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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前传之永忆江湖】(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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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3 12: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是非天下,恩怨江湖。屠龙刀和倚天剑究竟下落何方?大明江山究竟谁主沉浮?一代剑侠风清扬终究为何归隐?他一生中遇到的三大高手又分别是谁?旷世秘籍葵花宝典到底有何重大来历来历?剑法至尊独孤九剑背后又有何恩怨纠葛?笑傲江湖曲中的箫谱又是何出处?红叶禅师、林远图、任我行、莫大先生、曲洋、刘正风,这些在笑傲江湖中栩栩如生的人物,此前的身世又将如何?李商隐的名句:“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又蕴含着哪些不为人知的忧伤?敬请期待,笑傲江湖前传之永忆江湖!

        总所周知,笑傲江湖曲是由一部琴谱和一部箫谱组成,琴谱源于广陵散曲,而箫谱却没有来历。我这部小说中就打算以这一部箫谱为隐线,取名《永忆江湖曲》,以下是我对永忆江湖曲的首次描写:

开始这箫声好像还在千里之外,可声音愈来愈清晰,就好像吹箫人自己从千里之外走来一般。只听这箫声好似发于幽谷,起于断崖,转于寰宇,扬于川泽,幽如晚秋之谷,凉若子夜之霜。忽而转变宫之声,再变换于宫商之间,一时旷荡九天,驰禀八荒,空天地于有无,幻乾坤于形骸。萦迂阡陌,环游桑海,灌泻陵谷,挥洒苍生,江湖如在觥觞之内,日月只于捭阖之间。曲调再转空灵,如星河月冷,寒幕乌啼,青筠滴露,残红未尽,游子不眠,佳人迟暮,数闻漏转,夜犬悠鸣。此后曲调愈加凄怆,如吟如惜,如叹如伤,如悲如泣,如怒如狂。进而感情越来越强烈,几乎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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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前传之永忆江湖

正文:




一、追杀

直到马蹄踏破乡间小路宁静的那一刻,南国的秋天才显出肃杀之气。一大群麻雀四散惊飞。随着一群人马飞驰而过,带起的劲风摇落几片或许还不该摇落的树叶。尘土飞扬,在渐斜的日光里,一切都在随着北来的秋气落幕。
过去的一共五匹马,都算得上是上等马。但是马上的人却穿着一般,除了一个作书生打扮的少年。乍一看,这少年面色蜡黄,身形清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是仔细端详起来,却发现他虽然文弱,但五官端正,须眉浅画,虽然神色中透着焦虑,但犹不失儒雅之气。其他的四个都带着剑,其中一个左臂已经受了伤。这四个人都是中年人,受伤的那个年纪较轻些。
“他妈的,我们这要逃到什么时候!”其中一个面色黝黑的人说道。
一个胖子道:“哎,一千多里了,谁又知道呢!”
那个面色黝黑的说道:“要我看,再逃下去,多半也是个死。干脆爽快点,跟他妈的拼了!”
其中一个身形高瘦的插口道:“二师弟休得鲁莽。若是只有我们师兄弟四个,倒也,倒也无甚了得。可是,我们必须,必须力保主公周全。我们几个是小,可主公……”他这话说的甚是沉重,面带焦虑,不由得朝那个少年望过去。这少年听着他们的对答本就面带愁容,四目一交,不由得低下了头。
受伤的那人道:“大师兄所言甚是,二师兄可曾忘了二十八铺那一战?我们日夜兼程赶在他们前面布置得当,散尽金银招来死士数十人,加上我们原来的弟兄差不多也百余人了。一战下来,我们打得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了,王进那帮奸人却只死伤数人。三师兄差点让那奸人刺死,而我却也带了伤。”
那胖子三师兄说道:“硬拼是不成的,那可如何是好?”
这师兄弟四人嘴上说着,可马一点也没慢下来。渐渐的道路坑坑洼洼,树木渐稀,远处隐约出现了几座山峰。再往前走,数的清楚是九座,恰似一朵盛开的莲花。
“九莲山!”高瘦的大师兄说道。
“九莲山!”受伤的四师弟也和了一声。
“九莲山?”那二师弟语气中透出疑惑,似乎有些不解两位师兄弟的意思。
“九莲山莆田少林寺,就是所谓的南少林寺,与武林中所说的嵩山少林实是一脉相承。”三师兄说道。
大师兄接口道:“南少林僻处南国,远离中原,与中原武林过往不多,名头自然不及嵩山少林寺。但若说佛法和武功,这莆田少林寺即便是不及嵩山少林寺,但也不会相去太远。先时我曾听闻,莆田少林武学亦自成一家。武学秘奥,不可小觑。更何况还有前一任方丈广智大师传下的一部绝世武功秘籍!”
四师弟双眼如欲闪出火花来:“大师兄,说的可是那《葵花宝典》?”
大师兄道:“正是!想当年,徐达将军和常遇春将军攻入元大都之时,就曾遇到一个鞑子宦官,使得一手绝妙的武功,招式之精妙,两位将军皆是前所未见。当时徐达常遇春两位将军以蒙张无忌大侠赐得九阴真经,但尤是不敌。最后二人连手,才将这鞑子宦官制住。”
四师弟恍然道:“是了!大师兄,我也曾今听说过,这鞑子所使用的武功,便是这《葵花宝典》了?”
大师兄道:“不错,后来二位将军在元大都之中发现了这部《葵花宝典》。此时二位将军的武功皆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一看这武功,发现这武功虽然精妙无比,只要看上一眼,便想试练其中招式,但二位将军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稍一思索,便觉这《葵花宝典》上的武功阴毒无比,练此武功有害无益。于是两位将军商议,将此武功秘籍交由圣上发落。”
二师兄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后来呢?那后来呢?”
大师兄一声长叹:“后来常遇春将军在南归途中不幸暴病身亡,圣上悲痛万分。徐达将军说与此典籍之时,圣上大怒,觉得常遇春将军便是因与那鞑子宦官交手中了鞑子的妖法,所以才会暴病,欲焚之。徐达将军说,武功典籍本如兵器一般,兵器可以用来杀人,但是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如此毁了这部旷世典籍,只怕太也可惜。圣上思虑后,觉得所言甚是,但听说这部《葵花宝典》极是阴毒,练起来有害无益,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此时恰逢莆田南少林寺方丈广智大师前来京师吊念常遇春将军,徐达将军又因一番机缘与广智大师巧遇。这位广智大师武功深湛,佛法高深。徐达将军与之参详时,听闻广智大师见解高深,便将他引荐给圣上。圣上与之谈论一日夜,深感广智大师大智大慧,遂封广智大师为大明世代护国法师,封莆田少林寺为佛光圣地,将《葵花宝典》赐给广智大师,让广智大师以佛法化解其中阴毒之处。”
二师兄一拍脑袋:“原来如此啊!”
大师兄续道:“广智大师于十余年前圆寂,有人说他是被人杀害的,但是又有人说,广智大师本来就武功深湛无比,再加上圣上所赐的惊世秘籍,谁又是他的对手呢?”
四师弟说道:“但是,话不能这么说。天下想夺这《葵花宝典》的人千千万,有道是暗箭难防啊!”
大师兄续道:“是啊,广智大师圆寂之后,这红叶大师也是位了不起的神僧!听闻红叶大师大智大慧,于武学佛法,皆是见解高深啊!更何况,更何况那部惊世秘籍呢?”
三师兄说道:“大师兄的意思是……”
大师兄道:“不错,少时师父与我讲述天下各门各派武学时,提到莆田少林,首先说的却不是武功,而是这莆田少林寺的地势。莆田少林寺在九华山山脉中段,地处一个山间洼地,地势十分险要,易守难攻,实可凭险一搏。更何况莆田少林寺是太祖爷亲封的佛光圣地,红叶大师也是大明世代护国法师,王进未必敢乱来。”
二师兄插口道:“可是人家又不认识咱们啊?”
大师兄道:“我曾听闻莆田少林寺红叶大师慈悲为怀。想我们也算是武林一脉,现被奸人所追杀。大师仁善,多半会相助。”
三师兄道:“可是王进一干奸人一路过来,遇见和我们有关的人,哪怕有一丝关系的,看也不看都杀了。纵然红叶禅师慈悲为怀,收容我们,我们也不能再牵连无辜啊。”
大师兄道:“我们见到红叶大师,定当晓以对头手段。如若红叶大师心系古刹安危,我们告辞便是。如此,王进即使找上莆田少林寺,南少林地势易守难攻,阖寺僧众武艺高强,凭险据守,王进诸狗未必占得上风。王进的目的是杀我们,不会在南少林浪费太多时间的。”
四师弟道:“大师兄所言甚是,南少林绝非浪得虚名,我们不妨一试。”
“主公以为如何?”大师兄神色恭敬地问了一声。
那少年甚是少言,看了看大师兄,微微点了点头。
五人随即向着莆田少林寺的方向驰去。寻向所至,寻路上山。众人下马步行。山路幽静,时时闻鸟,流水击石,相应成趣。渐地势渐高,树木渐黄,鲜有微风,时有一二飘然而下,零落于香草兰芷之上。时而鸢飞戾天,空林传响,杳杳不绝。那年少的主公愁容渐缓,其他人也不自觉的放慢脚步。
再往上走是一片竹林,竹林中有一小和尚在砍伐竹子。大师兄上前行礼:“小师父有礼了,在下风松,欲以求见贵寺红叶方丈。不知大师宝体安康?”
那小和尚先是还了礼,听了风松的话以后挠了挠头,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二师兄插口道:“我们想见红叶大师,他在吗?”
这小和尚还是一脸惶惑。
众人开始只以为风松这话太过书生气,怕他听不懂。但这二师兄这么一说,小和尚还是一副惶惑的样子,众人也是不解。
这小和尚心念一动,随即放下手头的事情,走出林子,单手向前伸,做出一副引路的样子,然后走在了前面,众人紧跟其后。
来到一处关隘,大门半开,门口站着两名手持棍棒的僧人。小和尚上前说了两句,随即走开。此时风松上前行躬身礼道:“大师有礼了。在下风松,欲以求见贵寺红叶方丈。”
那僧人见风松给他行礼,也还了礼,嘴里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
“大师兄,我明白了,他们说的是福建的土话,很难懂的。”身后的四师弟插口道。
风松心道:“原来如此。”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定银两,然后双手合十,做出一副虔诚的样子。然后奉上银两。这僧人马上会意,推辞了下也就把银两收了,带头引着风松等一干人等上山。
这南少林名头虽然不及北少林,但是规模却也很大,建筑雄伟。那僧人引着风松等一干人等来到了一座禅房外。那僧人向另外一名僧人说了几句,随即走开。另一个僧人进入禅房,过了一会出来道:“方丈有请。”
这句话口音虽然听着有些刺耳,但也让风松等心里一宽。风松上山时更担心的却是这红叶禅师讲的都是一口福建土话。风松先请那年少的主公进了,然后自己师兄弟四人一一进入。
禅房还算宽敞,里面陈设略微简陋。几张茶几,几个蒲团和一尊佛像。正对门站着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僧,中等身材,体型略胖,神色和蔼,络腮的胡须大多白了。左手持一串念珠,右手向一众人行礼:“阿弥陀佛,施主有礼了。”
这文弱的少年就这么站着,也不还礼。后面的四个中年人双手合十躬身还礼:“大师有礼了。”
风松道:“在下风松,这几位是在下的师弟。这位是我的二师弟黄石,这位是我的三师弟齐云,这位是我的四师弟卓泉。这位是我家主公”
红叶禅师看着风松一一引荐,一一点头示意。直到说道主公时,单手再行一礼。那少年还是呆呆的站着,好似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红叶禅师道:“黄山四秀,久闻大名。四位施主在江湖上隐匿了些年月,今日得见,老衲深感荣幸啊。”
黄山四秀虽然武功了得,但是江湖上的名头却不响,真正和他们交过手的也没有多少人。红叶禅师这么一说,自然是遣词。
风松道:“谬号蒙大师启齿,愧矣。我四位也是蒙江湖上朋友谬赞。”
红叶禅师道:“阿弥陀佛,风施主过谦了。虽然四位施主近些年在江湖少有走动,但是四位施主的一套诗家剑法,老衲如雷贯耳。”
风松道:“大师过奖了。早年曾受师门传授剑法,今日只留的些许皮毛,倒让大师和江湖上朋友见笑了。”
红叶禅师道:“阿弥陀佛,几位还请就坐吧。敝寺简陋,如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于是风松推辞了几句,就和红叶禅师分宾主位坐下。那少年坐宾位上手,风松、黄石、齐云、卓泉四人立于其后。
红叶禅师道:“四位施主,尊师近来可好?”
