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金庸笔下几个昙花一现的人物之 曲非烟
本帖最后由 璮青 于 2014-4-6 06:00 编辑曲非烟:一汀烟雨芳魂断
如同在琴曲即将舒展绚丽的乐章,嘎然而止。封印的冰雪融汇待成江河,石间的小溪却无奈地摊在正午阳光的明媚里,曝干淤泥;黎明的花骨含苞欲绽盛朵,敌不过东风未来西风摧破。还没有从天上悦耳仙音的跌落里回神,本该完美的天籁,生生断唱。
也许上天舍不得弥足珍贵的恩赐,聪慧绝伦的孩子,总是容易早早夭折。“时孙权曾致巨象,太祖欲知其斤重,访之群下,咸莫能出其理。冲曰:‘置象大船之上,而刻其水痕所至,称物以载之,则校可知矣。’”(陈寿《三国志•魏书二十•武文世王公传第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多数幼小孩童,尚在父母的怀里寻求依靠,曹冲已在群臣束手的廷中,想到用船载象,以同等物件称出重量的妙策。在历史的缝隙里,窥见一点天之骄子的影迹,“辨察仁爱,与性俱生,容貌姿美,有殊于众,故特见宠异”(王沉《魏书》)。他有仁慈明辨的性情,他有清俊雅美的容颜,他幼年急智,他灵慧如仙,却倒在重病沉疴的天意里,草草逝杳,年仅十三。同样在芳华待茂里香消玉殒,死于残忍人祸的曲非烟,尤令人折腕叹惜。
尚未及笄,这豆蔻女童的美丽玲珑,已初显端倪。“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穿一身翠绿衣衫,皮肤雪白,一张脸蛋清秀可爱”,她雪肤童颜,唇角尤染几分纯稚微笑,似方离了父母羽翼,一脉天真无邪。转眼,却在满座群豪阵立的威严紧迫里,口齿伶俐。瞬间,如如未谙世事,暗隐了调笑的慌张无措,纷落恸哭的清泪,引同情无限,更有“雪白粉嫩的圆臂之上,清清楚楚的留下四条乌青的手指印”,让外冷内柔的定逸愈发怜惜,庇护周全;倏然,又视若无人般恶作剧地顽皮,莹泪未抹,犹笑绽灿颜,敛入烂漫表情后,狡黠地对答,辛辣讥讽中随机应变,语惊堂殿。出厅前,仍进退有据地迅敏,勘破了青城掌门试探的纸团,半真半假的“撒赖”里,巧阻了三番四次的威逼索解,图留疑线。
窄弄红灯的门院,弥散胭脂香,进房有高床,床上大红湘织的锦被,绣一对戏水鸳鸯。曲非烟还在懵懵懂懂的年纪,轻笑着旁观,灵慧地以为看懂了情窦少女的心事。她领仪琳进了令狐冲得救藏身的青楼,指点她用天香断续胶给昏睡的人疗伤,言辞中深含得意的隐瞒,以成全那刻震悸的心欢。烛台暗室倾倒,她捉着她的手,“按到了那人额上”,遮面的绿帕弃在别栏,“触手处犹如火炭”,仪琳尚未知晓心心念念的人近在咫尺,那隔了整个掌心的炙热,是否也曾给促合的良媒异样的烫。她欢畅着调侃,转述对女尼的感观:“是个多情种子……甚么事情都看不开,是不能做尼姑的”,口口声声:“你喜欢他”,稚嫩娇音,缕缕可爱的人小鬼大。
成日争权夺利下,再纯净的孩子,也无奈中辗转成熟,如同幽深严酷的皇宫,小玄子慢慢长大,擒拿了擅权的重臣,不动声色里,围了小桂子的家。魔教同样勾心斗角,相互倾轧,曲非烟耳濡目染,心智被迫着机巧精明,渐渐善于伪装,善于心计,善于在祖辈护佑之外,阴谋权术的险恶里保全自己。她试图撮合眷属的愿望,是不是另一种勘破世事的沧桑,企图用天生敏锐的慧颖,点破一段暗恋的艰辛。
