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神州
一 关外玉门关外,黄沙漫漫。忽听得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蹄声,转瞬间,两骑马疾奔而至,蹄下激起滚滚烟尘,弥漫而去。左首的是个身穿粗布衣衫农夫装扮的年轻人,倘若光看背影的话,那必是个器宇轩昂富家公子了。只是肤色太过白皙,与农夫扯不上半点关系。他眉心忧心忡忡,似有心事,一副落魄模样跃然临摹在脸上,右首的则是个身穿青布衣裳的农妇。除了那青布衣裳,宛然便是一位美艳少妇了。她左手环抱着一件粉红包裹。里面竟尔躺着甜甜入睡的婴儿。她爱恋的低头,又缓缓抬头,柔声叫道:“段郎。”声音 甜美,荡人心脾,使人心醉神迷。那落魄男子犹似没有听见,向前疾奔数里。忽听得他“咦”的一声,双手猛拉缰绳,身下骏马仰天一声长嘶,随即放慢了脚程,在原地喷着响鼻。那少妇缓缓向他靠拢,满脸关切之意,柔声问道:“怎么了?段郎,有什么发现吗?”那叫“段郎”的青年人依然不闻不问,眉头一皱,轻轻跃下马来。又咦了一声,转身问道:“星儿,我们好像到了西域了。”那少妇也飘然落地,急道:“这怎么可能?我们明明----”她环顾周身,只见满目荒凉,一眼望去尽是黄沙,心中一片冰凉,后面的话便说不下去了。落魄男子拍拍少妇肩膀,仰天哈哈大笑,道:“哈哈,骗你的啦,蜀地也是有风沙的。”他越是极力装作无所谓的模样,就越是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到得后来,只觉得笑声青涩,逐渐转为凄凉之意了。少妇低垂着头,喃喃自语道:“你莫要哄我,你的心思我岂能不知呢?”大觉声音哽咽,便要落下泪来。只听得怀中婴儿嘤嘤有声,缓缓睁开眼来,又迷迷糊糊的合上,呼呼大睡起来。想来是被那笑声惊醒的。少妇强颜欢笑道:“看你笑的这么欢喜,连仇儿也惊醒了。”落魄男子笑道:“我几时骗你来着,这里便是蜀地了。”遥望沙漠,呆呆出神,他心下寻思:“我记得明明赶往蜀地的,怎么折转到西域来了?”心下大是奇怪,转念又想:“希望他们不要赶来,我段天涯便要感谢苍天了。”忽听得少妇柔声道:“段郎。”脸上神色越来越柔和,眼中闪耀着喜悦光芒。段天涯“嗯”了一声,便不再说下去了。少妇神采飞扬,喜道:“如果咱们生生世世便在这里生活,那多好呀。”眼神不禁又一阵迷茫,心道:“生生世世?生生世世?”只觉得前路茫茫,哪里才是安身之所呢?段天涯又“嗯”了一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少妇摇着他手臂笑道:“你说好不好呢?”段天涯道:“好,好,好。”嘴上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始终没有“好”的神情。岂知他此刻心里思潮涌起,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翻滚,每一种念头都犹如一把利刃在胸口猛刺,使他伤心欲绝:“那些人会不会便是侮辱星儿的人呢?”又想:“不知道爹妈现在怎么样了?”想到爹妈现在生死未卜,只觉眼冒金星,几欲晕倒。随即感到一只柔弱的手臂将自己扶住,一个甜美而熟悉的声音飘进耳畔:“段郎,你怎么了?”言词亲切而焦急,段天涯缓缓睁开眼来,微微一笑,道:“没事,可能是日光太烈的缘故吧。”转身将少妇抱在怀里,柔声道:“星儿,累你出来陪我受苦,我心下好生过意不去,你可以原谅我吗?”少妇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满脸绯红,低声道:“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又何必自责呢?”段天涯微笑道:“你真的原谅我了吗?”只觉大出意料之外,声音兴奋之极,随即脸色黯然,喃喃道:“你为什么不责怪我呢?”星儿柔声道:“我既然嫁给你,那便生生世世跟随你了,你越说见外之话,我便越是生气了。”低垂着头,不去看他。段天涯只觉得人生便是如此这样安静就好了。不由得大叫出声:“我好快乐,我好开心。”心中的那丝悲伤渐渐隐去。突然觉得星儿挣脱开自己的手臂,不禁大是疑惑不解,道:“怎么了?凶巴巴的。”星儿脸上泛着红晕,喃喃道:“你抱得人家好紧,人家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再说,仇儿----”忽的“咦”了一声,道:“你说我‘凶巴巴的’,我哪里凶了?”言词大有顽皮之意。段天涯笑道:“谁说你凶了,我哪里敢说你凶呀,我赞你还来不及呢?”星儿垂头道:“这里还有别人吗?油嘴滑舌,没个正经,可是---可是---”声音渐渐微小,渺不可闻。段天涯道:“可是?可是什么?”星儿喃喃道:“你自知道,为何还要来问我呢?”段天涯道:“我知道什么?为什么还要来问你?”星儿道:“你越是激我,我越是不说了。”忽然“啊呀”一声叫道:“险些上了你的当了,你当真狡猾的紧呢?” 段天涯瞧见她微微露出的雪白颈部,心神一荡,便要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这一抱来的着实突如其来,少妇哎呀一声,纵身往后退了几丈,轻飘飘落地。已在三丈之外了。除了那怀里嘤咛的婴儿,宛然便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了。段天涯竟尔看的呆了,少妇避开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只觉满脸绯红,说不出的娇艳无限。
便在此时,忽听得远处隐约传来一阵马蹄之声,随即“嗖嗖”两下破空之声,两只飞锥射来,两匹马齐声悲嘶,中锥倒地。这一下便在顷刻之间,两人对望一眼,均大惊失色。蹄声急响,十余骑发力疾驰,数人大声吆喝:“在这里了。”“一对狗男女,还跑不跑了?”“嘿,想不到真的追上了。”“他们的脚程真是快得很呀。”十余骑纵马逼近,段天涯抬眼望去,但见来人个个戴了面罩,只露出一对明闪闪的眼睛,瞧不见其容貌若何?心中一动:“这些人便是杀害我段家满门的贼人吗?”只听得其中一人嘿嘿笑道:“原来你们躲在这里呢?”右手伸出,道:“识相些,快快交出来吧。”声音着实雄厚,想来便是个练家子了。段天涯凄然道:“我爹妈怎么样了?”众黑衣人不答,模样甚是傲慢。段天涯怒道:“各位夤夜之时杀害我段家满门,这是谁家的道理?”其中一个苍老声音笑道:“快些把东西交出来,老夫免你们不死,要不然--嘿嘿---”他隐而不说,二人心知肚明,他定要说:“要不然你们休想活着离开这里。”段天涯怒道:“狗强盗,你们欺人太甚。”“嗤”的声响,拔出腰间佩剑,众人吆喝道:“怎么?想打架吗?”“你恐怕不是我们的对手吧。”“你奶奶的,老子就算与你比划,你以为可以赢了老子吗?”只见段天涯长剑不住晃动,不知是在发怒,还是心下颤抖。忽听得一声娇喝,一个柔美声音飘进众人耳畔:“你们欺负我孤男寡女,是何道理?”众人只觉心神激荡,却是一位美艳少妇笑着挡在段天涯面前,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这人正是星儿了。那黑衣老者嘿嘿笑道:“只须你们交出来,我答应你们,放了你们一条生路。”星儿道:“江湖中人说话向来不讲信用,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呢?”黑衣老者哈哈笑道:“夫人便是段家三少爷之妻吧,”一个矮个黑衣人笑道:“瞧她这股浪劲,多半便是段峰的小老婆吧。”数人轰然大笑起来。这段峰便是段天涯那生死未卜的父亲了。段天涯怒道:“阁下是江湖前辈,何以说话如此不干不净。”指着星儿道:“她便是在下拙荆。”那人笑道:“原来不是段峰的小老婆。”段天涯怒道:“在下父亲的名讳,岂是你这种人可以说的。”他听到这个黑衣人一直在说父亲的名字,早已怒不可解了。那人却不怒,反而笑道:“原来是段家三少爷的妻子,当真是浪得虚名。”旁边一人道:“桑大哥,为什么这样说?为什么是浪得虚名?”桑老大道:“我曾听人说,段家三少爷的妻子相貌标致,算是后一辈人物中的美女了,一见之下,原来竟尔是她?”另一人笑道:“她?原来桑老大曾脱了她衣服,瞧瞧了?”桑老大笑道:“当然了,她这股浪劲,可使我销魂呢?”又一人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高声叫道:“段三少爷,你可吃亏了,被桑老大糟蹋的水性女子,你还要娶她,真是---真是----唉---”唉了一阵,随即大笑出声。另一人接口道:“真是什么?桑老大糟蹋的女子就不能要吗?也许三少爷偏爱这种女子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又一人笑道:“对,对,这就像仗着祖宗威名的人,本身剑法竟尔这般稀松平常一样。”随即数人又哈哈大笑起来。段天涯与星儿听到如此无礼的言语,尽皆大怒。段天涯喝道:“你们魔教,便都是这种狗强盗吗?”黑衣老者冷哼道:“是便怎样?”段天涯仰天打个哈哈,冷笑道:“那在下剑上专杀狗强盗了。”黑衣老者笑道:“你若识相些交出来,我便放了你们。”忽听得那矮个黑衣人桑老大朗声长笑,一掌拍在马背上,借力腾身而起,叫道:“老子等不及了,老子要杀了这夺妻之徒。”他这一句话说的极为正色,好像他便是那个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段天涯便是那夺妻之徒,美艳少妇星儿便是那移情别恋的水性女子了。段天涯怒道:“嘴上放---”他本想说“嘴上放干净些。”话犹未了,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桑木道人身下那匹坐骑砰然倒地,挣扎几下,便已死去,想来是被桑老大的强劲掌力劈死了。可是常人打斗,一掌拍出,倘若拍在不会武功的人身上,那人便会立时倒飞出去。而这匹骏马竟尔现在才倒下,想来的确匪夷所思。黑衣老者心道:“桑老大偏爱显摆功夫。”桑老大身在半空,双手从腰间拔出两支判官笔来,“嗤嗤”两声响,两笔已点在段天涯长剑上,迸溅出点点火星。他这两支判官笔竟尔是纯钢铸就。桑木道人嘿嘿笑道:“龟儿子的剑法,也不过如此吧。”段天涯长剑上挑,怒道:“精彩的还在后面呢。”桑木道人冷笑一声,借着段天涯长剑上挑的力道,飘然落在两丈之外,数人彩声如雷,纷纷叫道:“桑老大,好帅的身法。”桑老大向众人抱拳,转身笑道:“老子放你一条生路,你如果想要感谢老子,就把身后的小娘子给我吧。”段天涯咬牙切齿,怒道:“恶贼,休想。”他长剑闪耀着点点寒星,剑招更是一招胜似一招,一招又快似一招,妙似一招。说“恶”时,剑尖刺向桑老大肩头,说“贼”时,长剑顺势下滑,刺向桑老大小腹。说“休”时,身形急转,长剑刺他背心。最后说“想”时,长剑向他颈部刺去。这四招看似平平常常,而剑招舞动之迅疾,犹如沉醉在舞蹈中的舞娘,在行驶千变万幻的步法。又好像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其中隐藏的后招更是源源不断,桑老大被这突如其来的剑招弄得手忙脚乱,便似猴儿发恼,抓耳挠腮,又似一个本来不会游泳的人,非要下海游泳,又被汹涌澎湃的海水搞的晕头转向。众人看得明白:这四招看似只有四下,而剑光闪耀出来的无形剑招,又岂是四下而已,简直有十余招,百余招,千余招之多。困在其中的桑老大偿若被剑光扫到,不死既伤,众人手心里不禁都捏了一把汗,心下均想:“桑老大身材本来就很是矮小,如果被剑光扫到双腿,或者脑袋,岂不是更加矮小了?”忽听得桑老大哇哇大叫起来,两支判官笔运笔如飞,“当当当”数声响。火星迸溅,一个矮小身影跳出圈外,正是满头大汗的桑老大了。只见他两只手臂露在外面,衣袖早就没有了,想来是被剑光击碎了。腿上更有几处窟窿,可是并没有见血,想来是段天涯手下留情。段天涯收回长剑,也累得气喘吁吁。星儿上前几步,笑道:“咱们多斗无易,你们还是走吧。”黑衣老者朗声笑道:“那件东西呢?怎么办?”星儿道:“我们身上确实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黑衣老者冷哼道:“没有?笑话,我们翻遍整个山庄也没有找到,不是在你们身上,它还会自行跑到别人怀里不成?”段天涯惊道:“翻遍整个山庄?那我爹妈他们---”只觉声音哽咽,犹如数把利剑刺入胸口,后面的话便不忍说下去了。黑衣老者笑道:“那两个老不死的,死到临头还是那般嘴硬。”段天涯凄然道:“我爹妈他们果然是被你们害死了。”只觉得天旋地转,“噗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簌簌而下。桑木道人怒道:“哭丧着脸干什么?老子还要跟你打。”话音未毕,几声震天价的哭泣声从星儿怀里传来,原来是那婴儿被吵声惊醒,不住啼哭。桑老大嘿嘿笑道:“原来是这小龟儿子在作怪,老子可险些上当了。”一个瘦小黑衣人在旁沉默良久,现在才怒道:“你打架便打架,怪小孩子干什么?”却是个娇媚的女音在说话。桑老大转头道:“是,是。”模样甚是恭敬。段天涯缓缓起身,长剑指向众人,剑尖不住颤抖,“嗡嗡”作响,朗声道:“你们派谁过来?”众人初见段天涯大声悲切,神情落寞之际。而转瞬之间,便露出一股临危不惧的神情,如此变换之快,纵是江湖上前辈高人亦有所不及。不由得起了敬佩之心。黑衣老者朗声叫道:“桑老大,要打便要真打,不可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桑老大转头喃喃道:“我桑老大便是靠这些手段威名江湖的。”言下之意心里不是很愿意。黑衣老者怒道:“我说下三滥,便是下三滥了。”桑老大仿佛甚是畏惧黑衣老者,喃喃道:“不使得便不使得。”转头怒道:“龟儿子,老子要出招了,小心了。”他“小心了”三字一出口,点向段天涯背心“灵台穴”原来他右手判官笔所点,都是尾闾骨处的“长强穴”以上的各穴,自长强、至阳、腰俞、阳关、命门、脊中、悬枢、中枢、筋缩、至阳、以至背心的灵台穴;左手判官笔所点,则是腰腿上各穴,自五枢、维道、环跳、风市、中渎以至小腿上的阳陵穴。桑木道人哇哇大叫,但见他笔锋凌厉,“嗤嗤”之声大作,又听得“当当当”数声响。火星向四周急溅。段天涯了然于胸,细看他点穴手法,知他不是中土人氏,大抵是西夏与西辽人士,只见他左手判官笔点的都是下三路的穴道,于是一声大喝,长剑刺向他矮小的颈部,他出招灵动,长剑闪烁的剑光晃着桑老大的眼睛,使他有所分神。这一招正是段家剑法中的“清风拂柳”,这一招看似平常之极,便似毫无剑招所言。“噗”的声响,长剑与判官笔相交。众人心下都是一凛,均想:“他仿佛是看出桑老大的笔法走向似的,难道这便是段家剑法吗?这便是那件---”忽听得桑老大喝道:“龟儿子,给老子跪下。”这一声喝过,身子微微一缩,左手判官笔点向段天涯小腿“阳陵穴”。段天涯微微侧身,长剑挡住他左手判官笔。左手急探,竟尔抓住了桑老大的右手判官笔。笑道:“怎么?想玩阴的不成?”桑老大哇哇大叫,怒道:“龟儿子,放了老子。”左腿从双手交叉的空隙中踢出,踢向段天涯下颚“承浆穴”他身子本来就很是矮小,这一腿又极是迅疾。眼看那一腿就要踢上去了,哪知段天涯身子向后倾斜,左脚踢中桑老大右腿。桑老大把持不住,摔倒在地。段天涯翻身站起,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急退到星儿身边。桑老大呼呼喘气,爬将起来,怒道:“龟儿子使阴,这一架不算。”向段天涯连连摆手。话音刚落,黑衣老者惊叫道:“桑----小---了--”桑老大叫道:“怎----”他本想说“怎么了?”只觉的眼前人影闪过,双手判官笔不听使唤的竟尔插入自家胸口。这一下便在俄顷之间。日光照耀之下,纯钢判官笔灿灿生光,两股鲜血顺着笔端缓缓滴入沙漠之中,甚是耀眼,甚是诡异。桑老大脸色可怖之极,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哪里说得出口,他缓缓向前踏出几步,黑衣老者急问道:“桑木道友,你---”话犹未了,猛听得桑老大长声惨呼,身子向后跌出。两支判官笔忽的飞出,双双插入沙漠里。紧接着,胸口两道血箭如涌泉办向上喷洒。形状着实诡秘。 二 惊变
两道黑影闪过,两名黑衣人跃下马来,抢上前去。一人伸手试探桑老大鼻息,另一人则瞪着双眼怒喝道:“嘿嘿,段家剑法果然名不虚传,招式果然狠毒。段天涯也是迷惑不解,心下寻思:“到底是谁对桑木道人痛下杀手,招式竟然如此狠毒。”转念又想:“难道是他的同伙嫉妒他?”转头看向星儿,见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桑老大,心下一凛:“难不成是星儿所为,可是她是个弱女子,岂会杀人?”数种念头在脑海交织,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忽听得黑衣老者寒声道:“桑老大到底他受了什么妖法?”先前那人道:“是---是---”声音发颤,说不出话来。黑衣老者飘然落下,急跨几步,抓住那人肩膀,怒道:“到底是什么妖法在作祟?”那人颤声道:‘是---是魔---魔---啊--”大叫一声,登时晕了过去。黑衣老者将他身子摇了几下,这人始终没有醒来,叹了口气,伸手将那人扔上马背,转身冷冷的看向二人。原来黑衣老者激动之下,用力过猛,竟尔捏碎了那人双肩肩骨。黑衣老者冷冷的道:“你们好狠毒,竟然使桑老大自残而死。”星儿将怀中婴儿交给段天涯。笑道:“你既说那人是自残而死,那为什么还要怪我们?”黑衣老者被他一句话问的说不出话来,仰望天空,喃喃道:“为了那件东西,我造了这么多的孽,真是不该呀。”星儿在段天涯耳畔低语道:“段郎,那桑老大死的好怨,竟尔不知道是谁杀害了他?嘿嘿,哈哈。”她嘿嘿哈哈一阵轻笑,又低头看着段天涯怀里的婴儿。岂知段天涯此刻心里思潮涌起,他心下寻思:“星儿,星儿,难道星儿真的不是柔弱的女子,难道她真的便是--便是---”念及至此,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黑衣老者看着星儿,道:“摄魂?阁下究竟是魔教中人吗?”星儿不语,仍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黑衣老者。摄魂,是魔教镇教真法,当年,魔教开派教主便是仗着这真法,雄霸江湖百年之久。,而在三甲子前的正邪之战时,正派之士齐力斩杀魔教魔尊,使得这一真法逐渐销声匿迹。虽然魔教重整旗鼓,但那耀武扬威的摄魂已经失传已久,也没听说有什么秘籍存世?桑老大之死,正是摄魂摄住他心神所至。可是,摄魂真的重现江湖吗?
