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商字 发表于 2008-6-1 10:11

追风筝的人

【追风筝的人】
                  文/段誉
楔子
为你,千千万万遍。哈桑,那个兔唇的哈桑,那个追风筝的人。
                                                      ——引自(美)卡勒德·胡赛尼《追风筝的人》中文译版

正文链接(这篇文章,我拿去参加武侠故事天下江湖原创比赛了,希望大家在给予支持的同时,多提意见,段誉感之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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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还没有化,远处的山上几点亮晶晶,缀在苍翠的柏松上,一闪一闪,像灵动的眼光。

此刻,左翼正坐在一株古树上,他的仆人阿木斯站在他身旁的树枝上。两人望着天空的云彩飘过去又飘过来,春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感觉真的很舒服。

左翼是个武林世家的少爷,从小不学孔孟之道,只钻研本门武功,但是他却偷偷地读了不少的书,每次读书被发现,都会挨打受苦,因为左父坚定地相信孔孟之道只会让人变得软弱和无能,而书读的太多只会使人腐朽。

“少爷,你今天还没有练习左家剑呢?”阿木斯眯起的双眼,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光,说话的声音比鸟儿的叫声还清脆。

左翼从来没把阿木斯当仆人看过,至少他在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在这个时候谈论练剑的话题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于是,他撇过脸,望着即将到来的春天,道:“阿木斯,你看今天阳光这么好,青山就像牧羊人一样静立在我们身旁,绿树向我们招手,清风洗涤着我们的肌肤,我们为什么要谈论剑,来伤害这些美丽的事物呢?”

阿木斯听着少爷的话,望了望远处的青山,又抚摸着座下的大树,然后闭上眼睛,感受徐徐清风,许久,才睁开眼睛:“少爷真聪明,真的是个好美丽的日子,可是,少爷,练剑怎么会伤害它们呢?你说过‘剑,是道德高尚的君子,永远不会欺辱弱小的呀’?”

只有在这个时候,阿木斯的眼睛里才会有些真正的光芒,那是纯洁的疑惑,绝对不含有虚伪和讽刺,可这也是最让左翼头疼的光,因往往这种光芒出现,他就会觉得很愧疚,觉得自己不该欺骗他,却又碍于面子,不得不继续欺骗下去:“阿木斯,你怎么不会转弯呢?剑,是高尚的君子,却也是锋利的武器,正因为他是君子,才更加不愿意伤害美丽的事物呀!”

阿木斯望着少爷,似乎不能理解如此高深的理论,过了很久,那种光芒才渐渐淡去,道:“少爷说的,一定不会错,今天我们不练剑了。”然后他将身后的佩剑解下,横在树上,升开手臂,站在大树的枝丫上,开始舞动,像一只松鼠,在林间载歌载舞:“但是,我要为这个美丽的日子欢呼。”

当然,这也是让左翼头疼的一件事,因为阿木斯的身体就像魔鬼附身,有着非同寻常的魔力,常常可以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比如,他可以在树枝上跳舞,他可以像风一样在天地间穿梭,它可以翻过长高的围墙,这些都是左翼办不到的,阿木斯尽情地跳动,树枝被他踩得东摇西晃,着实让左翼心中惴惴了好久。

而树上的阿木斯还天真地叫道:“少爷,你也站起来,和我一起舞蹈吧!”

说这话的时候,左翼通常会笑,笑得很不自然:“我哪能像你一样灵活,你自己跳吧。”左翼知道自己很嫉妒阿木斯,虽然他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我是个少爷,为什么要嫉妒一个仆人呢?

若是以前,此时的左翼定然会大发雷霆,使劲摇动树枝,不让阿木斯舞蹈,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把炫耀的权利交给阿木斯,因为过不了多久,他就需要阿木斯,需要他的那身非凡的本领。

阿木斯一个人跳了很久,终于累了,软倒在树上,终于发现自己的行为似乎激怒了少爷,少爷虽然没有责罚他,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少爷心中的不高兴。鸟儿从头顶飞过,叽叽喳喳。阿木斯呆呆地看着少爷,不敢说话——少爷正在低头看书。

左翼也感觉到了阿木斯的目光,心下虽然恼怒,但也有些愧疚,为什么阿木斯就要怕他呢?他想抬头,对阿木斯甜甜一笑:“阿木斯,我没事,来我给你讲故事。”但终究没有勇气,就好像他终究是少爷。

“少爷,你生气了么?我以后再也不摇晃树枝了。”还是阿木斯最先打破沉默,他似乎永远不懂得人会尴尬,只是该说的就说,该做的就做,难道这就是他成为仆人的原因?

突然,阿木斯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少爷,不好了,金崇那伙人来了,我们快走。”

左翼心中一噔,抬头看时,几个人正往山上走来,正是金崇等人。死对头来了,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可是,刚转过头,突然发现了阿木斯那双纯洁的眼睛,一种怨恨又生起来,不仅立刻在心中作了个决定:“阿木斯,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他们人多就厉害么,你不是也很厉害的呀?”

阿木斯抱起宝剑,已经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少爷这么说,要往下跳的身子,被他强行停在空中,不可置信地盯着左翼,只是一瞬,身体前后失衡,立刻从树上掉了下去,栽了个大跟头。

“是谁在这里吃屎呀?还是给爷爷们磕头呢?哈哈哈!”金崇等人的武功委实不弱,片刻功夫就来到了这颗树前。

左翼望着金崇,眼里充满了恨意:金崇是金家的少爷,也是个武林世家,金家和左家向来不合,为了在江湖中争个高下,大大小小已经打过无数次。

金崇身后跟着四个仆人,都是身强体壮的汉子,举止傲慢,活像仗势的悍狗。

“喂,姓左那小子,敢不敢下来?”金崇的一个仆人挑衅道,走到阿木斯跟前,一脚踢了过去。阿木斯从树上摔落,虽未受伤,却身体很疼,但见对方一脚踢过,左手抄起宝剑,看也不看,就向那人来腿刺去,那人没料到阿木斯居然有此变招,猝不及防,踢腿动作变老,硬要收回,却不料,下盘暴露,阿木斯举剑刺天,正中那人下阴。只听得“哎哟”几声,那人便抱腿滚地,疼得呱呱直叫。

