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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雷纯发表在茶馆：
看<修罗道>上、中期有感
写这篇笔记之时，还没买到《修罗道》下，后来看到结局，真应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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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护她平安逃出修罗镇,我独自留下面对主人又有何妨……”
看到这句话，日光灯下的我，忍不住心口一疼。柳毅危险了。
向来不太在意武侠人物的命数，无论是听雪楼的萧靖，昆仑的梁萧，还是《凤仪》中的杨逸之与相思，既然他们本人求仁得仁，我又何必听琵琶掉泪，替古人担忧。重要的是来过世间一遭，爱过，就已足够。
可是惟独这一次，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贪心，希望柳毅和聂隐娘都活着，平安渡过这场大逃杀，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下去。
活着，多好。
持着明灭火把的、丰神俊逸的书生，静静望着用针细细描摹两人刺青图案的清秀女子，如果这时候有面镜子摆在他面前，他一定会发觉自己的眼神是从所未有的温柔。
他立即摇头，摇去自以为的侠义之心，因为杀手若做了侠客，离死就不远了。却不知那一瞬的萌动不能用“侠义”来解释，而是心底埋葬的与生俱来的柔情，如刹那间破土而出的新绿藤萝般迷乱蔓延了心扉。
那才是他的本性，一如他骨子里具备的优雅，不是杀手生涯就能掩盖的。
柳毅的特长，不用看卷宗也可以猜测得出。唐传奇中龙王的女婿，自然是擅长水性，他的水底功夫无人能及。白衣赤足，这样的行装在陆地上无疑是给对手当靶子，但在水下世界却格外相得益彰。
尽管还没看过他主动刺杀，但想来水中的杀戮，与蛟龙为舞，珊瑚为刃，连血花在水流中泛开都那么悠缓舒展，自是其他杀手不具备的一派优雅气质。
但在修罗镇的这一场生死角逐里，柳毅的特长却很难为他带来相对优势。你总不能一直在水里等到其余十一个杀手纷纷下水吧。（顺便问一句，任氏怎么可能在修罗镇预先做好奇门遁甲的布置，狐狸可以自己带，五色桃林没个一年半载功夫长不出来吧）
柳毅不但聪明，而且清醒，正因为他正确估计了自己的情势，才做出了寻找同伴的决定。
我一开始很奇怪：主人训练杀手，应该把他们完全淬炼成单独作战的个体，只相信自己，泯绝对于同胞的最后一点眷恋与温情。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训练出柳毅这样的杀手，懂得信任，也有能力让别人信任他？
后来想到，主人是个讲求完美的人，他调教出来的传奇应该带有盛唐篇章本身的色彩，原书中的柳毅就是一个易得人信任的书生，能让落魄龙女相信，托他去传书，这种人本身必定也具备令人信任的某种特质。
然而谁还值得他信任，谁能和他搭档，不会觊觎他的刺青，保证不在全力迎战之际背后捅他一刀？
幸好，十二传奇中还有一个聂隐娘。
对于她，我只有四个字来评价：“性情中人。”
霍小玉曾经这样斥责聂隐娘：“本以为你会成为继我之后最好的传奇，没想到你现在却越来越依赖柳毅……”然而霍小玉忘记了，自己的天份禀赋，也包括对主人的至情至性，若非聂隐娘也是至真性情的人，又怎可能得到大师兄最高的认可？
只有她，会为了不伤害霍小玉的心，不忍去揭开人偶的白纱；只有她，会因为王仙客曾救护过自己，而与对方一场恶战之后放弃唾手可得的刺青；也许只为感动王仙客对亲人的情谊，她不惜与同伴争执也要回护谢小娥，以至负上养虎为患的恶果；她的银针，也分有毒和无毒的两种，如果都淬了毒，刺中任氏手腕那一针就已结束了战斗。
我相信柳毅第一次找聂隐娘的理由是真的，因为他相信聂隐娘的实力；但到柳毅第二次出现在她面前时，聂隐娘已经先遭红线所创，再挨谢小娥玉笛一击，战斗力已完全不能同日而语，至少三五天内不太可能复原，以柳毅的精明，为何还按原计划与她共同进退？
从柳毅所说：“我留意她（聂隐娘）很久了”来推断，柳毅赶到船上时，应该是谢小娥玉笛击中聂隐娘之后，不然他不会眼看着自己选中的同伴再度受伤，而失去合作价值。