段天涯瞧着星儿神色,心里犹如比针刺还要悲痛万分。如果星儿真的便是杀害桑老大的凶手?如果星儿真的会使摄魂?如果段家满门真的与星儿有关联?这许多“如果”,他不忍再去想,也不敢去想。星儿笑道:“你们自称魔教,为什么还要来问我?”黑衣老者怒道:“你果然便是魔教中人。”星儿道:“我不是。”黑衣老者怒道:“在场数十对眼睛看的明白,桑木道人是被摄魂害死的,你还在那里狡辩到什么时候?”另一名黑衣人快步走到桑老大尸身旁,“嗤嗤”声响中,已然将桑老大胸前的衣衫撕裂,猛地一声大喝,一只手掌已然探入桑老大胸膛。段天涯夫妇见他手段这般残忍,也着实心惊,可是究竟他在干什么?却难以道出个所以然来。不多时,只听得黑衣老者问道:“怎么样”。那黑衣人从桑老大胸膛掏出血淋淋的心脏来,烈日照耀之下,那一颗心脏竟尔变成几十块散碎的血块了。那人低声道:“果然便是摄魂。”原来他是在证明桑老大究竟是怎么死的?但手法残忍,着实让人惊骇万分。黑衣老者摇摇头,叹道:“果然便是了,果然便是了。”转头对星儿道:“你还有什么话说?”星儿上前一步,道:“凭什么说我一个弱女子便是魔教中人?便是会摄魂的人呢?”黑衣老者哑然。忽听得马上数人叫道:“凭什么?凭这个?”劲风突起,一柄铁牌,一把禅杖。齐齐向星儿当头劈来。星儿心道:“好呀,我站着不动,看段郎救不救我。”这一式好不凌厉,眼看星儿便要成为肉泥。“嗤嗤”声响中,随听得“当当”数声,那把铁牌已然坠地,使铁牌的汉子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见手掌齐断,鲜血淋漓,他猛然生成这场变故,不禁呆立当场。那使禅杖之人去势,比来时还要快得多。咚的一声,躺在地上。而那把禅杖正好砸在他的胸口,一道血箭从嘴里喷出。黑衣老者怒道:“这不是摄魂,是什么?”原来,星儿盼望段天涯来救自己,已洗脱自己的罪名,哪知铁牌与禅杖距离她头顶只有数寸,而段天涯还是没有来救自己。星儿心灰意冷之极,不由得施展出摄魂。她冷眼看着段天涯,但见他脸色苍白,双目失神。不禁惊呼出声:“段郎,你怎么了?”段天涯摇摇头,凄然道:“我段天涯瞎了眼了。”星儿不明就里,道:“怎么会呢?你眼睛好好的呀。”黑衣老者冷哼道:“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星儿怒道:“什么意思?我知道了,你不是魔教中人。对吗?”黑衣老者一惊,道:“怎么会?”星儿道:“我一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我没有说而已,嘿嘿--”话犹未了,忽听得“塔塔”声响,一个雄厚的声音冷笑道:“喂,老家伙,你往一边去,让我来。”不待黑衣老者说话,宽袍大袖扬起,一道劲风竟尔将黑衣老者逼得倒退一丈。星儿举目望去,但见来人高大威猛,宽袍大袖,足踏木屐,一把长约八尺的宽刃长刀横在腰际。宽袍上绣着一朵盛开的白色小花,星儿不知道这便是扶桑著名的樱花。他冷冷的看着星儿,笑道:“你是中原人士口中的魔教吗?”一排白森森的牙齿露了出来,说不出的诡异。他初来乍到,不知魔教是个中原组织,就这样口直心快的问了出来。星儿格格笑道:“我不是魔教,但魔教却要我。”侧头看向段天涯,冷冷的道:“不像某些人不要人家。”那人呵呵笑道:“中原人士也这般口直心快吗?本座喜欢。”星儿白他一眼,道:“我不喜欢。”那人笑道:“本座此来中原便是要领教中原武学的精妙。”星儿笑道:“这里是西域,不是中原,你还是回中原去领教吧。”那人笑道:“你不是从中原而来到这里的吗?”星儿笑道:“你见到我来这里了吗?”那人道:“当然,本座---”一名黑衣人道:“宗主小心,这小妮子狡猾的紧,小心上当了。”那人转头看向那名黑衣人,眼神突露凶光,道:“本座不是三岁的小孩了。”那名黑衣人诺诺道:“我知道,我知道。”模样甚是恭敬,也甚是畏惧于他。那人转头笑道:“本座乃是扶桑人士,樱花派南宗宗主大狼丸。”星儿“哦”了一声,道:“大狼丸,当真古怪的紧呢?”她不知扶桑樱花派那是比伊贺派、柳叶派还要厉害的门派,堪称扶桑第一派,开派祖师便是唐代鉴真高僧,他东渡日本后,双目失明。门下弟子忍基便将他的佛法融入日本的剑术。所以,这樱花派便是佛学与忍术的结合了。樱花派世代信仰樱花神,洁白的樱花隐含的高贵与优雅,通常便是他们剑法的精要。大狼丸道:“我希望小姐可以与在下比试比试。”星儿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不害臊吗?”大狼丸笑道:“我不害臊。”他不知“害臊”云云,乃是中原人士的贬义词。他此言一出,身后数名黑衣人尽皆轻笑起来。显然大狼丸震慑着他们,全然没有嘲笑段天涯与星儿那种哄然大笑了。星儿笑道:“既然你不觉得害臊,那就来吧。”此时西风卷席而过,带着星儿的衣带翻飞,她傲然看着大狼丸,真的便是仙女在注视着人间界的妖魔一般。大狼丸大拇指一翘,笑道:“好,不错。”双手在胸中交叉成火焰燃烧之状。看着星儿诡异一笑,大喝一声道:“起。”只听得“嗤”的声响,一把长刀从背后窜出,慢慢的下降到他的手边,显然是用自身力道控制住长刀的。大狼丸握着长刀笑道:“小心了,这是我樱花派的剑法‘柳叶如刀。’”“柳叶如刀”便是樱花派的绝技,本来扶桑剑术向来便是左手握刀,而这一招是左手握着刀背,右手握着刀柄。左腿微屈,右腿向后伸直。大喝一声,长刀向星儿腰间横切过去。这一招看起来平平实实,模样也甚是笨拙,而内涵极大的威力。但不说大狼丸这一招式用的劲力,单是那横切的力道与速度,就令在场中原人士胆战心惊。只见,剑光闪耀,犹如闪电划过长空一般,来势甚猛,眼看这一横切就要斩向星儿腰间。众人不禁都惊呼出声,要知,扶桑武士向来便以狠,猛,快。享誉中原江湖。比起蒙古武士,西域豪士,西藏密宗,又有其制胜之招。而樱花派剑术,在扶桑武士界与伊贺派忍者的忍术堪为比肩,所以也不可小觑。众人心下均想:“如果这个扶桑武士胜了,那我们中原武林颜面何在?”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各种狠毒的念头在脑海凝聚。段天涯抬眼看去,也是甚是心惊。只听得星儿一声娇喝,手中金光一闪。随听得“砰”的一声,两股散发的力道,波及周身。众人衣衫飘动,不禁勒马退后几丈。随即几招之后,只听风声大作,呼呼作响,一片黄沙竟尔被卷将起来,在众人眼前凝聚成一道丈余的沙墙。大狼丸狂怒声大作,数道刀影从沙墙的缝隙中窜出,激在沙地上。只见大狼丸一刀快似一刀,一招狠似一招。就像发怒的狮子在星儿周身怒吼,确是无法触及她的身子。众人看的明白:大狼丸想要用力道制胜,那是极为滑稽之极的事情。只觉得星儿坦然相对,而大狼丸时刻面临生命之危。风火云城每刺出一刀,众人心里都是捏了一把汗。心下更是心惊:“原来这小妮子果然厉害,着实是深藏不漏,这样下去大狼丸非败不可了。”念及至此,忽听得一声清啸,三名黑衣人齐刷刷仗剑而来,双双抢入,刺向星儿后背。其实星儿眼看大狼丸已是不及,心下甚喜,偷眼瞧向段天涯,见他也凝视着自己,心里只觉得甜甜的。哪里还顾及旁边的偷袭。段天涯叫道:“星儿小心了。”星儿一惊,脸上微微一红,柔声道:“段郎。”后背犹如长了眼睛一般,笑道:“怎么?捡现成便宜不成?”身子一矮,逼开大狼丸切来的刀影。转身抵住三名黑衣人长剑。其中一名黑衣人哈哈大笑道:“魔教妖女,你的死期到了。”剑招急攻,刷刷数声,已将另外二人瞥了下去。他急于进攻,全然不理会旁人的叫喊。星儿笑道:“自不量力,耍什么威风?”那黑衣人一声大叫,身子直直飞出,跌在地上,还未站起,那把长剑刷的一声刺在他胸口。黑衣老者怒道:“果然便是摄魂了。”另外两名黑衣人大怒,仗剑刺去,星儿笑道:“来的正好。”双掌击向二人天灵盖上。黑衣老者大惊道:“阴风掌法?”星儿冷笑道:“算你识相些。”那两名黑衣人本来是双剑分刺她双肩,哪知她竟拍向自己天灵盖上,急忙仗剑挡住。仓猝变招,神情甚是狼狈。星儿柔声道:“你们好呀。”那两名黑衣人一愣,随即转过神来已然不及了。他们惨呼出声,身子倒飞出去,“当啷”两声,两柄长剑掉在地上。便在此时,只听得砰然之声大作,那道沙墙铺天盖地般洒在沙漠之上,大狼丸脸色苍白仰天长笑,笑声甚是苦涩。喃喃道:“我今番败在一个弱女子手上,真是---真是---唉--”“嗤嗤”声响,长刀翻转,竟尔将右手手臂齐齐削掉。长叹一声,转身而去。黑衣老者叫道:“你---你---”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星儿冷冷的扫视着众人,道:“今番你们得意了,是吗?”黑衣老者怒道:“魔教妖孽,你现存于世,正道中人人人闻而诛之。”星儿仰天笑道:“笑话,凭你们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道:“凭我。”赫然便是段天涯,他此刻心乱如麻,便觉得是星儿与众黑衣人里应外合,迫使段家惨遭灭门的。星儿一惊,转身喃喃道:“你还是在顾及我的身份是吗?”段天涯冷哼道:“杀害我段家满门的是不是你们魔教中人。”星儿斩钉截铁的道:“不是。”随即柔声道:“你为什么这样子想呢?我难道真的是那样的人吗?”段天涯冷笑道:“魔教中人行事无常,谁会相信你不是另有预谋的?”星儿凄然道:“事到如今,你仍然是不相信我了,我----”话犹未了,只见一道剑光向她射来,“噗”的一声刺入她的胸口,鲜血顺着剑刃从胸口流出来,缓缓滴落在沙漠之中。而那握着长剑的人赫然便是自己心爱的人。星儿惨然一笑,道:“你竟尔还不相信我吗?”段天涯冷哼道:“魔教行事反常,你这般做作,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了?”他神情落寞,隐藏着淡淡的后悔之情。星儿点点头,身子缓缓从长剑中抽出,胸口鲜血流的甚急,她也不急着止血,只是看着面前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他竟尔是这种人。星儿喃喃自语道:“难道你忘了你救我吗?忘了你的海誓山盟了吗?”段天涯道:“只怪我段天涯瞎了眼,相信你们这些魔教之徒的谎言。”左手伸出,“噗噗”两声,插入双眼之中,活生生将双眼眼球挖了出来,随手抛在沙地上。星儿大惊,也不顾伤势,奔到他身边,眼泪扑簌簌而下,凄然道:“段郎,你为何这样?”段天涯眼中鲜血直流,一滴滴的落在包裹婴儿的布锦上,道:“我瞎了眼,要这双眼球何用?你们想要得到我段家至宝。处心积虑,真是难为你了。”星儿伸手缓缓抚摸着他流血的脸庞,哭泣道:“你竟然这么诋毁我,伤害我?我哪里坏了?难道你还是不相信我吗?”段天涯甩开她白皙的手掌,怒道:“你让我相信你什么?当年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你竟然---你竟然---”他伤心欲绝,身子不由的软瘫在地。星儿噙着泪水,喃喃道:“我处心积虑,我欺骗了你---哈哈---”狂笑出声,只觉的说不出的悲伤与痛苦。心里只觉得万念俱灭,什么海誓山盟?什么天长地久?都是一句不要紧的空话。她冷冷的转身,看着众人,嘿嘿一笑道:“我处心积虑,我欺骗了他,我是不是很坏的人?”众人只觉得杀气逼人,不由得勒马退后几步。黑衣老者叹息道:“女施主,老----你怎么---你---”他缓缓抬头,见到星儿原本乌黑的发鬓顷刻间变成白色,白皙的脸庞也在片刻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不由得一阵心惊与不安,连语气也颤抖起来。星儿低头看着垂在肩膀上的白色发梢,微微一笑,道:“真的变白了,真的----嘿嘿---”声音苦涩之极。段天涯听到黑衣老者惊呼出声的语气,惊叫道:“星儿,星儿-------”连叫数声,星儿默然不语。一瞬间,天籁无声,只闻得数骑马喷着响鼻。便在此时,猛听得星儿声音凄厉道:“你既然这么恨我,我---我---”话犹未了,嘴角渐渐流出鲜血。众人见到这么一幕,都是心中一震。黑衣老者叫道:“你---你---你---”说了三个“你”字,便说不下去了。只见,星儿苍白的面容环视周身,惨然一笑,笑声着实凄凉。笑声突毕,“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显然已经气绝身亡了。只听得段天涯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不绝传来。黑衣老者缓缓摘下面罩,合什叹道:“我竟尔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为了一件本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值得吗?老---老---有愧---”叹息一声,勒马转身向东奔去,其余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他们心里俱只闪过一个念头,那便是:“这件物事,也许就在段天涯身上,他此刻身受毁眼之痛,谅来没有还手的余地了。我们蜂拥而上,将他斩为肉酱,也不是不可以的。”念及至此,众人蠢蠢欲动,但谁也不敢当第一个替死鬼,心里都有一般的心眼。便在此时,忽听得黑衣老者一声惨叫,众人回转身来,只听得“嗖嗖”声中,满天银针带着寒芒纷纷刺来。 三 孤峰
空山寂寂,鸟鸣嘤嘤,此时正是蜀中暮春时节。只见桃花烂漫,幽香扑鼻而来。在一处崎岖的山道上,只听得有人吟道:“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声音柔美之极,显然是个少女在吟咏。那声音念及至此,幽幽叹道:“唐代吴融的诗句里,没有桃花,却道出桃花的美艳容貌,着实让人钦佩呀。”说着说着,忽的“哎”了一声,叹道:“也不知道三师哥在那无妄峰过的好不好,爹爹这人也真是的,偏生好讲什么理论?这下倒好了,把自己的女儿扔在山道上。”转了几下弯路,只见一名身穿翠绿衫子的妙龄少女漫步而去,她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剑柄上点缀着粉红色的吊坠;左手则提着一个饭篮。她环视四周,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三师哥有没有在那里受苦?他素喜言语,这半年来可闷煞了吧。”脑海里想到三师哥在无妄峰被“闷煞”的模样,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她转念又想:“如果他知道了那件消息,可欢喜的上了天吧。”心下又想:“就是他嘴上讨不了好,我不在的这半年来,他可滴酒不沾呢?”她自言自语,脚步匆匆,一眨眼间,已去的远了。原来这个身穿翠绿衫子的妙龄少女就是蜀山剑派青鸾峰首座顾一易的女儿顾秋菱,她这般脚步匆忙原是去看望半年未见三师哥风亦秋。此时,她正从奇险崎岖的蜀山山道经过。蜀山山道自来就有“天下奇迹”之称。只因山高水秀,层峦叠蟑,气象万千。故古时文人墨客便题诗留名,唐代诗人李白诗仙,曾有诗云:“蜀道难,蜀道难,难以上青天。”更增添了蜀山山道的奇险了。行不多时,便见到一座笔直的山峰耸立其间。只见那峰上寸草不生,着实险峻异常。云雾缭绕之际,隐约显出一座飞阁。蜀山号称“三十六峰”名闻天下,但以这无妄峰最是荒芜,所以历来蜀山剑派受难的弟子便在这无妄峰潜心修行,了无挂碍。顾秋菱此刻却在自思:“我应该怎生给三师哥一个惊喜呢?”心算一会,转念又想:“也不知道三师哥见到我是不是很欣喜呢?”想到三师哥潇洒倜傥的模样,不由得满脸绯红之色。在那峰回路转之际,好大一块巨石呈现眼前。她快步向前,直奔巨石而去。这巨石早在蜀山开派之前就有的,那是自然生成的巨石。被蜀山开派祖师拜为“通天石”。所谓“通天”云云,乃是祝愿蜀山日益兴隆,得天地青睐。顾秋菱忽听得刷刷刷数声响亮,青光连闪,一柄长剑带着嗤嗤剑风夭矫飞舞,劲风呼啸而至。上一剑,下一剑,左一剑,右一剑。六式剑招,六道剑影,一气呵成,气势骇人。剑光闪耀之际,数道金光挥洒而出。初时还见人影重重。次后来,但只见剑影丛丛,人影却踪迹全无了,显然是剑势太快,将人影也融合了。又听得“铮铮铮”数声响,剑势逐渐缓去,青影也现了出来。紧跟着“叮叮当当”几声轻响,地上已是散了几段剑刃。想来是被这人用内劲震断的。那青影刚刚站稳身形,便听到身后一声欢笑:“三师哥,你好得很哪。让师妹我好羡煞呀。”那青衫男子转过身来,呵呵一笑道:“小师妹,你怎么现下才来?可把我闷煞了呀。”那少女正是顾秋菱。她看着青衫男子健硕的身姿,脸上一红,喃喃道:“三师哥----”只觉得声音渺不可闻,竟然连自己也难以听到了。那青衫男子正是风亦秋,他微微一怔,笑道:“怎么?”满脸疑惑。顾秋菱扬起绯红的脸庞,笑道:“三师哥,接住了。”左手抛出,那个饭篮悠悠的飘到风亦秋面前。风亦秋伸手接过了,笑道:“就不知道有没有酒呢?”身形一转,已然飘到顾秋菱面前,他微微笑道:“小师妹,可有没有酒呀。”顾秋菱只闻到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脸庞更红了,也不搭话。刷的一声,竟然拔出一柄长剑来。风亦秋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又道:“咱们是切磋剑招,那些厉害的剑招便不使将出来了。”顾秋菱长剑斜斜指向风亦秋,笑道:“知道了,三师哥,可得罪了。”长剑上挑,“嗡嗡”作响。风亦秋笑道:“原来小师妹练成了‘清风剑法’,可喜可贺了。”原来这一招乃是蜀山清风剑法的起手式“清风醉人”,是蜀山弟子与人切磋剑法时的礼貌剑招,所以平平实实,根本毫无厉害可言。顾秋菱神情欢喜,道:“正是,妈前日才肯教我的,我今天便----便----”脸上红艳艳的,声音也逐渐低落下来。风亦秋脸上也是一红,轻声道:“师娘昨日便教授与你,你今日便来与我切磋吗?”顾秋菱低声道:“是啊,三师哥,看招。”说道“三师哥”时,长剑顺势下滑,扫向风亦秋小腿。剑到中途,又忽的变招。刷刷响声中,淡红色的剑气纵横,刺向风亦秋胸口六大要穴。风亦秋叫道:“好,清风点缀。”身形跃起,长啸一声,避开了这一招。“清风点缀”这一招,乃是分刺胸口膻中、鸠尾、巨阙、神阙、气海、关元六大要穴。这一招旨在使剑人要用凌厉的手法,分刺对方六大要穴,要做到一气呵成,才能使出这一招的最佳效果。倘若是高手使将来这一招,风亦秋必然倒地身亡。可是这一招恰恰是新学“清风剑法”的顾秋菱,所以风亦秋轻轻巧巧的避来开去。顾秋菱眼见这一招并未将三师哥击倒,心下微怒,刷刷又是几招挥将出去。风亦秋身子刚坠地,顾秋菱又是几招挥了过来。这几招原是不怎么厉害,较之“清风点缀”更是犹有不及。只是风亦秋适才用心练剑,真气不纯,跃起时那阵真气未缓,又要提起真气纵跃。只觉得胸腹里犹如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受之极。眼见这几招铺天盖地而来,身子竟然不听使唤,难以移动身子半步。脑海中急电连转,心道:“原来我是死在小师妹的剑下。”恍惚之际,迷迷糊糊中将那饭篮抛了出去。只听得“当”的一声响,那饭篮已然被剑劲击落下峰。这无妄峰着实险峻,风亦秋探身想要抓住那饭篮,却抓了个空。他心下自思:“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转身看向顾秋菱,只见她面有愠色,讪讪地道:“三师哥,你要是不喜欢我给你送饭,就直言罢了,何必将我辛辛苦苦提将上来的饭篮抛到峰下?”风亦秋忙道:“小师妹,不是这样的。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哪里敢---敢----”还未说完,只见顾秋菱神情忸怩,面上红晕更甚,低声道:“三师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风亦秋情知是自己说了错话,忙解释道:“小师妹,你不要误会了。我可不是----”顾秋菱缓缓抬起头,柔声道:“三师哥,你是真的喜欢我吗?”说到“喜欢”二字时,声音小的渺不可闻。风亦秋脸色尴尬之极,微笑道:“我们是师兄妹,我当然要喜欢你、爱护你了。”他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在说道:“我当然喜欢你了,我当然喜欢你了。”说到“喜欢你”时,声音说不出的充满喜悦。顾秋菱脸上喜色逐渐消退了些,道:“原来是这样,我当真---当真---”她本想说:“我当真以为你会喜欢我。”可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真的说不这般不知耻的话语,那可真是难堪之极了。”那句话便强行忍住不说了。风亦秋右手食指一指,微微一笑,道:“小师妹,我们再来切磋怎样?”他极力想要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不待顾秋菱有所反应,右手食指迅速划出。这一指凌厉之极,贯于食指上的力道那是可想而知了。顾秋菱惊道:“三师哥,你用右手?”声音依然带着些忸怩之态。风亦秋呵呵笑道:“我这食指不正是剑刃吗?”顾秋菱挥剑挡住,只是剑到中途,便挥不下去了。心道:“可不能将三师哥的手指斩掉了。”风亦秋一愣,随即食指弹在她剑身上,道:“小师妹,你在想些什么?”顾秋菱微笑道:“我在想:‘我可不能将你的手指斩掉了’。”风亦秋哈哈大笑道:“小师妹你多虑了,倘若我抵不过你,我早就拔剑了。”想到长剑被自己震断数节,就是想要拔剑,也不能再拔了。顾秋菱小嘴一翘,哼道:“你小看我,是不是?我斩掉你手指可不能怪我。”风亦秋道:“这个自然,我定然不说的。”顾秋菱道:“倘若爹爹问起你掉了食指的缘由,你怎生回答呢?”风亦秋笑道:“我便说:‘不知这无妄峰什么时候跑上来一只小狗?它将我手指咬掉了’。”顾秋菱哼哼道:“你敢说?三师哥,我---”不待话说完,长剑横切,便向风亦秋食指上削去。风亦秋缩回食指,左手抓向她剑身。顾秋菱惊道:“你竟然用左手?”风亦秋笑道:“我使双剑,可占了上风了。哈哈。”说着爽朗一笑。顾秋菱道:“那可不见得,你那‘双剑’可是假的。”反手削向风亦秋左手。风亦秋双手回缩,将来招化解,叫道:“‘清风无邪’?小师妹,你要小心了。”顾秋菱微笑道:“你手上无力,就是想要抓住,我也不会给你的。”忽的“咦”了一声道:“你想在我身旁游斗吗?可是---可是又有些不对呀。”剑身不自觉的守护在身旁。风亦秋叫道:“好,逍遥峰的煞手,‘清风飘渺’来了。”左手却抓向她面门。顾秋菱“哎呀”一声,长剑护住自己面门。就在这一档口,风亦秋右手已然抓住她手腕。“当啷”一声响,长剑坠地。风亦秋哈哈大笑,收回左右手。顾秋菱哼道:“这不算,你用两只手来,而我只用了一柄长剑。倘若我用两柄剑的话,你定然败了。”风亦秋哈哈大笑道:“小师妹,你偏多意见。这一场比试算我输了便是。”顾秋菱抬头看着他。眼睛里闪耀着不为人知的异彩。良久叹道:“只是可惜了那个饭篮。三师哥,今天你要挨饿了。”想到三师哥今晚要在无妄峰挨饿,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笑道:“我下去再给你送一篮吧。”说着转身下峰。风亦秋伸手抓住她白皙的手臂,道:“只要小师妹陪着我,我便是五天五夜不吃饭那有打什么紧的?”顾秋菱脸上一红,喃喃道:“五天五夜,那人岂不饿死了?”顿了顿,又道:“可是你这风话,又好听的紧。”风亦秋道:“是啊,只要小师妹这五天来看我,我就算饿死也值得的。”这句话倒不是胡扯,他内心深处却着实喜欢顾秋菱陪在自己身旁。顾秋菱脸上一喜,道:“你真的喜欢我来这里陪你五天五夜吗?你不烦我?”随即眼睛一闭,道:“可是----可是你抓着人家的手臂好紧。人家有些----”一言未毕,随即低下头去。风亦秋一愣,缓缓放下那握着小师妹手臂的右手,道:“小师妹,这下可得罪你了。我只是不希望----希望你离开---我真是该死。”他神情颇为难堪,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顾秋菱低声道:“我喜欢你这样握着。”声音细微之极。风亦秋顿觉神情舒畅,真想冲着峰下大叫三声:“我好开心,我好快乐,我好欢喜。”
良久过后,顾秋菱才缓缓的道:“三师哥,你在这无妄峰是不是很烦闷呀?”风亦秋本想说:“当然了,我时刻在想念着你呢?”只是话到嘴边,又强行止住。随即微微一笑道:“很好呀,在这里观看清风浮云别是一番情趣。”后面这句话,声音渐渐失落起来。顾秋菱道:“你莫要哄我,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在这里的。”顿了一顿,又道:“可是爹爹偏生让你在这里面壁,我心里好难受。你不要记恨爹爹好不好?”说到这里,声音大有哽咽之味。风亦秋一怔,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岂敢记恨他老人家。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呢?”顾秋菱抬起头,道:“真的?你不骗我吗?”随即又道:“三师哥,其实我觉得你在这里面壁太冤枉你了。可是爹爹这样说,师叔伯也这样说。他们当真迂腐的紧。”风亦秋正色道:“不可以这样诋毁他们,我们蜀山派规是怎样便是怎样?”顾秋菱笑道:“那时你前往无妄峰,我就曾跟爹爹说了一句话。你猜爹爹怎么说?”风亦秋笑道:“你跟师父说了一句话?我的小师妹天生聪明,三师哥着实太愚钝了,实在是猜测不透呀。”说着拍拍自己的头顶,哈哈一笑。顾秋菱脸上一红,道:“别把我抬得那么高,我可没有那般本事。我跟爹爹说:‘人家蒙古国地大物博,人数着实不少。三师哥不就是杀了个千夫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猜爹爹怎么说?他冲着我冷哼一声道:‘千夫长,你去杀一个给我试试看。’我嘿嘿一笑道:‘我可没有这种本事?不过三师哥也没有做错呀。’爹爹道:‘你说他怎样才是做错了?’我笑道:‘三师哥那是见义勇为,伸张正义。我辈习武之人不正是这样的吗?’爹爹道:‘你知道些什么?蒙古鞑子侵占我中原大地,我们确是义愤填胸。可是当年岳鹏举岳鄂王爷也没能收复的金狗,却败在了蒙古鞑子的铁蹄之下。’我笑道:‘倘若当时朝廷启用我们蜀山剑派,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爹爹哼了一声道:‘其实岳鄂王爷着实是我中原人士的典范呀,他那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那真是壮志凌云,气吞山河呀。’爹爹顿了一顿,才道:‘菱儿,你年纪尙小,还不知其中的关节厉害所在。倘若蒙古鞑子知道那名千夫长是被秋儿所杀,你知道那是什么后果吗?我们半月前在襄阳看到了什么?’我心下微颤,说不出话来。”风亦秋道:“你去了襄阳?”顾秋菱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当时我看到一些蒙古鞑子在杀害我大宋子民。他们刀挥见血,杀人如麻,可是爹爹却不要我去杀了他们,连大师哥也无动于衷。”风亦秋奇道:“大师哥也去了?你们一起的?”顾秋菱笑道:“是啊,我为了这么一件事情还和他闹了别扭,永远不理睬他呢?”风亦秋哈哈大笑道:“果然是霸道的小师妹呀。”顾秋菱脸色一沉,道:“你再说我,我也永远不再睬你了。”风亦秋忙道:“就算是杀了三师哥,三师哥也不敢再说小师妹了。”顾秋菱“扑哧”一笑,道:“我怎么会杀了你呢?你是我可敬可----可----”后面的那句话便说不下去了。她顿了一顿,又道:“其实大师哥在襄阳见到那些惨死的百姓,竟然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倒似在观看一场于己毫无相干的游戏,而爹爹也是毫不关心的模样。那是我对大师哥说道:‘大师哥,你看到这种场面心里觉得舒服吗?’你猜大师哥怎么说?他竟然点了点头。因此我便生了他的气。”风亦秋笑道:“那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如果我们真的干预了那件事情。你恐怕现在还见不到我了。”他心里却在说道:“我的相思之苦更加的浓了。”顾秋菱道:“那你为什么敢去杀了那名蒙古鞑子呢?而大师哥却不敢。”风亦秋道:“那可不一样,我是在荒郊野外杀了他的,而你们却是在朝廷的重镇上。咱们的南宋朝廷巴结蒙古鞑子还来不及?谁还管他们在咱们的土地上行凶呢?”顾秋菱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咱们也好,蒙古鞑子也罢。干吗非要刀兵相见呢?和平共处不是很好吗?”她又叹了口气,续道:“三师哥,爹爹也说了咱们的朝廷**的紧。”风亦秋奇道:“师父也说了?他怎么说了?”顾秋菱抬头看看他,道:“爹爹那次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道:‘菱儿,不是你爹爹我和你师叔伯心狠,实在是迫不得已呀。咱们南宋朝廷**的紧,妄想跟蒙古鞑子合谋,灭了金狗收复失地。可是这失地又让蒙古鞑子占了去。咱们也是无能为力呀。’当时爹爹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出了房门。”风亦秋此时方知师父的良苦用心,当时师父斥责自己“不思后果,鲁莽行事。”时,自己心里却是很是不服气。自己在开封道上见到蒙古鞑子欺压良家妇女,甚至当场淫辱。回想起来,却是意气用事了些。可是当时情景,却不容你思索片刻。难道要自己亲眼看着她们忍受蒙古鞑子的欺压不成?转过念头回想师父的言语,却又有些道理。倘若我大宋朝廷清明的话,哪里会有外族入侵?岳鄂王爷恐怕早就收复中原大地了。思来想去,只觉得自己身处两难之地。心道:“以后我遇到蒙古鞑子,是该杀?还是不杀呢?”
