来十年的民生政策改革铺路。这个时期可说是香港经济的转捩点,从发展制造业彻底变为发展商业。香港经济的蓬勃发展,令香港人生活质素提升,生活模式趋于国际化。实施六年免费教育,使香港新一代文化水平普遍提升。
在商业化的资本主义自由市场经济环境下,宽松的政治环境、经济的快速增长以及市民受教育水平的普遍提高,自然会促成一个新的商业化国际大都市的市民阶层,其市民意识与市民精神也逐渐成为社会主流思想。现代文化的自由、民主、平等意识深入人心,个体意识逐步高扬,个体的价值、个体的幸福成为人们的普遍追求。体现小人物的生活、思想与奋斗的文艺作品越发受到市民阶层的推崇。个体的生存追求取代以往社会共同体的崇高地位,成为个人面对社会的出发点和目的,社会、国家不再是个人的目的,只是达成个人幸福的手段。“一个低俗的欲望主体凭借机巧与冲劲的胜利故事,远远比古代大侠尊师重道、保家卫国的悲剧故事更有吸引力。” 由此,以往金庸小说、武侠小说中的英雄主义情怀被逐步消解,这也可以说是韦小宝故事产生的深层原因。体现香港市民精神也构成《鹿鼎记》全书的基础脉络。可以说金庸作为报人和小说家,对于读者层的思想脉络和阅读喜好的变化是非常敏锐的,对于时代发展的脉搏也是把握的非常准确的!在《鹿鼎记》之后,新市民小说蓬勃发展,香港电影、电视剧中平民奋斗与小人物悲欢的题材大行其道,到周星驰的无厘头电影更是总其大成。
地域文化是市民精神中的重要一环,而香港作为殖民地所特有的地域特点也在香港市民精神的形成中起到了巨大作用。香港殖民地地位对香港人最大的影响便是香港人的身份认同问题,进而也扩展到了整个海外华人社会的身份认同的问题。
1949年之后,大量人口从大陆迁往香港。这其有一部分人依归国民党政权,以香港为中转站最终移居台湾,另一部分则既反对国民党政权,也对新中国政权怀有疑虑,这些人中一部分迁移外国,包括东南亚和欧美,另一些则自愿或被逼无奈的留居香港。由此构成一个数量庞大的离散华人社群。1961年居港的新儒学大师唐君毅发表一篇文章《说中华文化的花果飘零》,深刻地点出了当时离散华人群体的文化和心理困惑。唐君毅在文中抨击了海外华人急谋归化外国的风气,批判了以打破狭隘国家民族观念为藉口,抛弃传统的历史和文化的观念和行为。唐君毅关于花果飘零的意象,道出了离散华人飘零的命运,但却拒绝在新居住地落地生根,而是提出一种较为抽象的关于“存在自觉”的要求,认为虽然花果飘零,但人亦可随境所适而“自植灵根”。1960年代香港华人青年,一般都广受唐君毅、钱穆、牟宗三等香港新儒家知名大儒影响。但是由于新儒学所守持的理想主义,以及背后的文化民族主义学理与本土情况存在的巨大脱节,特别是在进入1960年代后期,也即是战后香港土生土长新一代成长起来后,这种与本地社会格格不入的尴尬情况,便更为严重。
1960年代末,大陆的文化大革命对西方世界的左派运动起到了很大的鼓舞作用,使海外华人中间,激起了很大的波动。1967年创刊的《盘古》杂志在第10期刊登了由包错石执笔的,代表了十多人共同讨论结果的一篇《海外中国人的分裂、回归与反独》的文章。提出了“回归”的议题,呼吁推动海外中国人的“回归运动”。需要明确的是,这项回归运动并非指香港的主权回归。而是针对海外华人失落及飘零的处境寻找归属,并做出 “主动参与”和“理性选择”的认同论。而需要认同的便是经过“重新估价”的现代化的新中国。
1960年代末的这场“回归运动”使得香港右派的文化民族主义受到冲击,其结果也不完全是亲中国的“国粹派”冒升,而是香港人身分认同的进一步问题化。1969年11月在港大学生刊物《学苑》上的一篇名为《我是个“香港人”》的文章引起了广泛争论。争论的重点不是作者批评的文化民族主义,而是抨击作者为文立意要香港独立,鼓吹“香港人”运动,妖言惑众。虽然作者耕耘在回应文章中,反驳了对他的指控,但他却又提出了区分出种族、国籍和认同三个范畴。他解释他并没有否认自己是种族上的中国人,同时是国籍上是British subject,但认同是关于感情的,他要表达的其实是在认同上,他无法以自己是“中国人”而不首先是“香港人”看待。在这场论证中核心的“香港人”作为自我身份命名的问题,展露出香港人身份认同问题中“香港本土”、“现实中的中国”和“历史的想象和记忆中的中国”三者之间的鸿沟和张力。