“谁敢向前,先过我阿木斯一关,少爷,你就在上面,千万别下来。”阿木斯一招得手,横剑当胸,踏步向前,对金崇等人大喝道。

“哪儿来的野狗,居然敢挡少爷我的道,不怕我让你连狗都做不了!”金崇语气虽烈,却不再向前。金崇见阿木斯档道,十分恼火,想了一下,把仆人都叫到身前,交待了几句,突然,几个仆人趁阿木斯和左翼说话的时候,立刻冲了上来,企图一举击倒阿木斯。

“阿木斯,身后!”左翼突然大叫。

阿木斯也感觉到了背后一阵风袭来,只见他不慌不忙,朝左翼做了个笑脸,眼光立刻变得认真起来,身体只是奇迹般一摇,眼看扑来的仆人就要将他按倒,可偏偏他就在最后一刻,从不知哪个缝隙钻了出去。

几个仆人合力一击竟然被他逃脱,都恼羞成怒,却见那边阿木斯笑道:“来呀,你们太慢了!”众仆人见他如此嚣张,而此时金崇的脸色更加难看,于是又齐齐扑了上去。这一次,阿木斯没有逃避,而是冲上前去,宝剑尚未出鞘,从地下横扫而过,四个仆人尽被扫倒在地。阿木斯毫不恋战,立刻上前,抓住金崇,扣住他的脖子道:“去给我少爷道歉,以后不准再上山了!”

左翼在树上看得一阵心惊,见阿木斯终于获胜,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少爷,你下来,让他给你道歉!”阿木斯在树下高兴地朝左翼摇手。

左翼从来没这么高兴过,没料到金崇也会落到自己手上,于是跳下树,倒:“阿木斯,你真厉害,哈哈,回去我要让每个人都知道你有多厉害!”

“少爷,嘿嘿。”阿木斯听到少爷夸奖,只是高兴地傻笑。

“少爷,小心!”阿木斯突然尖叫,但已然不及,左翼身后躺着的那位下阴受伤仆人暴起,以迅雷之势扣住了左翼。

左翼乍遭袭击,惊得一身冷汗,忙道:“阿木斯。”

“少爷,别怕!他不敢伤害你。”阿木斯喝道,眼中凶光大盛,左翼从来没有见过阿木斯会如此愤怒。

“金少爷,你快叫你的仆人把我少爷放下,否则我就让你没蛋蛋!”阿木斯仿佛发狂,扣住金崇的手在微微颤抖,脸色差的犹如雷雨前的黑暗。

“你这个卑贱的野狗,你也敢伤害本少爷,你不怕我让你死在荒野么,你要敢动我,我就把你和你的家人都囚禁在大牢里。”金崇死死挣扎,威胁阿木斯道。

“阿木斯,这个野狗把我的脖子卡得好疼呀!”左翼叫道,脸色苍白。

“少爷!”阿木斯听到左翼叫对方的仆人“野狗”,心中一怔,失神之状一闪即没,但见左翼的苦状,一咬牙手上的力道自然加重,金崇的脖子上已经勒出了一道红色印子,而这个倨傲的少爷也开始杀猪般狂叫。

“金少爷,快叫你的仆人把我少爷放了,不然我让你的脸上多一张嘴!”阿木斯嘴上说话,手上一点不闲,宝剑出鞘,锋利的剑在阳光的反射下,闪动着刺眼的光芒。阿木斯将剑架到金崇的脸上,作势就要划下去。

“你敢!”金崇嘴上硬得很,却实际已吓得不行了,见阿木斯德剑就要划下的时候,忙尖叫道:“好,杜卢还不快放了他,你想让我死呀。”

叫杜卢的仆人见金崇发令,缓缓将左翼放开,阿木斯急道:“少爷,快来我深后!”眼见着左翼走到自己一边,又驾着金崇下山走了一段路程,把其余的仆人甩的很远,才把他放开,狠狠道:“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金崇狼狈而去,左翼和阿木斯携手下山,一路无语。

其时,太阳还没有升到中天,鸟儿也没有停止歌唱,清风依旧徐徐吹送。只是阿木斯再也无心赏景,站在院子里的浣花亭内,他也无心看书,只是盯着那把宝剑,陷入沉思:刚才其实阿木斯完全可以不理我,但却为了我和金崇等人结下仇怨,我该不该和他道歉呢?

“少爷!茶煮好了。”阿木斯的声音,和往常一样,简直看不出来刚刚经受过那么可怕的经历,一脸傻傻的笑。

“哦,……,阿木斯,你想听故事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好呀,少爷,今天你要讲什么呢?”阿木斯欣喜若狂,也许他最喜欢的事真的就是听故事,听少爷讲故事。

“就讲《追风筝的人》吧。”左翼思忖良久,道。



夜是神秘的,神圣的,尤其是在没有月亮和星星的时候,那是一种特别的虚空,让人一不小心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而在这种静夜里,若你能听到声音,那么你就可以听懂夜语了。可惜,人们听到的往往不是夜的声音,而是乌鸦的啼叫。

若你听见了乌鸦的啼叫,那么附近一定有事发生,不大不小的事。

左府内灯火通明,奴仆的身影在暗处晃动,有簌簌私语传过来:“少爷又犯什么错了,老爷发这么大的火,难道和金家少爷结梁子了?”“少爷其实也是个苦命人呀!唉!”“他是少爷,平时少吃苦,也该领个教训了。”“今晚的乌鸦怎么叫得这么厉害,少爷犯的错真有这么严重么?”“你们谁看见阿木斯了?他怎么不来帮少爷呢?他不是和少爷的关系最好么?以前少爷犯错都是他替少爷扛下的。”

屋里左父的怒骂声:“叫你和人打架,叫你和人打架,……”接着便是“噼啪”的皮鞭声。“爹,我再也不敢了,你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左翼声嘶力竭,一声一声渐渐气息微弱。

屋外静得出奇,左府内的管家奴仆都垂头立在门外,没有人敢说话。左翼从小就没了娘,全靠左父将他养大,而左父经常外出,其实对他的管教很轻,即使如此,左父每次回家,一旦听说左翼在外边生事了,就会狠狠地抽打他,只是以前每一次,都会有一个人替他挨打,替他分担痛苦。

只是,今天,那个人去哪儿了呢?为什么这个替他挨打的人还不出现呢?

乌鸦的声音愈见悲怆,一声一声划破夜空,似乎要教那星月现身回应,来看这人间不肖子的下场是否该这么惨烈,亦或是在苦苦哀求,叫那替他承受苦难的人赶快来到左翼的身边,如过去的无数个同样无月的夜晚?