顾秋菱见三师哥脸上阴晴不定,也着实着急起来,摇着他手臂叫道:“三师哥,三师哥,”连叫了两声。这两声“三师哥”犹如掉进了悬崖幽谷一般,毫无回应。只见风亦秋面色沉重,默然不语,神情恍惚之极。顾秋菱心下害怕,又叫了两声。她哪里知道风亦秋此刻在想:“我风亦秋为什么习武?难道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吗?如今,蒙古鞑子侵占我中原大地。难道要我置之不理吗?就算我们江湖中人觉得那是身外之事,可是这不难保蒙古鞑子占领了中原之后,不来欺压我们。那时我们再反抗岂不是完了?”又想:“以后我行走江湖,再见到蒙古鞑子侵害我大宋子民,我当手刃他们才是。”转念又想:“可是这样下去,我不难免违背师命。那岂不是大逆不道吗?”他这般想着,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随即笑道:“对呀,我可以不用本门剑法手刃他们。”这一下想过,只觉得心神舒畅,说不出的痛快淋漓。只听到顾秋菱的声音悠悠传来:“三师哥,你怎么了?”风亦秋回过神来,笑道:“什么怎么了?我不是好的很吗?”顾秋菱道:“你哪里正常了?又是笑,又是怒的。我还道你---你----”风亦秋见她依然握着自己的手掌,心神一荡,忙收敛心神,道:“小师妹,谢谢你对我的好。三师哥从今往后就算粉身碎骨了,也要报答你对我的好的。”顾秋菱低下头,轻声道:“到如今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思吗?”一言未毕,满脸娇羞之色。风亦秋见天色已晚,便催促她快快下峰。岂知顾秋菱道:“三师哥,你敢我走是不是了?”风亦秋笑道:“我哪里敢赶你走了?万一你不睬我怎么办?我上哪里去找这么可爱的小师妹呢?”顾秋菱笑的花枝乱颤,道:“是啊,我这么可爱,你定然不会赶我走了。是不是?”风亦秋道:“只怕师娘担心你的安危,万一你---你----”只觉得大有忌讳之意,便说不下去了。顾秋菱道:“你是怕我摔下山峰?你担心我,是不是了?”风亦秋点了点头,笑道:“万一你掉下了山峰,我岂不是要变成了石像了?”顾秋菱奇道:“石像?”随即领悟,笑道:“你莫非想要成为孟姜女望夫石?”风亦秋双手一摊,做无可奈何之状,笑道:“是啊,可惜不是望夫石?”顾秋菱笑道:“不是望夫石?那是什么?”风亦秋道:“是望----望---”他本想说“望妻石”的,忽觉得此言不妥,那句“望妻石”便忍了下去。顾秋菱见三师哥欲言又止的模样,已然会意,淡淡的道:“可惜我这一下峰,不知何时才能上来?在青鸾峰上,没有一个陪我说笑的,好真寂寞。”风亦秋道:“不怕,你只要这样便可以了。”顾秋菱奇道:“要怎样?”风亦秋道:“只要你每晚睡觉时跟我说话就可以了。”顾秋菱道:“你在无妄峰,我在青鸾峰。就是我想跟你说话,你也听不见的。”风亦秋摇摇头道:“你三师哥我向来便是神通广大之辈,你是不知,我每晚都见到你了,”顾秋菱奇道:“你怎生见到我了?”风亦秋伸伸懒腰道:“我每晚发梦就见到你了,还跟你说了一会子话呢?你不知道吗?”顾秋菱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要我每晚梦到你?”见风亦秋点了点头,又道:“什么神通广大之辈,也不怕吹破了牛皮?”风亦秋道:“我这些话只是跟你说罢了,要是传到别人的耳里,当真让人笑掉了大牙了。”顾秋菱笑道:“我这便将你对我说的那些风话,告诉爹爹妈妈去。”风亦秋只见眼前人影一闪,那句“小师妹”还未出口。便听到顾秋菱的轻灵悦耳的笑声从峰上一路传到峰下。 四 剑影
他起身望着顾秋菱的身影渐渐远去,心里不自禁的生出一阵惆怅。叹了口气道:“小师妹当真开朗的紧,只是我在这里面壁,没有人陪她说话,她也很是寂寞吧。”他转念一想:“她那句‘没有人陪我说话?’其实是在敷衍我吗?难道大师哥不会陪她吗?五师弟、八师弟他们也不会?我蜀山剑派何只千人?难道他们也不会?”又想:“小师妹为什么要敷衍我?难道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假的不成?”嘴上不禁喃喃自语道:“可是她为什么隔了半年才来看我?难道这半年她都陪师父在外面行侠仗义了?她一个小女孩子师父会带她出去吗?”心下又想:“师父与师叔伯要自己在这里面壁,原是好意。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这半年来,我大宋子民被蒙古鞑子杀害了多少了?蒙古鞑子灭了西夏,大理,甚至于金狗。难道我大宋就不会被灭了吗?看来那是迟早之中的事情了。”他躺在石头上,心里越想越烦,越烦越乱。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便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只见顾秋菱姗姗而来,笑容可亲。他恍惚中笑道:“小师妹,这么晚了你上来干什么?”哪知顾秋菱只是微笑,他翻身上前。细看之下,哪里是顾秋菱了。原来是大师哥周亦松凶神恶煞的提起长剑,送到自己胸口。他一声大叫,忽的坐起,脸上冷汗直冒。只见繁星闪烁,四周天籁皆寂。唯有夜风拂面,说不出的清爽。
便在此时,忽听得鼾声大作,粗粗的呼吸之声传入耳里,说不出的诡异。风亦秋心道:“无妄峰向来安静,乃是本门受罚弟子面壁的地方。难道除了我还有别峰的弟子在此受罚?”可是这鼾声便是在自己身旁,不由得毛骨悚然。他转身看看周身,哪里有半个人影了?心道:“这鼾声却是在哪里了?明明是近在咫尺,怎么会没有人呢?难道无妄峰出现了鬼魅?”想到这里,他从地上拾起顾秋菱丢在这里的长剑,起身查看那鼾声的所在。其实这无妄峰也不甚大,再者四周荒草不生,极是荒芜。放眼望去,便可看尽整个峰上的一举一动。但风亦秋还是一寸一寸的找寻,他深深的感到那鼾声只闻声而不见其踪,当真诡异之极。他找寻了一个时辰,把峰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找寻到了,方才放下心了。待得坐在大块大石头上,听的那鼾声更大。他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长剑举胸,以防止敌人猝手攻击。他提起真气大声叫道:“蜀山风亦秋,拜见前辈。请前辈赐见。”他听到这鼾声高亢而苍老,所以才断定出那是一位“前辈”。这山峰也不甚大,风亦秋的声音在山峰上传了开来也着实响亮,按理说该当人人听的清楚明白才是。然则那鼾声不但毫无止歇反而更加响了。鼾声之响亮,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风亦秋心下暗笑:“这人分明在作假,哪里有旁人越是说话,别人鼾声越大的缘故?他越是将声音托大了,不免显得欲盖弥彰,使人深加怀疑之心。”忽然一种念头在脑海凝聚,背心不由得泌出汗珠来,心下自思:“听那鼾声十有八九不怀好意,难道这人是来我蜀山寻事找麻烦的吗?此时夜深人寐,小师妹她们定然入睡了。倘若这人欲于加害,那小师妹---小师妹---”心下一惊,后面的后果就不敢再去想了。他在原地走来走去,犹豫不决,心道:“倘若我此时下峰,不但可以救了小师妹,甚至于救了师父了。师父会怪我私自下峰之罪吗?”想到蜀山门规着实严厉,那一丝下峰之念便消失无踪了。他转念一想:“难道我任由他伤害我小师妹不成?我纵然粉身碎骨了,也要保护小师妹的安全才是。”正便携剑下峰而去,忽而又想:“这人为什么不从山门而入?却从这无妄峰下手呢?”其实这无妄峰正在蜀山之中,乃是历代蜀山受难弟子的面壁之所。他转念又想:“他不从山门而入,却从无妄峰下手,莫非---莫非---”想到那名蒙古鞑子千夫长临死时怨毒的眼神,不禁心有余悸:“原来这人是来这里找我的,怪不得不从山门而入呢?可是他这般装神弄鬼实在使人气愤。”哼了一声,心道:“他想要杀我,便来好了。我风亦秋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长啸一声,哈哈大笑起来。他长剑“呛”的一声出鞘,左手便把剑鞘扔到地上,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的手下败将。哈哈,你来这里,使送死来着吗?”他嘴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却惆怅万分,心想:“倘若小师妹见到我的尸体,会不会伤心难过呢?”心里一种声音叫道:“她待我这么好,定然是哭的死去活来的。”想到小师妹会为了自己大哭一场,那份惆怅便一扫而光。此时夜阑人静,唯有那鼾声不绝于耳。他提起真气,又哈哈大笑,道:“喂,喂。你是死了吗?还是真活不了了,那般呻吟难过。”他话音突毕,只听到一个粗鲁的声音骂将起来:“你奶奶的,小龟儿子有完没完?老子不过在这里睡了一会觉,你便幺三喝五的干什么来着?”风亦秋道:“此地乃是蜀山弟子面壁之所,你为何来到这里?难道你是本派的一位前辈吗?”只听得那人嘿嘿一笑道:“原来你也被贬到这里来了,不错,不错。”风亦秋听他说了个“也”字,料想他必然是本派的前辈了。但听到他说了两个“不错”心下又在犯疑:“本门六峰的师叔伯我大都见到过,并没有听到有那位师叔伯在这里面壁呀。就算不知道,师父在我临行之时,该当提醒我才是。”随即恍然大悟道:“万一这位师叔伯是在昨晚,又或是一月前来到的呢?难道师父上峰对你说吗?”想到这里,心神一宽,拱手道:“不知是六峰的那位师叔伯在此,恕师侄不知。”那苍老声音道:“六峰?你是哪一峰的弟子?”风亦秋心道:“听他说话,倒是不知我蜀山有六脉,分居六峰。”便道:“弟子乃是青鸾峰顾一易师尊门下三弟子风亦秋。”那声音呵呵一笑道:“顾一易?到底是故意呢?还是不故意呢?”说毕,哈哈大笑起来。风亦秋听他大有辱没师尊的意思在里面,可是又猜不透他为什么这般辱没师尊?便道:“不知前辈来蜀山干什么来着?”一言未毕,那声音声若破钟的骂道:“你蜀山剑派算什么东西?我岂是这种下作门派中人。蜀山剑派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算什么英雄好汉了?”这人说话甚是不通变,风亦秋问他“来蜀山干什么来着”,他却说蜀山是“下作门派”。岂知这蜀山剑派乃是中原一大派。盛名与威望仅次于少林派。风亦秋听他竟然将蜀山剑派骂成“下作门派”,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怒气来,道:“那是当然的了,我蜀山剑派却是下作的很,可是您老为什么还要光临呢?”那声音哼道:“你奶奶的,你知道些什么?你以为我愿意来到这里吗?我是来找---来找---”声音哽咽,大有哭泣之音夹杂在内。风亦秋奇道:“你是来找什么人的?”那声音哼道:“蜀山剑派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呢?”风亦秋哈哈大笑。那声音怒道:“你笑什么?”声音充满惊讶之意。风亦秋道:“我就是不告诉你,就算我想告诉你----”说话声音渐渐小了。那声音道:“怎样?”风亦秋笑道:“除非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那声音凄然道:“我来找我儿子,你见到我儿子没有?”风亦秋心道:“不知我蜀山派弟子之中哪位是他的爱子?”便道:“在下不曾见。”那声音怒道:“你没有见到?”声音中充满失望。风亦秋道:“是啊,但不知你儿子----”那声音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到底谁知道呢?”风亦秋听他说话颠三倒四,自言自语,想来便是痛失爱子的亲情夹杂在内的。而自己连父母的面也没有见过,心情大有凄然之态。他自幼便在顾一易身旁长大,只是听师父说他是在道旁捡到自己的,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了。此时听到这人总是提到自己的儿子,心道:“不知我的父母身在何方?”只听得那声音怒道:“啊,我知道了,定然是你抓了我儿子去了,便撒谎说不是你。”大喝一声:“还我儿子来。我盼了二十年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还我儿子出来呢?”风亦秋只觉得劲风扑面而至,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只枯干的手掌已然拍向自己肩头。他实难料到这人说打便打,眼见这两掌来的着实快捷凌厉,双掌交织,挥洒出掌影重重。刹那间便要袭上身来。心下陡然一惊,心道:“这人说话疯疯癫癫,我蜀山剑派要你儿子干什么?又为何二十年不放你的儿子呢?”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存了片刻。他不及细想,向后急退几步,嗤的一声剑招递出,剑锋斜指。这一招使将得妙到巅毫,方位拿捏得恰到好处。堪堪指向那双手掌。正是蜀山剑法中得一招:“清风潇潇”。其实风亦秋心慌意乱之际,不自使将出这一招来。而就是这一招恰恰挡住了这两掌攻势。倘若那人来不及变招,双掌定然划过剑脊,这一双手掌便作废了。只听得那人在半空中“咦”了一声,忽的哇哇大叫。双掌回缩,不待招式变老,右脚踢向剑脊。这一脚端的厉害。风亦秋长剑一划,正是一招“清风送爽”。倘若是一般高手使得双掌回缩、复又右脚踢出的话,以风亦秋得造诣必然倒地不起。哪知这人心浮气躁,这变招之中的空隙便大了些。风亦秋长剑已然自左向右划将过去,这一脚便顺着剑锋而去。实在是力道有些托大得缘故,只要风亦秋长剑反转,那人的右脚早就被刺穿了。那人又“咦”了一声,怒道:“你奶奶得,这是什么古怪剑法?”缩回右脚,身形已立在一丈之外了。其实这两招正是蜀山剑法,所谓“古怪”云云,只是他出招杂乱,方位、时刻拿捏得恰不到位而已。风亦秋道:“这便是----”他本想说:“这便是蜀山剑法。”岂知话犹未了,那人破口大骂道:“滚你奶奶的狗屁剑法,老子抓到你便将你撕了。”这“撕了”二字方才出口,身形又是一闪,便向风亦秋扑去。端的迅捷。风亦秋长剑挥洒出点点剑花,正是那招“清风醉人”式。笑道:“你----”张大了口,竟尔说不出话来。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饶是他机变百出,在这一瞬息间,也不由得心里怦怦直跳。心下自思:“我是怎么了,竟然说不出话来?”正在骇然之际,登觉剑身竟尔舞不起来。犹如千斤坠得巨石压将下来。手腕上得劲力逐渐不支。一股强悍内力顺着剑身从右手掌心向下游走,经右臂、胸口、心腹、右腿。甚至于连五脏六腑统统游走遍了,只觉得全身奇痛异常。一股暖流在体内乱窜,一瞬间竟尔缓不过气来,心道:“我便要这样死了吗?”转念又想:“这人定然是那蒙古鞑子得帮手无疑了,他让我不得好死,直到折磨死我为止方才高兴。”就在这一瞬间,长剑脱手而出。犹如流星般迅疾的撞在石头上,“噗”的一声轻响,那柄长剑竟尔穿入石中,直没至柄。“叮当”一声,剑柄跌落在地,剑脊竟然插在内里。却是被那人反脚踢了出去。就算长剑被人踢出撞在石上,大都会被从中折断,而不像这般剑柄跌落、剑脊没入其中。可想而知,这人挥洒而出得劲力着实不凡。风亦秋还未回过神来,双肩堪堪被两只铁钳似得手掌抓住。 五怪客
风亦秋运劲双臂,突觉内力竟尔增长了许多。猛然一挣登觉双肩疼痛入骨,却哪里挣得动分毫?心下自思:“他要怎样折磨我呢,怎么我体内内力增长了许多?”那人距离风亦秋鼻尖不及一寸,粗重的呼吸喷在风亦秋脸上,浑然觉得不是滋味。那人身体瘦长,虽然年老七八十岁了,脸上却呈现嬉笑之态。他脸上满是皱纹,一袭紫色长袍上满是泥污,显然已经穿了很长时间了。那人嘿嘿一笑,道:“我一会儿就把你撕了,你怕不怕?”风亦秋此刻正在想:“他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还不下手呢?难道还要我哀求他速速杀我不成?”转念又想:“倘若我死了不要紧,可是我怎能累的小师妹为了我而伤心难过呢?”一种声音在心里说道:“不,决不能。”可是,这“决不能”又谈何容易?竟尔全然没有听到那人说什么?那人气的哇哇大叫,怒道:“我改变注意了,现在就把你杀了。”双手用劲,两股力道犹如数百斤重,压的风亦秋身子一矮,再也站立不住。风亦秋怒道:“你杀便杀了我,为何要这般折磨我?算什么好汉子的行径了?”那人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蜀山剑派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现在便要杀了你。”风亦秋道:“甚好,反正我打你不过,要杀就杀。”闭上双眼,显得泰然自若。那人撤回那双手掌,右手大拇指一翘,赞道:“好汉子,大英雄。”顿了一顿,又道:“老子生平最是佩服大英雄了。”风亦秋睁开双眼,站直身子,笑道:“谢了。”想到自己竟尔没有死去,心里一阵欢喜。竖起右手大拇指,又道:“好汉子。”那人“咦”了一声,奇道:“你为什么要赞我?”风亦秋道:“第一,你不杀我,我敬佩你;第二,你要是杀了我,谁来陪你说话呢?”他深知这人说话疯疯癫癫,行事也必然疯疯癫癫。那人呵呵一笑,道:“你敬佩我?你敬佩我什么?”风亦秋道:“我敬佩你竟尔将我打伤了。”又是大拇指一翘,道:“你的内力果然是厉害的紧。”这一句话甚是受用,那人一听之下,满面春风的道:“这便是你敬佩我的原因吗?”风亦秋道:“还不是完全的,”轻咳一声,道:“你两次避开我的长剑,那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了。”其实那两招又哪里是怪异奇妙的招式了,他心里却在盘算该怎生胡说下去才是?那人笑道:“是吗?前所未有的事情。”风亦秋信口胡吹道:“那可不是?我风亦秋的剑法在蜀山那不是数---咳咳----数三数四便是数五数六的,你竟然避了开去,当真不凡。轻功更是了得。”那人登时脸上喜色繁增,道:“是啊,我轻身功夫那是好的紧的。”风亦秋笑道:“是啊,果然不同一般。”这“一般”云云,当真是一般般。那人呵呵笑道:“是吗?哈哈哈”大笑声中,右手拍拍风亦秋肩膀,模样甚是得意。风亦秋道:“我你笑什么?”其实他真的不知道这句反话竟然让这老者这么欢喜,当此时,那老者笑声着实兴奋。风亦秋也放了大半的心来,陪着那老者大笑起来。
那人笑声突毕,满脸郑重之态,道:“我决定要你做我的儿子。”这一句话当真是突如其来,风亦秋笑声嘎然而止,好似被人用长剑将声带斩断了。张大了口,合不拢来,显然惊讶之极。那人见他这般模样,以为他是因欢喜而惊讶,岂知他是因惊讶而惊讶。那人满脸欢喜,道:“你不用感谢我了,我现在就是你爹爹了。”说着拍拍风亦秋肩膀。风亦秋回转神来,道:“这个---这个---可---可太---”他本想说:“这个可太使人匪夷所思了。”岂知惊讶的竟然连说话也因颤抖而结巴起来。那人道:“什么‘这’、‘可太’的,我说你便是你就是了。”怒目一瞪,沉声道:“怎么,你不愿意?”风亦秋笑道:“是啊,这可让晚辈太----”这个“太”字刚说出口,那人已然欺上身来,怒道:“你可不能反悔。”说话粗重,喷了风亦秋满脸唾液。风亦秋用衣袖拂去,道:“这个自然,我不会反悔的。”那人嘿嘿一笑,道:“倘若我劲力一吐,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后果吗?”风亦秋不以为然道:“那不就是我横尸当场吗?”那人道:“所以了,你便做我儿子有什么打紧了?”风亦秋道:“我偏偏不做,你待怎样?”那人气的咬牙切齿、忽的退后几丈,递出一掌,拍向巨石。只听得“轰”的一声响,石屑纷飞。巨石登时削弱了一倍有余。其实这无妄峰距离诸峰甚远,要不然他这般造次,蜀山门人早就上峰来了。风亦秋骇然之极,心里怦怦直跳,心道:“他这一掌倘若拍在我身上,便是有一百个风亦秋也给他毙了。”只见那人哇哇大叫,尽是说些“我儿子死了,我的命好苦。”“你为什么不做我儿子?”“以后再也没有谁叫我爹爹了?”好便似一名怨妇在那里乱吼乱叫。风亦秋心道:“他之所以疯癫,可能便是由于他儿子失踪的缘故。待得我下峰之后,定然向师父禀告此事。到底哪一位师兄弟才是他的亲生儿子呢?”听到他说:“谁叫我爹爹了?”时,心里一阵凄凉。这一声“爹爹”险些叫出声来。