从1960-70年代的关于身份认同的争议里面体现出的思想与争论、撕扯,让我们很容易便能想到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这几位大儒、天地会陈近南的反清复明、吴三桂的反叛,台湾郑氏的海外独立以及康熙朝廷的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融合与香港当时社会思潮之间的相似性。而这里面的矛盾与冲突也构成了《鹿鼎记》全书的大框架。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在小说《鹿鼎记》中的明清易代之际,对于满清政权的反叛与认同,表面上是民族冲突问题,是民族观的问题,但其背后真正的实质却是对共产党新中国政权的认同与归属的问题,是香港及海外华人身份认同冲突现状的一种文学表达。
以往论者对于《鹿鼎记》中对于满清政权及康熙皇帝的肯定与美化,往往视为是对殖民地政府对香港统治的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对殖民地政府发展民生,改善人民生活的认同与肯定,实质上是殖民地民众对于现实矛盾与困惑下的一种调和论。“我们最后才瞥见隐匿在满清里面的港英殖民者的影子” 。这种观点不能说不正确,也是有一定的道理,在香港殖民地的语境中来看《鹿鼎记》,也的确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当然也可以从这个角度来理解和评价《鹿鼎记》。但金庸作为“南下文人”,虽不至于像以唐君毅为代表的那一批大儒一般,从没有将香港这一隅之地作为他们的发话对象,但其胸中块垒却也绝不仅限于此。
《鹿鼎记》虽然使用了较多历史小说的创作手法,但其仍然还是一部武侠小说。武侠小说的表现重点依然还是江湖传奇。江湖是武侠小说的主要活动场景,江湖的存在不仅是为侠客提供了一个不受或较少受现实政治约束的民间活动场所。“这一江湖世界实际上是全体武侠小说作家集体虚构的理想产物,许多在现实社会中无法真正实现的中国传统价值观念,在这个世界里却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因此,武侠小说中的江湖往往是虚幻、浪漫的,是可以让“现实社会中生活得并不太舒心的读者们获得些许安慰”的。
《鹿鼎记》中的江湖世界,没有了《射雕三部曲》、《天龙八部》与《笑傲江湖》等作品中属于浪漫主义文学的天马行空、绮丽浪漫,而是呈现了一份现实感、沉重感。金庸作品中,以清朝为历史背景的小说,与以宋元为历史背景的小说风格上是有明显的区别的,宋元背景的作品风格偏向奇幻,明清背景的作品风格都偏向写实。如《书剑恩仇录》、《雪山飞狐》、《飞狐外传》、《连城诀》。这几部作品也多是非《明报》连载的“支线作品”,其影响也都远逊《明报》连载的“主线作品”,但从这些作品中,我们明显看到了金庸作品的现实性与批判性在不断增强。到了《鹿鼎记》金庸将主线与支线作品的风格进行了一次融合,对以往浪漫的江湖世界采用了现实主义的刻画手法,以冲破江湖世界虚幻的美好,将真实的世界推到读者面前,从而也使得金庸小说对现实世界的关注与批判更为直观与深刻。而且从结果来看,这次融合相当成功,在浪漫与现实之间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正是这种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融合,使《鹿鼎记》的风格有了较大变化,以致有读者怀疑是不是别人代写的。金庸则表示“《鹿鼎记》和我以前的武侠小说完全不同,那是故意的。”
金庸的这种“故意”,在创作方法上,是“不重复自己的风格与形式,要尽可能的尝试一些新的创造。”,而在创作思想上,则是从“精英意识”向“市民精神”的流变。而作为处江湖之远的侠客,由于与大都市中远离政治中枢的市民阶层社会地位上的相通性,则成为了市民精神所表现的对象。
