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 发表于 2009-4-12 15:54

转帖:评《我的团长我的团》之龙文章

张口岳飞、闭口屈原、左一个民族、右一个爱国;外表上更是风纪严整一丝不苟、对部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最初看他拔妖刀怒吼:我--就是你们的团长!好不煞有介事,真还吓人不轻呢!太像了今天那些专门在网上造事者了.

好象是在第35集吧,永远扬着下巴自命精英恃才傲物的虞啸卿,因为在沙盘推演中彻底败给了龙文章,之后他终于当面跪在龙文章面前,求这位炮灰兼人渣团长告诉他攻打南天门的计谋。似乎虞啸卿就此也真向龙文章表示服气了。

龙文章为了不让整整一个虞师的人马全部白白葬入进日军之虎口,他忍来忍去最后还是被虞啸卿所软化,终于拿出了经过深思熟虑攻打南天门的锦囊妙计。

龙文章攻破南天门的绝招,就是以他自己和整个炮灰团的生命作为代价,直接钻进日军防御的心脏部位,然后等待虞啸卿率大部队里应外合将日军全面击溃。

龙文章冒死出击之前,虞啸卿曾拉勾上吊跟他有一生死约定:两天;就两天之后率领全部人马杀上南天门获取全功。

龙文章真就像哥们儿那样相信了虞啸卿跟他的生死约定,然后他就拉着炮灰团钻进了敌人的心脏。

两天…四天…六天…八天…十天…二十天…三十多天过去;龙文章在搏命死守中,不是望穿秋水而是望穿日军枪口,但就是望不见组织上派来的援军。

然后是殊死的困守之中,整整等了38天;虞啸卿最贴身之亲信张立宪,当他发现自己一直全心崇拜的偶像居然欺骗了他,所以精神彻底崩溃,然后终于举枪自杀。

而龙文章的眼神从最初的眼巴巴盼望,到最后一点一点陷入绝望,他对孟烦了感慨道:虞啸卿这娃,越来越像唐基了。

当虞啸卿最真诚、最冲动、最想去营救龙文章和炮灰团之际;唐基副师长,作为长辈曾对虞有一席类似“顾问委员会”老干部式的肺腑教诲之言,内容无非是劝诫虞啸卿不要因小失大;要一切以大局为重;要服从组织;要懂得牺牲个人、要懂牺牲小集体、大河无水小河干、没有国哪有家……之类;凡中国为长辈者,心里都装满了这些,并且随时会以家长、亲戚、首长、上司的身份与口吻,去谆谆地告诫于后辈,以避免他们犯错误,以避免他们过于在乎他人的性命和利益,而忘记保护自己的性命和利益。

从小长大,一路上都不难见到无数像唐基这样的长者——他们还都有一个外号叫作“伯乐”。从小,我们还会无数次听到像这样的长者教导,据说只有接受了这样的教导,人才能算是真正成熟了。正所谓:无毒不丈夫也!

即使今天,我们到处还能常常听到类似的口号及话语:什么什么才是压倒一切的重中之重。

在这样压倒一切的大局为重之下,有人活来活去还只是一块炮灰。但有的人就会渐渐把自己活成了一辆坦克。凡能最终活成坦克车的人,他们就可以非常轻易且不动任何感情地从任何别人的痛苦荣辱乃至生命上轧过去、从友情、从爱情、从所有的人头顶上轧过去。最后成就了自己。

在有些爱国的几零、几零后看来,兰晓龙所写、康洪雷所拍《团长》,很可能会让他们感觉很是疑问:像这种故事有影儿吗?都是真的吗?

很多年前了,《中国青年报》有一位女记者曾公开发表过一篇散文叫:《心碑》,是为纪念她新姥爷所写。

女记者的姥爷,是在中国人只打中国人的辽沈战役中,被国军炮弹炸成了碎片。然后这个家庭就等着组织上来追认、来抚恤之类;但组织一旦忙于坐了天下,也就把这位小兵卒子彻底给遗忘了。就这样,一块炮灰从此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在所有纪念碑上、花名册上,根本没留下任何一丁点血渍。

所以那女记者在《心碑》一文中悲愤地这样写道:姥爷过世,姥姥生计无门,只得改嫁,从此弄得一家人到处遭人白眼。如此的成长经历,让这位女记者在心理上留下了永远难以消除的痕迹。她最后写:我一定要为我姥爷争一口气,还要为他再出一口气!

可她还能去找谁出这口气呢?去找组织上?她敢!敢找组织上去出气,看组织上抓不抓不她个现行?

电影《集结号》,讲的不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吗?


营长一声令下:谷子地,没听到集结号,你就是战到最后一个人,也不许下来!谷子地完全服从组织纪律,战至最后一人,耳朵都炸聋了,还等着营长吹集结号呢。

可组织上根本就没吹集结号。

之后多年,当谷子地得知自己是被营长给骗了,他抄起祭奠的酒瓶,就要砸向营长的坟墓。如果那个镜头真要是让谷子地把酒瓶砸向了营长墓碑,那电影也就真成经典了。可惜,这样电影还能通过组织上的审查吗?当然不能。于是只得最后皆大欢喜,组织上颁发奖章几枚,谷子地继续向组织敬礼表示效忠。

这当然是演电影了。但《中国青年报》那个女记者的姥爷,可没有电影里这样的待遇——他就是被遗忘而且还是永远彻底地被遗忘掉了。

无论是在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永远都会有人像虞啸卿、像《集结号》里的营长,经过在生活中的不断“成熟”,最后把自己活成一辆可以轧过任何人、任何事情的坦克。而无论任何时代的炮灰,就都是专供那些坦克人踩轧过去的泥土而已。