那人吼叫一阵,身形一闪,已然奔下峰去。风亦秋大是奇怪,心道:“这人行事疯癫,竟然连招呼也不打,就径自下峰去了。”转念又想:“他不打招呼便不打招呼吧,可省了些麻烦。”看着那人消失的身影嘿嘿一笑,道:“这人说话疯癫,行事也疯癫。当真是与疯癫结了亲了。哈哈哈。”这一笑只觉得心里舒畅快意,不自禁的右手挥出,正是一招“清风醉人”。想到小师妹妙曼身姿,心神一荡。随即镇定心神,骂道:“小师妹真诚待你,你怎么尽是想这些念头。”忽的“哎呀”一声叫道:“糟糕,那人奔去的方向不正是青鸾峰吗?莫非他是想要加害小师妹,来达到他的目的?”转念一想:“倘若小师妹被他抓住了,我该当怎么办?”这般左思右想,辗转反则。在峰上来回踱着脚步。此时东方初明,一丝朝霞挥洒天际,微风拂动他的衣衫,只觉得清爽怡人。可是心里却全然没有“清爽怡人”。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只见一个人影从山道奔将过来。正是那疯癫的老者。风亦秋见他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心下已然放了大半的心。那人笑道:“这便是了,这便是了。”风亦秋心道:“这便是什么了?当真奇怪。”眼见这长剑剑刃极薄,心下又是一惊:“这是本门的兵器,难道有哪位师兄弟遭了他的毒手吗?”那人奔到风亦秋一丈外,哼道:“蜀山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跟他要一柄剑,他竟然不给我。嘿嘿,还是我有计谋,将他点倒了。扔到了茅厕里,哈哈,当真爽快。”那人自言自语。风亦秋心下稍宽,暗道:“索性那位师弟没有性命之忧,我便万事大吉了。”那人冲着风亦秋嘻嘻一笑,低头看着长剑,突地右手食指迭出,快若闪电般戳中风亦秋胸口“膻中穴”,认穴之准当真厉害。风亦秋登时全身软瘫。那人将他扶到巨石旁,将他背脊靠在石上,哈哈大笑。风亦秋心道:“他这便是折磨我了吗?看来我不答应做他儿子,他便在我身上戳几个窟窿了。”那人笑了一阵,道:“你看了施展出的剑招,学会我的剑法,便不当我儿子也由不得你了。”哈哈大笑,心下甚是高兴。风亦秋心道:“原来他不是要戳我几个窟窿,哪有这种人,旁人不愿意做他儿子,他偏偏要让旁人做的。”想到这人是疯癫之人,心下也就不以为然了。心道:“我便不记住你的剑法便是了。”只见那人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长剑突地递出,犹如一道白虹划过长空,当真迅即。但只见剑招之秀美,剑光之闪烁,剑气之纵横,剑势之凌厉。当真是神乎其技。倘若依照剑理而论,这几招简直可以称得上“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八个字了。只听得那人纵声长笑,刷刷刷又是三剑挥洒而出。风亦秋看得真切,这三件并非只有三招而已,其中隐藏的后着竟然连绵不绝。倘若说成数十招,又没有数百招显得贴切;倘若说成数百招,又不似数千招显得恰当。风亦秋心下自思:“这三招剑法似乎向师父那次使将出来的‘蜀山三仙剑’。”单只一个“仙”字,便知这蜀山三仙剑之神秘莫测。转念又想:“可是又与蜀山三仙剑截然不同。如说成是逍遥峰的‘风花雪夜’,又似乎比‘风花雪夜’更轻灵些。倘若说成是北斗峰的‘凌空摘花’,又比这一招更凌厉些。这三剑当真兼具这两种剑法之长,而这两种剑法又实乃与之比肩,当真是匪夷所思之极。”只听得风声猎猎,长剑嗡嗡作响。这风声显然便是那人挥出的劲力造成的。风亦秋心道:“这人说话疯疯癫癫,剑法却如此厉害。”心下不由得起了敬佩之意。假若他可以开口说话,定然赞上几句。心道:“这几招剑法实乃是我学武之人所求的,难道我真的不要看吗?”转念又想:“倘若我学会了这几招剑法,师父会不会责备我呢?”心道:“我青鸾峰之所以成为了六脉之末,其实并不是师父是最小的弟子,实是我青鸾峰弟子的剑法太差的缘故。”忽听得那人又是一声长笑,长剑横挥,划将过去。风亦秋心道:“哎呀,这招‘秋风萧瑟’使得错了。”原来那人使将出的这一招乃是青鸾峰的煞手“秋风萧瑟”。转念又想:“可是‘秋风萧瑟’又没有他这一招这般轻巧。他这一招将‘秋风萧瑟’兼具轻灵与刚硬之长,当真厉害。”又一想:“倘若我不看他这几招剑法,当真是毕生之遗憾了。”想到得见这般高明的剑法,心里甚是欢喜。忽然心下一惊,脸色骤变,心道:“难道世间剑法真的有相似之处吗?”想到此处,心下不由骇然之极。抬眼看去,只见那人剑势之走向,皆是本门剑招。而本门剑招,却不及他剑招之二三。一个个可怕的念头在心里凝聚:“幸好他这套剑法是在向我施展,要不然本门剑法当真是不堪一击了。”又想:“这人疯疯癫癫,难道就不会向旁人施展吗?”转念又想:“倘若这剑法在江湖出现,我蜀山剑派便一蹶不振了。剑派,剑派。连剑招都被人知道了,还能在江湖立足吗?”他神情恍惚,眼前已经不见了那人,而是本门弟子被人知悉剑招,在江湖中被人羞辱、嘲笑。他甚至看到小师妹在那里伤心难过。他大喊一声:“绝不可以。”岂知这一句话竟然说出了口,声音微小,渺不可闻。那人微微一惊,收剑而立,满脸关切道:“是不是有人伤害我儿子了?”耳力之深,当真厉害。但见风亦秋脸色苍白,骂道:“是啊,又是那些狗贼伤害了你吗?”顿了一顿,又道:“让爹爹去打发了他们为你出气,好不好呢?”怒吼一声,便向峰下奔去,他脚步甚急,转眼间已经无影无踪了。其实风亦秋只是用内力冲开了口可以说话,身躯却无法动弹。心里不由得一阵焦急:“这人下了峰,还会去传其他人来学他这套剑法,江湖宵小之辈甚多,我蜀山剑法真的要流传江湖吗?”转念又想:“要是小师妹现在上峰就好了,我可以让她告诉师父。”此时正是辰牌时分,眼见整个无妄峰荒凉冷清,周身没有一个人影。风亦秋心道:“我何不以内力冲开被点的穴道呢?”一念至此,忙催起真气冲阻这被点的“膻中穴”。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心里一阵阵的难受。一股真气冲的自己头昏脑胀。心下陡然一惊,这怪人点穴之深,自己竟然解也解不开,越想越是心惊,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晕倒在地。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全身燥热,身子说不出的难受。想要睁开眼来,却觉得双眼疼痛,光线刺目,连眼睛也睁不开了。唯有清风抚摸着衣衫,一阵阵清凉弥漫全身。过了良久,他缓缓睁开眼来,双眼灼痛四下里全无人影,心知那怪人果然去了。想到这怪人的滑稽神情,不由笑出声来。可是这一笑也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他眼望周身,心道:“小师妹为什么还不上峰来?难道真的被那怪人伤害了。”转念又想:“倘若小师妹当真死了,我就从这里跳下去。难道连一位师兄弟也没有来看我吗?”眼前一片迷茫,喃喃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蓦地里一个声音道:“这非常的好办。” 六 蒙面
风亦秋心下一惊,心道:“难道又有人来了?”念及至此,朗声道:“是哪位来我蜀山,可否现身相见?”他连问两声,周身却寂静无声。那声音便如石沉大海,连回声也没有。风亦秋心道:“难不成是我心里想着‘人来’,导致精神恍惚,错听了的?”忽听得一阵哈哈哈大笑之声传将过来。风亦秋心道:“原来不是我精神恍惚,可是到底是谁在故弄玄虚呢?”又喊道:“是哪位光临我蜀山剑派?”只听得笑声不绝于耳,心道:“这人分明是含有敌意,嘿嘿,倘若他在我背上戳一指的话,我风亦秋真的要魂飞渺渺了。”忽听得笑声突毕,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你便是蜀山风亦秋?”风亦秋道:“正是在下。”那人嘿嘿一笑,道:“我正要找你呢?”话音刚落,一个人影飘落眼前,那人身材硕长,通体一身黑衣,连脸上也蒙了罩子,显然是怕风亦秋看到自己的容貌。风亦秋奇道:“阁下找在下有什么事?”他心下寒意顿生,料想这人定是不怀好意。不然为什么要用黑罩子蒙了脸面,那不是摆明了不让自己见到他真实面目吗?那黑衣人道:“当然是为了那一件事情了?”风亦秋道:“那一件事情?在下久居无妄峰,愚钝的紧,那一件事却忘却了。”那黑衣人呵呵一笑道:“江湖传言:蜀山风亦秋杀害我蒙古千夫长,所向披靡。嘿嘿,在下不才正要领教一番。难道你伤害我蒙古千夫长一事,就这么快忘记了?”风亦秋道:“原来是蒙古鞑子寻仇来了。”哈哈大笑起来。顿了一顿,又道:“你是他的内人?听你的声音又有些不像。啊,我知道了,你定然是他的徒弟了,对不对。”那黑衣人微微一怔,道:“你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风亦秋笑道:“古语云:师乃父也。那本领不怎么样的蒙古什么千夫----什么千夫---”拍拍自己脑袋,笑道:“在下真的不是很清楚,对了,是蒙古千夫长,那人玩起刀剑来,真的很滑稽呢?”黑衣人阴森森的道:“是吗?听说中原剑术久负盛名,以蜀山剑法为上,在下不才,倒要领教一番了。”风亦秋摇摇头道:“在下毕生心愿,便是将蒙古鞑子赶出我中原大地。跟你比武,没来由脏了我的长剑。”那黑衣人嘿嘿一笑,道:“说的不错,倘若中原当真有你这般人物,我蒙古帝国会争霸中原吗?”摇着头叹道:“可惜,你南宋朝廷**的紧,哈哈,哈哈。”长笑两声,”呛“的一声从腰间拔出长剑,剑刃颤抖不已,那人一步步走进,道:“我要将你身上的肉一块块的割下,你怕不怕?”风亦秋笑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岂有贪生怕死之态?倘若我皱一下眉,便不是蜀山剑派的人。”这一句话当真是豪气干云,置生死于脑后。那人微微一怔,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长剑来,扔到风亦秋身边。道:“现在你也有了一把剑了,传出江湖,也不是我欺负了你。而是你剑法不济,死在我的剑下。”哈哈大笑出声。风亦秋在肚里暗骂一声,朗声道:“正是,我死在蒙古鞑子的手上也是不枉了。”也不去拾起那柄长剑,双眼怔怔的看着面前这名黑衣人。黑衣人哈哈一笑,长剑自上而下的向风亦秋头顶削去。那柄长剑带着寒光,呼啸般劈了出去。
只听得“铮”的一声轻响,只见那黑衣人面容大变,目不转睛的看着风亦秋,他右手握着的那柄长剑已经被挡了开去。风亦秋缓缓站起,右手赫然握着一柄长剑,剑尖兀自颤抖不已。原来风亦秋眼见那黑衣人一剑削来,本能的拿起地上的长剑,这本是人的本能反应。他穴道被制,也没有想到竟然拾起了长剑。他又惊又喜,刷的一剑,便将黑衣人的那一剑挡了开去。正是那怪人所使将得一招。黑衣人满脸怪异之色,只是罩着黑罩子,稍微看到神情。他呵呵一笑,道:“蜀山剑招,果然不凡。”他呵呵一笑之间,长剑已然刺出。说“蜀”时,一剑刺向风亦秋左肩;说“山”时,一剑又刺向风亦秋右肩;说“剑”时,一剑刺向风亦秋胸口;说“招”时,又是一剑刺向他腰间。剩下的“果然不凡”则刺向他下三盘的左腿、右腿。这八剑连绵不绝,当真是宛然一体。像是一招分成八招,又像是八招合成一招。剑劲柔和,犹如一道柔弱的墙面罩向风亦秋全身。墙面虽然柔弱,却难以刺穿而过。风亦秋哈哈大笑,道:“春风拂面,果然不凡。”心下却在吃惊:“这一招分明是我蜀山剑招。”这一停顿,连绵不绝的第九剑攻了过来。他不及细想,刷刷刷数剑挥出,将来剑攻势一一挡住。那人更是惊呼出声。又是三剑横挥,这三剑剑势缜密,劲力却是厉害。风亦秋微微一怔,挥剑挡开。道:“这便是你蒙古剑法吗?”那人不答,长剑刺出,却也是蜀山剑招。风亦秋喝道:“阁下到底是谁?”那人嘿嘿一笑,道:“你杀害我蒙古千夫长时,难道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吗?那便是在下的杰作了。”风亦秋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贪生怕死之辈,当真该杀。”这“该杀”二字方才出口,长剑犹如电闪般划将过去,剑尖嗡嗡作响,颤抖不已。那人也是长剑挥出,剑尖颤抖不已,却是以力打力的方法。“铮铮铮”三声响,二人已是三剑相交。剑力四散而去之时,二人各退后三步。这三步之遥,较之江湖高手、剑术名家,虽然有些不济。然而二人均是心知肚明:这三剑其实是测出二人内力旗鼓相当。要想获胜,只有在剑术上比拼了。那黑衣人不待一口真气回还过来,抢先一剑刺出,正是抢占之策。这抢占之策,在江湖上是寻常之极。均是二人在内力上相当之时,另一方抢占风头,对方便是只守而不攻,另一方便是胜了半筹了。
这一点风亦秋何尝没有想到?他见对方使将得全是蜀山剑招。说是蒙古高手,手底下的功夫均是蜀山剑招。不但奇哉怪哉,简直是匪夷所思之极了。他心道:“难道那怪人真的将剑法教给旁人了?”言下之意,似乎自己才是他应该传授的。细看之下,又有些不像。那人也是心下甚惊,剑招也逐渐杂乱起来。可以说是全不成招,又似乎是全然成招。说他成招,剑法却破绽太多;与其说不成招,又使得风亦秋难以攻破。风亦秋哈哈一笑,将来招挡住。忽的长啸出声,剑法大变,那人大吃一惊,道:“你这不是蜀山剑法?”言语惊讶之极。风亦秋收剑而立,道:“你蒙古人会使我蜀山剑法?也是偷学来的吧。”那人道:“倒不是偷学来的,是名师指点的。”言辞颇为正色。风亦秋一怔,笑道:“好笑,好笑。”那人奇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风亦秋道:“你们蒙古人当真笨的紧,天下人均知我蜀山六脉,你又是那一脉的?”那人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道:“那位前辈不让说的。”风亦秋笑道:“是啊,你定是偷学来的吧。”那人怒道:“在下不是偷学来的。”风亦秋道:“既然不是偷学来的,也不是我蜀山正宗。哼,定要让你现出真实本事来。”哈哈笑声不绝,那人怒道:“你笑---”话犹未了,风亦秋笑声突毕,长剑一抖,剑光闪耀已向他刺来。那人一怔,长剑挡住,这一剑挡的当真辛苦。风亦秋一剑快似一剑,完全让对方没有喘息的余地。那人心下一惊,长剑几欲脱手飞出。饶是自己内力不凡,才勉强抓住了。只见风亦秋长剑挥舞,似是蜀山剑法,又有些不像。那人渐渐心惊,心道:“他的剑法怎的长进了许多?”这一思可不打紧,风亦秋长剑已向他胸口刺来。眼见这一剑无可阻挡,只听得“当啷”一声,那人长剑坠地。便在此时,蓦地里一个女音怒道:“不可以,三师哥。”这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却是愤怒怒的。风亦秋听出是小师妹的声音,心下甚喜。但长剑已是将要刺进那人胸膛,他大吃一惊,急忙缩回长剑。这一下着实用力。“扑”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只觉得头晕脑胀,缓缓睁开眼来,一张清新脱俗的脸庞映入眼帘,赫然便是小师妹顾秋菱了。旁边站着一位身材健硕的年轻人,玄衣着身,笑容满面的道:“三师弟,近来可好,你剑术之长进,连我也甘拜下风了。”风亦秋挣扎着站起,笑道:“原来是小师妹与大师哥来了。”那年轻人正是青鸾峰首座顾一易座下大弟子周亦桐。顾秋菱笑道:“要不是我喊得急些,我们大师哥就要命丧三师哥的剑下了。”说着拍拍周亦桐的胸膛。周亦桐笑道:“是三师弟剑法不凡,大师哥甘拜下风。”风亦秋道:“小师妹,到外面可不许乱说,知道吗?咱们是师兄弟,胜败又有什么了?”转头对周亦桐道:“是不是,大师哥?”周亦桐道:“正是,咱们的小师妹就爱口没遮拦的。”顾秋菱撅着嘴道:“谁口没遮拦了?你就爱说我的坏话,再说我不睬你了。”说着扭过脸去。周亦桐、风亦秋哈哈大笑。风亦秋道:“好师妹、乖师妹。这样总行了吧。你们上峰干什么来着?”周亦桐苦着脸道:“唉,三师弟,你大师哥我命真的很苦呀。”顾秋菱扭转脸来,奇道:“怎生苦了,你倒说说看?”周亦桐道:“咱们师父今天给我布置的功课,我完不了,不是要被挨骂吗?这样还算不苦吗?”顾秋菱指着他道:“你拐弯抹角的,原来是在说我。哼。我求着你来的吗?”周亦桐摇摇头道:“这到没有。”顾秋菱摊开双手,道:“这便是了。”周亦桐仰望着天空,喃喃道:“也不知是谁在我耳边说那些好听话来,哈哈哈哈。”大笑四声。只见顾秋菱小脸涨得通红,缓缓低下头去,道:“这个消息,倘若是我告诉了三师哥,他定然是不信的。可是大师哥你来了,就不由得他不相信了。”周亦桐道:“是啊,若不是你苦苦哀求,师父他老人家定然是大大不同意了。”顾秋菱喃喃道:“我哪里苦苦哀求了?那是爹爹禁不住我妈的说辞罢了。”周亦桐道:“又推到师娘身上了,小师妹你这样就不对了。”顾秋菱仰头道:“我怎生不对了,难道妈妈没有说吗?”周亦桐道:“师娘是说了,可是师父没有同意。其实师父是耳根子软,禁不住你的苦苦哀求。”顾秋菱道:“你不说‘苦苦’行不行,好便似不说这两个字,身上不觉得舒服。”周亦桐道:“这要怨你扭曲事实了。”顾秋菱哼了一声,不去理他,转头对风亦秋道:“三师哥,你知道吗?江湖上可不太平了。”风亦秋奇道:“怎生不太平了?出了什么大事了?”顾秋菱推了推周亦桐道:“大师哥,你来说吧,我有些怕了。”周亦桐道:“好。”,正色道:“三师弟,据江湖传言,近来魔教重出中原,师伯担心是魔教为了抢夺失踪多年的武林秘籍而有所动的。”风亦秋奇道:“武林秘籍?”周亦桐道:“正是,当年枫叶山庄惨遭灭门,山庄至宝‘无心决’无故失踪,从此下落不明。一说是我中原人士前去抢夺,你想想,我们名门正派岂敢干这种卑鄙龌龊的事情来。”风亦秋、顾秋菱点了点头。周亦桐又道:“定然是魔教抢夺去了。可是魔教既然抢去了,为什么还会从西南重入中原呢?到底有什么意图呢?”风亦秋道:“是啊,这可有些让人不明白了。”周亦桐道:“师伯猜想:定然是为了我中原门派而来的。魔教虽然陲居西南,野心之勃勃,那是谁也看得出来的。”风亦秋点点头。周亦桐道:“近日来,江湖浩劫频出:洛阳郝老前辈一家三十口人,被蒙面人全部杀害;长安祖老镖头镖局遍天下,也被挑了。师伯担心是魔教中人的行径。可是有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们所为?”顾秋菱道:“下手之狠辣,不是魔教会是谁呢?”周亦桐摇摇头道:“不尽然,我们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可以妄加断论。要知我们是名门正派,道理也是要讲的了。”顾秋菱哼了一声,也不再说。风亦秋道:“师伯究竟要怎样?”周亦桐道:“更有一件事情,让我们气愤的:逍遥峰祝师伯竟然被人挖去了双眼,砍去了双臂双手。”
此言一出,风亦秋心里陡然一惊。他深知这位逍遥峰的祝一柏师伯昔年靠着一套三十六式古柏剑法成名江湖,也算是一位剑术名家。江湖人称“古柏剑”,想不到竟然被人砍去手足、挖去双目。敌人手法之毒辣,武林罕见。他心下自思:“只有魔教中人敢这般下作,难道魔教残害祝师伯是为了与我蜀山剑派示威吗?”忽的脑中灵光一闪,不禁“啊”的一声惊叫出声来。 七 谈心
周亦桐、顾秋菱眼见风亦秋脸色大变,心下甚是焦急。但也不知道他为何“脸色大变”,为何突然惊叫出声?顾秋菱摇着风亦秋肩膀,轻声道:“三师哥,三师哥。”连叫两声,风亦秋犹如木雕石像一般,浑然没有动静。岂知他此刻心里百感交集,心下寻思:“难道是那怪人?他声言我蜀山剑派掳走了他儿子,他要赶尽杀绝蜀山剑派方才称心,定然是他了。”又想:“可是此人疯疯癫癫,怎会手段这般残忍?”心下登时醒悟:“是了,他假装疯癫之态,趁人不备痛下杀手。江湖险恶,这种人当真是防不胜防。”便道:“大师哥,师伯怎生说的。”
周、顾二人见他突然又说话了,均是喜形于色。又听他问的是“师伯怎生说的?”,周亦桐便叹了口气,道:“小师妹,你给三师弟说说吧。”顾秋菱道:“我不敢说,我想到祝师伯的惨状,心里就害怕的紧。”双手捂面,全身颤抖不已,想来害怕之极了。周亦桐微微一笑,道:“现下你倒怕了。”顿了一顿,又道:“师伯到没有说什么?当时是师父给我们众人说了祝师伯的惨状,我就说:‘师父,魔教中人真的是心狠手辣。’师父叹了一口气,道:‘是啊,二十年前的枫叶山庄惨案就是个教训。’他脸色凝重,看来是为了祝师伯的事情而深深自责,这可不是作假的,师父他老人家为人谦和,武林中人人敬仰。而对于诸位师叔伯们,师父更是没有缺了什么礼数?因此上,众位五脉师兄弟们见到我们都是笑脸相迎的,对不对?”风亦秋与顾秋菱点了点头。
顾 秋菱道:“原先我也十分纳闷:干吗这些师兄弟们这般客气,原来是爹爹的缘故。”说着抿嘴一笑,模样甚是娇美。周亦桐笑道:“小师妹就是不简单呀,十几年了方才知道其中原因。”顾秋菱“呸”了一下,道:“小师妹再笨,也是小师妹。不像大师哥你偏要做众师弟的表现,想要笨也是很难得的。”转头对风亦秋道:“是不是,三师哥?”风亦秋哈哈大笑,道:“小师妹偏是心直口快,什么话都不打紧?”顾秋菱微微一笑,吐了吐舌头,冲着二人装扮起鬼脸。周亦桐笑道:“三师弟,小师妹越发俊俏了。”风亦秋看着顾秋菱天真的表情,心神一荡,道:“是啊,怎的以前没有看出来呀?”顾秋菱道:“你们欺负我,我告诉爹爹去。”说着转身便走。
风亦秋伸手拉住她衣袖,道:“小师妹”只说了三个字,便说不下去了。顾秋菱转过头,道:“你是不是不要我告诉爹爹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风亦秋道:“我们也不是故意的,你当真了?”顾秋菱道:“没有,我岂会当了真?”缓缓低下了头。风亦秋道:“这样便是了。”放开她衣袖。周亦桐道:“是啊,你要告诉师父去,我和三师弟便在这无妄峰面壁个一年半载的。”顾秋菱笑道:“便是要你们在这里面壁思过一下。”周亦桐道:“是啊。”续道:“我那时对师父说:‘师父,待我们抓到了魔教中人也这般残害他便是了。’师父苦笑道:‘这样打打杀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自古正邪不相立,这‘不杀’谈何容易?’我道:‘那咱们就任由他们危害武林吗?’师父缓缓说道:‘不尽然,现下便有一个好办法。”还是小师妹心急了些,抢着道:‘爹爹,什么好办法了?’师父微微一笑,道:‘掌门师兄传出音讯:下月十五少林派广发英雄帖在黄鹤楼大会群雄,掌门师兄叫我们前去。’小师妹哼道:‘这么远哪,他们就会使唤人。’师父怒道:‘什么使唤人?这是掌门令。你说说不服掌门令者,该当怎么办?’我笑道:‘师父,小师妹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她便是这么心直口快的。’谁知师父此时脾气甚大,连我也训斥了,他道:‘就是你这个大师兄没有个好榜样,菱儿才会这么顽皮任性。’”顾秋菱笑的花枝招展,道:“爹爹正在发怒呢?你便偏往刺头上,这不是找骂吗?”周亦桐苦笑道:“我怎生没有好榜样了?”顾秋菱道:“爹爹还说我顽皮任性呢?我顽皮吗,三师哥?”风亦秋笑道:“你要是任性,天下便没有好姑娘了。”顾秋菱脸上一红,便不再说了。周亦桐笑道:“其实也不是小师妹多嘴了,掌门师伯素来偏爱其余五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依我看,师父恼羞成怒便是为此。”
