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中国武侠小说
中国最早的武侠故事应该出现在东晋南北朝时期(要把《战国策》和《史记》里的刺客和任侠的传记排除掉——因为那已经是正史了),代表作是《搜神记》里的《三王墓》,即干将莫邪的故事。而且一直到现在,这个题材还存在着。抛去文学角度不谈,这类作品能够后继有人,主要原因是因为它通俗易懂,写作起来较其他作品容易一点:只要你会编故事就行,荒诞不经也不打紧。
中国古代的武侠小说,多数以话本、评书的口吻来描写:如四大名著中的《水浒传》(严格意义上来说,《水浒传》不是纯粹的武侠小说;但是涉及到宋江上山前的故事,带有比较浓厚的武侠风格)。而且这一风格发展到近代依然如故:比如石玉昆的《三侠五义》等书,莫不如此。
此外,近代武侠书,还有《秋瑾传》之类的。但是由于当时中国文坛出的好的作品实在太多(这也是中国文学的一大特色:乱世必然出佳作),武侠书又被当时的上流社会认为是“低级趣味”,因此也就鲜有问津了。
解放前也有类似的作品,代表作是蒋光慈的《短裤党》,里面的邢翠英就是一个女侠客的典型(当然,这个女“侠客”的下场很惨)。还有就是宫白羽的作品。但是当时的武侠作品,依然无法入流。
武侠作品真正开始入流是在解放后,大批的新武侠开始崭露头角:在大陆,以曲波、知侠等为首的一批作家,创作了许多歌颂解放军英雄的武侠作品。这其中尤其以曲波的《林海雪原》为代表。与此同时,在香港,也有众多的报刊在连载武侠小说。这当中首推梁羽生和查良镛两位先生的作品。而这两人中,金庸的成就又相对要高一点,连**同志后来都予以了肯定。台湾的情况不太清楚,所以不便评说。
这类作品的共同点是:抛弃了过去评书版的形式,加入了浓厚的文化、风俗的描写,又加入了不少人文和历史的典故,比较过去的武侠小说起来,可以算是走入了比较高的档次。之所以现在还有人写武侠小说,主要还是在受这一时期风格的影响。
以《林海雪原》为例子:里面就有不少关于当时关外民俗和奇特现象的描写,比如这一段:
库仑比,
四大怪:
年年大雪岗不白,
松树秃头鸟不来,
白天北风刮日头,
夜晚南风吹门开。
如果不是当地的特殊地理条件和气候,是不会有这“四大怪”的。再来看看这段关于民俗的:
关东山,三桩怪:
窗户纸糊在外,
养个孩子吊起来,
公公穿错媳妇的鞋。
这既是民俗,又引人入胜。读完这部书,在当时,你不出门也可以知道关外的事情。当然,既然被我列入武侠书的行列,《林海雪原》里的“侠客”还是不少的:杨子荣“智取威虎山”、“舌战小炉匠”等片段,就是地道的武侠情节。杨子荣也因为这部书,而被神话成了一位“义侠”型的人物。
金庸小说里这样的文化描写就更多了:以《射雕》的《亢龙有悔》那回为例:……只见一碗是炙牛肉条,只不过香气浓郁,尚不见有何特异,另一碗却是碧绿的清汤中浮着数十颗殷红的樱桃,又飘着七八片粉红色的花瓣,底下衬着嫩笋丁子,红白绿三色辉映,鲜艳夺目,汤中泛出荷叶的清香,想来这清汤是以荷叶熬成的了。
黄蓉在酒杯里斟了酒,放在洪七公前面,笑道:“七公,您尝尝我的手艺儿怎样?”