“少爷,少爷,……”熟悉的声音掠入人们的耳朵,就听见奴仆之中一阵骚动:“阿木斯回来了,阿木斯回来了。”也有人不高兴:“他回来干什么?践奴才!为什么他就一定要替那个少爷挨打?”“谁知道呢?谁知道少爷给了他什么好处?”

急促的马蹄声一路从东方传来,到左府门口,唰地停止,一声有力的“吁”,宝马提足,引颈长嘶,然后,就是一个身影从屋外,急速冲入院内,不是阿木斯,又会是谁?

阿木斯将马鞭抛在地上,看也不看,直往那左翼挨打的房门而去,到得门口,阿木斯止住脚步,霍地跪倒在地,大声喊道:“老爷别打了,不管少爷的事,一切都是我干的!你要打就打我吧!”话未说完,阿木斯堂堂男儿,已经泪流满面。

“阿木斯,你不该回来,我知道你会替少爷开脱,所以故意将你支去远方,这一次,谁都不能阻拦我,我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学无术的逆子!”左父显然已经怒不可遏,雷霆的气势只待爆发。

“老爷,我知道你怪我,以前骗你,但是那些都是小错,你不会放在心上的,但是这一次,真是我做的,你不要再打少爷了。”阿木斯面无表情,却明显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痛苦,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阿木斯,就算是你做的,我也应该教训他,他实在让我左家丢尽了脸面!”屋内的皮鞭声叫最初更加响亮,每一鞭都像抽在梅花桩上。

阿木斯听着屋内少爷的呼救声几乎轻不可闻,心中犹如刀绞,想再这么持续下去,少爷至少都会被打折腿。只见他“哧”地起身,退后几步,然后俯冲向前,“嗙”,阿木斯用身体将门撞开了,刚一进屋,阿木斯立刻用身体挡住了落在左翼身上的皮鞭,也不顾老爷呵斥,先将左翼扶起,挡在自己身后,泪珠刷刷掉下,道:“老爷,少爷真的无罪,以前的错也该赎清了!”

“阿木斯,你闯进来,我不怪你,但是你别拦我,否则,我连你一起打,他把金家少爷的腿打折了,我今天也要他折一条腿,去陪给人家,你快走,这儿没有你的事。”左父显然已经铁了心要惩罚左翼,一张坚毅的脸因风霜而显得异常苍老,不该有皱纹的年纪却将沟壑深深地刻在脸上,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愧疚,快合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透出血色的光芒和决绝之意。

“老爷,你不信么,金家少爷的腿是我打折的!”阿木斯说完,撩起衣服下摆,一道鲜红的刀伤赫然印在阿木斯黝黑的腹部,而且伤口的扎布显然才包不久。左父手中的皮鞭顿时在半空中搁浅,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阿木斯脸露痛苦之色:“老爷,今天,我和少爷上解经过绥鹅楼的时候,金家少爷突然带着一群人从楼上下来,要找少爷的麻烦,原本,若是只有那几人赤手空拳打斗,我和少爷两人还能招架,哪知道金家少爷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刀来,我和少爷又未拿宝剑,敌他不过,我见少爷险些受伤,立刻冲上前去,夺下金家少爷手中的刀,想也没想就将金家少爷的腿坎了,而我自己也因为抢刀的时候,没防到其他人的暗招,给对方划了一刀。”

左父听完阿木斯的讲述,手中的皮鞭已然放下,只是眼中的疑虑仍然未消:“阿木斯,你敢保证你说的话是真的?”

“老爷,阿木斯向真主起誓,从不撒谎,永不撒谎,若有谎言,让阿木斯的腿比蜗牛跑得还慢,永远找不到风筝落下的方向。”阿木斯的语气几近祈求,每一句誓词都像是来自艰深的肺腑,神情激动到双腿开始战栗,两条腿真若不能移动一般。

左父看着被自己打伤的亲生儿子,再看看神情激动的阿木斯,叹一声道:“好吧,左翼,就看在阿木斯的份上,我今天饶过你,但是,你要记住,是阿木斯救了你,从今以后,阿木斯就是你的恩人,你对他再也不能像对下人一样呵斥。”

“不会的,老爷,左翼一直对我很好。”阿木斯抱住重伤的左翼,为老爷的格外开恩而兴奋异常。

只是,此时左翼完全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一灯如豆。经过一番折腾,事情终于有了一个了解。老爷回去休息了,其余奴婢也觉没什么趣事,早早回房,整理自己的观望心得。彼时,左府各处都已熄灯,夜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而最初歇斯底里啼叫的乌鸦仿佛也困倦了,终于归于静寂。蜡黄的灯光下,躺着一个少年,左翼。

阿木斯刚刚为少爷身上的伤敷了药,看着那一道道血痕和淤青,阿木斯抓药的手在颤抖,每一次把药敷上伤口的时候,少爷都大声地喊疼。还好,药终于敷完了,而少爷现在也安静地睡着了。

阿木斯的目光里永远也不会有多余的东西,自始至终,人们都看不出他有什么感情的变化,而现在也一样,他静静地望着床上的少爷,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夜深的可怕。阿木斯仍然没有睡觉。床上的左翼似乎在梦呓着什么,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阿木斯立刻发现少爷似乎想要什么,立刻吧耳朵凑到少爷的嘴边,他听到了几个字:“阿木斯,好兄弟,谢谢你,谢谢……”

原本宁静的夜晚,突然起风了,窗外有呼呼的响声,屋内的灯火在闪耀,少爷停止了梦呓,阿木斯坐在床边,呆呆地定如石雕。

夜长的可怕。阿木斯还在发呆,仿佛从来就不曾动过。

这一次,他听到了少爷更为清楚的梦语:“阿木斯,水,水……”

“水来了,少爷,你多喝点水,对身体有好处。”不知道少爷能否听见,阿木斯一转身就端来了大碗的清水,和刚才的木雕判若两人。

咕隆,咕隆,左翼喝了几口水后,竟然睁开了眼睛,看了阿木斯欣喜的表情,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哭了,几滴眼泪在眼眶里徘徊了很久,也最终掉了下来,泪水和没有喝下肚的清水都在左翼的脸上纵横,阿木斯赶紧拿过手帕,为他洗了把脸。

左翼想挣扎着做起来,却抵不过身体的疼痛。阿木斯看了看,道:“少爷,你别坐起来了,就这样躺着吧。”

“我想出去。”左翼忍着痛苦想要坐起来。

“出去?”阿木斯吃了一惊,随即又道:“好吧,你想出去,不用坐起来,我把你和着床褥一起抱出去就可以了。你想去哪儿?”