风亦秋叹道:“也怪我们不成气得很,坠了师父的名声。”顾秋菱笑道:“倘若六脉会剑之时,爹爹派你们上台比剑,那掌门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顿了一顿,又道:“就不知是三师哥厉害呢?还是大师哥厉害。”心里升起比较之心。周亦桐笑道:“当然是三师弟厉害的多了,我这大师哥只是个虚头罢了。”顾秋菱指着他的鼻尖,笑道:“现下你倒谦虚的紧了。”风亦秋微微一笑,搔搔头道:“小师妹,这慌可不能这么扯,你想想看,就算我与大师哥上台比剑,台下不是还有数名师哥虎视眈眈吗?”顿了一顿,又道:“大师哥,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周亦桐道:“什么地方奇怪了?”顾秋菱笑道:“三师哥,你是不是说大师哥----”眼见风亦秋脸色凝重,剩下的话终究没有说了出来。风亦秋道:“为什么每次六脉会剑之时,咱们都不在蜀山呢?”顾秋菱道:“是啊,确实奇怪的紧,你们干什么去了?连个招呼也不敢打,当真怕我吃了你们不成?”忽的“啊”了一声,拍手笑道:“你们定然出去玩耍了,是不是?”满脸期盼之色。
风亦秋苦笑道:“师父命令严格,我们哪敢有这种清闲之心?”顾秋菱奇道:“那你们干什么去了?”周亦桐笑道:“是啊,我们玩耍去了,还看了许多东西呢?”随即正色道:“也是,每次六脉会剑师父总派我们去干些行侠仗义的事,初始我也有些疑心,后来也就淡忘了。”顾秋菱道:“怎么?我爹爹的命令让你们很过意不去,是不是?”风亦秋道:“就算是师父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起丝毫念头,当真便要上刀山下火海。”顾秋菱转头道:“大师哥,爹爹在咱们上峰前,说什么来着?”周亦桐搔搔头,道:“师父说-----”还未说完,顾秋菱道:“是啊,爹爹让三师哥从无妄峰上跳下去的,是不是?”正色道:“你敢不敢呢,三师哥?”风亦秋见她脸上极为正色,便道:“师父让我跳下这山峰,我有何畏惧?”站起身来,耳听得顾秋菱嘻嘻笑声,转头道:“哼,小师妹,你又来玩着无聊玩意了。”顾秋菱笑道:“你们说我爹爹坏话,我这就告诉爹爹去。”也站起身来。周亦桐道:“我们怎生说了师父坏话了,你说说看?”顾秋菱道:“你们不服我爹爹的师命,这便是师命难违了,对不对?”周亦桐道:“小师妹便是这么霸道。”顾秋菱跺足道:“便是霸道了,怎么样?”这一微怒,脸上红晕大盛,着实娇艳无限。周亦桐道:“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
顾秋菱奇道:“你偏爱说些听不懂的话,这‘好好好’却是什么?”周亦桐道:“当然是赞赏你了,你说‘你霸道’,我当然说‘好’了。”哈哈大笑起来。顾秋菱道:“你又来敷衍我了。”周亦桐笑道:“是啊,要不然小师妹要告诉师父,我们说他坏话了。”顿了一顿,又道:“三师弟,咱们现下不必细猜师父的用意,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前往武当山吧。”风亦秋身形微微一怔,道:“我也可以去了。”周亦桐道:“是啊,那可是----”只听得顾秋菱道:“大师哥,倘若你说将出去,我便真的不睬你了。”周亦桐微微一笑,道:“我哪里说你了?”又道:“三师弟,这是师父他老人家体谅你的,师父那日曾说:‘倘若我们前去了,秋儿肯定不高兴了。’师娘笑道:‘是啊,岂止是不高兴,兴许是连饭也不吃了。’”
风亦秋脸上一红,道:“还是师娘知道我的脾性。”顾秋菱心道:“哼,你就爱说些谎话。”瞟了周亦桐一眼。周亦桐续道:“师父道:‘他这种脾气可要改一改了,做事没有主张,连个其中厉害也不知道。’师娘笑道:‘你将他在无妄峰面壁,这半年来可算长进了些吧。’师父道:‘长进?这可不是剑术,说长进便长进了。一个人的脾气,那是很难改进的。’师娘道:‘秋儿这种脾气也不是不好,行侠仗义,这不正是我辈习武之人吗?’师父道:‘就算是行侠仗义,也要看清楚了。蒙古鞑子虽然凶蛮,但毕竟朝廷管不了。我们就管了吗?’师娘正色道:‘我辈为什么习武?只是为了自保吗?’师父道:‘就算我蜀山剑派杀了几名千夫长,那又如何?蒙古鞑子地大物博,就是这千夫长也是许多的。’师娘道:‘杀了一个,便少了一个强敌。’咱们师娘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师父当时哼了一声,转身走出房门。师娘便笑道:‘桐儿、菱儿,你们去叫秋儿吧。’小师妹当时可高兴了,拍手不止----”顾秋菱脸上一红,低下了头。心道:“妈便是好的,爹爹也太顾忌了些。”周亦桐续道:“----三师弟咱们前往武当山,可不许再这般了。你若再这般,师父可不是再罚你在这无往峰了。”风亦秋喃喃道:“是,大师哥。”心下却想:“难道我真的视而不见吗?蒙古鞑子侵占我中原大地,我辈竟然不予阻挡。”
便 在此时,忽听得远处传来一声长啸,一个苍老声音叫道:“乖儿子,乖儿子,我打杀了这小丑了,哈哈哈。”声音洪亮,震得山峰周身作响,无数句“我打杀了这小丑了,哈哈哈。”不绝于耳。笑声未毕,一个紫袍老者已经站在三人面前。风亦秋看的明白,这老者正是那紫袍怪人。眼见那人傻傻呼呼的看着三人,心里不禁百感交集,心道:“这怪人定然是为了我而来的,倘若我有一句话不对他的口,小师妹与大师哥的性命只在顷刻之间了。”转念又想:“我该想办法,让小师妹他们离开才是。”只听得那怪人道:“乖儿子,他们是谁?”话犹未了,顾秋菱尖声叫道:“他---他---他”只说了这么三个“他”字,身形微颤,登时便要晕倒。周亦桐抢上前去,扶住她微颤的身躯。那怪人嘿嘿笑道:“乖儿子,你看这是什么?”伸出左手。风亦秋向他手上看去,只见一个鲜血淋漓的头颅被他提在手上,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滴落,那人脸上一道刀疤分外显眼。周亦桐叫道:“是金霞峰刘师叔。”原来这颗大好头颅,便是蜀山金霞峰流水剑刘一水。 八突变
风亦秋怒道:“我刘师叔是不是你杀的?还有逍遥峰的祝师伯也定是你了。”不待那人说话,长剑已然挥出,直刺那人小腹,招式极为狠辣。那人叫道:“乖儿子,这小丑----”话犹未了,只见风亦秋的长剑已然攻来,忙闪身避了开去。就在这闪身的一瞬间,风亦秋长剑从下向上划将过来,挑向那人咽喉,也是毒辣之极。那人气得哇哇大叫,道:“你这是干什么来着?”又闪身避开。风亦秋心知肚明:“这两招剑招普通之极,那人这般闪避,却是为何?”随即醒悟:“是了,他认我做他儿子,定然不忍心杀我了。可是,六师叔与祝师伯一死一伤,难道他就忍心了。”长剑刷刷直响,尽是些拼命的招式。那人叫道:“乖儿子,乖儿子,你----你----”他左闪右避,眼见风亦秋剑法招式破绽倍出,仍然拼命挥舞着剑招袭向自己,心下不由恼怒之极。左手五指伸出,便要抓向风亦秋长剑。
忽的一道剑光闪烁而来,那左手便即缩回。就在这缩回之际,右脚飞出,踢在那剑光笼罩着的长剑上。他右脚飞出之时,左手便即挥出一道劲力,那尽力好不强大,将风亦秋长剑荡了开去。旋即剑光突隐,“当啷”一声轻响,一柄长剑落在地上。一位青年男子脸色苍白的看着地上长剑,那人正是周亦桐。他见小师妹惊吓过度,晕了过去,心下甚是着急。抬头又见风亦秋长剑挥舞出的剑招全然被那紫袍老者避开,渐渐不济,便挺剑急刺。他深得青鸾峰的真传,一套剑法练得顺手之极,想不到在那老者面前走不上一招,便即长剑脱手飞出,不由得怔立当场。就在这怔立之时,那老者已然欺上身来。周亦桐心道:“我就这样死了。”
那老者身法端得快捷,风亦秋想要阻住他已然不及,情急之下,忙道:“休伤我大师哥。”长剑倒转,便要刺向自己咽喉。他手法奇快,眼见这一剑就要洞穿自己咽喉。心下不由一喜:“只要他不伤害小师妹,我死有何惧?”那老者大吃一惊,急道:“干什么来着?”身形突转,右掌迭出,“啪”的一声,横击在长剑上。风亦秋只觉得长剑劲力非凡,右手拿捏不住,长剑竟然脱手飞出。他只觉得脑中晕晕乎乎的,衣衫一紧,身子一坠,已被那老者提在手上,犹如腾云驾雾一般,耳边只听得风声呼呼而过,周亦桐的声音急切的叫着:“三师弟,三师弟。”而这一句“三师弟”终于渺不可闻了。
也不知被他提将了多远,风亦秋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心道:“他神情疯疯癫癫,行事必然古怪。看他在无妄峰发怒的模样,定然要折磨我了。”还未细想,只听得“砰”的一声,身子奇痛入骨,想来是被那老者仍在地上了。他心道:“你这么辱没我,倒不如杀死我算了。”他凝神细看,却是置身在一处悬崖峭壁之上,此时晚霞横空,天边一片红彤彤的,映在那老者斑白的发鬓上,越发苍老了许多。此时山风甚烈,衣带翻飞,他躺在悬崖之旁,只消那老者轻轻一送,风亦秋必然被推下万丈悬崖,粉身碎骨而死不可。只是这老者久久未动,似是在思索心事,又似是在极目眺望,忘神一般。风亦秋呻吟出声,道:“你拽我起来好不好。”原来他双肩“肩贞穴”已然被那老者点了,此刻却动弹不得。那老者冷哼一声,道:“你现在求我做你爹爹,我便放了你。”风亦秋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求你?”那老者怒道:“你若不求我,便要尝尝这坠下万丈深渊的滋味。”风亦秋笑道:“虽然滋味不是很好受,但是却很受用的。”那老者道:“是啊,只要你答应了,我便放了你,还要传授你一套剑法。” 他面带笑容,想来以为这个条件定然是极大地诱惑了。
哪知风亦秋摇摇头,道:“你的那些旁系剑法,我看不懂,也学不会。你还是另授他人吧。”这句话说将出来斩钉截铁,不容丝毫犹豫之色。那老者气的哇哇大叫,在悬崖上左蹦右跳,显然气愤之极。风亦秋缓缓闭上双眼,心下想道:“也不知小师妹现在怎么样了?她会不会受伤呢?”转念又想:“我只消片刻便会死了,临死之时见她一面也是好的。”又想:“不行,倘若小师妹来到这里,那怪人还不是一样将她擒了。小师妹若被他擒住了,我还有何脸面面见师父师娘?”睁开双眼,望着夜空中点缀的数点星光,不禁微微一笑,心道:“我这是在傻想些什么?小师妹怎会来这里?我又怎会在这怪人手下存活呢?”想到此生便要这般完结,心里大是不快。闭上双眼心道:“倘若我得了性命,便要将你这怪人千刀万剐,方才解恨。”可是这“倘若”二字又谈何容易呢?
突觉一股暖流从脚底涌泉穴窜将过来,透过四肢百骸,直达头顶,全身燥热,心里又不禁大骇,心道:“难道我真的大限已到了吗?”还未想完,又觉得一股寒流从头顶直达脚底,寒冷彻骨,便如身处冰天雪地之所。一时间,只觉得全身诸处穴道犹如被针刺,被蚁咬,奇痛异常。两道冷热相济的气流更是肆无忌惮的在周身穿梭。霎时间,风亦秋只觉得天旋地转,周遭模糊不清,仿佛看到小师妹含笑着走将过来,又恍恍惚惚看不真切。又仿佛看到小师妹甜美的笑容。他只觉得全身忽冷忽热,终于大叫一声,晕厥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此时天籁皆寂,周遭一片漆黑。风亦秋心道:“那怪人去了吗?还是我到了阴曹地府了?”想到这里,身子一阵颤抖。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醒转来了,那好得很了。”风亦秋心里暗骂一声,便道:“幸好我命大,你是折磨我不死的。”原来这声音正是那老者了。
那老者嘿嘿一笑,道:“你现在想不让我当你爹爹也不成了,哈哈哈哈。”大笑四声,模样甚是得意。风亦秋心下诧异,心道:“他为什么这么欢喜呢?我就是死了也不让你当我爹爹。”抬起头来,眼见那老者脸色苍白,神情委顿。笑声中倒有七分悲伤。风亦秋心中不由打起鼓来,心道:“他这般疯疯癫癫,定然是儿子被抢造成的缘故了。”转念又想:“我的爹爹妈妈却在哪里呢?难道真的把我遗忘了吗?”他强忍下夺眶而出的泪水,右手缓缓伸出。就在这伸出那一刹那间,心里又是兴奋之极,心道:“难道他竟然这么好心?解开了我双肩穴道了吗?”暗自运一运气,哪知心里汹涌澎湃,便如一块巨石猛然间投入进来,说不出的难受。他又暗自恼怒道:“哼,原来他解开我穴道,竟然是不怀好意的。”就在这一想间,突觉体内那股真气正在逐渐消散,不禁又是骇然。要知风亦秋习练的乃是蜀山正宗玄门真气,较之其余正派真气更胜了一筹。所以对于那些邪派真气更有了排斥之意。倘若那些真气在体内流窜,势必让风亦秋折磨而死。哪知,那股强大的真气竟然融入到自身真气之中,反而让他体内的真气更强了。
风亦秋蓦然领悟:那老者为什么脸色苍白,为什么强颜欢笑?难道是将自身真气导入自己体内而造就的吗?转念又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不知道自身真气的亏损,影响自己的修为吗?”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惶恐。他凝视着那老者,强笑道:“我风亦秋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帮你找到你儿子的。”心里却在自嘲道:“自己爹妈尚不知在何处呢?”心里又是一阵酸苦。
哪知那老者叹了口气,道:“找不到了,找不到了。”连说了两声“找不到了”,神情颇为伤感。风亦秋奇道:“怎生找不到了?你不是说你儿子在我蜀山剑派吗?”那老者抬头看着他,突地一笑,道:“我不要那不知去向的儿子了,你就是我儿子了。”风亦秋不禁释然一笑,怪人就是怪人,不但说话不知所以,而且转变的也快。正色道:“好,我答应你了。可是,你要答应我两件事情。”那老者脸上一喜,旋即又是黯然,道:“答应什么事情?”风亦秋道:“其一,我那两位师叔伯是不是你杀的-------”话犹未了,那老者摇摇头道:“不是,不是。”风亦秋道:“不是?”心道:“那又是谁杀的呢?谁在与我蜀山剑派为敌呢?这个讯息应该早早告诉师父才是。”说着便站起身来。那老者突地一只枯干的手掌抓住风亦秋衣领,道:“你要去哪里?”风亦秋心道:“我假如说去蜀山,他必然前往。但不知这里是不是蜀山呢?”向周身顾盼,只见云雾缭绕,数座山峰置身云雾之间,犹如仙境一般。心道:“这里到底是哪里呢?”原来风亦秋虽然在蜀山长大,但是蜀山派规严谨:非本峰弟子,不得擅自闯入。所以他从小到大,只是在青鸾峰游玩的。
风亦秋转身看着那老者,道:“你说不是你杀的,那你为什么提着我刘师伯的头颅呢?”那老者摇着头道:“当然不是了,我见那家伙独自一人躺在那里,心里很过意不去。便将他的头颅也带将来了。”这一句话,当真是石破天惊。风亦秋不禁讶然。
忽听得风声猎猎,一道剑光划将过去,旋即一个人影翩翩起舞,正是那老者了。原来他见风亦秋面容似笑非笑,久久不言语,心里甚是闷骚。便拿起一把长剑,挥舞而起。他本意是要自己引起风亦秋注意的。
这一挥将出去,果然引起了风亦秋的眼神。他微微一笑,道:“这是什么剑法?”心里却在心惊,暗道:“这莫不是‘无影剑法’吗?”这无影剑法乃是蜀山六脉北斗峰首座赵一殇的成名剑法。当年蜀山六脉会剑之时,风亦秋隐约看到了这套剑法的轮廓。哪知这老者的无影剑法,较之赵一殇的无影剑法更胜了一筹。倒似赵一殇的剑法是从这套剑法脱出来的,一些厉害的招式更是形似而神不似。他心下甚是诧异:“这老者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我蜀山剑法呢?”一念至此,不由得心惊肉跳,忙叫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那老者满脸喜气,当真堪称“天真烂漫”这四字了。大笑出声,道:“这是唏哩哗啦剑法。”风亦秋奇道:“为什么是‘唏哩哗啦剑法’呢?”那老者笑道:“这套剑法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唏哩哗啦。是不是叫‘唏哩哗啦剑法’呢?”风亦秋恍然大悟,心道:“这唏哩哗啦剑法倒真的有趣。”但只见剑光闪耀,劲风呼啸。一柄长剑犹如出水蛟龙一般,舞动如飞。那老者虽然言语烂漫,身形滑稽,可是舞起剑招来丝毫不含糊。风亦秋瞧得明白:那剑刃上蕴含的剑气当真不凡,简直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了。他心下自思:“倘若我青鸾峰有此剑法,难道不能成为六脉之首吗?”念及至此,心里不由得黯然:“师父之所以大怒,并不是怪我杀害那蒙古人。也许是怪我没有用对地方吧。”又想:“这数年来师父的脾气为什么越来越暴躁?难道是为了没有成为这六脉之首而愤怒吗?”想到这里,咬咬牙,心道:“我可不能这么离开了蜀山剑派,我要留下来帮助师父才是。”可是眼看这老者就在眼前,这“归去”又谈何容易呢?
蓦地一声怪叫,旋即一股劲风呼啸而至。风亦秋还未回转身来,便听得“当”的一声轻响,那老者一声大叫:“他奶奶的。”话犹未了,旋即一条人影飞出,双手抓在那柄长剑之上。 九 首座
那人身材高大,颇有威风凛凛的气势。他双手抓在长剑上,劲力到处,只听得“叮叮当当”数声响,数段剑刃掉在地上。他蓦地倒纵出三丈开外,冷冷的道:“这缥缈峰岂是任你们撒野之地?”那老者怪眼一翻,怒道:“你奶奶的,弄断了老子的宝剑,你便要拿命赔来。”说到“赔来”,身形突展,犹如一只巨鹰扑将过去。那人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也敢来造次。”右掌排出,一股强悍的掌风挥洒而出,劲力端得不凡。那老者哇哇大叫,侧身避了开来。但那股掌风直直的撞在一块大石上。只听得砰然巨响,一块大石竟然碎成无数细小石粒。可想而知,倘若那股掌风拍在老者身上,可不仅仅是肢残血溅了。
那老者闪身避了开来,突地哈哈大笑。右手却抚摸着胸口,显然吓得不轻,模样着实滑稽。风亦秋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原来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蜀山飘渺峰的首座花一樵,他虽然是蜀山剑派首座,但手底下的功夫却不是剑法,而是掌法。只因他力大无穷,当年那位蜀山掌门便因材施教,将缥缈峰的剑法化成掌法传授给他。而他也不负众望,靠着一双铁掌一跃而成为缥缈峰首座。
风亦秋上前施礼,道:“青鸾峰座下三弟子风亦秋,拜见花师伯。”此言一出,那人微微错愕,惊道:“你是顾师弟的弟子吗?”风亦秋道:“正是,弟子-----”花一樵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听说你大战蒙古武士,大为我中原人士出了一口恶气了,哈哈哈哈。”他为人旷达,不像其他师兄弟那般勾心斗角,此刻见到风亦秋,大笑着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模样甚是赏识。
便在此时,风声大盛,数人奔上峰来,看众人服饰,尽都是蜀山剑派的弟子。风亦秋眼见蜀山众人,不由眼眶一热,便要落下泪来。忽听得一人喜道:“三师弟。”风亦秋抬起头来,只见那数人中,赫然便有自己的大师哥周亦桐。他神情微怔,便觉右手被人紧紧握住,正是周亦桐微笑着握着自己。不禁喜道:“大师哥,想不到----”话未说完,只见周亦桐脸色霎时之间变得难看之极,便道:“大师哥你怎么了?”周亦桐眼神闪过一丝冷意,冲着那老者怒道:“你还在我蜀山呀,那好得很哪。”他顿了一顿,又道:“看你还敢嚣张吗?”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你奶奶的小娃子,你师弟已经认我做爹爹了,你他奶奶的还在那里罗嗦什么?”周亦桐心下一惊,道:“三师弟,你怎么认贼作父?”风亦秋强颜欢笑,道:“大师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周亦桐猛然一声冷笑,缓步走到花一樵身旁,怒道:“果然便是了,三师弟,现在花师伯在此,你便将怎么勾结这怪人残害师叔伯的事实,说将出来吧。”风亦秋一阵错愕,惊道:“大师哥,我跟这位前辈认识才多长时间,你心知肚明,为什么说我勾结于他?”周亦桐呵呵笑道:“倘若你们不是认识很长时间,凭你的性子,会认贼作父吗?”又道:“花师伯,请你主持公道。”只见花一樵良久无语,周亦桐又道:“花师伯,花师伯。”连叫了两声,花一樵恍然没有听见。但见他嘴唇微动,结结巴巴的吐出几个字来:“弟——弟——弟——”连说了三个不知所云的“弟”字,模样甚是惶恐。
那老者怒道:“什么‘弟’呀,‘哥’呀的,老子就知道蜀山派没有一个他奶奶的好东西。”周亦桐怒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看。”刷的一声,拔出佩剑来。那老者笑道:“再说一遍,老子还说说他三十遍,上千遍。”眼见周亦桐长剑在手,微微一笑,道“怎么,干什么来着?”身形闪动,一只手掌便要拍向周亦桐。只听得“刷刷刷”数声响亮,缥缈峰弟子尽皆拔出佩剑。眼看一场血战便要开始。周亦桐冷笑道:“三师弟,你好得很呀,有了这么厉害的帮手在此。”
风亦秋呆立半响,只觉得天旋地转,茫然不知所言。只听得“哎呀”“啊”“嘿”数声痛叫,那老者身形犹如陀螺一般,在峰上旋转。又像窜花蝴蝶一般,肆意飞舞。旋即数道人影飞泻而出,“砰砰”的坠落在地,身子动弹了几下,便晕厥过去了。他心痛异常,蓦然一声大叫,便要冲下峰去。哪知才行了几步远,一柄长剑便指在自己胸口,那握着长剑的手赫然便是大师哥周亦桐。他冷笑道:“想畏罪潜逃吗?”风亦秋只觉得霎时之间,万念俱灰,心道:“你错认我为本派叛徒,我大丈夫做便是做了,没做便是没做,说那些讨饶的话又有何用?”