市民精神是随着城市发展而产生的,在隋唐时期,工商业的发展使得商人与平民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社会力量,市民群体初步形成。文化上体现市民精神的代表便是唐传奇。宋代以公元1019年(北宋天禧三年)坊郭户单独列籍定等为标志,市民群体正式形成,经过元明清不断发展壮大。文化上则从说书话本、杂剧到小说无不是属于体现市民精神的市民文化。当代的市民文化则是随着商品经济发展和市民群体的不断扩大而日益丰富,相较封建社会的市民文化已经有了较大的变化,市民精神也有了新的变化和发展。
当代市民精神在政治上具有参与与回避的两重性,经济上则存在这“义”与“利”的徘徊。在商品社会的环境下,个人意识与竞争意识增强。因此,当代市民精神呈现出多元化、实用性、功利性、交易性、反叛性、颠覆性等等特征,以及最为重要的个人自由与自主意识。
金庸一直以来都是通过武侠小说中的江湖主题来体现路线斗争,在《鹿鼎记》中也概莫能外。而《鹿鼎记》中的路线斗争便是采用了以“市民意志”作为主导。
天地会作为《鹿鼎记》中江湖上最有势力也最有影响的帮会组织,成为江湖的主流。但天地会却是一个十足的政治组织,其最高纲领便是“天父地母,反清复明”。其余沐王府、神龙教也都是有着明确政治目的和政治目标的团体,由此可见,《鹿鼎记》中的江湖已经开始与庙堂合流,成为庙堂斗争的延伸。由此也体现出市民精神中对政治的参与性。而作为主人公的韦小宝,虽然在朝堂与江湖上都是如鱼得水,但其本身却并没有任何的政治诉求和江湖地位的渴望。韦小宝所秉承的不过是能用眼睛来“看戏、看美女”,用耳朵来“听说书、听曲子”这才是好的。韦小宝最终面临政治选择时,选择了逃避与归隐,因为对他而言,皇帝是汉人还是满人都不重要,能做多大的官也无所谓,活命和享受才是人生的终极价值。这也正是市民精神中对政治回避的体现。
《鹿鼎记》中江湖的“黑白两道”之界限也逐渐趋于模糊。以往江湖中的“正邪之争”也已没有那样尖锐对立。以往金庸小说中通过正邪之争所体现的路线斗争,也从二元对立流变为多元融合。《鹿鼎记》中的江湖纷争也具有了更为多元化的价值表达。明朝遗民具有共同的反抗清政府,恢复旧山河的目标,但其内部却又分属不同派别,又各拥其主,各有私心,自己内部先就争了个不可开交。而归辛树代表的世外高人,则认为“其实只要是汉人,哪一个不可做皇帝?……大明太祖皇帝赶走蒙古皇帝,并没有再请宋朝赵家的子孙来做皇帝,自己身登大宝,人人心悦诚服。” 这实质上是体现了在重大历史问题上,底层民众、普通老百姓的政治态度,也是市民精神的多元化特征在江湖人物身上的体现。
《鹿鼎记》中的江湖侠客人物形象也褪去了其理想化的装饰,更具有了现实人物的真实性。在《鹿鼎记》的江湖世界中,千百年来领袖武林的少林寺成为了皇家寺院,直接受政府管辖。“帮会”成为了江湖的主要组织形式,“江湖人物归属于不同的组织,主要有天地会、沐王府、神龙教等等。这些被严密组织起来的江湖人物,显然已经不是什么侠客,而是分属于不同利益集团的成员。作为侠客的最重要的个体意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作为一个团体成员,对于团体利益的自觉追求,而且,这种追求几乎是没有是非之分的。” 天地会中的众位英雄,也不再是理想模式的侠客,而是更为接近生活中的普通人,他们既有为大义披肝沥胆的豪情,也具有目光短浅、意气用事、斤斤计较的市井习气。而全书中的主人公韦小宝更是城市最底层的市井小混混出身,在其身上更是集中体现了市井小人物身上的不学无术、贪财好色、趋利避害的本色。而传统武侠小说中的英雄主义宏大叙事也在韦小宝的“市民话语”中逐步隐退。
韦小宝对于金钱财富有着强烈的攫取愿望,而在传统农耕社会中往往是对土地具有深深的执念。韦小宝敛财有术,却也不是守财奴,也并不将金钱用来买田买地,花起钱来却是大手大脚。所以在韦小宝身上所体现的并不是清朝时封建社会末期的农耕社会的思想意识,而是商品经济下消费主义的意识形态。同时,市民文化也并非是不加节制的、非理性的、欲壑难填的,它也自带一股道德规诫的精神,它也奉劝人们循规蹈矩,无愧于心。市民精神中也自然包含“义”的成分,市民阶层中自然也不乏“义利之辩”的辩证思考。韦小宝的对金钱的贪婪,个人的趋利避害和对朋友的义气,以及由此产生的冲突,无不体现出消费主义对传统农耕社会的意识形态的消解和反叛。