“浣雪小筑。”

浣雪小筑。阿木斯把少爷放在小筑的长凳上,然后把灯笼挂在小筑的顶梁之上,整个小筑一下字就变得明亮起来。

“阿木斯,你恨我父亲吗?”左翼躺在长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褥子。

“少爷,我怎么会恨老爷呢。”阿木斯奇怪地问道。

“我恨他,他总是打我,我觉得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你仿佛才是他的儿子,每一次犯错他都狠狠地打我,而且从未认真教过我左家剑法,到现在我的剑法都不如你,每一次我都掌握不了风筝的方向。”左翼的语气微弱却很坚定。

“少爷,阿木斯该死,你想赶我走了吗?”阿木斯听出左翼的话里对他的嫉恨,心下万般自责,惶恐不安。

左翼说完,才觉失言,笑了笑道:“怎么会呢?阿木斯,你是我的好伙伴,我不会赶你走的,再说,你走了,谁来帮我解难呢?”

阿木斯杵在原地,完全不能理解少爷话语中的涵义,只道自己肯定做错了什么事情,具体错在哪儿,又一点头绪都没有,越想越急,半天不敢吸一口气。

左翼原本有气,趁着这个机会才把郁积已久的话吐出,可是刚一出口,便觉后悔,只是说出去的话岂能轻易改变?

浣雪小筑的灯火不再像开始那样亮澈,幽明幽暗,仿佛小筑中二人的心事,飘忽不定,辗转反侧。

就这样,两人缄口不言,彼此听着风声和对方的心跳声,在静静的等待与守候中,直到天明,才回房休息。



浣雪小筑是左府最雅致的一个所在,有流水,石桥,茂林,修竹,花蕊,芳草,老树,假山等,凡园林景致,无一不有,无一不精。而要欣赏这些景色最好的季节便是春天,最好的时间便是傍晚。

金色的残阳把余晖点缀在小筑的每一寸土地上,万般灿烂。带着悲壮的血色光芒,这里的每一个景致都有了新的生命,正因为有了生命,才让人感受到一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萧索凄绝之美。

阿木斯陪坐在左翼的身旁,手中捧着那把宝剑,望着天边的夕阳,一脸兴奋:“少爷,明天就是风筝节了,你可以大显身手了。”

“嗯,阿木斯,你愿意帮我吗?我明天一定要拿头名,我要打败所有的风筝,而你要完成你永远的使命,替我追回最后的风筝。”左翼的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少爷,放心,你一定能拿头名,我永远做少爷最忠诚的追风使者。”阿木斯憧憬的目光在左翼的眼里跳跃。

“阿木斯,你的剑法比我高超,我从未赢过你,但我想今天,我们再比一次,我一定能赢你。”左翼第一次主动地拿起了宝剑,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少爷,你一定会赢的。”阿木斯在心里说道。

两人出了浣雪小筑,来到外边的空地上。

左翼不再说话,全神贯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剑上,今天,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赢。

阿木斯也不敢马虎,虽然与少爷比过很多次剑,但从来没有今天这么畏惧过,也许,我不手下留情,少爷也能赢我,他想。

天下武学,无快不破。说时迟,那时快。左翼首先攻出一剑,这是左家剑法的起手式“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此招一旦使出,便如洗涤万物,淘尽尘垢,若中天悬月,令人不敢逼视。这边,阿木斯也不弱,左翼的剑招刚发出,便举剑刺月,掌中蕴力,以力控剑,使的是左家剑法第三招“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此招剑势如虹,铺天盖地,萧索处如秋风扫落叶,粗狂时比长河奔腾一泻千里,这一招靠的完全是雄厚内力的催动。

左翼心知自己内力不及,若正面相接,必败无疑,剑招未施展完全,立即变招,专走灵动跳跃一路,乃左家剑法第五招“但闻北斗声回环,不见长河水清浅”,剑招倏忽跳跃,不拘一格,如青蛇吐信,斗折蛇行,绕道而行,避敌锋芒,专取其薄弱之处攻之。阿木斯内劲勃发,绵绵不绝,一招使毕,不紧不慢,自然换得一招“功成惠养随所致,飘飘远自流沙至”,阿木斯心性淳朴,不骄不躁,于剑道创新不多,却得之于天然,每一招混若天成,无懈可击,而这一招更是锦上添花,剑随心至,无所不至,任你百般跳脱蛊惑,我都心如古井,丝毫不为所动。

面对阿木斯的沉稳,左翼心中暗暗佩服,不仅大喝一声:“人生得意须尽欢,但愿长醉不复醒。”左翼这一招实际是两招,他别处心裁,另辟蹊径,自创一招有天地万物皆不如我眼的气概,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别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帝王神魔,我行我素,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阿木斯见少爷剑势突变狂放,瞧得心惊肉跳,想也没想,立即跟着变招“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这是左家剑法的最后一招,左翼尚未练成,格调悲痛沉郁,剑速凝滞,重逾千钧,一出手便得大家风范,只是这一招只守不攻,杀意全无,剑上的力道化作一股粘力,死死将对方的兵器缠绕,令其不战而退。

左家剑法乃左家祖上独创,总共七招,不求冗余,但求精致,所以每一招必含深意,必能于不可能处生出可能,必能化险为夷,救人于危难之际。主仆二人斗到此时,都是招穷路短,无以为继,左翼不愿持平,更不愿认输,因为他一定要赢。

就在此时,左翼原本无招,瞬间,心中一动,昔日练剑景象一一浮现,无数招数滑过脑际又重新飘来,来而复去,去而复来,最终剑招模糊,只剩下他一个人在空地练剑,这是他看见阿木斯走了过来,毫无防备,于是举剑一横,端端向前刺去。

“叮叮……”阿木斯手中的剑被左翼轻易挑落,摔在地上,发出 了清脆的颤音。

“少爷,你赢了。”阿木斯完全没有比剑失败的惆怅,反而为左翼的获胜感到无比的高兴。

“嗯。”左翼茫然不知所措,自己简单的举剑居然就破解了左家剑法里最厉害的一招,这是什么原因呢?

