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大蟒。。也是极品。。。。 当下饱餐了一顿蛇肉,将短剑掖进腰带,束紧衣衫。看看南面山壁稍微平缓一些,吸一口气,向上爬去。
初时二十余丈攀爬的还算顺利,渐渐的山壁越来越滑溜,山壁上光溜溜的,一棵可以得手的小树也没有,只能抠在岩石的缝隙中借力。
又上了十余丈,抬头仰望,山峰似是往里弯了过来。将脚蹬在一处凹洞,双手向上掏摸,平滑如镜,绝无再容着手之处。
陈一民颓然叹了一口气:“只好先下到谷底,再做打算。”双手扣住山隙,腾出右脚往下探,不料一只脚撩来撩去,说什么也踏不到先前落脚的凸石。
他低头一瞧,脚下一溜光光的,怎么也看不清方才上来的路径。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刚才仰望而上,一块块凸石缝隙瞧得清楚,这时俯身下望,只一块凸石便挡住了视线。这时固然再无法往上攀,但也下不去了。
背脊一凉,噌地冒出一股寒气。心道:“不好!这下连下也下不去了!”这时和那日从悬崖落下的情景倒也相似,只是那日运气好,虽然受了一场惊吓,其实已到了谷底。这时身在半山腰,时候一长,一旦坚持不住,便摔得粉身碎骨。
陈一民心中一凉:“究竟是命中注定,老天爷只叫我活到二十岁!”心知这般上下两难,最多撑的一两个时辰,终于难逃一死。
他见往下之路已是再也看不见,但往两旁去,倒是能够。求生之意是人的本性,明知无用,也要挣扎一番。当下瞧瞧左边,又瞧瞧右边,都是差不多,心一横,往左边移去。
这一番平移,比攀爬又难的许多。从谷底看来,只见一个黑点在高大的山峰上缓慢的移动,方知一人之微,在天地之间,实是渺小之极。
但他终于移到山壁的尽头,山壁向里转弯。这时已然精疲力竭,停了一停,深吸一口气,侧头向弯那边瞧了过去。
顿时犹如身坠冰窟,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结,从头到脚,连脚趾头都在打颤。
山壁这边还是连绵不绝的山脉,陡峭的山峰直插入云,比这边还要险峻,稍远处云雾缠绕,隐隐只能看见山峰的黑影。只怕是范宽也不能画出这样迷离悠远的意境。
陈一民终于感到了绝望,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件件琐碎的小事:“我十四岁上死了爹爹,不久妈妈也死了,我变成了孤儿。
“后来师父收留了我,他对我很好的,给我饭吃,给我衣穿,还教我武功,和别的师兄弟们并无两样。
“师姐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呢,整天只知道玩。哈哈!”他想起师姐,脸上露出笑容,“别的师兄弟们每天都在抓紧练功,就算陪她玩,也只是敷衍一会儿。后来师姐叫我跟她玩,我便天天陪她玩,练不练武功,又有什么要紧?”
“她一天天的长大了、长高了,我却不怎么长个子。后来她说和我差不多高了,便要我叫她师姐,师父不许,说她没大没小。那又有什么要紧,叫师姐就叫师姐,派里人人都比她大,每个人都叫她师妹,她心里当然不舒服。我就叫她师姐,让她高兴。她却不叫我师弟,只叫我大头菜。”
白兰笑他憨厚木讷,便给他取了这个外号。大头菜也没什么含义,只是说起来就觉得顺口。
“再后来她开始爱打扮了,渐渐的也不怎么来找我玩了。有一天我无意听到师娘对师父说:‘咱们兰儿不小啦,该当给她对头亲事了。’师父‘嗯’了几声,却没有说话。
“唉,师姐当真不小啦,当真该对头亲事啦!可是……可是……这头亲事……”
他摇了摇头,心想:“师姐终究是要嫁人的,到时候她嫁了人,我活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味道?”深深觉得,就这样悄没声息死在这深山中,未始不是个解脱。
只觉手上、腿上越来越麻,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流失。隐约看见前面山腰处横空长着一株小松树,心道:“我便爬到那树上去歇歇。”
手脚并用,费尽了最后的力气,终于到了松树边上。只见那松树儿臂粗细,生在山腰中一个小洞中,那洞口十分狭小,但盘着身子,也能坐的下去。他的心中又腾地升起一线光明,心道:“我便坐进去,还能多活上几天,便能多看几天这世间的景物,便能多想几天和师姐在一起的时光!” 眼看离那棵松树还有丈许之遥,只是这丈许之间实已无援手之处。这时身上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量,双脚在山壁上用力一登,凌空向松树扑过去。本来以他的轻功,横掠丈许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这时实是耗尽了内力,堪堪扑到松树边,差着半尺,便往下掉去。他心念电转,伸短剑连着剑鞘在树干上一搭,丹田中猛地冲出一道真气,贯入手臂,一按剑柄,将他挑的飞高三尺,再落下来时,已坐上树干。