洪七公哪里还等她说第二句,也不饮酒,抓起筷子便夹了两条牛肉条,送入口中,只觉满嘴鲜美,绝非寻常牛肉,每咀嚼一下,便有一次不同滋味,或膏腴嫩滑,或甘脆爽口,诸味纷呈,变幻多端,直如武学高手招式之层出不穷,人所莫测。洪七公惊喜交集,细看之下,原来每条牛肉都是由四条小肉条拼成。洪七公闭了眼辨别滋味,道:“嗯,一条是羊羔坐臀,一条是小猪耳朵,一条是小牛腰子,还有一条……还有一条……”黄蓉抿嘴笑道:“猜得出算你厉害……”她一言甫毕,洪七公叫道:“是獐腿肉加免肉揉在一起。”黄蓉拍手赞道:“好本事,好本事。”郭靖听得呆了,心想:“这一碗炙牛条竟要这么费事,也亏他辨得出五般不同的肉味来。”洪七公道:“肉只五种,但猪羊混咬是一般滋味,獐牛同嚼又是一般滋味,一共有几般变化,我可算不出了。”黄蓉微笑道:“若是次序的变化不计,那么只有二十五变,合五五梅花之数,又因肉条形如笛子,因此这道菜有个名目,叫做‘玉笛谁家听落梅’。这‘谁家’两字,也有考人一考的意思。七公你考中了,是吃客中的状元。”
洪七公大叫:“了不起!”也不知是赞这道菜的名目,还是赞自己辨味的本领,拿起匙羹舀了两颗樱桃,笑道:“这碗荷叶笋尖樱桃汤好看得紧,有点不舍得吃。”在口中一辨味,“啊”的叫了一声,奇道:“咦?”又吃了两颗,又是“啊”的一声。荷叶之清、笋尖之鲜、樱桃之甜,那是不必说了,樱桃核已经剜出,另行嵌了别物,却尝不出是甚么东西。洪七公沉吟道:“这樱桃之中,嵌的是甚么物事?”闭了眼睛,口中慢慢辨味,喃喃的道:“是雀儿肉!不是鹧鸪,便是斑鸠,对了,是斑鸠!”睁开眼来,见黄蓉正竖起了大拇指,不由得甚是得意,笑道:“这碗荷叶笋尖樱桃斑鸠汤,又有个甚么古怪名目?”黄蓉微笑道:“老爷子,你还少说了一样。”洪七公“咦”的一声,向汤中瞧去,说道:“嗯,还有些花瓣儿。”黄蓉道:“对啦,这汤的名目,从这五样作料上去想便是了。”洪七公道:“要我打哑谜可不成,好娃娃,你快说了吧。”黄蓉道:“我提你一下,只消从《诗经》上去想就得了。”洪七公连连摇手,道:“不成,不成。书本上的玩意儿,老叫化一窍不通。”黄蓉笑道:“这如花容颜,樱桃小嘴,便是美人了,是不是?”洪七公道:“啊,原来是美人汤。”黄蓉摇头道:“竹解心虚,乃是君子。莲花又是花中君子。因此这竹笋丁儿和荷叶,说的是君子。”洪七公道:“哦,原来是美人君子汤。”黄蓉仍是摇头,笑道:“那么这斑鸠呢?《诗经》第一篇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以这汤叫作‘好逑汤’。”
看看吧,连这做菜和品尝上都有如此高深的学问,这两道菜和后面的“二十四桥明月夜”都是对中国古典文化的反映。
当然,这与两部书的作者自身的文化底蕴深浅有关:曲波是杨子荣的政委,参加过东北境内的剿匪战斗,所以他对关东山的民风民俗、对整个剿匪过程以及土匪的黑话都如数家珍。金庸家学渊源,自己又读过文学系,如果不是后来经商的话,他不是一名好的记者,就是一位专业的作家(其实就是他业余写的15部武侠小说,也已经令他出了名)。
有人说,我似乎遗漏了古龙(古龙的《护花铃》我也拜读过)。其实不是这样:在我个人看来,古龙似乎想走与众不同的路,但是却没有能脱离旧的庸俗文化的小窠。即使他还健在,恐怕也难以提高了,或许是因为他的文化底蕴不及金庸吧。
不过古龙也有一定的影响:当代很多写武侠小说的,多是去刻意模仿他的风格。但是却没有神似者,都是东施效颦、邯郸学步,浪费了时间和财力、人力、物力。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当代的武侠书,看来看去,都让人“鸡皮掉一地”,没有任何积极的东西。看来,武侠小说这棵“常青树”也有枯竭的一天。如果不想枯竭,对于武侠文化进行一次“革命”,是不可缺少的。但是不是像步非烟那样革呢?有待商议。
不管怎样说,武侠小说在中国文学史中,有它的一席之地。它曾经引导了一些人去扶危济困;当然,也有一些人从中学到的是无恶不作。但是这与武侠小说本身无关,正如有人说的:“《九阴真经》还是《九阴真经》,主要是修炼的人不同。”
因为武侠小说也可以不要文化描写,古龙的小说后期已经开始探讨人性,人的内心,而不是说故事。 武侠小说。。。渐渐注重人物。。而非江湖。。。。这样。。是好是坏呢。。。:w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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