有人可能曾经被《拯救大兵瑞恩》所感动。但在俺们这疙瘩,少来!我们就不兴拯救什么个人,我们从来都是民族压倒一切。因为国家才是最大的坦克车。

当今被很多年轻人所景仰的老人家早年间就教导过我们多少次了:“……为了啥啥啥利益,死个把人算什么呢……原子弹我们并不怕,因为这只是吓人的纸老虎。”当年的苏联当局一直在警告,不要拿中国人民的生命开玩笑,如果战争一旦爆发,中国将付出几亿人的生命。但老人家弹指一笑,说:“解放二十年来,中国增加了二亿人,如果因为战争死二亿就当没有增加这二亿,就算是再回到解放前。”

两亿人,也就当掸掸烟灰一般付之笑谈。这就是在这片热土上,个人对组织上的存在意义。

尽管《团长》有这样或那样结构、技术上的种种问题,但我仍然还会乐此不疲地来回反复观看它。尤其27集之后。看什么呢?就看炮灰们怎么折腾的故事。因为以前历来的战争影视剧,从来都是严格按组织意志,把所有士兵都当成木头棋子,捏巴组合在一起,打造成为一把可供组织拿在手里到处挥来舞去的“亮剑”。至于什么个人狗屁意志和感情,根本微不足道。不就是一些蝼蚁嘛?死个把的、死两亿怎么了?在这样的教导之下,谁也千万别拿自己太当人!

当然,对那种先把自己装成木头棋子,然后再经过像唐基那样长辈栽培,最终希望自己能活成坦克的人,肯定不会喜欢《团长》剧的。主要是这样的剧,对于那些想活成坦克的人,怎么看心里都不会感觉很舒服的。因为在生活当中,永远还都会有像龙文章那样的能人,会让坦克人觉得他们就是妨碍自己成为精英的障碍。否则,在《团长》剧中,干嘛还要安排那几个精英兵暴打孟烦了的情节呢?就因为龙和孟,挡了他们自以为是的路了。

所以,我越往后边看,就越感觉《团长》剧太有意思了。这哪里是在说远征军啊?不过就是披了一层外衣,在细说和戏说过去、现在、将来的世态嘛!就比如你所在单位里、企业里、公司里,就没有上司拿你当炮灰耍弄过?你身边肯定没有像唐基那样的坦克人?

从《团长》剧可以显而易见地看出,打日本军队真有那么难嘛?尽管他们把南天门修成了铜墙铁壁,但龙文章不照样还是钻进敌人的心脏里去了嘛?对中国人而言,消灭任何外敌,无论是哪国的来路,根本都不在话下。所以我们完全就用不着对外天天叫喊什么“中国人不高兴”。本来也没有任何外国能对中国构成什么威胁呀!所以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呢?但如果让任何国人跟唐基那样的人斗一斗法试试看?肯定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所以中国人最应该不高兴的不是对外,而是自己人对自己人。

从《团长》中龙文章的形象和行为,再对照着开始阶段也是同样是满腔热血的虞啸卿;这两个人,完全可以给那些还想在当今社会,真做成一点事情的人一个非常重要的启示:千万千万要小心体制对人的腐蚀性。难道虞啸卿的热情当初不够高吗?难道虞啸卿的报国之心当初不够强吗?

可为什么,他越到后边也就只能是站在炮火之外,挥着手里那根从来只用来抽打士兵的文明棍摆泡斯呢?而且最后还成了体制中最大的受益者呢?还是他身边一位最铁杆的亲兵最后追问得好:“师座,咱是不是把人家给卖啦?”

要作现实中的龙文章,就必须远远躲开体制,像龙文章那样嬉笑怒骂地自己去做自己。或者是把自己化妆成纯粹的滚刀肉,再手段用尽去跟组织耍江湖游戏。还有一旦被组织上给欺负了给侮辱了、给糟践了,一定要任劳任怨,千万不要像孟烦了那样,一边当着炮灰一边还要发组织上好多牢骚;也不要学张立宪那样,先轻信组织偶像然后再理想崩溃。更永远也不要幻想那些勋章、奖杯、锦旗什么的。它们,不过都是一些荣誉催眠的精神麻醉剂。

有很多人,年轻时都会有这样的迷梦:进入体制,然后以自己的热血去改造体制,然后再引领社会进步。可最后结果,基本都是被体制所腐蚀,以至于成为直接利益的受益者如虞啸卿那样,终于让自己像坦克一样学会了从别人的一切之上轧过去。

《团长》还有一个最大的启示,就是作为个人,千万不能轻易跟组织上,有什么生死约定。否则,结果就会像龙文章和他那些炮灰一样,差点被饿死在南天门上晾了人干。

如果还有个人,良心还没有完全“坏啦坏啦地”;还想要想做成点事,那么就必须提倡龙文章精神,先要把自己的羊心藏在怀里,然后必须扮成一只狼;完全熟悉并学会狡诈的真诚。就像龙文章那样亦邪、亦匪、甚至如盗如賊,最后成妖成孽,才有可能成就一点事情。

过去年代,老爱说一句这样的话:“中国人连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

现在改它一下:“中国人连死都不怕,还怕活嘛?”

当然是像龙文章那样活,而且还要天天跟唐基那样的人不停地作游戏。

如上所述,这就是我喜欢反复看它的题外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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