树干被他压得猛地向下一沉,随即发出喀喇一声,不及细想,连忙往前一扑,钻进了山洞。松树前半截已断,被树皮连在后半截上荡来荡去。
这一下实是凶险无比,若是换作半个月前的陈一民,历此惊险万分之事,纵然不吓昏过去,也要瘫软在地,良久喘不过气来。但这十几日来他迭遭磨难,精神已磨练的颇为坚韧,这时竟不将方才死里逃生之事放在心上,转眼便去看这山洞。
这面山壁向东,阳光折射进来,只照进十几丈距离,里面黑黝黝的,似乎极深。他方才已抱必死之心,这时心中一团求生之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他休息片刻,斩断松树,分为几段,切口处流出浓浓的松脂。晃燃火折凑近,松脂一遇着火,慢慢烧了起来。
洞中通道甚窄,陈一民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撑地,往前爬去。爬得几十丈,通道渐渐宽阔,已能弓起身走。再过一会,便直起了腰,转过一个弯,突地胸中一震。
虽然他手中火把只能照见方圆几丈之内的情形,也能感觉到身处一个极其空阔的所在。四周一照,只见头顶累累垂垂,倒挂着无数巨大的钟乳石,火光下晶莹剔透,泛出柔和的光泽。地上到处生着奇形怪状的岩石,有的好像石桌石椅,有的好像虎豹牛马,俱是神态逼真,栩栩如生。
他四处巡走,东边一条小溪从两块肖似龟蛇的石间流出,潺潺顺着一条天然石沟往洞后流去。西边一根石柱从洞顶一直连到地上,就如一根擎天之柱。洞内四通八达,有无数的岔路。
陈一民生长福建,福建也是山区。他武夷派便是在武夷山上,山后到处都有山洞,他和师姐平时也经常到洞中玩耍,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气势磅礴、气象万千的大溶洞。
他不知这山腹中的溶洞到底有多大,也不知这许多岔路到底通向何方。观赏了一阵,决定沿着溪水而走,至于到底走不走的通,那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于是沿着溪水往前走去,只见一个一个大大小小的溶洞连绵不绝,火把已点掉了两根,还是不见尽头。在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前,他心中隐隐感到恐惧。
所幸耳边淅沥沥的,溪水始终在他身边流淌,没有断绝。看情形是在一直往下。他蹲下身子,在石沟中捞了几捧水喝,只见这时溪水已不是先前那样一条涓涓细流,已是越来越宽。
再穿过一条低矮的甬道,忽觉脚下潮湿,伸低火把一照,溪水在此尽数汇入一条小河之中,前面已没有路。他欲待回头,可是手里只有一根火把了,火把一熄灭,在这网罗一般的溶洞中那可真是只有乱走到死而已。
一咬牙,心想:“左右是这么一回事,便往前去,至多淹死在河中,那也没什么分别。”心中存了这个主意,便往河中趟去。
那河水仅淹没膝盖,他心中一喜,更不犹豫。这山洞中甚是温暖,他走了半天,燥热难耐,已经汗出不已,这时被河水一浸,登时觉得清凉无比。
只觉脚底都是细沙,走在上面麻痒痒的十分舒服。再走一会,河水渐深,慢慢没过他的胸膛,他高举火把,生怕被浇灭。忖道:“再往前面去,只怕河水便要漫过头顶,怎么办?”虽是在问自己怎么办,却是一点主意也没有。
还好河水始终没有漫过他的头顶,淹到他颈项后,便不在向下。过了一会,河水渐渐退过他颈项,又退过胸脯,又退过腰间,终于越来越浅,走出了小河。前面又有了路。
他更不停歇,只管往前走,只觉的石道逐渐往下。又不知走了多久,转过一个弯,忽然手中一痛,火把已烧到手上。不由得手一松,树枝掉在地上,火舌暴涨,接着熄灭,四周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陈一民呆了一呆,突然间纵声狂笑,笑声在洞中四壁回荡,传来“哈哈哈…哈哈哈…”的回声。这大溶洞中几千年来、几万年来,除了潺潺的流水之声,第一次有了人的笑声。可是这笑声之中,为什么显得这样无奈?这样伤心?钟乳石静静的挂着,石壁静静的耸立着,似乎都在倾听。
他笑了良久,忽然之间,又痛哭起来。开始还只是低低的抽泣,后来哭声越来越响,眼泪滚滚流下。这么多天来的遭遇,都要顺着泪水,落在地上。
陈一民又笑又哭,过了好久,哭声终于渐渐的低了。他的心中生起一股倔强:“我要走出去!我要走出去!”
