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夜
深沉的暗夜,欲望宛如潮水般退去,助梦的苏合香也在瑞脑销金兽里燃到尽头。男人倦倦地醒转,习惯地伸手探向腰际,却触上女人温香软玉的身子,惊得收回手,醒了大半。女人梦呓着:“没完了么?”转过身子又沉沉睡去了。男人看着女人柔媚的脸,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再睡不下,索性披过衣服下床。红烛已经熄灭,但月光透过竹帘落进来 ,屋子里一切皆柔和温润。随手在桌边坐下,斟饮一杯米酒,冰凉甘甜像山里的泉水…….那时候很年轻,给大哥守夜也不安分,偷偷跑去山泉边抓鱼,放在火堆上一翻翻地烤,末了撒上盐,就着泉水吃下去,就躺在岸边,繁星映在眼里,遥远又真切…….胸口凉凉的,方想起这酒远是要烫过吃的,便搁置在一边。
女人悠悠醒转,发觉男人不知何时披了衣服下床吃酒,便坐起身子,懒懒地揉着纤眉:“酒凉了,让他们送暖的来?”男人怔了一下,回头道:“不必,我爱吃冷酒。”微一迟疑,”我吵到你了?”女人笑笑:“没有。咦,什么香?”男人仔细闻,喃喃道;“是夜来香罢。”女人想了想,唇间噙着笑:“是了,前儿六妹妹送来的,好像是叫这个。”
男人坐到床边,见她青丝散乱,便用手指绾着玩。女人半闭着眼睛,轻轻道:“和我说说,你这两年,都去了哪里。”“嗯,先去了辉雪,那儿的女子腰肢纤细,说话软软的。雪后,阳光下,一片辉煌,极美,无法描绘。然后又跟着一个舞蹈班子去了帝都,住在北轩坊,触目皆是琳琅,却睡得不踏实。班子里的红角嫁了权贵就散了。于是从水路乘船南下沁芳,那云江水,清澈如许…….后来呢,有个云族的女孩了对我唱情歌,我拒绝了。”女人睁开眼睛,伸出手指在他胸口上乱画,催着问:“因为她不美么?”男人我住女人温软的纤长的不安分的指,头一低,靠近脸颊慢慢厮磨。"她很美,眼睛像月亮,鬓间斜插着一支杜鹃。歌声宛如天籁。只是,我不爱她......她听懂我的意思后拿了一把匕首要和我打架,我怎么能欺负一个女孩子?所以...”“所以你就灰溜溜地逃走了,是不是?”女人偏着头微笑,又叹息:“那个女孩子一定以为是她的凶悍把你吓跑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你可真真是个祸水。”男人俯下身子亲吻她的耳垂,坏坏地笑:“我见了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还会对别人动心么?”女人还待反驳,男人不由分说地用舌头撬开她柔软的唇,身子随即压了下来。
欢爱结束的时候,已是黎明前夕。
两个人都没有睡意,女人用臂半支起身子,靠着抱枕,温柔又用指尖抚过男人略显古铜色,英俊的脸,轻轻地吐出一口白烟:“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多大?十五岁罢?怯生生站在门口,一句话不肯答应......我十七岁生辰,你送我的那枝梅花,我把它乘在水晶长颈瓶里,可惜没多久就谢了......我二十岁成亲的时候...”“别说了,我对不起你。”男人忽然截口,眉间抽搐,仿佛在竭力压制着痛苦,“我本和大哥约定决斗,可是在我之前,大哥已为仇家所伤,危在旦夕之间,昏迷中一直叫你的名字,我不忍再让他失去你,他那么爱你。”“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你明明知道他不仅爱我,更爱我家倾国之富....”湖眸盈盈,三分柔弱,七分怨恨。男人猝然间闭上眼,无话可说。...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他喜欢她整整十年,却一再地错过,错过,再错过,命运多么无情!
女人不再看他,侧过身子躺下。
良久的沉默。
天已微亮,她说:“滚。”
于是男人下床,利落地穿上衣服,摘下佩剑,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子。他生怕自己,会克制不住要带她走。刀尖上讨生活的江湖人会给女人幸福么?他冷冷地笑了,想起她成亲的那夜,下了一夜雪,而他在新房外,亦站了一夜。彼时北风呼啸,梅花凋谢,雪落无痕。
结稿于2009·2·22
那年的故事,已湮没于岁月,不可闻,甚至,不可叙述。 很久没来了,发篇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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