阿木斯收好宝剑,和左翼一起坐回浣雪小筑。左翼尚自糊涂,就听阿木斯问道:“少爷,你刚刚最后的那招好厉害,我一点都不知道怎么破解,连左家剑法里最厉害的一招都敌他不过。”

晚间总会有一丝凉风,因此,总会让人感到一丝凉意。无限的美景也已逝去,只剩下两个孤独的身影在浣花小筑沉静。

当两人终于准备去吃完饭的时候,左翼突然对阿木斯说:“最后那招就叫‘云屏不动掩孤嚬,西楼一夜风筝急’。”



光阴荏苒,当山上的积雪完全消融的时候,就到了放风筝的日子,这是那些富家少爷最喜欢的日子,这一天,每个人都近其所能展示自己的本领,获得头名的人将赢得所有人的尊敬。

其实,时间并不长,对于左翼和阿木斯来说,也就是比剑的第二天。

这一天,不光他们起得很早,左府的每一个人都起的很早,因为每一个人都非常尊敬这个节日,风筝在那些人们的眼里寓意深刻,有着各种古老的传说。

风筝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因此,赢得风筝比赛的人也是不可神圣侵犯的。

虽然所有人都很关注风筝节,但有一个人却没有半点热情,那就是左父,他从来没有触碰过风筝,更不要说参加风筝节。今天,他坐在厅堂里,既没有打击左翼等人的热情,也没有丝毫鼓励劝勉的意思,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喝茶。不过,这也是好的,至少很少有人看见左父会坐在厅堂里静静地喝茶,因为他总是那么忙碌的样子。

“阿木斯,我一定要赢得比赛。”左翼的手有些颤抖,说话的声音也在打转。

“少爷,你一定能行的!”阿木斯笑了笑道。

“我怕我赢不了!”左翼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担忧:“你猜他会不会关注风筝节呢?”用手指了指厅堂。

“你一定能赢的!老爷,其实很关心你的,他昨晚还问我你准备的怎么样了。”阿木斯凑到左翼的耳边,小声说道。

“真的吗?那我一定要赢的,让他看看我不是那么没用。”左翼听到父亲很关心自己,十分高兴,但心里又产生了一点点嫉妒,为什么他要问阿木斯,而不直接来问我呢?

“那么,少爷,我们走吧。”阿木斯举着大大的风筝,昂首挺胸往左府外走去,左翼在后边看着阿木斯的样子,突然想笑。

斗风筝的地方是全镇上最大的一块平地,花草丰美,地势宽广,四周都是高高的槐树,杨树等围绕,成了一个天然的风筝圣地,而树林外边即是农民的的田地,绿油油的庄稼一望无际,而这里往往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左翼和阿木斯到达的时候,长笛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都是有钱的少爷和自家的仆人,每个人都欢欣鼓舞,胜利在握,挥舞着手中的风筝展示风采。金家少爷带着一大队人也赶过来了,身边跟着一个人,那人坐在轮椅上,是杜卢。左翼看了他们一眼,初时有些疑惑,瞬间就明白了,于是也不再理会,伸手摸了一下腰间的宝剑,阿木斯看见的少爷的动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仿佛攫食的秃鹰。

风筝场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这是规矩。因为都是血性的少年,互相之间没有利益的冲突,只有实力和人类本能的比拼,所以最终获胜的人一定是真正的高手。而要参加这项比赛,你只需遵守一条规则:放飞你的风筝,割断敌人的线,直至胜利。

“少爷,你准备好了吗?”阿木斯举起风筝,向其他人一样顶在头上挥舞。火红的风筝艳丽无比,在这个春满乾坤的季节里格外的醒目,与大地的绿色相得益彰,青色的竹篾支架被涂上了红漆,十字支架上裱糊着厚实的沙纸,砂纸被剪成了蝴蝶行状,巨大的蝶翼迎风招展,像两团火焰在风中燃烧,蝶翼上是左翼亲笔描下的图案,纹理疏密得当,即是全为红色,也能从远处看清蝴蝶的花斑和触角,景致异常。而蝴蝶的身躯被固定在竹篾做成的十字支架上,牢不可催,支架上是左翼和阿木斯的亲笔签名,放在空中的时候,看不见支架本身,却能看见“左翼,阿木斯,风筝之王”几个工整小楷。

“风来了!”远处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场上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所有的风筝侠都蓄势待发,成百的各行各色风筝在场上飘舞,而阿木斯手中的风筝最是耀眼,因为燃烧的色彩在绿野映衬之下,就像一只舞动的火蝴蝶,异彩夺目,泫然欲飞。

“阿木斯!”左翼的目光坚定起来。

“少爷!”阿木斯从来都是那么自信。

风,真的来了,带着疯狂的咆哮。阿木斯看准风向,风力和时机,手中的风筝脱手而出:“少爷,放线!”

左翼颤抖的拔掉线头,风筝立刻向高空掠去,引线带动转轴转动,发出嗤嗤的摩擦声,风筝有如离弦之箭,迅速急升,占领了制高点。阿木斯仰着脖子,紧紧地盯着天上的风筝,这时,所有人的风筝都已飘向天空,至少有七八十个。

“少爷,快跑!”阿木斯突然叫起来:“向西南方向。”左翼听到阿木斯的叫声,毫不迟疑,拔腿就跑,阿木斯紧跟其后,一只手按在腰间的宝剑之上,这是风筝起飞的前一刻,左翼交到他手里的。

几十个风筝在天上打斗,每一根引线都在不停地改变位置和移动方向,仿佛无数的鸟兽在空中混战,一时间,天空陷入了混乱状态。

其实,这才是斗风筝的最紧张阶段,因为天上的在斗,而地下的也在斗。每一个放风筝的人身边,都跟随着一个守护者,他们不仅要保护自己的风筝和风筝使者不受侵害,还要伺机割断敌人的风筝线,以减少对手的数量。

左翼手中的火蝴蝶灵动异常,时而高飞,时而低沉,总是躲过一节,又不失时机地干掉一个对手。阿木斯眼睛从未离开过那只蝴蝶,身体从未离开过左翼近旁三尺的距离,而被他割断的风筝线已经有十几根了,而对手总是没有接进他的机会。