双手摸到了石壁,往前挨着走。脚下不时踢倒岩石,他也不觉得疼痛。脑海中只有一张图画:师姐微微扬起了嘴角,带着又有些轻蔑,又有些嗔恼的神色,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一个声音不住的激励着他:“我要见到师姐!师姐还在找我!我不可以死在这里!”跌跌撞撞,也不知走了多久,陈一民浑身都已经麻木,脑海中越来越迷茫,只是凭着一丝意识在往前摸着、走着。
突然之间,他的脚踢倒一个东西,那东西软绵绵的,绝对不是岩石!在这一瞬间,仿佛一桶凉水从他头上倒下,脑中顿时清醒。
当即俯下身来,伸手去摸索。只觉触手处稍稍有些刺手,似是一些细细的竹条,再往下摸,圆圆的一个物事,生着许多小孔。
啊!他知道了,这是一只箩筐!
心中的喜悦难以形容:这里有只箩筐,那便一定有人来过!他的双手不住颤抖,摸到箩筐中一颗颗圆圆的物事,拿起一个凑近一闻,一阵清香扑鼻而来,是山芋!
他狂喜之下,顾不得擦去山芋上的泥土,张口便咬。山芋甘甜的汁液流进嘴里,脆爽的山芋肉吞进肚里,只觉说不出的舒服。
他吃完一个,又拿起一个,另一只手仍然扶住石壁,往前走去。眼前虽然仍是黑漆漆的,但他的心中,却已经露出万丈光芒。
待得另一个山芋吃完,脚下开始不断的磕磕碰碰,他俯身摸索,摸到了越来越多的山芋,有的装在箩筐里,有的装在麻袋里。
终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丝天光。这一丝天光,就是春天里最温暖娇媚的阳光也无法与之相比!就是阿房宫冲起的燎天火焰也无法与之相比!
他脚下加紧,往光亮处奔了过去,越奔越快。心情激荡之下,不时被箩筐绊倒。眼前越来越亮,终于跑出了大溶洞。
洞口离地不及一丈,只见一张梯子靠在洞边。他哪里还顾得从梯子爬下?轻轻一跃,便着了地。
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他在山壁之上,如果不是往左,而是往右,便到不了那溶洞入口。就算进了洞,溶洞中岔路阡陌,千差万别,偏偏他走上了正确的路。这中间只要有一步错了,陈一民便永远留在这群山之中了。 这里是一个树林,林间有一条小路,一看就知道是来来往往的人走出来的。忽然远远听见有人发出“嗨、吭,嗨、吭”的声音。若在平时,陈一民便迎了上去,这时他历经遭难,把细许多,当下闪身在一棵大树后面。
过了一会,两个乡下人打扮的汉子抬着一只大麻袋走了过来,麻袋中一块块凸出,似乎装的就是山芋。
只见他们来到梯子前,一人先爬上,放下一根绳子,另一人将绳子系在麻袋上。上面一人“嗨”的一声,便往上提,另一人托住麻袋,往梯子上爬,助上面那人将麻袋提上。
麻袋提上洞口,两人又抬起来往里走去,过不多时,空手走了出来。陈一民恍然大悟:“这些乡下人将山芋藏在山洞之中,便不易腐烂,这比埋在山芋坑中要好的多!”