而看着传奇中三人的诡异局面，他当然无意插手，静观其变。
他看到的是：聂隐娘无法忍受谢小娥对王仙客的折磨，欲以毒针刺杀谢小娥，却因为王仙客一个眼神的恳求，放过了谢小娥，改为结束王仙客的痛苦！
那时的聂隐娘，丝毫也没想到，当谢小娥惊觉后自己该怎么办，谢小娥会不会放过自己。
她只是个性情中人，在做一个性情中人该做的事。
这时在一旁静观的柳毅下了决心，比聂隐娘更强的杀手未必不能找到，但是比聂隐娘更值得信任的同伴却不可能再有。
于是一番软硬兼施之后，他托起她的手，自信微笑：“我保证，你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这时的柳毅，像一个翩翩公子邀请挑选中的对象，步下血海舞池，共舞一曲。
舞客或已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或还沉浸在一舞终了将得回自由的美梦，或身不由己只有跟着死神的交响乐摇摆回旋。
只有柳毅，试图把握住这一曲死亡之舞的步调，跟上它的节奏，破解它的旋律。
都说修罗道文局构画残酷血腥，但如果仅仅是一场杀人的游戏、无涯的迷阵、绮丽的噩梦，为什么，字里行间却仍能流露出点点希望、缕缕温馨？
这点希望是柳毅和聂隐娘两个人带来的，生死关头渐渐孕育出的默契和信任，如涓滴的甘泉将荒芜的心地浸润出了绿洲。
六道其实没什么绝对分别，从人性的残忍倾诈方面来说都是地狱，但换个角度，只要人性的温暖不泯，六道都可以是人间。
聂隐娘曾经为红线的事先后与柳毅发生三次冲突，步非烟笔端蘸写的是怀疑，墨迹却渐渐渗透出了信任。
第一次，面对聂隐娘的怀疑，柳毅用的是干脆明了的威胁“如果你不愿意做我的朋友，我只能杀了你。”毕竟，比起费力去获取对方的信任，这种杀手间的利益衡量，是他们彼此更加习惯接受的。
其实聂隐娘心头不是不知道，自己已受了重伤，根本无力单独求存。就算是互相利用罢，柳毅救她的次数毕竟比她救柳毅的次数多。
第二次，当聂隐娘转身离去时，柳毅喊“站住”，聂隐娘也真听话，说站就站，因为她在等着对方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许，她心头隐隐希望的，不再是冷酷的要挟而是真挚的目光？
幸甚至哉，这一刻她所想要的，也正是柳毅所给的。
（如在现代，聂隐娘应该属于智商高但情场上很好骗的那种女孩子，男朋友的“花言巧语”她愿意听信）
说聂隐娘渐渐变得依赖柳毅，其实是当十年来对主人的感情崇拜一朝崩弃后，她需要一个新的心理倚靠，一介能够支持她度过腥风血雨的精神支柱。她不知不觉开始在行动前先征求柳毅的意见，而柳毅，又何尝不是开始下意识的回护她，主动在危险来临时挡在她身前？
看到他们第三次为红线这个“第三者”争执，我不禁哑然失笑，柳毅同志，你藏丝绸包裹的地方是前胸要害之处啊，聂隐娘突然出手夺过，你竟一点没防备？
当然人家聂隐娘也没防备你，吃准了你那么凌厉一扑不会伤她，只是默默摊开手，任你抢回去，好象面对被查出前女友秘密的男友发飙，有点心虚的手足无措。
两个笨小孩。
已经信任对方超出了自己预计的程度，却别扭的不肯承认，自欺欺人说是在怀疑。
但读者的慧眼如何不明白，所以微笑着往下看，眼看着千钧一发之际，聂隐娘毫不犹豫射出最后一枚飞血针，卡住了困住柳毅的机关，令同伴在紧要关头破笼而出，助她逃脱了刺青上预定的结局。
看到这里，已经不太为聂隐娘着急了，既然她用脖子上的美玉隔开了那一刀，应该就可以幸免于难。因为传奇中的空空儿，一击不中，不会再出第二次手。
我只担心柳毅，主人那么喜欢改动传奇的结局，难道给柳毅安排的结局是, 柳毅传书救出了受苦的三公主，自己却死在龙王的手上？
“也许是因为我不想再杀人了。”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愿望而已。但对修罗道中人，却犹如天堑般难以触及。
结局未出，作为局外看客，我只能目送着他们踏上下一步不知是生机还是陷阱的岔路，心头发紧，还得抱着万一的指望，说一句“祝君安好。”
为了自己，为了同伴的信任，请努力活下去。
因为，传奇即使结束了，生活才刚开始。 | 
狗仔卡
楼主
显身卡
发表于 2006-5-18 15:16
发表于 2007-4-28 1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