周亦桐长剑指着风亦秋胸口要害,冷然道:“老家伙,你敢上前一步,我便将他杀了。”那老者正一只手抓着一名缥缈峰弟子的衣领,闻言砰的一声将那人扔到地上,那人兀自痛叫出声。那老者怒道:“你奶奶的,你敢伤了他,老子将你大卸八块。”周亦桐道:“大卸八块?那是后话。反正我也不会答应你的。”那老者气的哇哇大叫,却也没有想到什么办法救出风亦秋来。
岂知缥缈峰首座花一樵此刻心里思潮汹涌,心道:“他果然还是找上来了,大师哥当年这么做,终于得到报应了。”转念又想:“我惧怕什么?大不了死在这里。反正我也早该死了。”他心神一定,忽的哈哈大笑出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也不向躺在地上的弟子们瞧上一眼,向老者抱拳道:“在下不才,倘若输了前辈一招半式,便让前辈离开这里吧。”言下之意,是说:“你伤了我这么些弟子,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老者搔搔头,指着风亦秋道:“你奶奶的说话算数么?也包括我儿子吗?”花一樵不禁莞尔,微笑道:“他虽然是蜀山叛徒,但在下说话算数,也让你带走了。”风亦秋心下悲凉,暗道:“连花师伯也认为我是蜀山叛徒了,不知道小师妹现在恨不恨我呢?”想到小师妹顾秋菱,一股暖意涌向胸口,心道:“只要小师妹不恨我,不认为我是蜀山叛徒,我死有何足惜?”霎时之间,只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耳畔只听得周亦桐叫道:“花师伯,三师他是------”话犹未了,只见花一樵脸色一沉,怒道:“我缥缈峰岂容你青鸾峰的弟子在此撒野。”袖袍一扬,模样甚是愤怒。周亦桐还想再说什么?见到这位花师伯面含怒色,便也不敢再说了。
花一樵右手伸出,劲力到处,袖袍竟然膨胀起来。他也不自大,微微一笑,道:“前辈请了。”那老者摇摇头,道:“你想打就来,不想打我带着我儿子走便是了。难道你想请我走吗?”花一樵心道:“他是真的疯了,还是在装假呢?当年那件事情,当真将他弄成疯癫了吗?”便道:“那在下便要进招了。”说道“进招了”时,双掌蓦地拍出,左掌在前,右掌在后,凌厉的掌风呼啸而至。但见,掌影交错,铺天盖地。那老者哈哈大笑,也双掌挥出。比之阴阳双掌犹有过之而无不及,便似这阴阳双掌是从这老者的掌法中脱出来的。只听得砰然一声大作,两道人影倒退出去。那老者只退了三步而已,而花一樵则退了两丈有余。
花一樵调息片刻,笑道:“前辈果然好功夫。”那老者嘿嘿笑道:“你奶奶的,这一句话才是人话。”他说话粗鲁,一句话倒有半句话带个“你奶奶的”。花一樵也不怒,双掌又拍将出去。劲风扑来,这一掌也非同小可。只见二人掌风交叠,罡风卷席而至,风亦秋只觉得寒风扑面而来,衣衫飘荡,不自禁的后退几步,他这一退步,周亦桐便紧跟了上去,长剑依然不离风亦秋胸口数寸。饶是风亦秋想尽万般理由,也难以自圆其说。花一樵笑道:“前辈小心了,流连忘返。”右掌蓦地回缩,左掌向前挥去。这“流连忘返”乃是一记厉害招式,隐含天地阴阳。正所谓“阴阳交合”,他左掌隐含阳劲,右掌隐含阴劲。阴阳双劲以柔融刚,以刚化柔。不但可以化解对方的刚猛真气,更可以将自己的阴柔真气贯穿进去。这一掌好不凌厉,只见漫天掌影,实中带虚,虚中带实,使人分不清到底那哪一掌才是实的?哪一掌才是虚的?真的堪称眼花缭乱。端的是花一樵将十成力道涌将出去了。风亦秋虽然被周亦桐所制,双眼却看着场上争斗,眼见花一樵使将出这一招来,心里不禁暗暗心惊。周亦桐瞧在眼里,冷哼一声道:“三师弟,你是不是很担心呀,”他脸上满面春风,好似那老者已经毙命当场了。风亦秋怒道:“大师哥,难道我的为人你也不知吗?凭我这点微末功力,哪里动得了他们分毫?”心里却道:“你为何这般陷害与我?”想到平常大师哥的性格,转念又想:“难道不是大师哥?他可不是那种人呀。”心下迷惑不解:“那到底是谁在陷害与我呢?”只听得周亦桐笑道:“江湖险恶,任何人都不可以相信。”又道:“你的罪行,已经在蜀山人尽皆知了。”风亦秋道:“既然你这么认为是我犯了门规,残害了师叔伯,我自知心中无愧。”顿了一顿,又道:“小师妹,她清醒了吗?”说这句话时,语气格外温柔。周亦桐冷笑道:“你还惦记着小师妹,她正在为你——为你——哼——”话声一顿,脸色越来越难看。
忽听得那老者哈哈大笑,双手叉腰,好不威风。那一丛花白的长须便似要飞将出去。风亦秋侧眼看去,他竟然将那阴阳双掌,避了开去。要知这阴阳双掌乃是蜀山绝技,之所以成为“绝技”,是因为江湖中人极少有避开的。而今竟然被这个不知从哪里偷学来蜀山武学的老者破了阴阳双掌,委实是大出风亦秋意料之外。
只见花一樵脸色苍白,神情颇为委顿,“哇”的一声,竟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风、周二人不由得惊呼出声,齐声叫道:“花师伯。”只不过风亦秋的声音充满担心,而周亦桐的声音则充满担忧罢了。但见花一樵脸色难看之极,双腿一屈,竟然“扑通”一声跪在老者面前。那老者哈哈大笑,指着他笑道:“你这娃娃甚不通变,你输了便输了,跪下干什么来着?”啊的一声,拍手叫道:“定是喜欢我这吊儿郎当掌法了吧。难道你想让我传授你这套掌法吗?”又摇摇头道:“可是,我已经有儿子了,这套掌法不能传授给你了。”花一樵心道:“吊儿郎当?难道他真的疯了,不知道是真的忘记了这蜀山绝学,还是在装假?”摇摇头,叹道:“我-----我-----我----”说了三个“我”字,脸色悲苦,实难再说下去了。
周亦桐心道:“这样下去,这个老贼岂不正中下怀吗?”他神情焦急,叫道:“花师伯,这老贼可是杀害刘师叔的凶手,你----”话犹未了。只听到花一樵怒道:“闭嘴,在----在-----他面前,岂容你说话的地步?”他顿了一顿,又道:“刘师弟那是死有余辜。”这一句话大出风、周二人意料之外,二人心下俱是一个念头:“为什么花师伯要说刘师叔那是死有余辜呢?难道刘师叔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想到刘师叔平时那种平易近人的神态,实难想到他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花一樵神色悲苦,缓缓叹道:“我身为这缥缈峰首座十二年,也做得够了,这叫做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他顿了一顿,又道:“就是你不来取,我也应该早早的去了。”他这一句话实乃是匪夷所思,令在场诸人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又呵呵笑道:“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前辈接纳。”又摇摇头,嘿嘿笑道:“前辈,前辈。我竟然称呼他为‘前辈’。”声音已然凄苦了。
那老者哼哼着道:“你说过的,我打赢了你,你便放我们走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呀。”又道:“老子生平最烦别人说话罗嗦不休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风亦秋叫道:“什么‘有屁快放’,他可是我花师伯,你说话尊重些。”言词颇为正色。那老者吐了吐舌头,模样甚是滑稽。
这一句话花一樵犹似没有听到,只听得他悠悠叹道:“人活于世,终为何活?这一句话我始终弄不明白。放在以前,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他满脸苦色,顿了一顿,缓缓说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倘若卑鄙无耻的活着,又有何意义?只不过是背着一件臭皮囊罢了。嘿嘿,罢了,罢了。”他连说了两声“罢了”,又抬头看向风亦秋,苦笑道:“你为何要与他在一起呢?难道不知-----”话音突毕,右手蓦地便向天灵盖拍去。
他这一掌挥将出去,势道着实凌厉。只听得“砰”然一声,一股鲜血飞将出去,洒在峰上。花一樵神色惨淡,眼神涣散,想要说些什么?声音又渺不可闻了。 十坠崖
这一变故着实仓促,众人想要阻拦已然不及。不但风、周二人神情惊讶之极,那老者更是张口结舌,合不拢来。缥缈峰诸弟子眼见尊师花一樵惨死峰上,尽皆哭将出来。想到尊师平时慈善的面容,更有数人拾起地上散落的长剑,向那老者刺将出去。
只听得数声惨叫,“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数把长剑坠在地上。那先前数人尽皆倒飞回去,“砰砰”声响中,撞在了坚硬的沙石上。那老者哈哈大笑,拍着手掌笑道:“好玩,好玩。”
这一举动无疑犯了众怒。呼喝声中,又有数名人影扑将过来。那老者双掌运力,周身真气旋转。“砰砰砰”,又是数道人影倒飞出去。
风亦秋眼见缥缈峰诸弟子前仆后继的向那老者扑去,心里着实悲痛,心道:“花师伯他因我而死,我岂能再让他座下弟子横死峰上?倘若我置之不理的话,我真的将要成为蜀山剑派的千古罪人了。”他这一想过,不由叫道:“喂,喂,你不要打了好不好呢?”这一句话,倒有七分哀求在里面。那老者甚是听话,闻言笑道:“我儿子不让我欺负你们了,你奶奶的,你们恶狠狠的干什么来着?”哼了一声,又道:“难道还嫌打得不够吗?”
周亦桐眼观峰上局势,心下计较道:“花师伯一死,我方胜算很小了,这可怎么办才是?”转念又想:“这老者喜怒无常,我抓住三师弟,倘若放了他,我还有命在吗?”不禁冷笑道:“三师弟,你好得很哪,你害死了我蜀山三位前辈。”风亦秋怒道:“大师哥,难道我就不是蜀山之人吗?”话犹未了,只听得一人嘶哑着嗓音怒道:“你害死我师尊,难道还想活着离开缥缈峰吗?”这一句话显然是对那老者说的。
风亦秋侧眼瞧去,只见一名身材矮小的缥缈峰弟子站了起来,说道:“今番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蜀山剑阵的厉害之处。众位师弟,飘渺伏魔阵,诛魔。”身形一展,站在南方乾地,长剑从左侧刺向老者背心。另一人接口道:“是,大师兄,嗜魔。”站在北方坤地,长剑从右侧刺向老者胸口。紧接着又有数人齐声怒喝,分从四面八方刺向老者周身要穴。
原来这“飘渺诛魔阵”乃是从九宫八卦阵中演变而成,分为诛、嗜、残、杀、伤、断、死、灭八式阵法,按照五行八卦之论。以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原理。须知这八卦分为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种方位,对应世间八个方位,也就是所谓的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震东北,巽西南,艮西北。而“飘渺伏魔阵”的宗旨也就是“一剑分八剑,八剑合一剑。”这其中的八剑便是八人站在八个方位上,按照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自然力。从八种方位上分次对手身上的八大要穴。所谓“八剑”,便是使剑之人从八个方位刺向对方。而所谓的“一剑”,便是八剑挥出的速度、力道。犹如一剑那般。也就是说要达到八剑化一剑,犹如一招之间便将对手的人身八大要穴全部罩住。不论对手攻向那一剑,其余七剑便要瞬间刺入他剩余的七大要穴。
这“飘渺伏魔阵”风亦秋也曾从师尊顾一易的嘴中隐约知道一些这种剑阵的奇妙之处。当时师父曾经感叹道:“缥缈峰的这套剑阵乃是蜀山开派之后,经过前辈们千锤百炼的精神力创造出来的。当年那头在湘江肆虐的紫须魔蛟,便是葬身在这剑阵之中。”而这“飘渺伏魔阵”也是缥缈峰的三大绝技之一。江湖上称为:“飘渺三绝,一拳二掌三剑阵。”可见这阵法在蜀山的地位了。
只听得那矮小道人一声怒喝,八道剑光从八处飞泻而来,犹如八道彩色虹光奔将过来,着实是蔚为奇观。而这八道剑光竟然盘成八卦图案,紧紧的罩向老者。眼看这八道虹光聚结成的八卦图案就要欺上身来,风亦秋不禁暗暗担心,心道:“难道他真的该死吗?”就在这一想间,猛听得那老者哈哈大笑,拍手笑道:“好玩,好玩 。”身形急旋,刷的一声冲天而起,堪堪的将这八剑避了开来 周亦桐眼见风亦秋神情焦急,不禁冷笑道:“倘若你懂得悔改,杀了这老头,也许师尊会对你的罪行既往不咎。”风亦秋斩钉截铁,怒道:“我并没有作出对不去师门之事,什么‘罪行’?那是欲加之罪,我心中坦荡便是。”周亦桐冷哼一声,道:“那你到底杀不杀了这老头?”风亦秋眼观峰上局势,心道:“难道真如大师哥所言,祝师伯、刘师叔当真便是这怪老头所伤吗?可是见他天真烂漫的神情,又怎会那般残忍?”心里一个声音说道:“可是,缥缈峰花师伯却是死在他的手上啊。”转念又想:“到底是谁在散布谣言,说是我与这怪老头勾结杀害他们的。”他摇摇头,叹道:“大师哥,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难道你见到这怪老头伤害了祝师伯、刘师叔吗?”周亦桐哼道:“眼见为实?那刘师叔的头颅那是什么回事?难道是刘师叔自己送给他的吗?”风亦秋道:“那是他自己-----”想到那老者说过的话,不禁讶然无语。周亦桐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偏袒他的,蜀山七规,你都忘记了吗?”他顿了一顿,又道:“三师弟,这蜀山七规,你到底犯了几种门规了?”言词颇为严厉。
原来蜀山剑派虽是名门大派,然则其派规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七句话:欺师灭祖,不敬尊长。恃强欺弱,擅伤无辜。奸淫好色,调戏妇女。同门嫉妒,自相残杀。见利忘义,偷窃财物。骄傲自大,得罪同道。滥交匪类,勾结妖邪。
风亦秋理直气壮,道:“ 那请大师哥说说,师弟我到底犯了几种门规了?”周亦桐怒喝道:“单是你刚才狂妄自大的言语,便是犯了‘不敬尊长’了。”风亦秋道:“难道就任由大师哥冤枉师弟,而师弟就要逆来顺受吗?”周亦桐气鼓鼓的,怒道:“你这是什么话?倘若没有证据,我又何苦逼迫与你?”
便在此时,只听得那老者嘻嘻哈哈一阵欢笑,风、周二人都不自禁的侧眼向他瞧去。但见那老者衣衫膨胀,仿佛胖了一倍有余。风亦秋不禁奇道:“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话犹未了,猛听得那老者一声暴喝,一股强悍真气冲将出来。这股真气冲撞在那八柄长剑之上,竟然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那矮小道人急道:“众位师弟,把持住阵形,我们要为师尊报仇才是。”他这一句话说来慷慨激昂,着实胆气十足。那七名道人齐声叫道:“为师尊报仇,为师尊报仇。”只见八人面色逐渐红润,渐渐的血气上涌,满面通红,想来是八人强行运转体内真气抵抗那老者散发的真气造就的缘故了。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好玩,好玩。”连说了两句“好玩”,蓦地里一声大叫,周身真气旋转,将那八柄长剑挡了开去。紧接着他双脚飞出,双手乱摆。这一招着实怪异,简直是让人匪夷所思。但听得“哎呀、哎呦、嘿”数声痛叫。“当啷”声中,八柄长剑跌落在地,那八名施展“飘渺伏魔阵”的弟子,尽皆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其余缥缈峰诸弟子眼见这怪人竟然破了蜀山三绝之一的“飘渺伏魔阵”,将曾经的“壮志凌云”,尽皆抛到脑后去了,他们惊讶的连大气也不敢出,简直是沦落到吓破胆的地步了。只见那老者冲着周亦桐咧嘴笑道:“小娃子,你奶奶的,服不服气呀。”
周亦桐此刻心里着实是七上八下,他心下想道:“难道我真的要丧身与此吗?这怪人连‘飘渺伏魔阵’也破了,难道凭我这点微末计量,就可以伤了他吗?”转念又想:“三师弟害死祝师伯、刘师叔,又间接害死了花师伯,这等罪大恶极的事情,难道就这样放了他吗?”想到三师弟平时平易近人,侠肝义胆,不禁又想道:“难道真如北斗峰段师兄的话了,三师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吗?”这样想到,他咬咬牙,叹道:“三师弟,我仔细想来,你并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或许是大师兄我错怪你了吧。”风亦秋乍听周亦桐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惊喜万分,喜道:“大师哥,这件事情当真不是师弟所为,再说,师弟我为什么要伤害诸位师叔伯呢?”周亦桐狐疑的看他一眼,叹道:“可是你却间接的害死了花师伯,这份大罪,可逃不了了。只是-----”他话未说完,眼中陡现凶光。风亦秋脸色惨淡,道:“是啊,都是因为------”他本想说“都是因为这不知来历的老者。”话犹未了,只觉得胸口一痛,一柄长剑赫然刺入胸口。他惊恐的看着那握着剑柄的手,喃喃道:“三师哥,你-----”耳边只听得周亦桐恶狠狠地道:“三师弟,你休怪我,我这是在与蜀山一脉清理门户。”左手拍出,一掌便结结实实的印在风亦秋胸口。
只见风亦秋身子顿时倒飞出去,他本已站在峰边,这一掌下去,便直直向峰下坠去,他身子一坠,气血上涌,胸口顿然一道血箭喷出。那老者蓦然见到这等惨变,不禁大呼小叫,身形一闪,凌厉的罡风呼啸而来,只听得周亦桐一声闷哼,登时倒飞出一丈开外,身子抽搐了几下,便此一动不动了。又听得“嗤”的一声,一道人影向着峰下坠去,渐渐的连影子也看不到了。再看那老者,双目无神的盯着紧紧抓着一片青布的右手。 十一 古洞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风亦秋只觉得身子犹如投入火炉一般,全身燥热,脸上汗流直下。他恍惚中想要伸手拂去脸上汗水,又哪里能拂动分毫?只觉双手仿佛坠了千斤巨石,连伸手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又想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却觉得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心下想道:“我这是怎么了?这是在哪里?”转念又想:“难道我真的死了吗?这里便是酆都鬼城吗?”心里一阵凄苦,又想:“可是我还没有见到小师妹最后一面呢?难道就这样死了吗?”他只觉得口渴难耐,伸嘴舔舔干裂的嘴唇,心下想道:“这里有水就好了,难道我要------”他心下这样想着,忽觉一股水流顺着嘴唇流入体内,不禁喜道:“这酆都鬼城就是好呀,想要什么就来什么?”转念想道:“倘若我想到小师妹,难道小师妹就会来到我身边吗?”只觉得这股水流腥臭难闻,又想道:“这到底是什么水呀?这般难闻。”他缓缓睁开眼来,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这股水流正在慢慢干涸,眼前忽然跳出一个人影来。他蓦地一惊,硬生生的从地上跳将起来。他揉揉双眼,眼前人影又似人非人,又非人似人。又听得断断续续的“吱吱,吱吱”声传将过来。不禁惊慌失措:“这到底是酆都鬼城的什么怪物呀?难道是勾魂使者吗?”
这一想间,眼前人影逐渐清晰。映入他眼帘的,赫然便是一头白色猿猴,这头猿猴全身毛发苍白如雪,一只毛茸茸的手掌抚摸着头顶,一双满是疑问的眼睛好奇的看着风亦秋,全然没有惧怕的神情夹杂在内。风亦秋暗道:“原来是这么一个畜生,可真的吓了我一大跳。”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旋即醒悟:“难道那股水流是它的臊尿?”想到这里,便要伸手去抓这头白猿。
岂知他刚要伸出手来,只觉得胸口疼痛难忍,原来是他动用了体内真气,伤口破裂造成的缘故。他低头看去,胸口衣衫已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伤口处却涂了一片绿色的草泥。心道:“这是谁在为我疗伤呢?我当真要感谢他才是。”又想:“这头白猿应该便是那为我疗伤之人饲养的吧。”转念又想:“我为什么还活着?我应该死了才好。我要等到那为我疗伤之人,感谢他之后,我再自杀便是了。”想到这里,不禁心里又是惭愧,又是悲苦,竟然将刚才恼怒这白猿向自己嘴里撒尿的事情忘记了。
此时月朗星稀,周遭一派寂静。风亦秋身处其中,恍如隔世。他素喜玩闹,想到自己此刻孤身一人,心中不由泛起无限凄苦来。他心念电转:“到底是谁在陷害我?难道有人想对我蜀山不利吗?”又想:“小师妹她会不会很恨我呢?我做了这样的事情来,她定然是哭的死去活来。”想到自己身受重伤,性命便在顷刻之间,不禁又是自嘲道:“师父、师娘待我犹如亲生儿子一般,我的性格他们岂不知道?他们知道这件事情,或许会知道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吧。”想到这里,心里又涌起一股欣慰来。想到缥缈峰花师伯,又想:“那怪老头杀了花师伯,还伤了数名缥缈峰弟子,我跟他在一起,这份罪责是万万推辞不了的。他们众词一说,不单是诸峰知晓此事,也许连师父、师娘他们也会疑心于我了。就算师父、师娘他们没有疑心于我,我回到蜀山也难逃罪责的。”转念又想:“难道天下之大,就没有我风亦秋容身之所吗?我难道就不可以跑到天涯海角、世外桃源吗?”想到此时中原战争肆虐,蒙古鞑子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不但中原战乱纷争,连西陲之地、云南大理那边也战事不断。这天涯海角、世外桃源又到底在哪里呢?