原来这附近的乡下人无意间发现这个山洞,见里面气候干燥,用来储藏作物再好不过,比地窖中更好。就把一时吃不完的庄稼放在里面,只是洞里面千岔百回,生怕进去迷路,这山洞深处却从没有人进去过。
陈一民这时疑虑尽去,上前向两人作了个揖,问道:“两位大哥,我在这山林中迷了路,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两个乡人还了礼,一人道:“你从这条小路出去,不要拐弯,到头就是大路,往北去是广德县,往东去是长兴县,都是差不多路。”陈一民谢过两个乡人,循路出去。
来到大路,见到路上来来往往的马匹车辆,这才真的相信自己已经重回人间,心中五味杂陈。回头仍能看到隐隐的高山,顿生隔世之感。
心想:“我该当是到徽州去寻师父还是怎么?”又想:“已过了这么多天,师父不见得还在徽州。再说师姐找到了师父,定是要到广德来找我。但是智高和尚他们想必也不会待在广德,说不定早已到了应天。
“要不我到应天去?可是应天城那么大,到哪里去找师父师姐?
“嗯,嵩山大会快要开了,师父师姐一时找不到我,定然先要去嵩山参加武林大会。我何不上嵩山去?”想来想去,觉得只有到嵩山去为好,当下向人问明路径,往西北而去。
他身无长物,除了一柄短剑。原来仅有的几块碎银子也早在广德被官兵搜去。心道:“这里到嵩山,千里迢迢,没有半点盘缠,这可怎么办?”
他茫然四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顿了顿心道:“这么多艰难困苦都熬过来了,现在重回人间,还怕饿死在路上不成?”
他知道此去还得经过广德,到底怕智高、孤尘子、田文炳三人还不曾走,走到僻静处,将短剑贴肉插了,又在地上滚了几滚,弄的灰头土脸,他的衣衫本就在山石上擦的破破烂烂,这时看来,十足一个乞丐。就算白兰见了,怕也一时认他不出。
傍晚时分到了广德,他不敢进城,见城内安安静静,城外行人行色匆匆往家赶,也没有官兵往来警戒,看来智高他们已经走了。
他仍是不欲进城,绕过去又走了二十几里路,直到天色全黑,才随便找了个草窝睡了。次日醒来,寻些野果吃了,继续赶路。
他甚有骨气,不愿向人乞食。有时别人看他可怜,捧碗饭给他,他也不要。还好正是万物成熟之时,林间野地里经常能找到野生野长的瓜果来吃。
天气越来越凉,若在武夷山上,师娘早就给他们一干师兄弟们做好了夹着棉絮的秋衣。他身上还是那件青布长袍,说也奇怪,并不觉得冷。每晚打坐练功之时,只觉体内真气越来越多,一加搬运,更是暖洋洋的。运的十几个周天,便露宿在野外,也不觉得寒冷。
就这般饥一顿,饱一顿,有时睡在荒野,有时睡在破庙,一路打听问路,这日终于到了嵩山脚下。
嵩山雄卧中原,比安徽的山又是不同。嵩山属伏牛山系,东接豫冀之交的太行山脉,西至洛阳过去。嵩山主山巍峨雄奇,令人顿生高山仰止之意。
陈一民无心观看景色,发足往山道上去。奔了一阵,心想:“嵩山派不知道该怎么走?需得找个人来问问。”忽地心念一动:“这几日定有不少武林人士上山,我只需看到身负武功的豪客,便跟着他们上去便是。”
岂料走了半天,别说是武林豪客,就是游山玩水的旅人也没有看见一个。他心中奇怪,远远望见前边树林掩映之下,伸出一角黄檐。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寺庙,山门上一块黑色匾额,用金粉写着‘渡劫寺’三个大字。陈一民见山门紧闭,微觉奇怪。定了定神,上前打门。 敲了良久,山门吱的一声,开出一条缝隙,一个老和尚探出头来。陈一民忙作揖道:“师父好!”老和尚见是一个花子,不耐烦的道:“我们出家人自己也要靠别人施舍,哪里有饭给你吃?去,快去快去!”