这一问问的风松等均是一惊。他们四个的师父性情古怪,从来不许徒弟跟江湖中人提起自己。江湖上不透露自己的师承来历也是常事,很多人也不便询问。所以,黄山四秀虽然有些名头,但黄山四秀的师门出处却很少有人得闻。此时红叶禅师这么一问,风松等均是一惊,也不知如何回答。
风松道:“家师从不让人说起,大师从何而知?”
红叶禅师道:“阿弥陀佛。不瞒几位施主,老衲曾与尊师有一面之缘。想当年……”说道此处,红叶禅师不觉左手捻须,目光斜上,显出神往之态。忽而又回过神来:“此中情由当时与尊师约定不向他人提及,四位施主莫怪。”
风松道:“大师言重了。大师有所不知,数年前,我师兄弟四人,违背师命,下莲花峰,恩师,已将,我四人,逐出,师门……我们与恩师阔别多年,如今也不知恩师如何。”说着四人神色均透出忧伤。
红叶禅师见状赶紧扯开话题:“这位贵人是?”他望着座上的这位文弱的少年。
风松回过神来道:“这是我家主公。我们正为此事而来。我们家主公曾有恩与我们,今日主公遭了变故,遇仇敌追杀,我师兄弟四人不敌,恳请大师念在同为武林一脉,为我等主持公道。”
这位少年到现在为止始终未说一句话,红叶禅师本是意欲与这位少年搭个话茬,却还是让风松接了过去。红叶禅师大智大慧,心里已猜到八九分:想是能让黄山四秀这样武艺高强的人鞍前马后的角色已然不多。江湖上论名头比黄山四秀的响的多了开去,可手上功夫真及得上的也算少数。看这少年的容貌、神态和举止已非池中之物,依稀不就是当年那……
这是门外闯进一人。风松、齐云纷纷手按剑柄,卓泉挡在那少年之前,黄石的剑已拔出剑鞘。
定睛一看,进来的人是一个僧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目光炯炯,好似林间虎豹一般。那僧人快步走到红叶禅师面前,急促的说:“师父,大事不好。二十里外有百余骑疾驰而来,看架势是朝我们而来。”
红叶禅师随即打断他:“渡元,我等佛门中人,四大皆空。我指引你多次,世上因果,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世事万物,皆是天然,皆是佛法。”
这渡元本就急躁,一直到事情就心急火燎的赶来,听着师父这漫不经心的一番训话,更是又急又燥:“师父,一百来人清一色服饰,一看就是,就是朝廷的人。肯定是为了这几个人来的!他们就是因!留着他们,果就是莆田南少林绝迹江湖啊!”
渡元一句话的声音就像一个霹雳,不由得让风松等人心里心弦一紧:红叶大师本答应援手,但当时却为说明缘由。眼下情势,万一红叶大师顾全大局,我们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这渡元的态势,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红叶禅师。
只见红叶禅师颜色不变,依旧神色和蔼慈祥。他起身环顾众人,缓缓说道:“阿弥陀佛。此中情由,老衲早已端详的到了。莆田南少林寺,之所以能在武林中立足数百年,自然有其不倒的原因。数百年来,我莆田少林也算经历了无数劫难,也不是任谁人多势众、武艺超群就能挑了的。‘黄山四秀’是我武林一脉,老衲理当相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与四位施主有缘,这一劫算是老衲命中注定。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
风松等听了红叶禅师的话不禁暗暗佩服:人言红叶禅师大智大慧,果不其然。不仅佛法高深,而且古道热肠,侠义为怀,实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前辈高人。
可渡元却暗自焦急,他焦急的倒不是师父轻易的允诺下摊风松这一干人的浑水,焦急的是既然师父准备摊这趟子浑水,还在那慢悠悠的谈什么因果佛法,而不去布置。
红叶禅师一扶袍袖,朗声说道:“渡元,通知全寺僧众集合迎接远客。另外派四名弟子打扫山门,迎接远客光临我寺。”
这话一出口众人均是一惊。风松等来意就是想着凭借莆田少林寺地势险要据守,可没想到红叶禅师居然下令山门大开。
这渡元和尚也是一惊:“师父,山门大开,那些官兵不都杀进来了吗?咱们凭险固守,等到武林同道来救援那还是可以的,这山门大开,万一……”
红叶禅师仰天长叹:“阿弥陀佛,山门虽险,能挡一时,难道还能挡一世吗?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佛法广大,如有往日,你还需多多参详。”
渡元听了这话半懂不懂,但是没办法,不能违背师命,还是快步出去了。风松心里却暗赞红叶禅师高明:既然知道对头是官府中人,凭险固守固然有可能等到江湖同道救援,但是来的更多的多半是当地官府的协力围剿。这样一来得不偿失。索性引他们进来,背水一战。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倘若侥幸得胜,也好封锁山路。纵然不将他们杀光灭口,也好将他们留在南少林寺,熏以佛法。
于是众人跟着红叶禅师一齐起身。那年轻的主公也跟着齐身。风松道:“主公还是在此稍事休息,我等同大师去去便回。”
那少年望着风松,脸上显出关切的神色。他知道这一战非同小可,如果胜了便罢,一旦落败,风松、黄石、齐云、卓泉四人,红叶禅师及全寺僧众都将死于非命,自己定然性命不保,说不定还会再受极大的侮辱。一时间,他感觉到命运的强大,一个人站在命运面前的无可奈何。世间有太多太多不公,太多太多不平,纵然是一国之君,更多时候也是无可奈何。更何况是一个连剑都拿不起的少年?他想起了那场大火,想起了他所见到的厮杀和屠戮,多少生灵就在这剑光一闪之间离开人世。血肉模糊的场景,人临死前身体抽搐的样子,这些天来的一幕幕都在他眼前闪过。天啊!为什么这一切都发生在这普通的少年身上?他还只是一个少年,为什么他要扛起比其他少年更加称重的担子?身世、命运、家国、成败……一切的一切都太重了!他本来很少流泪,在这可能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刻又不自禁地潸然泪下。风松等四人行走江湖多年,本无太多牵挂,可看着主公这么一落泪,也不禁有了英雄末路的伤感。红叶禅师是方外高人,此时已悄悄走出禅房。风松长叹一声,走了出去。其次是黄石和齐云,卓泉望着主公,轻叹一声:“主公,我们去了。”接着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不会太痛苦的。”随即转生,扬长而出。口中吟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随着声音的渐行渐远,禅房里只留下不堪的孤独和窒息的等待。
一众人跟着红叶禅师来到莆田少林寺的大门外。几大丛竹子有的成排、有的成簇交错掩映,虽然散乱,但亦显得非常别致,将偌大一块空地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很多块。越往远看,竹子越深,隐约可以看见山路和关隘。山下不觉秋气,可山上渐觉幽冷。虽然无风,但是还是有一些竹叶缓缓飘落。一干僧众刚刚打扫干净的地面,几片竹叶显得分外的孤独。它们仿佛还不甘飘零的命运,挣扎了两下,却还是无力地躺在地上。
远处传来马蹄声,但却没有人声。蹄声渐近,听到知客僧与来人对答了几句。这是从山下刮来一阵微风,瑟瑟有肃杀之气,吹起了地上的竹叶和尘土,吹动了红叶禅师的僧袍和袈裟。
此时少林弟子都已在红叶禅师身后站定。为首的是大弟子渡元,其次是渡祎、渡世、渡恶、渡幻、渡虚、渡难、渡欲七位红叶禅师得力的弟子,在后面站着六十四位少林弟子。除了红叶禅师外,每人手中均持一根木棍,整整齐齐地站着。
从蜿蜒的山道中走出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个衣着锦袍的人。这人看上去略老,脸上已经爬了三道依稀可见的皱纹。双目圆瞪,鼻子肥大,但脸型却收长,下巴没有胡子,显得很尖,身形因瘦而显得很高。身后是四个一色服饰的青年,再往后就是清一色的汉子。这些人都一声不吭骑在马上,只有稀稀落落的马喘气的声音。
等这一众人走到寺前停驻得当,红叶禅师上前躬身行礼:“阿弥陀佛,老衲不知远客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施主恕罪。”
那领头的老者并不下马,仔仔细细地把红叶禅师和他身后的弟子打量一番,再把风松他们一个个看遍,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很好,都在呢。”这一句话虽然轻,但是语音怪道让人感到难以形容的难受,好像肃杀的秋风在人身上吹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奸贼,你爷爷们都在这,今天就跟你做个了断!”黄石手按剑柄怒喝一声。他知道来人武功了得,自不敢轻易出手。
“哼哼!呵呵!哈哈哈哈!”那人不自禁地大笑起来,“就凭你们几个和这些个秃驴?我王进武功天下第一,就凭你们几个还不配做我对手!”此言一出,红叶禅师后面一干僧众纷纷骚动起来,有的便想出来会会这个老者。但是看红叶禅师始终没有发作,也就一一按兵不动。
齐云怒道:“你这狗官,这辈子见过几个武林人物,还他妈敢自称天下第一?我呸!你这井底之蛙,也就能赢我们几个,就以为自己如何了不起了?坐井观天之辈,莫把天下英雄看的小了?”
红叶禅师见状朗声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武功虽高,但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施主也未尝行走江湖,怎能断言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呢?”
王进冷冷一笑:“不服的待会自然可以会会。老和尚,我劝你别管这摊子闲事,回去吃你的斋,诵你的佛吧!兴许还能多活几年。”
红叶禅师道:“阿弥陀佛,老衲本是出家之人,生死、形骸具为身外之物,老衲多年来也看的淡了。老衲听闻,施主千里追杀风施主等,不知施主所为何事?其中有何解不开的因缘?施主不妨说与老衲参详参详。”
风松往前一步,正色道:“王进!你可看好了!这里,莆田南少林寺,是我大明太祖皇帝钦封的佛光圣地,红叶大师也是太祖爷钦封的大明世代护国法师!你有多大的胆子,敢来这里放肆!”
