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磕绊绊的人生路,无论风雨雷电,无论酸甜苦辣,东北汉子就一溜歪斜地过来了。敢爱敢恨敢说敢负责。他的顶头上司王俊起说他“不惧官”,在奴性味十足的偌大一群人当中,“不惧官”的能有几个?他常去市委书记许家信办公室串门儿,也说点地震预报的事,关系不错。谁都以为他是地震办公室主任,其实他不是,组织还没任命呢。
他抓唐山市地震办全面工作。
中国地震界知道有一个“唐山杨”。
1968年,地震地质科学家把唐山划进了地震危险区。唐山市地震办公室匆匆上马。开始是仨人,以后渐渐调走了,就剩了一个人一部电话一间房。杨友宸想,组织把人命关天的事交给咱,这样胡弄不中。他就从简单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地干起来了。
建立地震观测点很难。
谁拿这个当回事?学校是教书的,开滦是出煤的,农民是种地的,你在人家那里建点,给人家啥甜头?地震办啥也没有!
地震观测点不建不中。
杨友宸就骑着自行车,在唐山市方圆几十里这个大圈里跑,跑有条件搞地震观测的基层单位。找那些头头们说,一回不中二回,二回不中三回……磨薄了嘴皮子也得说。大清早,包两个馒头夹点红糖就走,到人家那儿要点水喝就算了。那辆“永久”28自行车每天跑百八十里地,楞是骑坏了!也不知过了几个年,他就跑下来了四十多个地震观测点!
有唐山八中、二中、十中、自来水公司、电厂、钢铁公司、东八里庄、西八里庄、王撵庄、赵各庄、曹家口、常各庄、范各庄、殷各庄、洼里、新城子……供电局,哦,供电局是下属的变电站建了几个。开滦是大户,十几个矿、厂竟然都建了。
这就是遍布城乡纵横交错的唐山地震监测网!
地震监测台、站、点,再辛苦也能建起来,可上哪去找合适的人?这可是科研性质的工作,国家教委不可能给你一批大学生!这个杨友宸还真找来了,各厂、矿、学校的人都个顶个的棒。就说开滦矿务局吧,各矿监测台站的负责人,大都是地质院校的本科生。学校呢,大都是教物理化学的老师,也是大学毕业生!
这批知识分子哪来的?说来与年代有关。那年头的“臭老九”在杨友宸眼里可是不臭。就说八中的吴宝刚、周萼夫妇吧,从天津大学下放到八中。只因为吴的岳父是国民党少将军医。群众杨友宸跟书记王明忠说,这样的人别压着,这问题那问题到底是啥问题?“老右倾”打着市政府的旗号,点名让他们搞地震。书记说好吧好吧,听你的。“老右倾”说,你们不发奖状我们发,我不怕。
最难办的是庄里的事。庄里主要是观测水位,水面到井口一天差多少。每天观测两次,18点以前用电话报市地震办。那阵子郊区总机不花钱,费用由政府兜着。一年一年地坚持下来,到唐山大地震之前,有的观测点人员换好几茬了。每次换人了,他都得去手把手地教新人,怎么测怎么报。比如磨土豆粉条用水量大,井水下降是人为因素造成的,报的时候要报清楚。庄里业余观测的都是小青年,每次来唐山开会都给他们点补助,超不过10块钱,再给一个小本啥的。也就这点小甜头。
一点小甜头也是钱,架不住人多呀。钱谁出?科委主任王俊起工作多管不过来,几个副主任又不愿管。杨友宸报了预算不给批,就直接找财政局长汇报。
他说,预算一千八。
局长说,早知道这个数早就批了!
唐山市地震办对震情捉摸不定时,杨友宸和各厂矿的地震监测人员开展了关于地震活动的周期性规律研究。白天工作多顾不上学业务,晚上空荡荡的大楼就剩他一个。他就看地震史料,地震专题研究,摸索地震活动的规律。
1975年2月海城发生了7.3级地震,令他震惊!
杨友宸去过云南通海也去过辽宁海城。
云南通海1970年1月5日大地震,震级7.7级,震源深度12公里,震中烈度10度多。死亡一万五千多人。通海地震前异常现象很多,可是没有一个有效的地震预报监测网,没有预报。现场太惨了……
海城大地震,震级7.3,震中烈度9度多。海城地震前几个小时,辽宁省领导拍板:海城、营口可能发生大地震。临震紧急预报,辽宁南部一百多万人撤离了建筑物。海城地震波及了6个市、10个县,却仅有一千三百多人死亡,占全地区人口的0.016%。海城创造了海内外公认的“世界奇迹”。
这两次大地震形成了强烈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