又是一番鏖战,左翼通过精湛的技巧,阿木斯以其稳重的守护和出其不意的攻击,终于打败了大半的对手。现在天上只剩下三只风筝,其他两只分别是金崇的黄色龙骨风筝,和另外一个蓝色的鲤鱼风筝。

“阿木斯,我要割断金崇的风筝线。”左翼凝视着金崇的风筝,金崇也在远处投来挑衅的目光。

“好,少爷,我去帮你割断他的线。”阿木斯负剑跑向金崇。

“阿木斯,你回来,我要凭真本事赢他,你把宝剑给我。”左翼没有哪一刻又现在这样的坚定和执著。

“可是……”阿木斯最终没有说出口,恭敬的把剑交到了左翼手中,因为他相信少爷的实力。

左翼将风筝线头缠在自己的左手上,右手握着宝剑,开始向金崇发起进攻。

天上。蓝鱼风筝退到了一边,火蝴蝶已经和龙骨交上了手。左翼左手猛地下沉,火蝴蝶急速下跌,龙骨趁机俯冲而来。

地下。左翼展开轻功追逐金崇,一转眼,两人相距不到二尺。左翼迅速出剑,金崇笑了一声,毫不在意,挥刀来挡,不料,左翼立马退回。

一合一分,胜负立判,金崇的龙骨风筝被割断了,无力地摇摆了几下,就跌到地面。

“少爷,你是最棒的!”阿木斯在远处欢呼。原来,就在金崇挥刀之际,左翼纵身后退,与此同时,左手舞动,迅速放线,火蝴蝶出其不意地上升,占领了高位,然后,左翼控线下掠,一个轻轻的俯冲就把金崇的线给割断了。

到了这个时候,场上的人开始退往四周,因为只剩下两只风筝的时候,也就进入了决赛阶段,谁能取得最后胜利,这其中关系到每一个细微的因素。

蓝鱼风筝的主人也是个少年,面容白皙,身材略显瘦削,仿佛弱不经风,但看他控线引线,每一个动作无不娴熟,显然胸有成竹的样子,而且让人吃惊的是,他竟然没有助手。

那么谁会是今天的头名呢?

左翼深深地吸了一口,望着远方的对手,笑着打了个招呼,因为他很感谢刚才与金崇相斗之时,少年没有趁人之危。

“阿木斯,帮我拿好宝剑,我要和他公平决斗。”左翼突然发现少年不仅没有帮手,还没有佩剑,这就刚让他佩服了。

少年面无表情,一心控引着风筝,似乎没有注意其他人的议论,更没有看见左翼向他挥手。

风,又来了。

火蝴蝶和蓝鱼都在开始寻找自己的位置,调整自己的运动方向和速度。

风更疾。

两人进入了相持阶段,都没有做出大的动作。

风驻。

胜负已分。火蝴蝶和蓝鱼的影子在空中几乎没有相互接进,但是胜负已分。

蓝鱼跌跌撞撞,火蝴蝶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少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左翼终于赢得了头名,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阿木斯。

“阿木斯!”左翼大喊。

“嗯,少爷!”阿木斯像凭空出现一样,站在左翼身前。

“看你的了,把蓝鱼蝴蝶带回来!”左翼的声音非常激动。

“好的,少爷,为你,千千万万遍!”阿木斯边跑边喊,身影立刻消失在树林之中,虽然蓝鱼风筝还没有向外围的田地掠去。

但那又怎样,所有的事情完了之后,就只有阿木斯才能做这最后一件事情。左翼相信阿木斯,因为无论如何,阿木斯的辨别能力都不会错,风筝最终会落到他的手里,也许,这就是他作为一个仆人的天赋吧。

等阿木斯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左翼开始收拢引线,把火蝴蝶擎在手上。这时,所有的人都来向我道贺,我成了众人眼中的风筝侠。

但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风筝侠,我想到了那个应该还坐在厅堂里喝茶的人。

回到家里,左翼赢了头名的消息早已传遍街坊,那人坐在庭院里,看着左翼擎着的火红风筝,到:“赢了比赛?”

“嗯。”左翼既高兴,又害怕。

“阿木斯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那人沉静如水的表情让左翼向洗了一次冷水。

“他去追风筝了。”左翼硬着头皮答道。

到了中午,阿木斯还没有回来,左翼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只是赢得割断对手风筝线的人还不算真正的头名,你还得追到对手的风筝,难道阿木斯没有追到蓝鱼风筝?

左翼终于忍不住,跑出了左府。他沿着街道走,希望发现阿木斯兴奋地拿着蓝鱼风筝向他高呼,却没有见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又来到风筝斗场,人已散尽,树林中只有风声和鸟叫声,远处的田地一片绿野,没有半个人影。从前每一年都是阿木斯为他追风筝,没有一次失败过,至今他都能记得阿木斯边跑边喊:“好的,少爷,为你,千千万万遍!”可是,今天,阿木斯会去哪儿呢?

左翼失魂落魄地准备回府,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要受多大的惩罚,是他把阿木斯搞丢了。

“金少爷,求求你,放过我,这是我家少爷赢的风筝。”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在前面的巷子里。

左翼瞧瞧来到巷口,看见里边金崇带着几个人正围着阿木斯逼迫,欲抢夺风筝。阿木斯表情痛苦,显然已经被金崇等人打过了,但他死死地抓住风筝,丝毫不肯放手。

“你知道吗?你就是一条狗,你为他追风筝,他却成了风筝侠,而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个卑贱的仆人,来吧,阿木斯,把你的风筝交给我,我就放你走,何必要为他卖命呢?”金崇气焰嚣张。

“不会的,少爷说我们是兄弟,他会来救我的,他马上就来。”阿木斯像个无助的小孩,却又坚守者一丝信念。

“会吗?就算他在这里,都不会救你的,你就别做梦了。”金崇表情邪恶,像是在恶搞一出人间喜剧。

左翼站在小巷外边,想要冲进去,但见到那几个人,却又不敢,自己上次断了金崇的腿,他一定会打死他的,他不能出去。

“少爷一定会来救我的,我相信他。”阿木斯的声音在左翼耳边回荡。

“那好吧,你就等他来救你吧,你上次不是说要踢我蛋蛋吗?好,我就割了你的蛋蛋!”金崇和他的仆人都开始大笑。

“少爷,少爷……”阿木斯的泪水在眼眶里盘桓。

左翼听说要割阿木斯的蛋蛋,心头一震,手指在墙上抓出了痕迹,泥土嵌入了他的指甲,虽然疼痛却不敌他心中的痛苦,终于,他松开了双手,缓缓离开了巷子,心中默想:“我是个懦夫,我是个懦夫……”而他的耳边响起的全是阿木斯哀求的声音:“我相信少爷,我相信少爷……”