那王进还是冷冷一笑,也不答话,后面四个年轻人中有一人说道:“老和尚,你可听好了,找棵树扶着别吓着你。你们面前这位,就是当朝御前钦点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王大人!王大人奉当朝皇帝圣旨捉拿反贼风松等五人,上特赐尚方宝剑。”随即扬起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皇上下旨言道,捉拿反贼风松等五人,如遇与反贼勾结者,不论贵贱,上至当朝大员,王公贵戚,下至普通百姓,江湖草莽,一律格杀勿论。老和尚,你身后站着的就是反贼风松、黄石、齐云、卓泉四个,还有一个匪首应该就在寺里。你赶紧带你的手下将他们擒获献于我义父王大人,王大人看在你年事已高、老眼昏花的份上留你一条性命。如若不然,今天就血洗你莆田少林寺!”
红叶禅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原来是钦差王大人。老衲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说完躬身行了一礼。那王进依然坐在马上,一副倨傲的样子。
红叶禅师道:“但不知风施主等五位所犯何事?如何惊动当朝圣上?”
王进哼了一声,道:“风松等四人勾结巨寇意欲谋反,圣上特命我前来捉拿。圣上英明神武,明察秋毫,风松、黄石、齐云、卓泉勾结巨寇意欲谋反证据确凿,特此下旨命我捉拿。老和尚,你难道想抗旨吗?”
红叶禅师道:“不敢,不敢。只是王大人言道风施主等五人谋反,有何凭证?”
王进一怒:“这一干反贼已惊动圣上还要何凭证?圣上英明神武,明察秋毫,难道还会看错不成?圣上特此我尚方宝剑捉拿反贼,这难道也有假吗?”说完,从后面青年手中接过尚方宝剑。这宝剑剑鞘和剑柄都金光闪闪,剑鞘上可有龙的图腾,嵌有玛瑙。剑柄上是二龙戏珠,珠却是一颗蓝宝石。那剑坠也是上好的蚕丝,五色交杂。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宝剑。
“老和尚,尚方宝剑一出鞘必然见血,你自己好好想想,可别让千年古刹毁于一夕啊!”王进身后一个年轻人道。
红叶禅师朗声道:“阿弥陀佛,莆田南少林立寺数百年,能在历朝历代腥风血雨中屹立不倒,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
那王进冷冷说道:“这么说来,你是想抗旨了?”
红叶禅师道:“老衲绝无此意。只是事事都抬不过一个‘理’字,王大人如此无凭无据抓人,实在是难以服人啊。”
王进身后一个青年怒道:“义父,还跟这老和尚啰嗦什么?他摆明了包庇钦犯,意图谋反!”
王进冷冷地道:“老和尚,我念在莆田南少林千年古刹,本是佛门清静之地,不想毁于一旦,你如再不知进退,休怪我无情!”
红叶禅师道:“阿弥陀佛,王大人慈悲为怀,老衲深感谢意。既然王大人也顾及敝寺,念及佛门清净之地,不如王大人网开一面,老衲代替全寺僧众谢过王大人。”
王进咯咯一笑:“你这和尚真有意思,居然让我回去。我奉旨前来捉拿钦犯,无功而返,圣上怪责起来,谁能吃罪得起?”
红叶禅师道:“老衲道有一个计较,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
这王进也是一愣,环顾四周,见风松他们几个插翅难飞,索性看看这老和尚卖的什么关子。“你倒是说来听听。”
红叶禅师向前一步,道:“阿弥陀佛,我与风施主等五位偶遇尘世,即是缘。王大人与风施主等本无过节,但却相遇,也是缘。众生皆因缘而起。老衲以为,今日老衲得救风施主等五位亦是缘,由此可见风施主等五位与佛有缘。以老衲看,不如让风施主等皈依我佛,熏以佛法。老衲担保,风施主等五位从此不再过问朝廷中事,从此遁入空门,吃斋礼佛。阿弥陀佛,王大人回去,直说风施主等坠崖而亡,尸骨无存便是。”
王进冷冷地道:“说了半天,原来还是想让我放了他们。”
红叶禅师道:“阿弥陀佛,施主慈悲为怀,佛祖保佑。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亦感激不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施主思量。”
王进道:“他们五个是圣上钦点的要犯,如果事情败露,圣上问责下来,谁能吃罪得起?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今天放了他们,万一事情败露,这里的百余人都要掉脑袋。所以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委屈他们几个而顾全大局吧。”
红叶禅师道:“阿弥陀佛,王大人这番思虑甚是慈悲。佛门广大,如王大人及众位施主不弃,屈降敝寺,从而与风施主等五位化解这段恩怨,同悟佛法,老衲真是荣幸之至啊。”
王进道:“你这老和尚,真他妈啰嗦。我告诉你,只要抓住他们几个回去,赏黄金千两,我身后这百余号人个个高官厚禄。”
红叶禅师道:“阿弥陀佛,金银与高官,皆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于我如浮云。望施主能的佛祖指点,从中得道。”
王进身后的一个青年已经不耐烦了:“老和尚别废话了,你勾结反贼,目无王法,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红叶禅师道:“阿弥陀佛,在老衲眼里,只有佛法,没有王法。”
王进再次环顾四周,见日薄西山,也不耐烦了。生怕到了晚上风松等耍什么手段花招,夜长梦多。于是朗声说道:“老和尚,我给你划条道。你带你的人回去,关上寺门,什么都别管,吃你的斋,诵你的佛,我不与你计较。如若不然,今天就血洗你莆田少林寺!”
“血洗莆田少林寺!”“血洗莆田少林寺!”后面一种官兵齐声呐喊。
红叶禅师缓缓说道:“阿弥陀佛,老衲也要奉劝施主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这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夹杂着深厚的内力,一时竹林摇曳,竹叶纷纷,声震山谷,群鸟飞散。
王进恶狠狠地说道:“老和尚,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这闲事当真要管?!”
红叶禅师再一次用内力朗声说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二、屠戮

红叶禅师这一声直震得后面百余骑气血翻涌,四个青年心头一悸。
王进大喝一声:“下马!列阵!”
那百余骑瞬间“刷”的一下一起下马,动作之整齐、队形之整肃,不得不让人叹为观止。不一会功夫,这一百多人已经排列成阵势。
红叶禅师也号令道:“列阵——”一瞬间,红叶禅师的八名弟子分列两排向前十步,六十四名弟子分两队紧随其后。红叶禅师和风松、黄石、齐云、卓泉四位则站到了大门的石阶之上。
这王进也是艺高人胆大。他依旧站在众人的最前头:“螳臂当车,蚍蜉撼树!老和尚,那你就休怪我无情了!”说完大吼一声:“杀!——”这一百多人立刻紧随王进身后冲向众僧众。
只听红叶禅师口中徐徐念叨着:“道分阴阳——象分五行——”
众僧中一听红叶禅师的话,刷地一下分从两翼突出,每两人一行,拉扯出一条长龙来,队列及时娴熟整齐。
这王进初时没有在意,等到冲近才发现,寺门前的这几大丛竹子看上去并不扎眼,但是一旦布开阵势冲杀,却是碍手碍脚。好像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身上缚住了无数棉线,使整个阵型缚手缚脚。但是一干少林僧众却熟识地形,这几丛竹子好似天然的屏障一般,护住他们行进时各处弱点。
只听红叶禅师口中又徐徐念叨着:“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众少林僧中僧众队形又是一变。这一变可谓奇妙矣极,两队人马再次分成两队,居然从这一百多人的空隙之中穿插而过。这一百多人原本冲过来时阵型整肃,可是一遇到这个几大丛竹子,顿时乱了阵脚。王进正思量着,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一时也没了主意。这一百多人一失号令,顿时手足无措,也不敢贸然进攻,便让少林僧众凭借竹子来回穿插。
王进也与风松等交过很多次手,遇见的古怪也不算少了。二十八铺一战,任风松等提早前去布置,他竟仗着武功了得往里闯。那一战,主要还是因为风松等人招募的死士缺少训练和实战经验,无法和风松等原有的人马相互配合,自然不成体式,阵脚已乱,兵败如山倒。其次则是因为王进武功太也高强,实是罕见的敌手。不然双方势均力敌,风松他们也不至于落得大败。可这一战形式却与二十八铺那一战大不相同。少林僧众人数虽少,但个个都是红叶禅师精挑细选,武艺高强,绝对不在这一百多人之下。再加上他们训练有素,平时大概就在这块地方训练阵法,所以阵法运行起来,自然非常娴熟。而王进等一百余人,远道奔袭,鞍马劳顿不说,狂妄轻敌,阵脚已乱,已露败象。
“好一个九宫八卦阵!”风松不由得赞了一声。心道:原来红叶大师不凭险据守是因为留了这一手啊。到底是大智大慧得道高僧。
“阿弥陀佛,风施主见多识广,老衲深感佩服。此八卦阵是由太极图像衍生出来的一个更精妙的阵法,相传是蜀汉诸葛武侯所创。孔明先生得益于《周易》之学,已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易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后来孔明先生出师未捷身先死,阵法也流落到民间。老衲昔年游于武当山,武当掌门太清道长尝与老衲参详此阵法。老衲得悟一二,让风施主见笑了。”红叶禅师此时正右手捻须,面带微笑地望着台阶下的阵法。
此时已有些许人与少林僧交上手了。这阵脚一旦站定,立刻形成体式。大多僧众背靠竹丛,后顾无忧,有攻无守。而没有竹丛掩护的僧众大多也是两人背向,八名红叶禅师的大弟子分站八卦阵的八个出入口。少林僧众虽只有七十二人,但却好似有一百多人一般。而王进等一百多人被围在垓心,渐渐缩成一团,不成体式。这一百多人与少林僧众一旦交手,只发现其他少林僧众棍棒顿时攻过来,任王进这些人无疑高强,也难敌少林僧众。好在少林僧众都是有道高僧,无心伤人,王进带来的这些人一旦撤去兵刃,少林僧众也不再进逼。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阿弥陀佛——”红叶禅师朗声道。
一时间所有少林僧众均挺起棍棒,口中均念起了红叶禅师刚刚的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瞬间向前进了一步。王进带来的这一百多号人阵脚已乱,四下各自为战也不胜,看这少林僧众猛进一步,只得向后退一步。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少林僧众又进了一步,王进的人只得又退一步。
一时间整个八卦阵像一个口袋一样不断地缩小,而王进这一百人好像一个肉团一样被越压越紧。这王进此时心念电转:我带来的这些人已陷在阵中,被擒也是一转眼工夫的事情,总是我武功天下无敌,被困在这数十人的阵中也未必能脱身。眼下只能趁秃驴们还没制住我们的人之前一拼了。他刚想到这里,只听他四个义子齐声喝道:“杀,跟他们拼了!”随即见到四个人影跳了出来。
按道理来说,这四个人跳出圈子立刻会陷入少林僧众的合围,但是他们一众人被围在垓心,有的人被围在人群之中,纵然人数众多,但身旁却都是自己人,再高的武功也施展不开。于是他们索性让出空挡,自己仗着武功高强,以人少打人多。
这四个人的身法极快,宛若一闪而出,瞬间就跳出了少林僧众的圈子。四个人顿时挺剑分别刺向四名少林僧众。这四个人年纪轻轻,可是剑法着实了得,既快且狠,四剑均是刺向要害。这四个人身法虽快,但少林僧众毕竟武艺高强,见多识广。一看他们起身,早有防备。这四名少林僧纷纷挥棍格挡,旁边四名少林僧趁机进攻这四个青年。这四个青年均是一般身手,见少林僧棍棒打来,不等剑招使老,立刻变换一招,四剑分别在四棍上一带一引。这四招招式平平,只是动作实在太快,饶是少林僧武功了得,作战经验丰富,也被这四个青年打倒在地。这四个青年正要挺剑进逼,直刺那四个跌倒的僧众,一时间听到脑后生风。这四个青年同时转身,只见八名少林僧同时挥棍戳了过来。这四个青年又是挥剑一带一引,瞬间八棍相交,打在一起。这一招又是快的出奇,这八名僧众虽然看到这四个青年刚刚的手法,但也还是着了道。好在这四名青年内力平平,棍棒并未脱手。此时他们身后四名刚刚被打倒的少林僧已经站起,一时间十六人同时挥棒向四个青年打来。饶是这四个青年剑法极快,但临敌经验太少,一时没了主意,只得猛力一跳,想跳出这十六人的合围。
“葵花宝典!”红叶禅师惊道。
“什么?这就是‘葵花宝典’!”风松等四人纷纷大惊道。风松赶忙问道:“大师,《葵花宝典》不是向来都在这莆田少林寺之中,怎么会落入这些奸人之手?这些奸贼为何会使这‘葵花宝典’?”
