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
见字如面.
从前给你写信时,在开头镶上这四个字从未觉得有何不妥,如今看来竟很心虚-- 我们相识近七年,却连一面也未曾得见.
前年的暑假,是我们距离最近的一次,但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总归缘悭一面。虽然见面对于我们来说,已不具备实质性的意义,但那似乎总可作为一个见证,让自己可以更清楚一点地知道,我们如许年的交往毕竟不是完全虚拟与不可捉摸的。
追溯到上一次给你写信的时候,应该是四年之前了吧?那个时候的我们,联系很不方便,只能靠着书信来交换彼此生活的点滴,来宣泄各自人生的悲喜,来感受发生在另一个天地里不曾了解过的故事.
忘记了最初是谁先搭话,忘记了是怎样从网络过渡到书信,只知道自从第一只鸿雁带来了远自北国的问候,我这江南小女子平淡无奇的生活便多了一份期待,那是对未知世界的渴望,也是对陌生异性的好奇。
不可否认,在那个盛行结交网友的年代,我们都不是彼此唯一的交流对象。可一番大浪淘沙去芜存菁后,赫然发现唯一保持联系的网友仅君一人而已。
最初是因为足球,而后是金庸,继而到生活的点点滴滴方方面面,我们无话不谈无所不至,当时常自以为是的觉得所谓心灵的密友灵魂的知音也不过如此了吧(好笑的是,我们讨论了那么多次金庸,却不甚涉及赵周的话题,直到后来来到茶馆才发现竟然是各为其主泾渭分明)。
在那一封又一封花哨的信中,我总是把生活一些无聊的小插曲和小片段拼凑在一起,抑或是装腔作势无病呻吟一通,而你却如视珍宝咀嚼再三,毫不吝惜对我这个伪文学女青年的溢美之词。现在想来,那是怎样地满足了我在那空虚苦闷的时光里小小的虚荣心理啊。
信中的大多内容我都记得不是很明确了,惟有讨论死亡这件事却记忆犹新。那时我刚看完《挪威的森林》,有感于其中那句“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得以永存”,便大发感慨,立逼着问你若我死后你会怎样。是不是很幼稚,如花的年龄,纯净的人生,却执意要在这些生死玄通的问题上下工夫。记得当时你的回答让我很意外,你说你会长书一封遥记芳魂,然后永不再作骈文。当真是不落窠臼别致大方,我为了这个答案欣赏了很久。
可不久之后,在我们的友情到达一个顶峰后,高考后我忽然单方面地断掉了和你的来往。
事后想来,我那样做有很多方面的原因,固然有高考失利带来的避世心理,更多地是我已经感觉到了悄然发生在我们友情之间的一些不安分因子,我下意识地想回避想逃离。
我曾经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总觉得什么事情一定要保持到它最绚烂最美丽的那一瞬才好,那仿佛是一种执意要守住什么的神气,半是任性,半是固执,却不肯退让,不肯商量。就像黛玉那样喜散不喜聚,其实并不是真的没有期盼与渴望,乃是深知“盛筵必散”之理,惧怕散时刻骨的沉痛,与其承受灿烂之后的落寞,还不如静守原本的那份清冷。
所以当发现你对我以及我们之间关系的期许超过我所能负荷的程度,我只能选择与你擦肩而过,以期相忘于江湖,
当然后来你还是找到了我,当然我们在经历一些彷徨挣扎,甚至是又一次的决断后,依然没有将彼此真正列入心灵的黑名单,还是很感性地保持着我们的友谊---虽然它已不复当初的激荡人心,但这种成熟圆润的美好会让人更舒适更轻松。
如今的我们,有了各自新的生活,身边也有了相伴的人,虽然我们的空间距离没有多少改变,依然是相隔万里,但内心的距离疏远了不少。我常常怀念过去,我也分不清是在怀念那段纯真而有梦的岁月还是怀念那份单纯而美好的心境。可生命不就是这样吗?在漫长而又短暂的岁岁年年年年岁岁中,我们总是要摈弃掉一些年少轻狂的事,一些无可挽回的人,继续走完自己那不能与任何人分享的人生。
所以当年的执着是对的,现在的淡然也是对的。
人说婚姻有七年之痒,我不知道友谊有没有。不过我明白,世间任何的美好,都有有效期限。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真的失去了联络,真的错过在这纷扰的世间,那么在天涯的尽头,在世界的两端,我们可以做的,就是在想起对方时嘴角上扬,片刻就好。
PS 1。两年前,因为米兰和曼联之战,我们有一个未完的赌约,我会赶在今年米兰和曼联开战之前履行我的赌注,不做失信之人,勿念。
PS 2。就在我们很久没有联系的现在,就在我心血来潮要借征文之机写这封信的现在,就在我已写完了PS1的现在,凌晨7:16,你突然发来了短信,问我的近况如何---也许我们之间真的是存在某种难以言说的默契与感应。
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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