风筝节之后,阿木斯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总是跟在左翼身边走动,他的身影也仿佛在左府中消失了一样,而左父对于左翼的态度也改变了很多,左家似乎变得和谐平静了许多,一切都走入了正轨,走向了成熟。

真的是岁月无情呀!转眼已是寒冬来临。

好大的雪!浣花小筑的景致全都被白雪覆盖,往年这个时候,左翼都会和阿木斯在小筑里堆雪人,僵着冻红的双手,笑容满面。

今年,阿木斯的影子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左翼都记不清上一次见到阿木斯实在什么时候。

“少爷,老爷叫你和他一起出趟门。”阿木斯的声音陡然响起。

左翼如在梦中,惊讶地回头,不是阿木斯是谁?

“阿木斯,这段时间怎么都没看见你呢?”左翼高兴地说道,上前一把抱住了阿木斯,很久,才松开双手,拉着他一起去见左父,路上左翼还喋喋不休:“阿木斯,你猜老爷这次叫我们出去是干什么呢?你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呢?我想找都找不到。”

阿木斯笑了笑,嘴唇动了动,想要说话,最终没有开口,然后就低下了头,一路往厅堂而去。

“左翼,阿木斯,你们来了,快,今天,我带你们出去见见世面!”左父显然极为高兴,但又不透露到底要去哪儿。

雪花像精灵般在天空飞舞,轻盈,纯洁,令人不敢靠近。

左父带着二人坐上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在车上的时候,左翼和阿木斯没有说一句话,憋闷的气氛让这个马车就像地狱一样。

原来是绥鹅楼,只是不知左父带他们来绥鹅楼干什么,这儿可以见世面么?左父表情凝重,带着两人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没有什么人,只是左手方有个桌子旁,做了两人,一个和左父一般年纪,另一个明眸皓齿,唇红面白,长发绾髻,是个女子,和左翼一般大小。那年长之人见左父上楼,忙起身相迎:“左大侠光临,崔某幸何如哉!莺莺,快过来见过左伯父和二位哥哥。”拉着身旁的少女,要她施礼。

“崔兄别来无恙,无妨,莺莺乖巧伶俐,倒让这二位哥哥见笑了。”左父笑道。原来是东北大侠崔风,左翼暗道。

“我见过他们,他们欺负人!”少女嘤嘤笑道,一副女儿埋怨羞涩之态,惹人不胜怜爱,竟一下看得左翼失魂了。

“左兄真是个爽快之人呀,这么早就到了,哈哈。”一个粗犷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接着便是一串笑声。

楼下走来两人,正是金崇和他父亲金不换。

左翼和阿木斯首先一惊,疑惑地看着左父,左父却当不知,叫他们入席。一阵寒暄之后,大家都已坐定。

金崇贼眉鼠眼的目光在崔莺莺身上扫荡,似要将她全身看遍,这让崔莺莺十分生气,不仅站起身道:“爹,这个人好坏,老是瞧人家!”

“瞧一下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终究要给他瞧的。”崔风毫不在意道。

崔莺莺原本有气,听到这话,一顿足,就要往外走。“你给我回来!”崔风喝道:“还让你使性子了。”

金家父子一脸尴尬,左父见状,举起一杯酒,嘿然道:“崔兄,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长大了就明白了,来,兄弟先敬你一杯。”

崔莺莺无奈,只好坐回原位,兀自生闷气。左翼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坐那儿发呆,阿木斯碰了他一下,才警觉过来。

“少爷,你是不是你喜欢上莺莺姑娘了。”阿木斯凑到左翼耳朵旁小声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左翼见阿木斯一脸神秘,前一句话似乎正说中了他的心事,红着脸摇头道:“她是谁呀?”

“少爷,你真的不记得了,她就是风筝节那个蓝鱼风筝的主人呀!”阿木斯道。

这时,崔风起身,端起酒杯道:“今天,请二位师兄来,是要办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小女莺莺已到出嫁年龄,本已指腹为婚,今天就是订婚吉时,左大侠在场,就是为了做个证婚人。”

金不换喜得脸上横肉蠕动,难看之极,道:“崔兄,办事果然谨慎。”

“莺莺,还不快来给公公敬酒。”崔风满面豪气道。

崔莺莺百般不愿,心中所念之事尚未了解,若平时早摔门而出,只是今天这情形,她也有些忌惮了,最终举起酒杯走到金不换身前道:“金伯伯好!”

“怎么还叫伯伯呢?哈哈!”左父调笑道。

金不换举酒要饮,跟着笑了笑。

砰!

酒杯击在剑上的声音。金不换惊讶!左父更惊讶!

两人同时看向崔风:“原来是你!”

“果然是会无好会,宴无好宴!”

“没想到你是个这么卑鄙的人。”

“好说好说,彼此彼此。”崔风笑道,举重若轻。

几个少年木然不知所措,对发生之事也完全没有了解。

原来崔风以婚嫁之名邀请两人赴会,而暗中却分别与人商量,对左父便说:“到时,你只需在他饮酒之时趁其不备,下以毒手,而他会从旁协助。”而到了金不换那里就变成了:“你借饮酒之名,他必不会在意,掷出酒杯,我便出手将其击毙。”此时,事情泄露,真相大白。二人不及所料,只怪自己心中欲望使然,一心想除掉对方,好独占一方土地。

“可惜你错了,我们不会让你得逞。”左父冷冷道。

话音刚落,左父和金不换同时抽出佩剑,攻向崔风。崔风早已料到此招,有所防备,抓住莺莺的手,轻轻往后一掠,便躲过杀招,抬了抬手道:“且慢!你二人身中剧毒,岂有活命,我劝你们还是早备后事,免得……嘿嘿。”

话音未落,二人便感到真气受阻,知其所言不假,相互对视了一眼,竟然不谋而合:“如今到了这份田地,也只有拼个鱼死网破了,大不了同归于尽。”想至此,二人再无疑虑,杀招乍起,左家剑法和金门剑法同时运用。