红叶禅师一声长叹:“阿弥陀佛,万事万物,皆因缘而起。真没想到,这一部惊世秘籍,竟然能引出一场危及天下苍生的浩劫!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风松等四人心中各自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再看这四个青年,只见他们身法是极快,就在十六根棍棒打来的一霎那间跳出了十六个人合围的圈子,分向四方跳出。可四人刚一落地,前心和后背都好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四个人分落四方,因为临敌经验太少,根本不曾遇到被合围的境况,跳出时只顾看那十六根棍棒,几乎没有注意自己要落在哪。这时落地定睛一看,只见每个青年前心后背都被两根棍棒指住。只要稍稍一动,多方便可要了性命。
原来,制住这四个青年的是红叶禅师的八大弟子渡元、渡祎、渡世、渡恶、渡幻、渡虚、渡难、渡欲。他们见这四个青年剑法甚高,料得这十六名弟子制不住他们,于是就在他们跳出圈子的一霎那间,料敌机先,看准了他们将要落地的位置。就算是这四个少年剑法再高明,速度再快,在腾空时也不可能改变方位。
到此为止,这四名青年从跳出来打斗,出招、被围攻、跳出圈子的身法招式以及出招的位置均是相同,而少林僧众也是动作整齐划一,就好像提前训练过一般。
王进本想一同跳出圈子厮杀,但一看少林僧众的阵法,就知道跳出去厮杀必然败多胜少。眼下情势已急,败局已定,得想一个脱身之计。
此时红叶禅师朗声道:“阿弥陀佛——王大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如王大人答允就此罢手,不再为难风施主等人,老衲便不与王大人为难。”
王进见败局已定,四个义子已然被擒,纵然自己武艺高强,也难以脱身。这老和尚正给自己找台阶下,自己何不借坡下驴?于是,他一提气,刚要开口,只听的一个声音道:
“大师万万不可!这王进为人奸诈,手段残忍卑劣,在二十八铺,我们一百多人,他楞是一个活口都没留啊!”说话的是黄石。
齐云附和道:“大师慈悲为怀,为人信义为先。可这等奸人却非我江湖中人,实乃朝廷鹰犬。官场诡诈,哪有信义可言?大师,万万不可啊!”
风松正色道:“大师,我等均是朝廷要犯,大师如今日放了他们,来日他们必将为难与大师及莆田少林寺。今日我们得胜放他们一马,万一他们下山去带着大队人马上山围剿,未免生灵涂炭啊!”
红叶禅师长吁一口气,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门广大,我佛慈悲,善恶因果,一切皆有定数。王大人及众位施主,老衲只要一句话,今后不要再为难风施主等五位,老衲便不再为难。”
王进一寻思,也并没有别的出路。于是一咬牙:“我答应和尚便是了。”
红叶禅师微微一笑:“阿弥陀佛,如此甚好,善哉,善哉。”他正要下令放人,风松忽然说道:
“大师,且慢!”
此时风松等人心知王进此去绝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即是红叶禅师做了主,自己方凭借着他们的援手力挽颓势,也不可违红叶禅师的意愿。
“大师慈悲为怀,我等佩服。可常言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师何不让王大人立个重誓。”
红叶禅师道:“王大人,风施主所虑也不无道理。王大人诚心化却干戈,也不会在乎这一句誓言吧。”
王进见状,深知也并无退路。自己已退第一步,再退一步也不妨。于是,王进朗声道:“苍天在上,我王进对天发誓:我今后绝不会再为难风松他们几个,如若不然,且叫我王进断子绝孙!”
风松深知王进此次回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如此发誓定然只是缓兵之计。可眼下也并无更好的办法,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红叶禅师朗声道:“放行!”
于是渡元等八大弟子撤开棍棒,众少林僧众也都收回棍棒。从他们上山的路的方向让出一个口子,渡元、渡祎、渡世、渡恶、渡幻、渡虚、渡难、渡欲分站两侧,左手持棒,右手作佛礼。
红叶禅师随即续道:“阿弥陀佛,王大人,《葵花宝典》虽然是一部旷世的武学典籍,所载武功精妙绝伦,但是以老衲看来,此等武功阴毒异常,练之有害无益。先师在时,欲以佛法熏之,以化其阴毒,然尤未能成。老衲愚钝,与先师相去甚远,遂更不敢练其中一招一式。王大人沉迷武学本无甚不可,武学修为,贵在领悟,但欲速则不达,如《葵花宝典》这般,练之三五月,便可睥睨群豪,实在不是什么益事!此等武功不但残人肢体,亦迷人心智,多叫人丧失理智,叛逆天伦,老衲还是劝施主万万不可再练了!”
红叶禅师虽然语气诚恳,但是王进却毫不理会,头也不会地走去了。
王进本冲在最前面,现在出去的时候自然是最后面。因为众僧众知他是朝廷官员,所以都一一欠身行礼。王进一步步地走出,旁边少林弟子一一低头行礼。正当他走过最后一个渡欲身畔时,他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羞辱:自己本来仗着武功高强,信心十足地来拿人,结果反而因为这几株破竹子着了人家的道,弄得灰头土脸,还受迫于人。自己怎么说也是朝廷正三品官员,皇帝钦此尚方宝剑,自己身负绝世武功,带着一百多好手,竟被对方几十个和尚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日后纵然是平了这莆田少林寺,生擒风松他们五个人,每个人受尽酷刑后凌迟处死,也难以挽回今日的羞辱。于是他心念电转:“哼!今天非灭了你们这群秃驴不可!”
想到这里,他“唰”的一下抽出左手的尚方宝剑,一剑刺向身边的渡欲。这一剑出招是奇快无比,如同闪电一般。但是这是渡欲正低头行礼,虽然王进出其不意,但渡欲毕竟的红叶禅师得意弟子。渡欲本就有防备,饶是王进这一招出的极快,但这尚方宝剑毕竟是满带杀气之物,寒光一闪,渡欲立刻觉察到,双手持棒护住胸口。谁知这尚方宝剑锋利无比,这一刺之势也劲力十足,木棍一时断为两截。这一剑来的实在太快,等渡欲反应过来棍棒已断时,这一剑已从他胸前透心而过。
王进把剑一拔,渡欲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闷哼一声,“咚”的一声,一个庞大的躯体倒在了地上。渡欲双目瞪得圆圆的,一副惊惧的神色,身体兀自抽搐了两下,再也不动了,口中和背心不断渗出鲜血,漫无边际地流淌着。
一瞬之间七根棍棒指向王进,少林僧众再次列开阵势,王进手下也纷纷拔出兵刃。双发顿时再次剑拔弩张。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王大人,你与我弟子渡欲无冤无仇,为何要痛下杀手啊!”红叶禅师声音发颤,望着渡欲的尸体,言语中透出痛苦和愤怒。
黄石怒道:“王进,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你忘了你刚刚发过的誓言吗?你就不怕断子绝孙吗?”
王进一声奸笑,直笑得人不寒而栗:“尔等反贼,暗使奸计,胁迫与我。莆田少林寺一干僧众勾结反贼,图谋造反,我杀一个又如何?”
说着他兀自舞了两下手中的尚方宝剑。这尚方宝剑寒气逼人,被他这么舞了两下,上面竟然不留半点血渍。象征至高无上皇权的尚方宝剑,不知杀过多少人的利器,只要被他这么挥两下,上面的血就没了,所以,谁也不知道它曾今杀过多少人。
这九宫八卦阵按遁甲分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方位对应西北、正北、东北、正东、东南、正南、西南、正西排布。红叶禅师的八大弟子各占一门要处,牵动全阵。王进虽然不知道这阵运行的原理,但知道这八大弟子是阵法的关键,这一剑刺出他也是看准了的。如今渡欲一死,八卦阵顿失一门,自然也就破了。
“卑鄙!无耻!奸贼!”黄石愤然骂道。
此时红叶禅师手中已然多了一根棍棒。他缓步走到一众少林弟子之中,大喝一声:“变阵!”
王进虽一击得手自以为得意之时,却没想到红叶禅师能替补渡欲的位置。而且很显然,红叶禅师比渡欲武功要高很多。此时见少林僧众再次变阵,王进心里又是一惊。
“别靠近竹子!在空地上打!”原先四个青年中的一个喊道。
“没错!”
“对!在空地上打!”
“秃驴们就会搞妖法!咱们在空地上就不怕了!”
原先王进手下一干人等阵容整肃,由于刚刚一番落败,也不像开始一般纪律严明,已纷纷嚷嚷起来。
红叶禅师一声长叹,喃喃说道:“阿弥陀佛,老衲当真糊涂,王大人刚刚所发毒誓,亦非戏言尔!”