陈一民这一路上被别人误做叫花子,本也不少,这时见这老和尚也将自己当成了乞丐,忙道:“师父误会了,我不是来要饭吃的。请问你知不知道……”老和尚不待他说完,早已砰的一下,将山门关上。
陈一民一句话没问完,急忙又敲门。只听里面一人道:“怎么啦?是谁在外面?”又听那老和尚道:“是个花子,来讨饭吃。被老衲赶出去了。”语声甚是恭敬。那人道:“让我看看,莫要是奸细。”
话音刚落,山门打开,这一次却开的老大。当先一人走了出来,却是个军官打扮之人,陈一民在福建见过官兵的衣着服色,看他的穿戴,品阶竟是不低。
那军官看了他一眼,啐了一口,道:“真是个叫花子,快滚!快滚!”陈一民刚要答话,忽地看见一个和尚走了过来。本来寺院中见到和尚,那是再也平常不过之事,远不如看见一个军官走出令人惊讶。
陈一民只觉一颗心‘砰砰’直跳,原来这个和尚竟是智高!看了他一眼之后,再也不敢看第二眼,垂下了头,转身就走。
忽然眼前一花,一人已拦在面前。他低着头,只看见一件杏黄色的僧袍。只听智高道:“你这个花子,是来讨饭吃的吗?”陈一民不敢不答,极力嘶哑着嗓子道:“不…是…是…”心中惊慌,生怕他认出来自己。
这时他蓬头垢面,胡子也长出来了,一件青布长袍污秽不堪,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智高压根儿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花子便是从自己手上溜掉的那个武夷派少年。他突然大喝一声:“你是丐帮的吧?到这儿来想干什么?”
陈一民听他把自己当成丐帮的了,反而放了心。忖道:“素闻丐帮一向反对朝廷,这智高是朝廷的人,又且那边还站着一个军官。我可不能自承是丐帮弟子。”当下装出一副可怜相,嗫嚅道:“什么丐帮…….丐帮……我不知道……我……我饿……”
智高见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本不太像丐帮中人,刚才只不过是虚意恫吓,又道:“那你怎么见了我就走?”
陈一民道:“我……害怕……害怕……”智高道:“害怕什么?”陈一民道:“我害怕……那位官爷。”
智高“哈哈”一笑,终究有些不放心,发掌往他肩上推去。陈一民一直低着头,没瞧见他出手,否则两人若是对面而立,一见他手臂微抬,便自然而然要伸手去格。这时出其不意,被智高一推,跌了个仰面八岔。心中大叫:“他认出我来啦!他认出我来啦!”便欲发足奔逃。
智高这一下只是试探他是否有武功,并未用上内劲。这时见他应手而跌,疑心尽去,“哈哈”一笑,几人反身进寺,关上了山门。
陈一民愣了半晌,爬起身来。他生怕智高在后窥探,不敢使用轻功,只一步一步的走。走的远了,这才发足飞奔。
奔了一阵,见没人追来,这才停步慢行。忖道:“智高怎么也在这嵩山?他在这里干什么?”想得头也痛了,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又望望山路上,还是看不见一个人。往前走了一会,终于看到两个人。那两个人做樵夫打扮,正在树林间往一条小路走去。陈一民急忙上前叫住,问道:“两位大哥,请问往嵩山派怎么走?
一个年纪大些的樵夫往上一指,道:“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上爬,那最高的峻极峰上,就是嵩山派了。怎么,你也知道这两天嵩山派来了许多客人,想去讨饭吃?” 陈一民也不多辩,道:“多谢这位大哥。”瞧见他们正欲走下去的那条小路生满了荆棘刺树,随口问道:“两位大哥是要下山去吗?”那年轻的樵夫望了他几眼,道:“怎么啦?”
陈一民道:“我看这条小路很难走,你们若是下山,干嘛不走大路?”那年轻的道:“怎么,你不知道吗?”陈一民摇摇头。
年轻樵夫道:“你这花子,要饭也不拣地方,这几日到嵩山来干什么?说与你听了也不打紧,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山下来了不少人,却不上山。早上我们俩上山砍柴,倒也没什么,砍完了柴下山去,那伙人却凶巴巴的说道:只许上山,不许下山。我争了几句,倒被他打了一拳。”说着气鼓鼓的,抹了抹脸。
陈一民见他脸颊肿起,这一拳着实不轻。他回想起来,自己上山时确是见到山脚下东一堆、西一堆的有不少人,依稀记得这些人都是寻常打扮,他以为是准备上山的游客,也没在意。当下奇道:“哪有只准人上山,不准下山,这是什么规矩?是些什么人?”