风亦秋悄立良久,只觉得天下之大,又哪里是百姓的容身之所呢?心里不由的升起无限感慨来,想道:“人生于世,终为何活?这虽然只有短短八个字,却使人难以领略其中的感悟。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花师伯也许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了吧。”转念又想:“我们习武之人为什么习武呢?难道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吗?难道只是为了打打杀杀?”又想:“师父曾说:‘江湖不干涉朝庭,朝廷不理会江湖。可是现在朝廷失政,难道我辈习武之人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宋子民流离失所、死于非命,而置之不理、放任不管吗?那我们习武是为了什么?”想到这里,只觉得大是胸闷,体内真气翻滚,不禁想大声叫出声来,还未叫出声来,身子一颤,便要昏厥,旋即一股血箭从嘴里喷涌而出。
他强行支撑身子, 迷迷糊糊中,风亦秋仿佛置身在蜀山之巅,眼望群山飘渺,云雾缭绕。这般大好河山,又怎能葬送在**的统治者手中?又仿佛见到清纯可爱的小师妹提着花篮与自己嬉笑,还拿起一株桃花,笑道:“三师哥,你将这株桃花插在我头上好不好?”言词甚是撒娇,自己瞧着她容光照人的面庞,乌黑的云鬓,心神一荡。又恍惚看到师父威严的走将过来,劈手将桃花摔在地上。大师哥更是幸灾乐祸的站在远处,满眼嫉妒。又觉得师父、大师兄的面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乃是杀人如麻的蒙古鞑子。眼前火光冲天,鲜血淌了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尸体,霎时之间,不由得泪水夺眶而出。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风亦秋觉得疼痛大减,全身寒冷,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缓缓睁开双眼,闪目四下一看。只见四下削峰插天,郁郁葱葱。说不尽的幽静。想到中原大地倘若被蒙古鞑子侵占,也许连这么一片大好景色也没有了。心中不由涌起无限感慨来。而自己立身之处,则是一片约有三亩地大的如茵草地。除此之外。都是高低乱叠的怪石。这些怪石错综复杂、变幻莫测,犹如一种奇怪的阵法。他心道:“这里怎么这里奇怪?这里到底是哪里?”转念又想:“也许那头白猿知道什么?”想到那头白猿,便向它站立之处看去,哪里有半个人影?那头白猿早已不知去向了。
他只觉得全身无力,咳嗽不止,心想:“这里到底是哪里?救我之人又去了哪里了?”晓色迷蒙中隐约似有一条极窄的栈道,通向内谷,他转念又想:“莫非那人在那里吗?那头白猿也可能去了那里了吧?”他此刻急于想要拜见那位为自己疗伤的前辈,也管不得前方到底有何危险?脚步踉跄,向谷内走去。
他脚步缓慢的走过一道极其狭窄的,又行了数十丈远近,突觉眼前一亮,原来是走到了一座大约有百十丈的峡谷之中,四壁俏峰千刃,直插云霄。初生的晨光顺着峰壁斜斜照了下来,将幽静的峡谷渲染的五光十色。又听得潺潺水声,隆隆作响,风亦秋举目望去,正北方好大一股水脉飞泻而下,原来是双峰夹着一股水势奔流而来,融入谷中一滩碧水。碧水蜿蜒流淌,湖边长满奇花异草。此时正值暮春时节,百花争芳,渲染的峡谷犹如仙境。但凡峡谷瘴气弥漫肆虐,而此处却天光无限,空气清新,宛如下了一场江南小雨,泛着淡淡香气。
见此美景,风亦秋心中顿觉清爽了许多,心道:“古人清心寡欲,隐居山林。原来这隐居这般美妙呀。倘若我与小师妹长相厮守于此,不理江湖是是非非,当真快活。”念到“小师妹”,一股怅惘滋生出来。他转念又想:“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了小师妹吗?小师妹她天生丽质,容貌岂是凡品?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容貌更与大师兄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又怎能喜欢小师妹?”便道:“也许我这是在自作多情吧。”想起往日小师妹对自己态度亲昵,行走江湖之时更是照顾的自己无微不至,不由摇摇头,自嘲道:“小师妹不过是见我是她的三师哥罢了,江湖儿女行事从不拘束,我行我素惯了,我风亦秋苦恋小师妹顾秋菱,顾秋菱不一定喜欢我风亦秋。”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清爽,抬眼望去,只见无数道天光洒在湖面,波光粼粼,水光潋滟,令人无限神往。风亦秋好奇心动,抬脚便向湖边行去。
他此刻又累又饿,走到湖边,眼见湖底清澈,无数鱼儿来往游跃。不禁饥饿之心大盛,他卷袖挽裤,踩到湖里。细细的流沙滑落指尖,将他双脚埋没,一股凉意瞬间袭遍全身。他也不顾得许多,双手伸入湖水里。他身受重伤,远没有当初那般敏捷,所以费了好大一会,才抓到一尾。他也不顾的腥臭,走到湖边,捡到一块石头,刮去鱼鳞,挖出内脏。蹲下身来,便这般生吃了起来。他身在蜀山,从未经历这般大难。但觉生鱼腥味扑鼻而来,几次想要呕吐。但一想到小师妹,便硬生生将呕吐压了下去。
一条鱼大约吃了一个时辰,风亦秋方才去湖边洗去满手血污。此时艳阳高照,山峰四壁生光,已是正午时分了。他索然无趣,便躺在湖边草地美美大睡一觉,睡梦中仿佛走出山谷,见到小师妹笑容可爱的迎接自己。这一觉大约睡了三个时辰有余。他睁开惺忪的双目,自觉得肚中饥饿,便站起身来抓鱼。此时日头西斜,天光斜照,顺着石壁慢慢照到一处幽深地带。他欣喜若狂,兴奋的险些跳了起来,心道:“难道这里便是那位前辈的居所吗?原来这么隐秘。”他又想:“我见到他后,该怎么说呢?”转念又想:“我应该谢谢他救命之恩,然后见到小师妹最后一面,自刎而死才是。”他打定主意,只觉得胸中无限宽阔。他也不惧怕危险,一步步的向那幽深地带走去。走近前来,竟然是一座山洞。他心道:“这位前辈救了我,我该当以诚相待才是,倘若贸然闯入,可是对不住他了。”念及至此,便叫道:“前辈,前辈---咳咳----前辈----咳咳---”他这一提真气,顿觉胸中气血翻滚,一股血箭犹似喷涌而出。
叫了良久,洞中却全无声息可闻。心道:“难道这山洞这么深远吗?老前辈整天住在这里,可受委屈了。”又想:“他住得这么远,我想要不无理也不行了。”念及至此,便向山洞走去。眼前一团漆黑,四周静悄悄的全无声息,只隐约听到“吧嗒、吧嗒”掉下水珠的声音。他心道:“难道那位前辈没有住在这里吗?我走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他?”转念又想:“也许他今天不在这里吧。”又想:“倘若他不在这里,我难道要硬闯入他的居室吗?”想到这里,便停下脚步。
正便往回走去,突觉豁然一亮,数盏昏暗的油灯竟然燃将起来。他也不害怕,心道:“定是那位前辈在午睡吧,他听到我的脚步声,便用内力点燃油灯吧。”想到这里漆黑一团,还哪里分辨出什么午睡,晚睡之类来。借着昏暗的油灯,只见四壁明亮如镜,隐隐约约照见了自己的影子来。他心下喜道:“这位前辈偏爱标新立异,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物?”便道:“前辈,晚辈冒昧打扰,还望老前辈息怒。”这声音犹如跌进无底深渊里,连回声也没有。他眼见着油灯一直排出深远,方才停止。不禁又想:“这么远呀,那位前辈真是不一般。”顺着昏暗的油灯照出的亮光,风亦秋小心翼翼的踏步向前。才走出三十丈远,忽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风亦秋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暗道:“这是什么声音?这么吓人。难道----”话犹未了,突觉脚下一松,地下风声大作,凉意飕飕,他“啊”的一声大叫,已经掉了下去。 十二秘笈
只听得“咚”的一声,风亦秋只觉得眼冒金星,头昏脑胀,背部肌肉险些裂了开来。心下想到:“我这是怎么了?难道那位老前辈认为我是坏人吗?”抬眼望去,只见一灯如豆,昏暗的灯光将整座石室照将成桔黄色,他不由心下计较道:“这可怎么办才好,都怪我当时贸然闯进,打扰了老前辈的清修。”又想:“那位老前辈现在定然大是恼怒于我了。”转念又想:“我该当去拜见他吗?”想到这里,便要站起身来。突觉碰到一物,他侧眼瞧去,不禁啊的一声叫出声来。
原来是数柄长剑抵住自己胸口诸穴,方位、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风亦秋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连连拱手,道:“在下是蜀山剑派弟子,无意坠下山峰,才到了这里。还望诸位高抬贵手,放在下出去吧。”心下却想:“我怎么说出这么讨饶的话来?当真是贪生怕死之徒。”他便又道:“我是来拜见那位救治我的那位前辈的,你们是那位前辈的弟子吧。”他说了良久,那握剑数人连说话的也没有。不禁又想:“难道他们武功绝顶,连和我说话的也觉得不屑吗?”想到这里,体内一股无名火焰腾腾的燃将起来,怒道:“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这么折磨我,还怎成侠义中人?”这一句话说的理直气壮。可是握剑之人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他心下狐疑,暗道:“难道他们是哑巴?还是-----”他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周身数人怒目圆瞪,恶狠狠地瞧着自己,不禁又有些害怕起来,心道:“我不过就是贸然闯了进来,你们这般恨我,倒似我欠了你们三百万两银子似的。”按理说发怒之人,呼吸沉重。而这几人更是体态强健,呼吸之重那是可想而知了。哪知风亦秋说了良久,他们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连呼吸也没有喷出。风亦秋心道:“难道他们练了龟息了吗?”他好奇心起,伸出手指摸着长剑,猛然一推,只听得“砰然”一声巨响,面前这位握剑之人登时摔倒在地,碎成数块,原来是泥塑之人,但雕刻之深,惟妙惟肖,简直是到了神乎其技的地步了。
看到这里,风亦秋不禁哑然失笑,心道:“我这是在自己吓自己呢?我当真笨得紧,没有想到他们是雕塑。”他走出“包围”,趾高气昂的看着那数人,不禁感叹道:“倘若是胆小怕事之徒,身处包围,不免吓破了胆了。”转念又想:“这数人方位拿捏得恰到好处,到底是谁在此雕刻了这么几个人呢?”又想:“雕刻这几人的那位前辈,当然是神功盖世了。”心下不由起了对这位神秘的前辈由衷的敬佩之心,旋即又哀伤道:“难道我风亦秋要困死在这里吗?这里暗无天日,连一滴水也没有,倘若没有人来救我,我当真要饿死在这里吗?”
借着昏暗的灯光,风亦秋发觉这间石室除了那几件雕塑以外,全然没有其他物事陪衬,倒是铸造这间石室之人将其他物事忽略了。风亦秋心道:“奇怪,奇怪,难道这里就只有这几件雕像吗?”又想:“难道我永远要困死在这里吗?”想到小师妹顾秋菱,心神一荡,心道:“我可不能死在这里,这几件雕像会不会-------”想到这里,走了几步,又转身看了看那几件雕像,觉得全然没有异状。心道:“难道那位前辈真的忘了?可是将几件雕像摆在这里,却好似全然没有用途一般?”心下这样想着,风亦秋又走了几步,只见四壁光滑,犹如一面镜子一般,隐约可以照见自己的影子。他心下又想:“这几面石壁犹如镜子,难道有什么暗示不成?”其实这间石室也不甚大,风亦秋站在石室中间,目不转睛的向四周环伺。
他本就聪慧,再加上眼力精锐,不大一会便看出端倪来。哈哈大笑间,大步便向那几件雕塑走去,心道:“这几件东西果然是深藏不漏,倘若我不是细心,定然找不到这里的。”原来那几件雕像虽然右手握着一柄亮闪闪的长剑,左手食指却指着地下,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显然这是雕刻之人故意安排的。倘若风亦秋像常人那般遇到危险之事,或胆战心惊,或痛哭不已,或喜怒无常,那是决计想不到这里的。他在数具雕像身边看了良久,仍然没有瞧出什么古怪来,心道:“难道是那位前辈戏弄人吗?”但转念又想:“他为什么要戏弄人呢?”苦思冥想间,将原先的兴奋盎然尽皆抛到脑后,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与不解。风亦秋心下又想:“难道上天真的不让我出去吗?”只觉得身子虚脱,摇摇晃晃,险些摔倒。他忙靠在雕像之上。这本是无心之举,那知这雕像甚不坚固,风亦秋只这么轻轻一靠,他便向外倾斜。“轰然”一声,碎石满地都是。他甚感讶异:“难道它们这么不济事,那雕刻它们是为了什么呢?”想来想去,只觉得想的脑袋都想大了,不由缓缓低下头去。哪知这一低头,一瞥眼间,只见雕像原先站着的地方,隐约现出一道细缝来。若不是仔细瞧见,任谁也不会留意的。他不由狂喜起来,心道:“原来秘密在这些雕像脚下。”想到这里,兴奋之余,双手用力,将那数件雕像推倒,只听得“乒乓”之声大作,数件雕像顷刻之间变化成碎块。便在此时,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面前那堆碎石竟然全部陷入地下,旋即“咯剌剌”声中,一座雕刻精致、晶莹剔透的玉案缓缓升了起来,登时将整间石室照将的银光灿灿,犹如仙境。风亦秋凝神细看,却见那玉案之上赫然摆放着一件物事。他好奇心起,便走上前去,却是一件用蓝布包着的物事。他欣喜若狂,双手颤抖的捧起那件蓝色物事,叹道:“难道这便是走出石室的图纸吗?”想到可以走出这间石室,可以见到小师妹,心中欢喜当真难以言语。
他将那蓝布放在地上展了开来,里面竟然藏着一件极薄的册子。他拿将起来,只觉得这件册子薄如蝉翼,放在手上,犹如无物一般,心下不由一颤。心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竟然藏得这么隐秘?”想到师父曾经说过“武林秘籍”一类,不由想道:“难道这件东西便是武林秘籍吗?”他小心翼翼的翻开书页,只见第一页赫然写着“北冥密录”四个烫金大字。他心下惊道“北冥密录?这里面到底记载了些什么?”他正要翻开下一页,忽觉紫霞密录四字下面写着几行小字,上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此书便名为‘北冥密录’。然世人皆------”
风亦秋看到此处,不禁想道:“这是庄子【逍遥游】之中的开篇语,这本书名叫‘北冥密录’,难道与庄子有什么联系吗?”又想:“这里载入的真的便是武林绝学吗?”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转念又想:“师父曾经说过‘擅自偷学别派武学之弟子,将赶出蜀山剑派。’的严训,难道我要违背师父的命令吗?”他想到这里,咬咬牙道:“我不能做这样的事情,那样我将怎样面对小师妹呀?”想到小师妹,伸手便将那部“北冥密录”丢在玉案上,转身而去,心里却在想:“可是万一这部‘北冥密录’是走出石室的图纸呢?难道我要舍弃唯一走出石室的机会吗?”他转过身来,呆呆的看着玉案之上的那部“北冥密录”,心里思潮涌起:“倘若我学了这里面的武学,不展示出来不就行了吗?”又想:“是啊,这可是唯一见到小师妹的机会了。”只觉得胸口一热,身子颤抖不已。才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念又想:“大师哥说我已经成为了蜀山叛徒了,我还能回蜀山吗?”又想:“我是被冤枉的,他们只是空口无凭罢了。”他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只见下面写道:“蜀山一脉,剑走飘渺,剑势飘忽不定,成中原大派。然我蜀山门人或骄傲自大、或斗心斗角、或默默无闻、或趾高气昂,难成气候,思之深悔之。自蜀山祖师神州子至今已有数十代。余不才荣幸登上第二十一代掌门,然门下弟子彼此斗心斗角------”风亦秋心道:“这是我蜀山武学?怎么藏在这里了?这位前辈是二十一代掌门,我师伯是二十三代掌门,这位前辈是我的师叔祖呀。”转念又想:“我习练本门武学,应该不犯‘偷学’之道了。”凝神细看,只见下面写道:“余不才,私带本门秘籍云游江湖。然本门武学非鼎盛之学也,鼎盛之学,当属江南世家之‘无心决’也,然无心决乃非世俗之物,见之切毁之。”风亦秋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没有听师父说过‘北冥密录’,原来连师父或许也不知道吧。”想到这里,不由笑出声来。忽的脑中灵光一闪,不由惊呼出声,心道:“无心决,莫不是大师哥曾经说的‘江南枫叶山庄之宝无心决’吗?师叔祖为什么说这件至宝是非世俗之物,见之切毁之?”转念又想:“据说这件至宝是被魔教偷走的,嘿嘿,魔教中人做事怪癖,偷东西还管什么吉祥,不祥的。”再看下去,上云:“北冥密录乃蜀山旷世绝学,垂千载而成之绝学。余云游至此,得千年猿猴,见之灵性未泯,遂收为徒。”底下落款者“剑圣罗清扬”
风亦秋盘指算道:“无清一亦至。是了,这位前辈是清字辈的,当是我师叔祖了。”转头看去,心道:“难道他云游四海了,还是------”转念又想:“他应该是云游四海了,要不然这里怎么见不到他的遗骸呢?”想到那头白猿,心道:“原来这头白猿还是我太师叔呢?这可真没有看得出来。”他随手翻开下一页来,却都是打坐、运气、丹田等等练气的诸般法门,后几页则是一些奇形怪异的剑招,剑招之古怪,简直是让人匪夷所思。要知这蜀山剑派乃是重剑的门派,风亦秋身在蜀山,与剑术一道那是情有独钟的。此时见到这些古里古怪的剑招,不由心道:“这是什么剑招啊,倘若使将出来,还不笑掉旁人的大牙吗?”