此时王进见少林僧众欲成阵势,立刻想到先发制人。如若少林僧众结成阵势,未必占得了上风。他见少林僧众已离开那几丛竹子,向他们包过来,心里一宽,心道:“我一开始就是吃了你们这几株破竹子的苦头,如今你们居然和我们在开阔地上打,那正合我意。”于是他飞身上前,一剑向着红叶禅师刺了过去。
王进哪里知道,这九宫八卦阵得益于《周易》,能根据周围山川草木乃至风雨雷电进行调整,取之于自然而得益于自然。在竹丛之中固然借助竹子有攻无守,但在平地上同样可以发挥巨大的威力。
这王进一剑向红叶禅师刺去,四个青年紧随其后。王进这一剑迅捷无论,快如鬼魅。红叶禅师棍棒向前一递,顺着他的来势指向王进小腹。棍长剑短,王进如若再进剑前刺,自己的小腹就要硬撞上红叶禅师的棍棒,他赶紧一个转身斜砍红叶禅师左肩。红叶禅师一招“封枪锁口”,棍棒直指王进咽喉。渡元、渡祎、渡世分别持棍扫向王进的上盘、中盘和。王进反应迅捷,动作更是迅捷无比,一瞬间又躲开了三根棍棒的夹攻。
此时九宫八卦阵已然成形。红叶禅师和七名弟子把王进围在阵中心,四个青年被围在外环,而王进手下一干人又将六十四名少林僧众围了起来。六十四名僧众又分两圈,一圈对内进攻那四个青年,一圈抵御外面合围,忽而内外圈一变,两圈人不转动动。的这一百余人将一干少林僧众围得想铁桶一样,但只要一攻击一名少林僧,后面转动过来的僧众就会攻击过来。这一百余人围住了这六十四名少林僧,却感觉这九宫八卦阵固若金汤。不论如何进攻,都难以攻入。反过来看,不论他们有多么大的破绽,少林僧也不会进逼。随着整个九宫八卦阵的转动,整个阵就好像是金城汤池,无懈可击。
里面的红叶禅师和七名弟子分处八位。红叶禅师和渡元、渡祎、渡世对付里面的王进,渡恶、渡幻、渡虚、渡难和外圈的三十二名弟子合围四名青年。王进在里面力斗四人未处下风,但一看四个义子被围在众少林僧之间已是防御多、进攻少,于是大吼一声,一剑就像渡世刺了过去。渡世急忙挥帮挡驾,王进身后的红叶禅师、渡元和渡祎三棍指向王进后心。谁知王进这一招乃是虚招,他反身一季扫堂腿分扫三人,红叶禅师、渡元和渡祎纷纷越气,可手上的棍棒却还是都指向王进。不料王进这一招又是虚招,跟着脚下一个转身,一剑横削三人。三人均知他宝剑锋利无比,不敢用棍棒格挡,只得挥棍砸向他的剑柄。不料他这一招竟又是虚招,他竟纵起身来一剑刺向渡难。一连三招都是虚招,且变招极快,饶是红叶禅师这样阅历颇多的高手也不得不喝一声彩。这一剑来的极快,渡难正与其他弟子围攻四名青年,不料王进一剑刺来,心里一慌,倒退了三步坐倒在地。这一坐倒在地,虽然是躲过了王进迅疾的一剑,却让那四名青年腾出手来。那四名青年剑越使越快,少林僧众没出一招的功夫,他们能变三招。饶是少林僧众在这金城汤池内人多势众,也奈何不了他们。这头渡难一个坐倒,本来四个青年处于守势的局面立马扭转。这是王进凭着如鬼魅般的剑法在阵中乱刺乱打,搅乱阵型。王进此时心里明白,此时当务之急并不在伤敌,而在于乱了他们的阵脚。八卦位置只要一乱,八卦阵自破。
红叶禅师何曾不知,他已看出王进的用意。他见王进又一剑刺向渡虚,紧跟着一招“万丈佛光”,一棍万化,同时指向王进后心。渡虚那边本可以自己接应,可红叶禅师这一棍递出叫攻敌之不得不救。渡虚立刻会意,一个转身归了自己所属的卦位。此刻王进一个转身,猛刺红叶禅师。这一剑实在太快,他已知红叶禅师欲以安定阵脚,心想不先杀了这老秃驴,这阵就破不了。这一剑真如闪电一般递出,可不料这一转身间却扑了个空,红叶禅师已在数丈之外。王进扑了个空,却给其他七个弟子腾出手来。其余弟子之前知王进有意搅乱阵脚均奋力把持,现在的一息之时腾出空来,立刻抱元守一,各司其位。
红叶禅师等一开始因渡欲之死求胜心切,差一点乱了阵法,而后红叶禅师找准时机,把持住阵脚,这一切都看在风松等四人眼里。他们见少林僧阵内经过刚才这一个来去,红叶禅师等八人渐取守势,心下已有了计较。
“大师兄,大师他们再打下去未必占得了上风。”卓泉道。
黄石道:“大师兄,咱们上吧,去宰了王进这奸贼。”
风松道:“九宫八卦阵非同小可,大家可要小心些,别帮了倒忙。”这四个师兄弟互望一眼,心下已然明了。
“嗖嗖嗖嗖”四声劲风略过,四个人影分从四个方向冲入人群。这四个师兄弟展开轻功,跳过外面王进手下的人群,竟然从九宫八卦阵的金城汤池中钻了进去!他们四个的身法即是自然。九宫八卦阵中的僧众也不曾给他们让道,可他们身法自然潇洒,好像和少林僧众一起受过训练一般。
此时风松、黄石、齐云、卓泉已经来到中央五黄,见红叶禅师及七名弟子虽然各取守势,王进依旧被困在阵中,任他身法再快,剑法再高也冲不出去。
风松大喝一声:“大师,这个奸贼交给我们吧!”
四人“唰唰唰唰”抽出长剑,按四个方位站好。这四个位置精妙绝伦,对内、对外都像是一个铁环,好似九宫八卦阵当中镶嵌进入的一个小阵。
“四象阵!尊师学究天人,老衲佩服,佩服!”红叶禅师见状不由得赞了声。
此时红叶禅师等八人分向外夹攻那四个青年,风松等四人立刻使开师传的诗家剑法。
这诗家剑法是他们的师父从诗歌中领悟出的剑法。根据诗歌的音律和格律对应剑法中的招式,以情感对应剑法中的节奏,以诗歌的意境对应剑意,以诗歌的起承转合对应剑法中的后招。这套剑法中每一句唐诗都是一招剑法,意蕴越深远的诗歌,剑法就越高明。最关键的是,这套剑法一个人使起来固然精妙,但更绝妙的是可以二人或四人连使。中国古代诗歌大多都是律诗,以唐诗为典范,都有其固有的格律。从格律严明的“永明体”道后来唐诗的“平仄”都是如此。这唐诗中每一联上句用“平”处,下句多用“仄”,上句用“仄”处,下句多用“平”。这平仄在剑法中分别对应着阴阳、虚实、进退、攻守,如是两人使起来,必然阴阳相合、虚实相生、进退同步、攻守兼备。四人使起来威力更是惊人,唐诗的律诗和绝句中,皆是四句一组和八句一组,四人各使一招。中国诗歌中历来就有起承转合,在剑法上看就是每一招都有相应的后招,每个人先使的一招都是另一人所使的后招。而且每一联之间平仄相接,所以每一招变招都非常连贯。
风松提剑斜砍王进腰间,然后剑招陡然一变,变成了直刺对方小腹,这正是一招“功盖三分国”,这一招使得好像是用剑分了三国地形一样。黄石立刻出剑分击王进身后八大穴位,这正是下一招“名成八阵图”。齐云一时飞身而起砍向王进面门,这便是下一招“江流石不转”。卓泉挺剑斜刺王进,这自然是那招“遗恨失吞吴”。四招几乎同时刺到,谁知这王进动作奇快,趁着这四招你来我往的间隙,竟从这四招中巧妙地剁了过去。
风松大喝一声:“刘禹锡!石头城!”一时风松、黄石二人风松前后绕行王进,每走两部刺一剑,一共四剑,这边是“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齐云、卓泉分站原地,当风松和黄石走到身边时,两剑双双刺出,这便是下一招:“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可谁知这王进剑法如同鬼魅一般,挡住前六剑不说,尤其是最后四剑,几乎是同时刺到,但只听“当当当当”四声响,王进居然将四剑一一格开。
此时王进占得先机,“唰唰唰唰”四剑分刺四人,此时四个师兄弟互望一眼,心有灵犀。风松不挡架,却使一招“老子犹堪绝大漠”。黄石也不挡驾,却使一招“诸君何至泣新亭。”齐云、卓泉分使“一身报国有万死”、 “双鬓向人无再青。”这四招本是陆游夜泊水村中的颔联和颈联,情感真挚强烈,尤其是颈联,不但情感强烈,而且上句只有“身”这一个平声,在诗歌中属于“拗”,但在剑法中便是一招有进无退的险招。而且他们这四招本应该在“腰间羽箭久凋零,太息燕然未勒铭”之后使出,但此时情况特殊,他们使这四招杀招,实现无所征兆,与王进分刺的四剑几乎同时。这王进见他们竟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心里顿时一凉,不等第四剑使老便想回见抵御齐云那招“一身报国有万死”,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左手已然中了一剑。
一时间红叶禅师等已然制住了那四个青年,分别点了那几个青年的穴道,分站八方,各持各位。
这王进左手中招后大吼一声,精神一振,居然越战越勇。他身法越来越快,快到几乎人的肉眼都无法跟得上。数十招一过,风松等纵然剑招精妙,但也险象环生。这王进左手愈痛愈烈,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事:“在二十八铺时我也曾砍伤卓泉的左臂啊!何况,我还可以……”顿时一剑刺从下方斜砍卓泉的肋下。此时他们师兄弟四人已打红了眼,用得尽是拼命的招数,他居然一招“青山郭外斜”也斜着向他肋下砍去。王进剑快,瞬间变招,电光火石间已到了卓泉左侧,“刷”的一下,长剑脱手飞出,卓泉无所招架,只得用左手硬生生地去抓。只听得一声大叫,卓泉虽然抓住那剑,可是剑刃太过锋利,而且来势甚急,他左手又受过伤,硬是被飞剑削断了五根手指。一时鲜血四溅,大多溅在脸上,顿时眼前一片鲜红。王进趁势对着他胸口就是一掌。这一掌王进用尽全力,只听“咔咔咔咔”几声响,卓泉被打的筋骨寸断,哼也没哼一声,像一个肉团一样,软瘫在地上。
“四师弟!”风松、黄石、齐云以及红叶禅师等大惊,王进撑着他们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双掌齐出打向齐云。这一纵身是快极,齐云还陷在卓泉猝死的情境中没回过神来,等反应过来是王进双掌已到面前。此时挥剑挡架已来不及,只得单掌硬接。王进这一次双掌又是十成功力,齐云心知凶多吉少,奋起平身之力,只听“砰”的一声,齐云被震出数丈之外,王进倒翻一个筋斗又退三步站定。
“三师弟!”风松和黄石看着齐云倒在数丈之外,口中不断地吐着血,身体不断地抽搐着,眼眶忍不住滴下泪来。
就在这几下兔起鹘落间,王进瞬间挽回颓势,四象阵已破。
红叶禅师见状已来不及说他的那句“阿弥陀佛”,挺棍上前,八卦阵内顿时收紧阵势。此时王进已失兵刃,但身手却还是快得如同鬼魅一般。红叶禅师等八人八棍齐出,同时指向王进的全身各大要穴,风松、黄石两剑分别指向王进上盘,不让王进跳出。
谁知这王进不但快如鬼魅,举止也如鬼魅一般。他一矮身,缩到渡元的棍风之下,就这么蹲着挥掌斜削过去。这一下变招实在是出人意料,而且王进此时身法已快到无法形容。渡元也是应变神速,奋力向后退去,只觉得王进的手掌在胸腹间抚摸而过。一瞬间王进已到了渡元的身后。此时渡元一转身,正要举棒打下,只见王进此时蹲在地上不动,一脸冷笑。渡元哪管那么许多,一棍刚要打下,发现胸腹间奇痛无比。低头一看,只见胸腹间僧袍已被划出三道口子,不断地渗出黑血。此时只见渡祎、渡世、渡恶三棍齐向王进打来。
“小心!”渡元大喝一声,可是为时已晚。此时这三人棍棒已举过头顶,正要打下,王进手掌这么一挥,原来夹在三根手指间的细针飞出,“噗噗噗”三声响,三枚细针从渡祎、渡世、渡恶左胸穿心而过,只听“啊!”啊!““呃!”三人应声而倒。那三枚针实在太细,虽然三枚针头胸而过,可是三人尸体上却没有一滴血。
此时九宫八卦阵已然不成体式,王进这么一闪就栖到四个青年身前。“砰砰砰”迅捷无论地三掌,三名少林僧应声而倒。随后在那四名青年身上各自一拍,解了他们的穴道。四名青年立刻站起身来,手持长剑,大吼一声跳入人群。八卦阵的外环刚被王进杀了三个少林僧,顿现一个漏洞,这四个青年顿时闪身到了少林僧众之中。只一瞬间,尸横遍地,九宫八卦阵被撕开一个口子,外面的一百余人顿时涌了进来。少林僧众见阵已被破,均三五成群,各自为战。渡元受伤跌倒在地,红叶禅师、渡幻、渡虚、渡难、风松、黄石均各自在涌进的人群中厮杀。