那年长樵夫道:“我们怎么知道是些什么人,不过他们都有武功,这是一定的。这不,我们只好重新上来,从这条小路下山去。”
陈一民见他们确实也不知道些什么,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大叔,今天是多少了?”年长樵夫道:“今儿是九月十六吧?”望向那年轻樵夫,语带问询。年轻樵夫道:“昨天我妈烧了月半香,不错,昨天是十五,今天十六。”
陈一民一惊:“那么今天是武林大会的首日了。”道了扰,径自往山上去。心中好些疑惑,想到智高出现在渡劫寺中,山下又有这么一帮人守着,隐隐觉得不妙。心想只有见到师父,跟师父说,他必然知道怎么应付。当下加快脚步急行。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嵩山也不是甚高,走了一个多时辰,已然望见峰顶。这时天色见黑,峰顶上稀稀落落的点起了火炬,渐渐的峰顶到处点起了火炬,从下面看去,火光映红了半个山头。
离火光越来越近,转了一个弯,首先看见数十间大屋,大屋前好大的一片空地,空地周围搭慢了草棚。大屋前、草棚边,到处点着火把,将眼前照的亮如白昼。
空地上摆着七八十张八仙桌,每一张桌子前都坐满了人,正在喝酒吃饭,喧闹不已。陈一民粗粗一数,约莫有五六百人。
心想:“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豪侠都到齐了,今日已经开了一天。”他站在一个草棚边上,极目在群豪之中寻找师父的身影,但几百人聚在一起,一时间哪里找得到?
几十个人在桌边大屋之间穿梭往来,不住添酒送菜,陈一民看他们有老有少,有俊有丑,都穿着一色衣衫,认得是嵩山派弟子。
一名嵩山弟子看到了他,走到他面前说道:“你这花子,消息倒也灵通,知道这几日嵩山派大宴宾客,赶上来蹭饭吃。”
陈一民忙作揖道:“这位师兄误会了,我……请问武夷派的白掌门在不在此间?”
那嵩山弟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几眼,面露鄙夷之色,哼道:“你想要碗饭吃便与你,还乱扯什么干系。你道乱攀关系,就让你上桌吃个饱啦?”
陈一民一张脸涨得通红,吃吃地道:“不……我……我是……”待要自承是武夷派弟子,一句话到了嘴边,终于硬生生咽了下去。忖道:“我这副样子,也难怪别人误解。我自己被人看不起也罢了,不能连累师父脸上无光。”
那嵩山弟子看他被自己拆穿,噎的说不出话来,得意洋洋的道:“怎么,认了吧。喏,这些就给你吃了吧。”他手上正端着几个撤下来的盘子,剩了些残羹剩菜,当下伸到他面前。
陈一民哪里肯接,扭头就走。那嵩山弟子哼了一声,自顾将盘子送到厨房里去。陈一民忖道:“我这副样子,委实上不得台面。怎生去找一件新衣来穿上?”话虽不错,可是到哪里去找一件新衣?
他见那厨房边上放着十余只大盆,有的堆满了用过的碗碟,有的是空的,装满了水。灵机一动,走了过去,心道:“找不到新衣,我也该当弄得干净些。”当下将发髻拆开,捧水洗头洗脸。 这时两名嵩山弟子端着菜碗从厨房走出,他忙背过了身子,不去瞧他们。这放大盆的地方在背光阴暗之处,那两个嵩山弟子自顾说话,倒没注意到他。
只听一人道:“这武林盟主之职,除了咱们掌门人,又有谁能做得?”另一人道:“就是,可恨那些人各怀心思,都想自己来做,他们也不抻量抻量自己,有多少斤两?”先一人道:“青城派那个老牛鼻子冯千里,昆仑派的何其高都吵着要做,崆峒派的常掌门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想做的。只有峨嵋派的清风师太,她是女流,不来争这位子。”
另一人道:“嗯,要说能和咱们师父武功、名望在伯仲之间的,也只有武夷派的白掌门,可是他既不说要做,也不推举别人,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两人渐走渐远,陈一民也听不清他们后面所说之话,心想:“原来今日是在推选武林盟主,大家都想来做。听他们说,师父也在这里。”想到师父就在此间,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暖流。
这时一名仆妇过来洗碗,见他蹲在地上,以为是哪一派的弟子喝多了酒,在此呕吐,说道:“这位小侠,请你走远一点,别在这里吐。”
陈一民回过头来,见是一个极胖的厨娘,衣管捋到肘际,正在对自己说话。刚要回答,那仆妇见他满脸胡子拉茬,细细一看他一身衣服破破烂烂,怒道:“原来是个叫花子,你在这里干什么?莫不是想偷东西?”说着顺手提起一把锅铲向他打来。
陈一民哪敢多说,赶紧落荒而逃。那仆妇见他跑了,也不追来,口中兀自骂骂咧咧。陈一民跑到火光照不见的一块大石后面,心里发愁,想找一处水潭来洗洗衣服,但这峰顶除了岩石杂草,哪里有水源?
