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好人?"语气中半是肯定却又半是疑问,全身因惊骇过度而不住地颤抖,有如受了惊吓的小鹿,蜷缩在墙角,讷讷地问道.
一只大手将她从血泊之中拎了出来放在身旁的椅子上,就像拎着一只淘气的小猫一样轻松.
她木然地看着那只大手又从桌上抓起一坛酒——其实里面只剩半坛酒了,另半坛酒中的大部分如今是在她的胃中翻滚着.而小部分却是在躺在血泊中的那个男人的腹中,如今已随着鲜血一起流出来了也说不定.她呆呆地想着,于是一抹厌恶的冷笑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片刻脸上又回复到刚才的木然.
只见那只大手轻轻一挥,酒水便全部泼在了血泊中那个仍在惊恐喘息着的男人身上.那只大手把空了的酒坛用力摔在那人身上,引得那人一声痛呼,随即又没了声息.仿佛那一声痛呼已耗尽了他最后的生命.那只大手又从桌上端过蜡烛,似是长长呼了口气,才将那点燃着的蜡烛甩在了那人身上,那人如他身上瞬间燃起的淡蓝色火光一样,一下从地上腾了起来,却有跌回地上来回的滚动,喉间发出"喝…喝…"的声音,却如何也呼不出来.不到片刻,便再没了一点声息,跌回血泊中,静静地燃着.淡蓝色的火焰倍显妖异.
那只大手的拥有者——一个黑衣人,在火光的照射下,脸上竟浮现出张狂的笑靥.虎目之中亦闪烁着野兽般的精光.
那是怎样的眼神?似狂欢,似悲哀,似解脱,又似怀念.仿佛久未吸食鸦片的瘾君子.他的身影在张狂的火光的照射下亦显得闪烁不定,使这本就一半陷入黑暗,一般坠入火海的屋子,又添了一道妖异的鬼影.
她呆看着这一切,那倏忽而起的火焰和人影似乎才唤回了她的魂魄.使她知道,在这样一种诡异的情形下,她唯一的感知便是恐惧……
"你…是…好人?"女子蜷缩在椅子上,双手用力而徒劳地拉着身上已破碎不堪的衣服——那破碎的程度简直让人不忍称它为衣服.双目惊恐地望着黑衣人,那语气中更多了一层疑问和绝望,少了一层的肯定.
"我不是."淡淡的话语从黑衣人口中道出,那语气没有如他背影那般的坚硬,也没有如他目光那般的冰冷,只是淡淡地,还带着一丝安慰.就仿佛这个女子在街上错拍了他的肩膀,他宽容地一笑,说:"你认错人了."
可笑的安慰!他用最可笑的安慰残忍地灭绝了女子最后的希冀.
冷月西沉,离天亮大概不到一个更次的时间了.
厅门之外人声嘈杂,他们已经发现了.
黑衣男子从容转身,朝厅门走去.
女子楞住了,他说他不是,不是好人……女子绝望地把头埋在臂弯之中,无声地抽泣起来.
一个说自己不是好人的人,是不愿隐藏自己的罪恶?还是……
女子猛地抬头,看着那已步入天井,渐行渐远的男子,忽然像着了魔似的喊道:"我家住江津村,家有一父一母,今天入城为父亲买药,却被这恶霸所抓,险些…险些……你能救我吗?你能救我的!,你能救我的!我…我叫…侍莲…救我…"喊到后来几乎声嘶力竭,再无力喊下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喃喃出口,却字字断肠.
黑衣人身子猛地一震,如遭雷殛,脑痛如裂.
"我家住西山村,家有一父,今天为父亲入山采药,却不慎跌入山谷之中,伤到了腿脚,不能动弹,哦…我…我叫贞淑……"最后几个字,贞淑赧然出口,脸上已有了一抹绯红.她即使受伤也不显狼狈,语气中亦只是淡淡的无奈,却无半点怨恨与悲伤.
"你…能救我出去吗?"侍莲无力地问,脸上满是惊恐.
"你能带我出这山谷吗?"贞淑淡淡地问.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
黑衣人跃入厅中,一手挽起女子的腰肢,手臂一翻,将女子托在臂弯之中,再度跃上天井,门外众人已在撞门……
女子惊喜交加,终于汇集成浓浓的睡意,伏在黑衣男子坚实的胸口,沉沉睡去……
"你是好人!"犹如梦呓,女子道.
"你是好人!"贞淑谢道.
"轰!"大门被撞开,家丁争相抢入,厅中只余一具未燃尽之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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