须知风亦秋从小习剑,对剑术一道钻研甚深。他嘴上虽如此说,但细观其中剑招之实,不免惊喜万分。比如说这一招“醉里望月”,看似使剑之人动作古怪,醉的稀里糊涂,然长剑挥洒出的气势、剑光,却罩住了对方胸口五大要穴,可谓是一剑射五雕。再看这招“北海星辰”,虽然亦是使人匪夷所思,全然不成章法。然其挥洒之剑势,没有人不为之咋舌,当真可以称得上是“完美无缺”。
风亦秋看了良久,只觉得这部“北冥密录”所载武学之深奥,剑法之离奇,无不让人为之痴迷。他心道:“这部秘籍,师父是决计教不出来的。可是,我学了这部秘籍又有什么用途呢?”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阵怅然。转念又想:“我先默记下来便是了,以后再慢慢理解吧。”心里笑道:“倘若我仔细琢磨这部秘籍,等到功成之日,我风亦秋也早就成了骨头了。” 其实这部“北冥密录”只有数十页左右,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字。饶是风亦秋头脑聪慧,记忆力又好,直费了两个时辰,才将整部“北冥密录”所载的剑法藏在心里。心道:“宰相肚里能撑船,我风亦秋肚里能撑书,哈哈,哈哈。”不由笑出声来。
他大笑出声,忽的脸色骤变,心道:“就算我学到剑法又能怎样?还不是要注定饿死在这里吗?难道剑法可以当饭吃吗?”转念又想:“那位前辈是怎样出去的?这里又没有他的遗骸?难道他是穿墙而过,打个地缝钻出去的?”刚说到这里,右手挥出,重重扇了自己两个耳刮子,心道:“他是我师叔祖,我怎能这样诋毁他?”心里又想:“可是,他到底是怎么出去的呢?”他苦思冥想,在石室内来回晃悠,全然没有找到头绪。心道:“难道我注定要死在这里吗?”想到小师妹,胸中不由得涌起无穷勇气,暗道:“为了见到小师妹,我拼死也要离开这里的。”他转头看看玉案,心道:“倘若我出去了,又有人来到这里见到这‘北冥密录’怎么办?”“哎呦”一声叫道:“那岂不是让我蜀山秘籍外泄吗?倒是我还不是蜀山千古罪人吗?”他咬咬牙,一狠心,便冲着玉案叩首道:“师叔祖,非弟子贪得无厌,而是弟子怕本门机密被外人所盗,便将它收在身上,还望师叔祖见谅。”说着重重磕了下头。说也奇怪,便在他起身之际,只听得“吧嗒”一声清脆响声,一件物事掉在地上。风亦秋拾将起来,却是一封纸简,展开来看,不由得欣喜若狂,喜道:“师叔祖真的显灵了吗?”只见上面写道:“玉案之乾”四个大字。风亦秋心道:“玉案之乾,这是什么意思?”他走到玉案旁边,端详良久,忽然想到什么?拍手笑道:“是了,先天八卦中乾位在南,难道是说这出口在南位吗?”他想到脱困有望,不禁大呼小叫起来。忽的叹了口气,心道“可是,这间石室四壁严紧,哪里辩得南北呢?”他以手支额,想道:“我真笨得紧,玉案对着的两个方向,不是南,便是北了。”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兴奋。
他双手按在墙壁之上,微微用劲,只觉得墙壁重若千斤,哪里推动分毫。又觉得胸口疼痛难忍,不由叹道:“难道天要绝我风亦秋于此吗?”觉得胸口疼痛稍减,猛然提起一口气,“隆隆”声响中,逐渐显出一道天光来。他大是兴奋,又猛提一口气。只觉得胸口如黄河绝提,江河奔涌,体内鲜血犹要迸溅开来,但一想到小师妹顾秋菱,胸口一热,又推开一寸。
正在兴奋盎然之际,忽听得“刷”的一声响,一道剑光蓦地朝咽喉刺将过来。风亦秋还未回转神来,只觉得颈部一热,一缕鲜血迸溅而出。 十三 山庄
风亦秋只觉得霎时间全身鲜血都要从颈部喷涌而出一般,不由的身子一晃,“咚”的一声跌倒在地。他本已身受重伤,此刻又不知名的流出许多鲜血,只觉得头昏眼花,全身四肢已经不听自己使唤,想要挪动一寸都是千难万难了。忽听得“咦”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在耳畔荡漾:“怎么回事?我明明用剑刺杀兔子,这人怎么跑到我剑上去了。”她却不说是她用剑刺伤了风亦秋。又听得一个年轻的声音轻声道:“大小姐,你这一剑精妙绝伦。这家伙可能就快要死了,咱们不要理会他了。”那少女道:“不要理会他了?他可是被我刺伤的,身为-----唔-----身为你的大小姐,我岂能见死不救?”那年轻人道:“大小姐,此地乃是南宋国土,我们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那少女冷哼一声,道:“南宋国土又怎样?照样不是懦弱无能之辈来统治吗?”那年轻人轻叹一声,道:“大小姐,身处异国之地,咱们还是小心防范些好,咱们不可破坏了主公的计划。”那少女道:“他们终究把我当女孩子看,哼,我就是不服气。”那年轻人笑道:“莫非大小姐要做巾帼英雄?”言下之意觉得那少女不可胜任。那少女“哼”了一声,道:“你再敢嘲笑我,我就永远不理你。”她忽的叹了口气道:“咱们还是把他送到山庄才是,你看他全身都是伤。”那年轻人正色道:“大小姐,这人万万不可送到山庄才是。”那少女道“为何不可?虽然他是汉人,可是他身受之伤却是被我所弄。”
风亦秋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谈话,迷迷糊糊之中呻吟了几声,渐渐的便没有了声音了。显然已经昏厥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风亦秋渐觉全身冰冷,犹如身处冰窖之中,他微微动弹了一下身子,想要睁开眼看看自己身在何处?却哪里睁得开?他心下自思:“莫非是师父救了我,他老人家会不会碰巧来到这里,看到我昏迷不醒,便用内力帮我疗伤呢?”转念又想:“这里已经不是蜀山,师父平时也不喜欢走动,他岂会来到这里?”想到小师妹顾秋菱,旋即想到:“小师妹本性就爱贪玩,她可是走遍了蜀山大半个地方了,莫非是她见到我了?”想到小师妹倘若见到自己昏迷不醒,定然是伤心欲绝,不由心道:“我要快快醒来才是,要不然小师妹会很伤心的,我怎能让她为了我而哭泣呢?”他想到这里,极力想要动一下身子,却觉得身子犹如被压了千斤巨石一般,连动一下手指头都是遥遥不可及的。他不由得心下烦恼道:“我这般生不如死,徒让小师妹为我伤心,真是不该。”
便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大喝一声,犹如洪钟一般在风亦秋耳畔回荡,顿时觉得全身燥热,隐约觉得全身汗如雨下。耳边犹如千军万马奔腾一般,他不由得“啊”的叫出声来,就在这一叫间,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滚,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就此便人事不知了。
睡梦中隐约见到小师妹兴高采烈的来到自己身边,喜道:“三师哥,我可盼到你醒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风亦秋眼见她双眼红肿,脸色憔悴,不禁悲从心来,道:“小师妹,你见我这样伤心哭泣了?”顾秋菱摆摆手,道:“没有啊,我怎么会哭泣呢?见你醒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风亦秋道:“那你眼睛怎么红了,脸色也这般憔悴?”顾秋菱伸手摸摸眼角,嘻嘻一笑,道:“咱们蜀山风大,沙子都飞到我眼睛里了。”她顿了一顿,又道:“三师哥,见你醒来,我觉得心里好高兴呢?”风亦秋微微一笑,道:“我也是啊,见到我可爱的小师妹我觉得全身轻松了许多。”顾秋菱道:“三师哥,你没有在蜀山这几天,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去的?自从听大师哥说你从蜀山悬崖掉了下去,我三天三夜都没有吃饭呢?”风亦秋苦笑道:“小师妹,你又顽皮了是不是?”顾秋菱摇头道:“三师哥,我听到你从悬崖掉了下去,我哪里还能吃得下饭呢?”风亦秋心道:“小师妹待我如此,我倘若辜负了她,当真是该天打雷劈才是。”想到这里,不由将顾秋菱搂在怀里,说道:“小师妹,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声音冷笑道:“三师弟,你可真是多情。”风亦秋回转身来,却见是大师哥周亦桐冷笑着站在自己身后,他不由讪讪地道:“大师哥,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周亦桐慢慢走近,冷笑道:“我陷害你?你看看是谁在陷害你?”他话音刚落,风亦秋便觉得胸口一痛,一柄短剑赫然插在自己胸口,而那握着短剑之人竟然是可爱的小师妹顾秋菱。风亦秋只觉得霎时之间万念俱灰,心里什么念头也没有了,他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鲜血喷涌而出,眼前一黑,就此昏迷了过去。
等他再度睁开双眼,涌入眼帘的赫然是一袭粉红镶边缎蓝色棉被,他慢慢坐起身子,环视周身,却见自己身处一间布置豪华的房间。他自幼便在蜀山长大,哪里见过这等富贵人家的居室,心里不由叹道:“倘若我大宋朝廷不剥削那些已经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肯定也能过上这等生活吧。”想到这里,不禁感慨万分:如今蒙古鞑子妄想侵占我中原大地,而南宋朝廷却妄想用乞降来讨好他们,倘若蒙古鞑子这么容易讨好的话,那金国、大理、西夏就不会被灭了。如今蒙古鞑子已经侵占了我大片中原,而南宋朝廷却无动于衷。
忽又想到:“少林派不是要在下月中旬在黄鹤楼举行英雄大会吗?倘若我中原各大门派结成义军,那些蒙古鞑子岂不是望风而逃不敢再来造次了?”风亦秋想到这里,顿觉心情舒畅,心道:“这不知我昏迷了几天,倘若我现在就赶往黄鹤楼,应该可以见到师父师娘他们了。”想到更可以见到小师妹顾秋菱,心情更是畅然。转念又想:“我该当谢谢这里的主人才是,然后再前往黄鹤楼。”他主意已定,便从床上下来。
就在此时,只听得“吱呀”一声,房门开启,一道亮丽的身影飘然而来。那是一位身穿鹅黄衣衫的美貌少女,她皮肤白皙,脸上微露淡红。鼻梁微挺,一双眼眸更是散发出一种神韵。那少女见风亦秋从床上下来,便笑道:“你终于醒了。”风亦秋点点头道:“谢谢姑娘相救之恩。”那少女笑道:“不用谢,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风亦秋道:“敢问姑娘这里是哪里?”那少女道:“这里便是碧玉山庄,小女姓柳。”风亦秋道:“多谢柳姑娘搭救之恩。”柳姑娘笑道:“你身体全好了吧。”风亦秋微一运气,但觉气血较之当初已经好些了,便道:“让姑娘挂怀了,在下已经全都好了。”柳姑娘道:“我爹爹说要见见你,便让我来叫你。”风亦秋奇道:“令尊是-----”柳姑娘道:“要是见到,我爹爹自会跟你介绍的。”说着便跨出房门。风亦秋紧跟其后,心下自思:“这少女神态落落大方,不似小师妹那般扭妮,但是奇怪的紧了。”须知江湖中人虽然不似汉人士族女子那般扭妮,但如同这少女一般落落大方,倒少见的多了。风亦秋心下甚奇,心道:“莫非她不是我中原人士。”,想到那少女容貌,不禁心道:“她确实与中原女子有很大的落差。”
忽听得那少女叫道:“你怎么走的这么慢?”原来风亦秋心里想着想着,便停下了脚步,他闻听此言,不禁脸上一红,应道:“是。”二人走过一处大天井,那天井两侧栽着数棵老梅,苍劲挺拔,送来阵阵梅香。走过天井,便来到一处大厅,那少女请风亦秋入座后,便道:“你在这里稍待片刻,我请我爹爹出来。”风亦秋应了一声,便坐了下来。不一时,一名宫装少女将一盏清茶端将过来。风亦秋接过了,便问:“请问这里是什么所在?姑娘可否告知?”哪知那宫装少女怨恨的看了他一眼,连话都不说便去了。风亦秋没有看到那宫装少女的眼神,只是心道:“她怎么不回答我说的话呢?这倒奇怪了。”
岂知那少女柳姑娘一走便是大半个时辰,风亦秋百般无聊,便端详起这间客厅来。他站起身来,环顾周身,双眼便紧紧的盯着那挂在客厅正中的那副画来。只见画中数枝梅花开的正艳,与院中的老梅相交辉映,一位身穿白衣的貌美女子左手轻拈这一朵红梅,笑容似笑非笑,使人不禁惬意翩翩。风亦秋不禁心道:“这画中女子却与柳姑娘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柔弱,不似柳姑娘这般落落大方。” 十四 打斗
忽听得从后厅传来一阵大笑,紧接着便走来二人。只见柳姑娘拉着一位锦衣中年人的手臂,说道:“爹爹,他便是女儿误伤的那人了。”那锦衣人身材壮阔,肥肥胖胖,他哈哈大笑,道:“看这位少侠气定神闲,伤势应经好了大半了。”风亦秋道:“是,晚辈已经好些了。”正便要告别,只听得那中年人笑道:“不过,盈盈,你已经把他治好了,就不再欠他情了。”风亦秋见那中年人举止与中原人士更是大异,不禁心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看他神态肯定不是我中原人士了。”想到这里,便拱手道:“多谢前辈搭救之恩。”那中年人摆摆手,道:“你的身上的伤乃是小女所伤,这搭救之恩就免了。”他顿了一顿,又道:“你是蜀山剑派弟子,是也不是,这可好了。”风亦秋心道:“他怎么知道我是蜀山弟子?他又没有试过我的武功底细。”转念又想:“这可好了?那是什么含义?”便道:“晚辈便是蜀山弟子,敢问前辈为何知道?”那中年人笑道:“哈哈,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了,你果然便是蜀山弟子了。”风亦秋恍然大悟,心道:“原来他是在诈我,我真是糊涂了。”只听得那中年人嘿嘿一笑,道:“素闻中原武学博大精深,向来便以少林一派为武学之尊。而蜀山剑派更以剑术专长,只是不知你的剑法却是如何呢?”风亦秋道:“在下剑法差劲的狠,要不然也不是被令爱弄伤了。”他隐约觉得这中年人似乎对自己含有很大的敌意,心道:“他与我蜀山剑派到底有什么渊源?”那中年人笑道:“我早已试探了一下你的内力,凭小女这点微末功夫,要想刺伤你确实很难。”他顿了一顿,又道:“盈盈,你要小心了,这人可能是南宋朝廷派来的奸细。”
风亦秋心道:“南宋朝廷派来的奸细?”只觉得背后隐隐升起一身冷汗来。那柳盈盈道:“爹爹,他真的便是-----”那中年人道:“这怎么会有假?他定然是假装让你把他弄伤,然后来咱们这里刺探军情。”冷哼一声,道:“南宋朝廷向来懦弱无能,要不然也不会派这么无能的奸细进来。”柳盈盈轻声道:“可是,爹爹,我看他不像。”中年人道:“汉人有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不像的人可能性就越大。”风亦秋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中年人冷笑道:“如今两国相争,你竟然不知我是什么人?”风亦秋不禁恍然,道:“你是蒙古人。”那中年人哈哈大笑,道:“怪不得中原人士懦弱无能,哈哈哈哈。”他大笑四声,紧接着冷声道:“我早就知道你们这些武林中人妄想反抗,可是,凭你们这点微末伎俩,与我大元朝抵抗,那简直是不自量力。”风亦秋冷笑道:“你们这些蒙古鞑子侵占我中原大地,人人闻而诛之。”那中年人笑道:“要不是你们中原皇帝无能,也不会给我们创造机会的。再着说了,我大元朝岂会又怕了你们这些南蛮之人。”当此时风亦秋哪敢在想什么小师妹?说道:“我既然瞎了眼进了蒙古人的地方,还让你们为我疗伤,哼,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那中年人哈哈大笑道:“中原大地就是缺少你这种有骨气的汉子。”他拍拍手,便听得从不远处跑来三个人影,齐声道:“王爷,你有何吩咐?”风亦秋心里蓦地一惊,心道:“原来他竟然是位王爷,我倘若杀了他,死又何足惜?”想到这里,心里逐渐升起一股豪气。
只听得那中年人道:“你的茶里我早就放了‘软筋散’,你现在可以说是一点内力也是不出来了。”风亦秋道:“那又怎样?贪生怕死,算什么大丈夫英雄好汉了。”那中年人拍了拍手,笑道:“好汉子。”顿了一顿,又道:“倘若你打赢了你身后的那三个人,我便放你出去。”风亦秋道:“你杀便杀了我,说那么多废话算什么?”那中年人并不发怒,笑道:“只要你打赢了,我遵守诺言便放你走便是。”随手将手上的一把剑抛给风亦秋,风亦秋接住了,便道:“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心下想道:“倘若打赢了他们,就算我死了,也算是替我中原人士出了一口恶气。”那中年人道:“好。阿里不黑你先上。”拉着柳盈盈便坐在居中的椅子上。只见柳盈盈看着风亦秋,双眼尽是关切之色。
风亦秋转过身去,只见那三人人着实怪异:左手的那人身穿粗布衣衫,双眼已瞎。居中的那人头顶秃秃,手里拎着一个纯钢判官笔。右手那人更是少了一只手臂,瞎了一只眼。那右手之人向前走了两步,拱手道:“请。”风亦秋笑道:“你倘若输了,可得叫我爷爷才是。”他此刻也不再顾忌什么了?仰天打了一个哈哈,伸了伸一下懒腰,蓦然间银光一闪,一剑便刺将了出去。
他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长剑突地递出,犹如一道白虹划过长空,当真迅即。显然便是那怪老者施展的那一招了。只是他此刻内力被制,挥洒而出的威力便大大消减了许多,远没有当日那怪老者挥洒的那般神乎其技,更谈不上妙到毫巅了。
那瞎眼之人冷笑一声,黄金拐杖当头挥出,但听得劲风呼呼,想来内力造诣也是不凡。
“当当当”三声金属相交之声,又听得“蹬蹬蹬”几声响。
风亦秋只觉得虎口发麻,长剑险些脱手飞出,胸口犹如被大锤击中一般,气血翻滚,身子摇摇欲坠。那瞎眼之人嘿嘿冷笑道:“看你还敢逞强,只要你跪下给我磕头,我便不为难你。”风亦秋咬咬牙,道:“凭你还伤不了你爷爷。”那人奇道:“是啊,我确实伤不了我爷爷,我的功夫便是我爷爷传给我的。”风亦秋笑道:“乖孙子,你把你爷爷打成重伤,你该怎样?”那人道:“我爷爷早就死了,被他仇家杀死了。我想要伤我爷爷也不可能了。”风亦秋笑道:“乖孙子,我不是你爷爷?”话犹未了,长剑划出几道剑光,犹如大网一般向那人迎头罩去。
只听得柳盈盈喊道:“阿里不黑小心。”便在此时,只听得砰然一声,数道剑光便被黄金拐杖击碎。那人怒道:“你奶奶的,你敢骂我你是我爷爷?”风亦秋笑道:“乖孙子,你这是以下犯上。”那人大喊一声,黄金拐杖奋力挥出,金光一闪,劲风扑面而来,这一招显然用了全力。
眼见这一招又快又猛,对于内力被制的风亦秋而言,想要躲避已然不及了。
风亦秋心道:“难道我真的就要死了?难道我真的见不到小师妹了?”想到这里,心里竟然隐隐有些不舍。蓦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这念头只是一闪即逝。只见风亦秋身子微晃,险些跌倒在地,长剑忽的从手里飞将出去,“嗤”的一声,那柄长剑竟然直直插在那人肩头。那人“哎呀”一声,蓦地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他攻势正急,猛然跌倒在地,重重地撞在那柄黄金拐杖上。旋即“当”的一声轻响,那人竟然被撞晕过去。
柳盈盈不禁“啊”的一声叫出声来。那中年人摆摆手,站在院中的护院便将阿里不黑抬了出去。
那中年人冷哼道:“你误打误撞上了阿里不黑,可别想再伤了那两位。”在中年人看来,风亦秋之所以将阿里不黑打晕,纯粹是误打误撞的缘故。 十五 笔剑
原来风亦秋这一招并非误打误撞,乃是出自蜀山绝学【北冥密录】中的一招“白虹贯日”,战国时期,韩国大夫严仲子与相国韩傀有些仇怨,便请聂政将韩傀刺杀,就在聂政刺杀韩傀的时候,一道白光直冲向太阳,这便是白虹贯日了。而【北冥密录】中的这一招“白虹贯日”,乃是使剑之人,假装险些摔倒,趁对手惊喜若狂戒备放松之时,出其不意反败为胜。
只听得那使判官笔之人纵声长笑,道:“阿里不黑便是懦夫,连这个小娃子也都不过。”他看了看风亦秋,笑道:“小娃子,佛爷我劝你还是早点投降的好,要不然休怪佛爷我笔下无情。”风亦秋呵呵一笑,道:“阿里不黑是我乖孙儿,看来你也不比他大多少,我就勉为其难,再收一名乖孙儿又有何妨?”那人气得哇哇大叫,怒道:“小娃子,佛爷我好言相劝,是你罚酒不吃吃敬酒的。”本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却说成“罚酒不吃吃敬酒”了。风亦秋笑道:“我便是喜欢吃敬酒,不喜欢吃罚酒。”那人搔搔头,道:“小娃子,佛爷我不与你多说废话了。”风亦秋道:“你敢不敢跟我打赌呢?”那人摇摇头道:“你们汉人诡计多端,我不会与你赌的。”风亦秋正色道:“谁不赌便是蒙古乌龟儿子王八蛋猪狗不如武士。”心下自思:“也不知道这名蒙古鞑子会不会上当?”那人闻听此言,眉头为皱,心想:“这乌龟儿子王八蛋猪狗不如,是汉人的骂语。我若不答应他,岂不损了我大元朝武士的名声?”想到这里,那人便道:“小娃子,你说咱们赌什么?”他如何知道,不论是输是赢,这“蒙古乌龟儿子王八蛋猪狗不如武士”的头衔也不会落在风亦秋头上的。
风亦秋道:“咱们便赌:倘若谁输了,便叫谁爷爷。也就是说:倘若你输了,我便是你爷爷了。”那人道:“我以帝师名义宣誓:与你这位小娃子打赌。”他又道:“我这手判官笔乃是从你们汉人中学来的,我是鸠摩无情,帝师八思巴的三弟子。”风亦秋不知那位八思巴帝师乃是藏传佛教萨迦派高僧,被蒙古大汗孛儿只斤-忽必烈封为‘帝师大宝法王’的武学前辈。
风亦秋心道:“我管你是天师、地师的什么弟子,反正我一概不懂就是了。”忽听得那中年人笑道:“鸠摩大师,倘若你输了,便是丢尽了八思巴帝师的脸面了。”鸠摩无情笑道:“王爷请放心,这小娃子还不是我鸠摩无情的对手。”他转身对风亦秋吟道:“汉人有云:‘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笔如云烟。’这张旭便是中原汉人,号称‘草圣’。这三句诗便是大诗人杜甫在【饮中八仙歌】中写张旭酒酣落笔、当中挥毫的情景------【风亦秋心道:‘那又怎样,我识字不多,别说草书,便是端端正正的真楷也认不出许多来。’】------据说他豪饮之后,呼号狂走而下笔,或以发濡墨而书,人称张颠。他作书癫狂恣肆,乃创‘狂草’,我这路笔法便是从他的诗帖中变化而来的。”他顿了一顿,又道:“小娃子,你懂不懂书法?”见风亦秋茫然不知,便道:“好吧,我这一套笔法便是从张旭最出名的【古诗四帖】中变化而来的,一共十五个字,每字二招到十六招不等,你听好了:四五少年赞,衡山采药人,路迷粮亦绝。”鸠摩无情话犹未了,便大笔一挥,从上而下便罩向风亦秋胸口,正是那“四”字的起手一笔。而这“四”字弃之都藏锋、回锋。但见他笔法劲力充沛,苍劲有力。“铮铮铮”金铁相击之声不绝于耳,火星迸溅,已跟风亦秋拆了数招。旁观数人眼见鸠摩无情笔法纵横,奔突游走,便如烟云缭绕,龙蛇腾舞,端的厉害。那中年人心下自思:“八思巴帝师的高徒果然厉害。”
忽听得鸠摩无情大喝一声,怒道:“小娃子,休要张狂。”大笔虚点,自右上角至左下角倾泻而下,如迅风急雨,笔尖所划是个“少”字的草书。风亦秋当此时哪敢怠慢,长剑挥洒出数点剑花,将鸠摩无情的笔路封死,使的正是【北冥密录】中的一招“天花乱坠”,“当”的一声轻响,兵刃再度交击。鸠摩无情好生恼怒,心道:“素闻汉人诡计多端,这小娃子骗我将这首【古诗四帖】念与他听,他知道了我的笔路,却不制我机先,莫非让我当众出丑不成?”想到这里,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怒火。他大喊一声,道:“小娃子”旋即判官笔急舞,招式飘忽,使得是“衡”字诀。风亦秋长剑刺他左肋,鸠摩无情回笔封挡,砸他长剑,风亦秋长剑缩回。本来这“衡”字诀与“山”字诀乃是一笔而划,成牵连之状,其中虽有藏锋、回锋贯穿其中,但是剑招绵绵不绝,挥洒出数十招。
岂知风亦秋别说揣摩笔路,就连诗词歌赋也知之甚少,更不用再提东晋王右军、唐代张旭、怀素等书法大家了。他只知倘若自己胜不了这三人,便永远也见不到师傅师娘了,想到师父师娘养育之恩以及小师妹对自己的深情。心里不禁怅然。他内力被制,却觉剑法大盛,那自是由于【北冥密录】的缘故了。此刻他心下自思:“蒙古鞑子飞扬跋扈,抢占我中原大地,我倘若跪地求饶,便愧对‘英雄好汉’这四字了。”转念又想:“他们会不会出尔反尔,趁我不备伺机将我伤害?”蓦然间胸中升起一股豪气,当真称得上“豪气干云”了,心道:“伤害我便伤害了,男子汉大丈夫死又何足惜?”
原来这“衡”字诀与“山”字诀本是鸠摩无情【古诗四帖】中的得意之作,他虽然身处西域,却喜钻研中原文化,尤其是书法之类,更是喜好成痴。岂知却被风亦秋弄得不得不封笔拆解,心下恼怒怨恨之情是非言语所能形容,心道:“我倘若不将这小娃子打败,有何脸面再留在尊师跟前?”转念又想:“纵然我笔法舞得再快,如何腾那变化,这小娃子深知我这路笔法,使不得几招,便又会被他封死,使我无法写下去。”想到这里,不禁哈哈大笑出声,陡然间笔法登变,不再如适才那么行云流水、挥洒肆意了。而是劲贯中锋,神气充旺,跌狂生姿。但笔法多锋芒而少柔媚,多飘逸而少沉着。招式更是或虚或实,纵横飘忽。
风亦秋自不知这路笔法是取意于唐代书法家孙过庭所书【书谱】中的一部分,须知这【书谱】篇幅甚长,前半篇于后半篇书风也略有不同,宋代大书法家 米芾曾经盛赞:凡唐草得二王法,无出其后。“意思便是说:自唐代所有学习二王技法之草书者,没有超过孙过庭的。而阿巴思这套笔法更是从【书谱】后半篇中变化而来的。
风亦秋只觉得这路笔法自前已大不相同,他不理鸠摩无情使得是什么招式,笔劲怎么强健,笔法怎么纵横。总之见他判官笔一动,便攻其虚隙。鸠摩无情气得哇哇大叫,深知这路笔法每一字仍然使不了几招便被风亦秋封死。心中愤怒越积越多,突然大叫:“输了,输了,输了。”连叫了三声“输了”,便向后纵开。“当”的一声将判官笔扔在地上,怒道:“连这个小娃子也都不过,这当真是我人生的一大败笔。”他忽又嬉皮笑脸,心道:“不行,我可不能掉了尊师脸面,。”想到帝师八思巴在大元朝德高望重、备受尊崇,却由于弟子无能而颜面尽失,不禁又羞又怒。他左掌疾翻,便向风亦秋胸口拍去。
鸠摩无情深得帝师八思巴亲传,武功修为自然而然的便在风亦秋之上了,而风亦秋不过熟悉剑招变化,拳脚功夫如何是鸠摩无情对手。再者他内力被制,行走缓慢。想要躲避已然不及,只觉得胸口犹如压着一块巨石直喘不过气来。砰然一声,那一掌重重的击在风亦秋胸口,风亦秋身子一仰,便即翻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
便在此时,只听得'吱吱”声响,一道白影闪将过来,只听得那双眼已瞎之人一声惨叫,脸上一张面皮竟被生生撕下,只见柳盈盈神色惊恐错愕,“啊”的一声,已然晕了过去。那中年人双掌拍出,一股雄厚的内力便向那白影处击去,喝道:“哪里来的贼人?装神弄鬼,敢闯我碧玉山庄。”他话犹未了,但听得又是一声“吱吱”声响,那团白影竟然避开了这一掌,身法端的快捷。那白影刚躲过这一掌,但觉脑后生风,却是鸠摩无情判官笔袭来。那道白影又是“吱吱”几声,身形一纵,滑将了过去,又轻巧的躲开了。
那道白影“吱吱”声响中,将风亦秋怀抱在胸,身形一闪,身法奇快,犹如白虹一般,消失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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