正在这时,忽听一人朗声说道:“各位英雄请了,嵩山派招待不周,请大伙儿见谅。”声音雄浑爽朗,虽然峰顶吵吵嚷嚷,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一民心中一凛:“这人好深厚的内力!”从石后探头去看,只见大屋前站着一干人,当先一人身形魁梧,他身旁站着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和两个少年,其中一个身穿红衣,似乎是个女子。只是隔得太远,看不清他们的面貌。
当下群雄七嘴八舌的应道:“秦掌门客气了!”“嵩山派的菜肴可整治的精美啊,秦掌门费心了!”
陈一民心道:“嗯,原来这位就是嵩山派掌门人,怪不得内力这么深。”只听秦掌门又道:“大家吃好喝好,酒菜管够!”群雄又是轰然做谢。
嵩山派掌门说完,一干人回身入内。陈一民眼中忽地一亮,只见其中一人白衣飘飘,甚是抢眼,看他背影,不是师父是谁?心中大喜,便欲抢上去相认。忽地想到:“我这样子跑上去,不是出师父的丑么?”
转念一想:“原来师父他们在屋里吃饭,怎地不见师姐?嗯,等大家吃完了饭,我再到师父房里去找他。只不知师父住在哪间房中?”
当下从黑暗之处绕行,兜了个大圈子,来到一间屋后。只见几十间房屋重重叠叠,实不知师父他们在哪间房中吃饭。
转头看去,只见中间一幢大屋甚是气派,比其他屋宇阔气的多,厅中灯火通明。陈一民便想过去看看,又想:“师父他们看来就是在这屋中,里面是各派的领袖,武功都是深不可测,我冒冒失失的走近,只怕没到门边,就被察觉。没的出丑,我就在这里等着是了。”
这间屋后生着一片竹林,倒也十分隐蔽,陈一民便在这里静静的等着。过了良久,只听得屋外空地上吃喝声渐渐小了,远远看去,群豪陆陆续续的散了席,三五成群的往各个草棚中进去。看来这次来的人太多,嵩山派中住不下,各派辈分稍低的弟子就住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之中。
陈一民心道:“嗯,外面已散了席,师父他们也快出来了。”过了一会,外边群雄俱已吃完饭,接着隐隐传来呯呤嗙啷的收拾碗碟之声,然后收拾之声也没有了。跟着外边火炬渐渐熄灭,月光便显了出来,峰顶披上了一层银辉。群豪都已睡了。然而大厅中仍然没有动静。 又过了一炷香时分,陈一民站的脚都麻了,便在竹林中走动走动,忽地看到竹林中一个人影一闪。陈一民一惊:“那是谁?莫非是智高和尚一路?”起身往那边寻去,却又看不见了。他回过头,忽然几棵竹子后转出一个人来,两人对面而立。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是吃了一惊。陈一民一瞥眼间,已看见是一个容颜秀丽的少女,脑海中隐约有些记忆,眼前这少女似曾相识。
那少女转过头便走,陈一民一呆,喉头滚了一下,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忽地听见有人说话:“各位师兄的房间都已经收拾妥当,尚有简陋之处,师兄们莫怪。”声音正来自那大厅之前。陈一民认得说话的是嵩山派掌门。
那少女刚好走到屋后转角处,听得嵩山掌门说话,似觉这样走出有些失礼,脚步顿了一顿,停了下来。
接着几人客气了几句:“秦师兄客气了。”秦掌门又道:“清风师太,您的房间在后进,那是我嵩山派一干女弟子所居之处。”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道:“秦师兄想得周到,多谢!”
陈一民探出一只眼睛看去,只见师父和一人正往这间屋子过来,定睛一看,那是个中年女子,身着丝缎对襟小袄,脸色柔和,心中大喜:“原来师娘也来了!”