绥鹅楼上一场恶斗即将来临。

崔风眼中笑意不泯,看着二人的剑招,躲也不躲,正要相迎,突然,崔莺莺抢先一步挡在崔风身前。崔风料所谓料,计划生变,一把扯开崔莺莺,剑为出鞘,两只剑已同时刺入他的胸口。

崔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中招了,想象中的一切都变了。二人喝下毒酒,所能支撑也只很短时间,剑招一出,必然殒命,而他根本不虚费劲,只要和他二人简单周旋,不时就能坐收渔翁之利,岂料中途莺莺杀出,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所有的事情,莺莺丝毫不知,她以为两大高手齐至,父亲必然不敌,慌忙舍身相救,哪知如此一来,反倒牵制了崔风的招数,救下莺莺却已然不及,左金二人纵然中毒之后,武功大大不济,但自己这么一折腾,明显暴露弱点,使得二人的剑长驱直入,毫不费力,便将他击倒在地。

此时,左金也已毒发,没料到,结局居然会是这样。三人处心积虑想要除掉对方,结果三人同时殒命,从今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这三个人的名字。想到这儿,三个人不仅无奈的笑了。

带着笑,三人没有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崔莺莺吓得脸色惨白,即使平日里胆大包天,也全仗父亲撑腰,可今天父亲突然死去,她仿佛觉得天地之间,已经失去了依靠,竟不知何去何从,惶惶然下楼而去,若飘荡游魂。

左翼和阿木斯更是惊魂甫定,左父第一次带他们出门,居然就发生这样的事。左翼很想哭,却始终哭不出来。

唯有金崇像没事发生一样,见到左翼二人不仅怨恨堆积,杀心骤起。

“少爷!”阿木斯惊呼。金崇从崔风胸口抽出宝剑,纵剑前来,招招尽是夺命的路子。

左翼惊觉,慌忙闪开,堪堪避过杀招,背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少爷,接剑。”阿木斯已经绕过去,从崔风身前抽出了另一把宝剑。

左家剑法和金门剑法的正式对决。

第一招。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

第二招。

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

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

第三招。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一从魂散马嵬关,只有红尘无驿使

第四招。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第五招。

功成惠养随所致,飘飘远自流沙至。

我梦扁舟浮震泽,雪浪摇空千顷白。

第六招。

但闻北斗声回环,不见长河水清浅。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第七招。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佳处径须携杖去,能消几两平生屐。

左翼大喝一声:“哈哈,看你还怎么出招!”原来左家剑法和金门剑法都只七招,一旦用完,便无其他。

第八招。

云屏不动掩孤嚬,西楼一夜风筝急。

金崇诡异地一笑,却不招架,左翼虽多有疑惑,但无暇顾及,长剑直入。

“叮。”

左翼的剑竟然穿不透金崇的身体,金崇终于出招。

忽记横戈盘马处,散关清渭应如故。

左翼已然躲避不及,回剑也无招数可继。

阿木斯在哪儿?幸好还有阿木斯!阿木斯闪到,竟然以身挡剑。剑至,血,喷涌而出。“阿木斯!”左翼愤然回剑:“第九招,为你,千千万万遍!”

金崇人头落地,宝剑铿然作响。

阿木斯被剑贯胸而过,已无活命,嘴角的血和胸口的血都不住地往外流,一丝笑意若有若无:“少爷,为你,千千万万遍!可是,以后我再也不能这样了,你喜欢那个蓝鱼风筝的主人,你就去找她吧!”

“阿木斯!”左翼的吼声在绥鹅楼上震动,以致屋顶的积雪都片片飘落,每一朵精致的雪花都在落向地面的一瞬禁不住地微微颤抖,最终归于大地,归于平静。

覆满积雪的街道上,一个人影蹒跚向前,拖着斑斑血迹,将来路染的一滴鲜红。

远处,一个少女正缩在屋檐之下瑟瑟发抖,看见来人,目光闪烁不定,过了很久,终于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来人,就像很多次那人被另一个人抱住一样。

漫天雪花飞舞,晶莹的世界里不染一丝尘垢,轻盈,纯洁的精灵眨了眨眼,停在了一个雪人肩上。

跋:首先,我为自己玷污了大师之作而深深忏悔,道歉。其次,我想说我试图用这篇小说来表现一种平淡的真实,却最终没有达到。最后,谨以此文献给那些曾经真诚帮助过我的每一个人。

ps:新浪读书频道《追风筝的人》中文译版(建议英语好的可以直接买英文原版看!):

http://book.sina.com.cn/nzt/lit/zhuifengzhengderen/

百度百科。风筝:

http://baike.baidu.com/view/3357.htm

[ 本帖最后由 ydp5237 于 2008-6-2 18:31 编辑 ]

尔雅 发表于 2008-6-1 22:00

晕,小段还是把原文贴过来吧,这样贴链接很不厚道哎。。。:rytym

粗犷一猛男 发表于 2008-6-2 10:57

是啊是啊,直接帖原文吧~

宫商字 发表于 2008-6-2 18:30

抱歉啊,我马上贴原文。

京允 发表于 2008-6-3 12:42

。。。。傻眼。。。
我没看错吧,武侠故事。。。
你。。。你在武侠故事叫什么?

荆青 发表于 2008-6-3 12:47

吓。。。还以为是胡塞尼的《追风筝的人》呢。。吼吼。。不过写的不错哈。。。看来灵感却是来自阅读地说。。。

宫商字 发表于 2008-6-3 13:53

回复 5# 的帖子

我在武侠故事叫段誉呀,怎么了

我是树 发表于 2008-7-1 13:50

原帖由 宫商字 于 2008-6-3 13:53 发表 http://www.jyjh.net.cn/bbs/images/common/back.gif
我在武侠故事叫段誉呀,怎么了

不知你所说武侠故事是不是《武侠故事》杂志的官方论坛:www.rfwxgs.com/bbs,我和京允都常去那里,大家多交流~~~~~~

宫商字 发表于 2008-7-8 12:49

你们在那边叫什么?我在那边叫段誉的,我一般只在武侠原创区和诗词版~

金古庸龙 发表于 2008-7-10 20:42

在武侠故事看的本文~
在咱自家回应一下,
文笔还不错啊,:sftr
学习了~
但我也觉得后段收尾故事与前文衔接有问题~
该打伏笔`:wer

纳兰狂徒 发表于 2008-9-29 19:21

我就是过来顶楼主的文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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