王进左手三枚细针,右手三枚细针,在人群之中穿梭游走,好似鬼影一般,所到之处,便有少林僧众倒下。那四名青年下手也是极其狠辣,毫不容情,出手尽是杀招。红叶禅师见状,大吼一声,飞身上前,看准了一名青年就是一棍。这青年原是在奔跑游走,看似左右摇摆不定,可红叶禅师料敌机先,一棍下去,正中脑门。顿时脑浆迸裂,倒地而亡。
“阿弥陀佛,今日老衲要大开杀戒了!”说完红叶禅师跳入人群中奋力厮杀。红叶禅师使开少林棍棒,来人一棍一个,无不当场毙命。王进见状,飞身上前,“嗖嗖嗖”三枚细针飞出,直取红叶禅师双目和咽喉。红叶禅师双腿一沉,双手紧握棍棒,定息凝神,一使金钟罩,历时用一股无形内力罩住全身。三枚针飞到红叶禅师面前时势头立减,竟自己落了下来。这是有一个青年挺剑上前,对准红叶禅师心口就是一剑。这一剑来的极快,可红叶禅师竟躲也不躲,让那一剑刺了过来。这一剑刺到红叶禅师的胸口,就好像刺在一口金钟之上,由于来势太快,剑刃竟断为两截。红叶禅师顺势一掌金刚掌,只听“砰”的一声,这青年人哼也没哼立时毙命。于此同时,一枚细针从红叶禅师心口处“噗”地一声穿过,红叶禅师纵有金中罩护体,但刚刚一掌毙了那青年时一动内力,王进看准了这个机会,对准红叶禅师心脏就是一针,红叶禅师疏于防范,一跤坐倒。
渡幻、渡虚、渡难见师父被偷袭,纵身跳来。可谁在他们救师心切,疏于防范,跳半空中时,王进找准机会又是三针。两针贯脑而出,一阵穿喉而过,落地的确实三具尸首。
此时还有聊聊几个少林僧众各自为战,风松和黄石还在人群中奋力厮杀。王进此时已经杀红了眼,见状忽然狂笑不已:“哈哈!哈哈!你们倒是说说!老子是不是天下第一!啊?哈哈!哈哈!”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王进一众手下嚷嚷着。
王进拾起一柄长剑缓步走向风松和黄石。此时整个莆田少林寺门前就只剩下他们两人那边还在厮杀着。
“说!我是天下第一!我就饶了你们的狗!”王进喝道。
风松信自冷笑道:“天下第一?你也配?哈哈——”话还没说完,这王进一剑就透胸而过,风松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立时倒在地上。
王进又一剑指向黄石:“说!你王进爷爷是天下第一!说了就饶你不死!快说!”
黄石道:“好!我说!你王进,是狗中的天下第一!哈哈!”
话音刚落,王进一剑砍向黄石右手。黄石手中正握着剑与人厮杀,只听一声惨叫,一条手臂就硬生生被砍了下来。
“说!王进武功天下第一!”王进喝道。
“龟儿子,有种给爷爷来个痛快的!”黄石左手拿起长剑,一剑刺来。
王进“唰”的又是一剑,又是一声惨叫,黄石的左手也被砍了下来。这一砍却是斜砍,手臂没有完全断开,一条手臂三曲,被砍处还有支出来的筋骨和血脉,饶是王进这群手下看遍腥风血雨,当此情景,也不寒而栗。
“想死?哪那么容易?只要你说了我王进是天下第一,我就给你个痛快的。”王进阴森森地说道。
此时黄石失了双臂,已然无力反抗,怒道:“出尔反尔的小人,你就不怕天谴吗?你就不怕断子绝孙吗?”
王进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老夫练成了绝世武功,断子绝孙又有何妨?”此时他狂妄到了极点,不说这话则已,一说这话,再听他那尖细的声音,不禁让人不寒而栗。
黄石立时哈哈大笑:“哈哈!太监!没种的玩意儿!哈哈!”
王进忽出一剑,势道凌厉矣极,一剑将黄石透胸而过。王进此时愤怒到了极点,也顾不得折磨他说“天下第一”之类的话了。这一剑直没至柄,黄石真算得上一条硬汉,一口鲜血喷在王进的脸上,大笑而亡。
此时莆田少林寺外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夕阳普照,整个莆田少林寺像是被鲜血染红一般,忽然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大片的竹叶,不断着发出肃杀之声。渐渐地,整个天空都映成了红色。
“哈哈!我是天下第一!我是天下第一!哈哈!”王进狂笑道。
“阿弥陀佛,施主,请恕老衲直言,老衲平心而论,施主的武功还排不得天下第一!”死人堆里做起一人,众人一看,竟然是红叶禅师。
王进怒道:“你说什么?我算不上天下第一?那谁还算得上天下第一?”
红叶禅师声音微弱,缓缓说道:“以老衲看来,恒山掌门妙慧师太,日月神教任教主,还有风、黄、齐、卓四位施主的师父第一大侠,武功均在阁下之上。王施主最多排天下第四。”
王进本是官场中人,听过的武林人物本来就少,妙慧师太和任教主的名头他都没听说过,可风松等他认识,听说他们的师父武功能排在自己之上,还叫什么第一大侠,听起来好生刺耳,不由得怒道:
“什么第一大侠?他见了我,得改称第二!”
红叶禅师轻叹一声:“老衲也是将死之人,何须骗你?以老衲看,要真论这天下第一的名头,非第一剑大侠莫属!”
王进冷冷一笑道:“哦?是吗?姓第一也就算了,还叫一个剑字!哼!让我见到他,我非让他改姓第二!”
此时山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渐行渐近,从竹林的黑暗中显出一骑。此时日已西沉,西山上还有半个日头。夕阳红得发紫,但即使这样,众人都看得清楚来人穿的是一身白袍。
这人在马上这么一蹬,直接从马上一个轻身功夫纵了下来。那动作不甚快捷,但距离却极远,而且动作极其优美自然。这人高瘦,一头散发白了一半,长须飘然,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右腰上挂着个酒葫芦,左腰上挂着一柄长剑。这剑却没有用剑鞘,而是用青布包着。明眼人单看这剑柄上的花纹就知道一定是一柄绝世宝剑。这是寺门口虽然尸横遍地,但静的出奇,只偶尔有一两声乌鸦啼叫从深山里传来。
只听那人一声长叹:“哎——可惜!老夫还是来晚一步!”
红叶禅师喃喃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天下竟有这等事情。刚说到第一大侠,第一大侠就到了。”说完口中低低地诵起经来。
第一剑对周围的人和尸体斜目一一看了一遍。只见他双目炯炯,神色倨傲,目光轻蔑,似乎根本没有把这样的场面放在眼里。
王进此时也恢复了冷静,他朗声道:“尊驾是谁?”
回答他的只有山林里的回音。
第一剑走到卓泉尸体前,长吁一口气。又走到齐云尸体前,有长吁一口气。到了黄石面前,俯下身,细看了一番,最后来到风松跟前。风松是被一剑透胸而过,这一剑似乎刺偏了,风松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第一剑右手“啪啪啪啪”一连四下封住风松身上的四处大穴,随后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咕嘟”一声喝了一口,然后再饮一口,撕开风松伤口处的衣服,一口酒尽数喷在风松的伤口之上。风松哼了一声,隐约醒转,迷迷糊糊中见到了师父,喃喃地叫了一声,然后泪水不自禁地潸然而下。第一剑没有多说话,从怀里摸出一枚药丸,在嘴里这么一咬,再喝一口酒,再喷到风松的伤口之上。
此时王进心潮起伏:“刚刚那老秃驴说的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不管怎样,这人定是个厉害角色,我杀了他徒弟,他定然找我报仇。我们这边虽然人多,但看他这般有恃无恐地来,我们未必就能胜。”
当此际,他见第一剑正在给徒弟疗伤,乘他不防,一击必中。于是他手握三枚细针,手这么一挥,三枚细针飞向第一剑。
也不知这第一剑看没看到,他依旧这么自顾自地给徒弟上药。王进心中暗暗窃喜,只见第一剑将葫芦一举,作势要饮,这三枚细针都扎进葫芦里。他这一手提葫芦,行动非常自然,也显得漫不经心,对细针过来的方位拿捏的恰到好处。他满饮一口,随即全部吐了出来。
“他妈的,还喂毒!”第一剑低低咒骂一举。他缓缓地站起身,解下腰间的剑,手握剑柄,把用青布包着的一端缓缓指向王进。
王进知道这是个硬茬,拾起地上的尚方宝剑,挥了几挥,随即猛然一剑,刺向第一剑胸口。
王进这一剑可谓快到不能再快,因为他刚刚看到了第一剑的身手,知道红叶禅师的对他的评价至少还是有根据的,所以,他此次倾全力一击,就算不能伤到他,至少也能占了上风。
这第一剑瞥了一眼,随即看也不看,把那柄缠着青布的剑这么一举。王进身法奇快,但一看他这么一举。如若他这一剑继续向前刺去,这一剑恰好会刺中他的咽喉。王进立刻收势,就刚刚好停在第一剑的那柄剑尖之前。此时王进不由得毛骨悚然,他已然感觉到那青布已然触道自己的喉头。第一剑略高,剑也略长,所以王进的剑离第一剑的胸口还有数寸之遥。
王进心里顿时一寒,对方只要把剑向前递半寸就能要了自己性命。双方各自举着剑,虽然这僵持的局面只在一瞬之间,但王进却感觉长得没有尽头。他浑身一阵冷汗,心想:“只能赌一把了。”于是他两腿向前一蹬,飞一般地退了出去,身法快捷得就像是刚刚刺出的那一剑那样。
可是第一剑也跟着挺近,任王进身手有多快,那把剑始终不离王进喉头半寸。此时王进顿时感觉到剑气飒然,一时间裹在那把剑外面的青布“嗤嗤”几声被剑气冲破开去,第一剑手里那把剑让周围人都惊呆了——那居然是一把木剑。
王进急速后退,任他各种变向,那把木剑剑锋都不离他咽喉半寸。这王进心里暗道:“豁出去了!”索性头这么往作一侧,长剑疾刺第一剑咽喉。第一剑顺势一剑,王进只觉一道剑气从右边一掠而过,左手顿时失去了知觉。定睛一看,自己一条右手已活生生地被一把木剑斩了下来。那右手还握着剑,兀自飞向第一剑咽喉。第一剑微微一侧,那手臂我这剑柄就从第一剑面前飞过。
王进一声惨叫,左手摸出三枚细针向第一剑刺来。这一刺可谓奋起平生之力,力道速度均是达到了极限。可第一剑扬起木剑就这么一挥,王进只觉得又一道凌厉的剑气从左侧略过。王进还兀自向前,没想到自己的左臂却也被第一剑一剑砍下。
王进这一击来势未减。第一剑侧身躲过,拦腰一剑,王进整个躯体立时被拦腰斩成两截。此时鲜血漫天飞溅,王进的半个身子顺着剑势在空中旋转,血肉、肚肠洒了一地,紧接着更有脏腑血液从半截身体中喷涌出来。
王进倒在地上,圆睁着眼,头颈奋力地扭动着,不住的惨呼,像半截蚯蚓一样蠕蠕而动。饶是看惯江湖厮杀的江湖人物,看到这幅情景,也是不忍再看。
第一剑将木剑向地上半截蠕蠕而动的王进一指:“老夫杀你本只须一招。你杀我三个徒弟,我便三剑杀了你。”
红叶禅师长叹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此时王进的两名义子见义父受辱而死,挺剑向第一剑刺了过来。
第一剑看也不看,回手一挥,一道剑气划过,“砰砰砰砰”四声响,二人人头、身体各自落了下来。
此时大地上还剩最后一缕夕阳,天空满是紫色,映在第一剑的脸上,好像布满了无限的杀气。一阵大风吹过,竹叶萧萧,一时寺门口充满了无边的杀气。血泊边,三两只已飞来啄食死尸了。
“大家快撤!快撤啊!”王进的一众手下见状立刻想要逃跑。
“跑?”第一剑面无一丝表情,淡淡地说道:“你们杀了我的徒弟,一个也别想活。”
此时这一众人已乱,有的急着上马,有的干脆连马也不要了没命的狂奔,有的用兵刃护住要害,还想负隅顽抗。
第一剑面向天空,剑指地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地上的竹叶就好像受了磁力一样,纷纷吸附在木剑之上,一瞬间,几丈见方的竹叶都已吸附在木剑之上。第一剑举剑前指,一声长啸,顿时剑上的竹叶夹杂着无数道剑气射了出来。一时间只听得风声大作,惨呼不断,一道道剑气夹杂着竹叶如狂风骤雨一般,人,马,乌鸦,竹子,一个个,一匹匹,一只只,一片片,全都倒在了这如狂风骤雨般的万道剑气之中。
满山的尸体,竟无一个活口!