武夷派掌门白谦和夫人走进这间房屋,陈一民心道:“原来师父师娘就是住在这间房中。”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师父师娘,心中不由得暖洋洋的,连日来所受的苦楚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各派的掌门、帮主都回到自己房中去了。秦掌门也反身进了大厅。陈一民和那少女一般心思,两人都是迈步欲走。忽然秦掌门又从厅中走了出来,旁边还有一位贵夫人。两人不约而同的又把脚缩了回来。
只见秦掌门和那贵夫人径往白谦夫妇所住的房中走来。他们走得近了,陈一民就看不到他们。只听秦掌门道:“白师兄,白夫人。”
白谦在屋里答道:“是秦师兄。”接着听见开门声,白谦道:“啊,秦夫人也来了。师妹,快招呼秦夫人。”陈一民听见师娘道:“秦家姐姐,你请坐。”屋里几人客气了一番。
陈一民心道:“秦掌门来找师父,不知道有什么事?”果然白谦问道:“秦师兄,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
秦掌门道:“嗯,这一件事,不单是要找你,也要找你夫人。”白夫人道:“哦,是什么事?”秦掌门笑道:“夫人,还是你来说吧。”秦夫人道:“老爷,您是一家之主,还是你来说吧。”
秦掌门顿了顿,笑道:“好,白师兄,那我便开门见山了。今天我和贱内见了令爱,心中十分喜欢。不知道令爱曾不曾许配人家了?”
白谦一怔,道:“这个,小女还不曾许配人家。”秦夫人抢着道:“那敢情好,白师兄,我和秦大哥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名叫九思,今天你和夫人都是见过了的。”
白夫人道:“嗯,秦师兄的公子生的好生英俊,待人接物又是彬彬有礼。果然是深有乃父之风。”
秦夫人听见她夸赞儿子,更加高兴,接着道:“我家思儿今年二十一岁,还没有成亲,今天我们一见令爱,心中就说不出的爱惜。我们俩这是老着脸皮,上门提亲来了。”
她这句话一说出,一时没人接口。陈一民的脑中轰的一下,当真是‘分开两片顶阳骨,一桶冰水浇下来’,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顿时一片冰凉。头脑中如一团乱麻搅来搅去,心中只有一个声音:“不!不!不!”
此时屋里屋外,有几个人的心中都在等待着白谦夫妇的回答。天地间静得似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终于白谦开口说话了:“小女顽劣不堪,只怕不足侍奉箕帚。”秦夫人忙道:“哪里哪里,白师兄过谦了。”白谦又道:“师妹,你怎么说?” 白夫人道:“师哥,这等大事还是由你来拿主意吧。”白谦道:“平常派中的公事自然是我来出面,这回是咱们的家事,便由夫人做主。”
秦掌门道:“很是,这儿子女儿又不是咱们一个人生的。当由白夫人和贱内做主。”秦夫人道:“白家姐姐,不是我往咱们脸上贴金,这武林之中,便只有嵩山派和武夷派是声名最隆。真真是门当户对,我家思儿和你家兰儿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呀!”
白夫人道:“师哥,你看秦师兄和秦夫人这么看得起咱们和兰儿,我也觉得这一门亲事实是天造地设呢?你说呢?”
白谦笑道:“我方才便说了,一切由夫人做主,你又来问我做什么?”秦掌门夫妇一听此言大喜,秦夫人喜道:“那我就老实不客气,叫一声亲家啦!”
陈一民听到这里,脑海中仅存的一点意识也飞得无影无踪。他们接下来说了些什么话,一句也没有听见去。眼睛睁得老大,呆呆的望着前面。
秦夫人的那一声‘亲家’,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了陈一民的心中,泪水顺着脸庞无声的流下。忽然看到那少女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她的身子在发抖,抖得越来越厉害。心想:“她干嘛这么害怕?”终于那少女扑通一下,昏倒在竹林中。
又想:“我干嘛管她害怕什么?这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我为什么生在这世上?我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从那山里逃出来?就死在那里岂不是干干净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第三章完) 花了两天功夫
一口气把第三章写完
赶在今天贴出,作为圣诞节的礼物。 十早兄恭喜你写完三章了,今天你拿了11个红包哦!!哈哈算是给你的支持和奖励:fg :fg :w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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