《鹿鼎记》的“反武侠特征”一直是学者讨论的重点。主流观点基本如陈墨先生认为的《鹿鼎记》既无“武”亦无“侠”,已经脱离了传统武侠小说的范畴,并且在思想上也是体现了作者对武侠价值的怀疑与反讽。但在我看来,《鹿鼎记》的反武侠特征的形成,主要是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作者的创新思想。金庸本人一直强调“一个作者不应当总是重复自己的风格与形式,要尽可能的尝试一些新的创造” 。另一方面则是对市民文化中反叛性传统的继承。
市民精神中的重要一点便是具有鲜明的反叛性和颠覆性,市民文化也极为乐于表现对权威的消解和戏谑。从传统的民间故事、神话传说到民间语言艺术的相声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俯拾皆是的对神仙皇帝的解构,对迂腐文人的嘲弄。但是这种消解与戏谑却只是一种游戏式的消遣,而并非是反思与批判。《鹿鼎记》中的所谓“反武侠”,也是如此。看似热热闹闹,对上到天子大臣下到市井草莽,从武侠英雄到历史名人,甚至友邦的俄罗斯人都拿来毫无顾忌地涮了一把。但实际上以此“抓哏”,增加故事的喜剧性作用更加明显,而对历史与侠义的反思与批判实际上并不突出,也没有那么的深刻。正如陈建新在《<鹿鼎记>:成年人童话的消解—兼论金庸的现实主义倾向》一文中所说:“从作者的创作动机来看,《鹿鼎记》并没有否定武侠小说的倾向,金庸只是想改变一下套路,尝试写一种与自己以前的武侠小说在艺术上不相雷同的新作品。作为武侠小说界的‘武林盟主’,他绝无反出‘武林’的奢望。”
虽然金庸在创作动机上并没有反武侠的意愿,但是以市民精神为主导的创作思想和金庸日益关注现实生活的创作方向,使得作品中现实主义成分日益增强。现实主义创作风格的贴近生活和批判精神必然会对武侠小说的浪漫主义色彩造成削弱,也使得江湖世界所代表的“理想世界”造成冲击。“现实”与“理想”的这种碰撞是《鹿鼎记》中文学意味的体现。而代表“理想世界”的江湖在与代表“现实世界”的庙堂的碰撞中的轰然倒塌,也使得后人有了无限凭吊的广阔空间。而这无限广阔的空间才是《鹿鼎记》小说的文学价值之所在。
正如金庸所说,《鹿鼎记》的确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武侠小说,它是在市民哲学的基础上的消费主义对历史的大狂欢,用市民话语完成了对传统武侠小说叙事模式的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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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位) 开始说《鹿鼎记》。又是让人一个头两个大的内容:L 明哲兄辛苦!你在挑战极限,哈哈。鹿鼎记是争议非常大的著作,倒首先不是它完全打破了传统武侠的套路,而是因为有人认为金庸三观有问题,有黑大明赞满清的倾向,甚至有了金庸祖上是不是满清包衣的各方考证与论争,有些论点不能简单视为无理取闹,不过我一般只就作品本身来认识作品本身,而且金庸本人肯定有他自己的历史观,当然也必然有其历史观的偏见,此处的偏见非贬义,是指限于本人境界而具有的局限性,与故意抹黑或篡改有区别,不过青城派不欢迎金庸也在情理之中。 你就不会造个新名字?毕竟青城派是真实存在的道家门派。 shaolinpai 发表于 2025-5-10 09:10
明哲兄辛苦!你在挑战极限,哈哈。鹿鼎记是争议非常大的著作,倒首先不是它完全打破了传统武侠的套路,而是 ...
这种问题的确很难评价。小说不是历史,我也赞成就作品本身认识作品。但金庸在鹿鼎记中所要表达的并非如何看待“满清”的问题…… shaolinpai 发表于 2025-5-10 09:12
你就不会造个新名字?毕竟青城派是真实存在的道家门派。
这就是金庸创作时期的环境自由的表现。如果没有这种自由的创作环境,也就产生不了金庸小说 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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