敌扰迫在眉睫,层叠的鸾帐虚掩,映入铜镜,红烛重燃难双,秀长的发铺满枕席,谁在省俭梳妆。“窗格声响”,眼波躲闪的微妙里,她已离了跌宕波澜的是非地,任身后女尼佛心涟漪。只是难料“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平白错裁了花笺,空费泪行,纵使有朝得结良侣,也不过是少画了眉长,枉为他人作嫁衣裳。
归宿的山壁,《笑傲江湖》的乐曲还在徐徐绕梁,有一句声音清婉:“我陪爷爷和刘公公死在一块,决不独生。”字字铿锵。秀美灵雅的曲非烟,流露生命中最短暂的绚烂,宛如午夜馨然绽放的昙花,美到极致,终于猝然凋谢。
她长于名宿,出落得清丽灵秀,更少年敏慧,该是蒙赐良赋,得天独厚,可惜最大的哀伤,是少了几分福运绵长。她还在笑言仪琳的心意,那端“长剑送出,已刺入了她的心窝”,刺断了朝华年少。众人呼声竟厉,惊破云霄,亦唤不回芳魂依依。彷佛大凡绝艳美女,都有些未必如意的结局,如若诗画突然兴起的终稿,喜欢在唯美的字里行间,留一些涂白了清秋的惆怅。
也许,金庸在成人唱罢童谣的故事里,是仁慈的,龙游的笔尖定格了她破茧的蝶翼,让曲非烟的美丽精灵,凝结在花蕾将盛的时刻。似是虚无岛徘徊的彼得潘,快乐地翔游晴岚天空,永远停留在无忧的少年。当黄蓉的娇俏,衍展为膝下儿女成双,中年而立的行为和考量,扼杀了许多人心中原有的美好印象。所以,曲非烟需要把微绽的年华逝折,保留了她最美好的鲜活。不敢探究的说法,深思中残忍地妖娆,像是初见维纳斯的断臂,惊艳的战栗。
也许,她原就是神话中娉婷风姿的青鸟,偶尔的现身,只为虔诚的旅人,殷勤带往昆仑的道路。她随高若云端的西王母传信取食,终有一日,会回转蓬莱的仙山,别栖侠侍。或者,哪天告天的祭祀,她会飘落承华的斋殿,诉说仙神的垂怜,领你去瑶池的水边,那三千年结果的蟠桃,刚盈满醉人清芳,枝繁叶茂。
坟前,仪琳泪眼婆娑的祷告,是曲非烟最后被清浅地提及,三章的素绘,信笔了淡漠的印记。还有谁会在久远里忆起,黑暗中烛台的沁凉,举一角清觞。
都说曲非烟是小黄蓉,确然不假。但她的聪慧灵秀太过本真,在射雕的背景下或许能大放异彩,在笑傲的局势中却注定难以为继。
旧版小说里曲非烟未死,但虎头蛇尾不了了之,反倒让多数人遗忘了这个小姑娘。修订版中金庸用费彬的剑让她的生命戛然而止,却引来无数读者扼腕,倒真是应了标题中的“昙花”二字——正因为只是刹那间的芳华,才愈发让人珍视。
唐宁演这个角色,真好看。。小时候看电视剧还以为她是女主角之一呢,谁知出场第二集就挂了,,,郁闷了很长时间。。 尚未及笄,这豆蔻女童的美丽玲珑,已初显端倪。“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穿一身翠绿衣衫,皮肤雪白,一张脸蛋清秀可爱”,她雪肤童颜,唇角尤染几分纯稚微笑,似方离了父母羽翼,一脉天真无邪。 曲非烟耶!
曲随烟哉! 观楼主昙花一现诸篇,见金庸笔力之精,即使跑龙套者亦性格鲜明,也可见楼主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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