“万剑归宗!第一大侠果然练成了!老朽佩服!佩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一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长叹一声,缓缓走到风松跟前,抱起风松,缓缓地走进了寺中。


三、拜山

隅中时分,莆田南少林中一阵钟声响起。
风松几日来正卧床养伤,听见钟声,知是寺内有要紧事情,需要一寺僧众集合。风松撑着爬了起来。数日前王进刺他那一剑时,由于王进得意忘形,剑锋失了准头,所以没有刺到他的心脏。此时,风松得遇师父第一剑治伤灵药,已能勉强下床行走。
风松来到那个少年的房外,轻轻敲了两下门,然后说道:“主公,寺内钟响,显是有要事。我且去看看是何事。”
房内一时并无动静,那少年可能是陷入沉思。过了稍许,房内传出一声低长的声音:
“嗯——”
虽然风松此时并不能动武,但是他还是手执一柄长剑。他跟着来往的僧众,来到一所大殿之外。
这大殿规模甚是宏大,单是门槛就比一般殿的门槛高出一些。风松慢慢挺直身躯,缓步走进殿内。
迎面是一尊大佛像,一众僧众分两边,从佛像下向着殿门整整齐齐地排开。红叶禅师右手拄着一根禅杖,左手握着一串一串念珠,站在佛像前。他身后还站着大弟子渡元,手里也拄着一根棍棒。
风松见到红叶禅师,随即抱拳行礼:“大师近日安好?”
红叶禅师还是主着禅杖,单手还礼:“阿弥陀佛,风施主别来无恙。幸得尊师所赐治伤灵药,老衲已不碍事了。”
风松道:“大师,在下有一事不明。那日王进奸贼突施暗算,为何……”
红叶禅师呵呵一笑:“风施主见笑了,常人的心脏都长在左边,老衲的心脏却是长在右边。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善哉,善哉。”说完双目微闭,面向佛像。
风松也笑道:“大师慈悲为怀,定是佛祖望大师光大佛法,泽被苍生。”说到此处,他忽然望见红叶禅师脸上隐现黑气,而身后渡元禅师脸上黑气已盛,知道王进针上喂毒。红叶禅师内力深湛,而杜元禅师虽然内力也极是了得,但红叶大师是一针透胸而过,王进意在致,所以中毒较浅,受伤较重。而杜元禅师被王进三针划过胸腹虽只是皮外伤,但显中毒已深。于是他转而问渡元道:
“渡元大师宝体安好?家师可曾留下什么去毒法门?”
这渡元禅师听了风松这话,虎目一开,愤愤然道:“尊师可好!只顾自己的徒弟,我们其他人问也不问一声。趁着我寺一干人出来搭救,进了藏经阁,盗走了一坛十几年年的好酒,还有当年洪七前辈用过的酒葫芦。”
风松听了这话脸一红,不知道如何应答。他深知他师父性格古怪,难以捉摸,而且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渡元禅师这话多半不假。
红叶禅师转身道:“渡元,不得无礼。第一大侠新丧爱徒,内心自然忧伤,寡言也是情理之中。至于那坛酒……”说着他转身向风松道:“那是老衲和尊师打的一个赌。十多年前,老衲曾与尊师……啊……曾与尊师研讨武学,老衲与尊师言道,‘万剑归宗’这一招只是前人杜撰出的,世间并无可能有此招。而尊师却深信,当武功打到至高境界时任何招式也只是形式,要练‘万剑归宗’也不难。于是老衲便与尊师打了一个赌,赌注就是老衲当年新酿的一坛酒。老衲言道,五百年内。凡是第一大侠门人子侄,徒子徒孙,但凡能使出‘万剑归宗’这一招的,莆田南少林定奉上这坛酒。老衲以为,当年与第一大侠这番言语只是戏言,所以未曾当真。因是不想晃第一大侠的面子,所以新酿一坛酒。没想到第一大侠今日当真练成!回想起第一大侠当年与老衲打赌时的神色,老衲倒是觉得,第一大侠这招‘万剑归宗’早已练成,只怕是想等老衲的酒放些年头吧!”红叶禅师想到这里,又捻起胡须来,长吁一口气,面现神往之色。然后转身又对渡元道:“再说来,第一大侠已然在藏经阁留下了治伤灵药和解毒药方,洪七前辈葫芦放在我寺也无甚用处。第一大侠的葫芦也留在我寺,就当是我莆田少林寺渡过这一劫的一个见证。再说来,第一大侠救我莆田少林寺于危难,如不是第一大侠,我莆田少林寺可能此时已绝迹江湖了。”
渡元还是愤愤不平:“如此说来,我当真还要谢谢风施主了?师父,若不是他们,我们也不会招来这等麻烦!”
红叶大师道:“渡元,万事皆因缘而起。如你这般说来,自古至今,多少仁人志士,若皆心如铁石,人如草木,也不至落得那一般的下场。一切皆有轮回,世事皆有因果。你身在佛门,理应四大皆空,于这等事情难道还参悟不透吗?”
风松见红叶禅师因为自己引起的事端训斥弟子,不由得惭愧起来,立刻岔口扯开话茬:“那大师可曾得到解药?”
红叶禅师道:“尊师留了七个字:‘江南剑庄归真散’。第一大侠学究天人,于天下之道无有不精,想必这‘归真散’定能解此毒。这‘归真散’虽是极其名贵的药,但江南剑庄方二庄主一代儒侠,不但武功了得,而且侠义为怀。老衲与方庄主也算旧交,想方庄主定然赐药。老衲得见尊师留字后,已命弟子前去镇江府拜见江南剑庄方二庄主。”
风松道:“那大师与渡元大师所中之毒不碍事吧!”
红叶禅师道:“依老衲看,以老衲和渡元内力修为,还可抗御一些时日,从此处到镇江一趟来回的时日应当刚好。”
风松道:“还望佛祖保佑红叶大师和渡元大师。”说完向佛像行了一礼。
红叶禅师喃喃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风松道:“不知少林寺内此时钟响所为何事?”
红叶禅师从怀里取出一份帖子,递与风松:“风施主请看。”
风松打开帖子,只见上面写道:
“丐帮尚福德,仙霞派赵本初,百药门张自兴,密云寨钟仁贵,九龙派陆秋,清泉帮许三思拜上莆田南少林寺红叶大师。见说红叶大师宝体欠安,我等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大师泽被苍生,光大佛法,我等甚是钦佩。遂定于明日午时前来拜见大师,还望大师以天下苍生为重,多添餐斋,夙夜戒护。福德等顿首。”
风松看完,思虑了一会儿,轻声叹道:“来者不善啊!”
渡元怒道:“一群跳梁小丑,不知从何处得来的讯息,趁火打劫。若放平时,就丐帮那个姓尚的还够得上我看一看。哼!百药门张自兴,这种人都赶欺到莆田少林寺来了!”
“渡元——”红叶禅师叫了一声,提醒渡元注意言辞。渡元也不说话了,浓眉一挤,站在一旁。
风松道:“大师,丐帮虽为天下第一大帮,古帮主在江湖上的名头也是极响,但对手下管理无方,以至帮规松散,帮众有作奸犯科者屡见不鲜。家兄柏知衢州一府子民,遇有丐帮帮众违法乱纪,遂下令拘捕,因此得罪了丐帮。丐帮东南分舵尚福德竟趁夜围攻府衙,意欲杀害家兄。适时得蒙华山派掌门祝江川祝掌门援手,才救得家兄性命,但家兄的夫人却被杀害了。我风家从此便与丐帮结下梁子,这尚福德此次多半是冲我而来。风某又给宝刹惹麻烦了!”
红叶禅师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风施主说哪里话。风知府为官清正,爱民如子,‘明月清风’,老衲早已有所耳闻。有道是公道自在人心,尚舵主多行不义,必遭报应。”
在一旁的渡元虽然对风松等心存怨念,但他毕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闻到此处顿时眉目戟张:“这尚福德太也不是东西,这事若是放平时我就挑了他的东南分舵。这小子耳朵倒灵,一听风头就来了。若放平时,我也巴不得练练腿脚。哼,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过他可别忘了,还有一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这几颗烂蒜,想来莆田少林寺找麻烦,还不够格!”
风松道:“如今之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今日真有不测,我一死便了,绝不拖累大师和全寺众位师父。只是我家主公,还托大师和众位高僧照料。我有一小侄,前些日子去到镇江府。他听闻到我的消息,便会来寻我,算来就这几日便能找到。如果今日风某突遇变故,还请大师讲小侄引荐给我家主公,风某九泉之下感谢大师及众位高僧大德!”说完双手向红叶禅师和渡元一抱拳。
红叶禅师正要说话,可没想到渡元先忍不住了:“哎——!风施主说哪里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习武之人的分内之事。何况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就算今日拼个鱼死网破,他们丐帮定然落得一个骂名。以后人人谈起风施主和莆田少林寺时,都要翘一下大拇指!”
“阿弥陀佛,渡元所言极是,风施主不必过虑。凭着老衲在江湖朋友面前这几分薄面,尚舵主绝不敢在莆田少林寺为难风施主。”红叶禅师此言虽然中气略微不足,但语气非常坚定。
风松叹了一声:“哎,若是家师迟去几日,也容不得这几个小丑跳梁。”
红叶禅师道:“阿弥陀佛,第一大侠神龙见首不见尾。当日危难之际,蒙第一大侠出手相救。兴许第一大侠待会还会援手,也说不定,啊?哈哈!”说着众人都笑了起来。
说话间已到午时,一个小和尚前来通报:“禀主持方丈,丐帮尚舵主等在山门之外求见。”
红叶禅师道:“有请。”
那小和尚答了声“是”,转身出去。
过不多时,殿外走进二十来人,服色参差不齐,领头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五个人,再身后都是随从。眼看这人衣着褴褛,手里握着一根枝枝丫丫的木棍,不住地啄着地面。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和物,两道眉毛像是无力地挂在眼睛上面,两撇鼠须不住地晃动着。忽然两片干燥的腮帮一紧,嘴唇一动:“丐帮尚福德见过红叶大师。”说完双手抱拳行礼。
红叶禅师还了一礼:“阿弥陀佛,尚舵主有礼了。老衲近日偶感风寒,稍有不适,有失远迎,还请尚舵主及诸位朋友恕罪。”
尚福德鼠须一抖,呵呵一笑:“大师客气了,容我一一为大师引荐。”说着转身,走到一个形貌猥琐的中年书生面前:“这位是仙霞派掌门赵本初赵掌门。”
“赵掌门有礼了。”红叶禅师行了一礼,渡元心有不甘,但看着师父已行了礼,自己也只得跟着行礼,赵本初也急忙还礼,神色甚是恭敬。风松只是站在一旁一拱手:“久仰。”
尚福德又转到一个矮胖的光头跟前:“这位是百药门张自兴张掌门。”接着是一个黑大个,“这位是密云寨钟仁贵钟寨主。”接下来是一个面目古板的高个,“这位是九龙派陆秋陆掌门。”最后是一个留络腮胡子、眉目紧锁的老者,“这位是清泉帮许三思许帮主。”红叶禅师及渡元都一一行礼,风松也一一拱手示意,对方也都一一还礼。
红叶禅师转身道,“众位朋友且容老衲引荐,这位是‘黄山四秀’中的风施主,这是小徒渡元。”渡元虽然心中不忿,但还是“阿弥陀佛”一声低头行礼,可风松却道:
“尚舵主可是老相识了!”风松此时左手持剑,眉目一扬,嘴角一撇,把头一抬,他身材本就高出尚福德一些,此时头这么一抬,目光压得低低的,越发显得轻蔑。
谁知那尚福德呵呵一笑:“呵呵,风大侠大名我们各位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不知风大侠怎么做客莆田少林寺啦?”
风松情知面前这人奸猾无比,也不清楚他的用意,依旧一副轻蔑的表情,半晌不答话。
红叶禅师道:“风施主与老衲昔年有交情,风施主做客敝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许三思忽然插口道:“大师,出家人不打妄语。大师与风施主昔年交好,确有此事?”这许三思说起话来甚是有意思。他平时双眉紧锁,一说起话来,眉毛就松开,等到说完话,眉毛又皱了起来。
“阿弥陀佛,老衲并非妄言。老衲与风施主的师父乃是旧交。”红叶禅师道。
尚福德冷冷一笑:“风大侠的师父?凭风大侠这样的身手,不知风大侠的师父是何许人啊!”
风松伤势极重,能站着正常说话就已经非常吃力。尚福德这么一说,言辞上却没有什么,但那一声冷笑甚是轻蔑。在风松听起来,就像是辱及恩师一般。此时风松也不顾个人安危,“唰”的一下,拔出了佩剑:
“姓尚的,你再说一遍试试!”
“阿弥陀佛,风施主,尚舵主,二位远来是客,看在老衲几分薄面,还请有话慢慢说。”红叶禅师知道风松伤势极重,此时一发作必然吃亏,所以出言制止。
这尚福德也是看见风松面无血色,知他是受了伤。这一句话本意是投石问路,激他一下,试探一下他的虚实。他见风松真敢拔剑,知道风松武功了得,倒也不敢贸然动手。见到红叶禅师上来打圆场,于是就借坡下驴,哈哈一笑:
“哈哈,风大侠,在下只是问问,不知冒犯尊师,还请恕罪。”江湖规矩,别人家门派出处不能随便乱问。风松见对方让步,也缓缓收剑,插入剑鞘。
那个黑大个钟仁贵插口道:“喂!姓风的!我们此次来并不是来跟你过不去的。你跟尚舵主有什么恩怨,我们也管不了。你们真要打,我们也两不相帮,不过我们此次前来是有事要请教红叶大师,你们要打等我们完事再打便是了。”
尚福德老奸巨猾,趁机又进逼一步:“风大侠以为如何?”
风松受伤虽重,不过心想今日撞见他最多是个死,也不甘示弱:“风某随时奉陪。”
钟仁贵一翘大拇指:“好!姓风的倒是条汉子!我是个爽快人,也就不兜圈子了!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
一旁又矮又秃的张自兴见钟仁贵口无遮拦赶紧抢过话头:“我们此次前来,主要还是为了探望一下红叶大师。听说红叶大师贵体欠安,我们几个不请自来,还望红叶大师不要见怪。”
红叶禅师微微一笑:“多蒙张掌门及各位朋友挂怀,老衲并无大碍,张掌门和各位朋友费心了。”
这钟仁贵是个急性子,又把话头抢了过去:“既然红叶大师贵体无恙,我们也就不兜圈子了。我们……”
这是张自兴和许三思连连使眼色,钟仁贵忽然明白过来,顿在那里,不知所措。风松还是轻蔑地看着,渡元也皱着眉头,不知他们搞什么名堂,一呼一吸甚是粗壮,似乎他倒有些不耐烦了。
此时尚福德把话接了过去:“既然大师贵体已无大碍,那我们还有一件事想向大师请教。”
红叶禅师也是一脸不解:“哦?尚舵主但说无妨。”
尚福德摸了摸两撇鼠须,微一凝思,道:“我们几个资质愚钝,武功低微,在功夫上有些不懂的地方,还想向大师请教。”
红叶禅师深吸一口气:“阿弥陀佛,尚舵主有所不知,我莆田南少林与嵩山北少林寺一脉相承,无论佛法还是武学,皆有共通之处。所以历代掌门均有训诫,少林武学,绝不外传。如是尚舵主有意练习少林武学,佛门广大,尚舵主可择以时日,恪守戒律,拜入我少林门下。那时尚舵主就可以在领悟佛法之余,钻研少林武学。”
那张自兴忽然插口道:“大师误会了。我们却是在武学方便有不明之处想请大师讲解。”
红叶禅师长吁一口气:“阿弥陀佛,请恕老衲愚钝。既然张掌门及诸位朋友有不明白之处,但可大家一起参详参详便了。老衲愚钝,也未必有什么高见。”
尚福德道:“既然大师同意了,那在下也就直说了。”
红叶禅师道:“尚舵主但说无妨。”
尚福德道:“据说前朝有一套绝妙的武功秘籍,大师可曾听闻?”
红叶禅师道:“老衲却不知尚舵主所言何物。”
尚福德道:“那也无妨。且说前些年,当朝圣上靖国难之初,在前朝遗迹中得此秘籍。以八百兵士起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由此而靖除国难。大师专心佛法,这番可曾听闻。”
红叶禅师:“阿弥陀佛,老衲虽身在佛门,这般大事,老衲还是有所听闻的。”
尚福德接着说:“这部绝妙的武功秘籍就一直在皇帝周围的人手中,后来皇帝命手下锦衣卫王进捉拿钦犯,”说到这里,他忽然望向风松,鼠须一抖,微微一声冷笑。风松也不甘示弱,双目一瞪。尚福德也不理会,接着说:“可是王大人率领一百多锦衣卫追到福建境内,突然音信全无。一百多人,声势何其浩大,忽然就这么不见了,大师可知他们去向?”说完尚福德摸着鼠须,不住地左顾右看,东张西望,像是在找寻什么一般。
红叶禅师长叹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王大人的去处想必尚舵主早已猜到,又何必明知故问。”
那钟仁贵忽然插口道:“相传这王进所练的武功便是当年太祖皇帝赐给广智大师的《葵花宝典》是也不是?”
那身形高瘦、面目古板的陆秋一直都没有说话,此时忽然冷冷地说道:“大师,出家人不打妄语。大师只需说是与不是!”
这陆秋一直寡言冷漠,但这一说话,就像一把匕首一样直刺要害。
红叶禅师缓缓说道:“阿弥陀佛,依老衲看,却是如此……”
来的一干人众虽然大多早已知道内情,但一听红叶禅师所言,不由得喜形于色。
尚福德一脸得意:“这就是了,我们此次前来,一则是为了问候大师宝体安康,二则是想请大师为我等参详参详这套武功秘籍,看看这部《葵花宝典》为何便有如此大的能耐,能让当今圣上仅仅凭借八百兵士打得天下。”
风松和渡元心里均想:“原来你们是因此事而来,消息倒是灵通得紧。还说什么看望红叶大师宝体安康,明明就是趁火打劫。这《葵花宝典》是太祖爷赐给广智大师的,如何能随随便便让人瞧去?”
可哪知红叶禅师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想当年,先帝钦赐先师这部《葵花宝典》,用意便是想让先师熏以佛法,去其阴毒,以至造福苍生。却不料先师功业未成已然圆寂,老衲愚钝,未能继先师的重任。虽说这《葵花宝典》是先帝所赐,但说到底,再精妙的武功也是给人练的,如这是一部普通武学秘籍,终究不是敝寺所有,老衲便是奉送各位江湖朋友倒也无妨。只是这武功阴毒无比,凭老衲多年修习武学的经验来看,各位施主修习这《葵花宝典》定然有害无益。老衲还是奉劝各位,勿要翻看。”
尚福德一时面现喜色,满面堆欢:“大师,我们也就好奇,想看看,当今圣上就是凭借这套武功多得天下的。大师说这武功阴毒,我们不练就是了。”
那钟仁贵道:“哎,大师,我们就是好奇,心痒难搔。我们当着你的面,看看便是。看完以后,立刻就还给大师便是了。大师如若不信,我们不妨立个誓。”说完那钟仁贵便作势要发誓,红叶禅师、风松和渡元不由得想起当时王进被困九宫八卦阵中被迫发誓的情景。
红叶禅师忙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钟寨主有所不知,这《葵花宝典》极是阴毒,其中有若干道难关不说,其中武功招式,常人但凡看了,定然把持不住,立刻修习。就连老衲这样的佛门中人,虽四大皆空,也难免心生此念。说来恐怕众位施主必然不信,这葵花宝典第一句便是‘欲练神功,引刀自宫’。”
红叶禅师此言一出,不然尚福德等一惊,就连风松、渡元以及周围弟子也都是心头一凛。那钟仁贵还没回过神来,尚福德等其他五个人心里已然明了:“是了,这《葵花宝典》定然是绝世武功,这老和尚想自己想独吞不传旁人,编这么一个幌子来骗人。嘿!这老和尚太也愚蠢,自己肯定没玩过女人,定然以为玩女人没什么好玩的。天底下谁会因为要练武功而废掉自己的命根子呢?”
尚福德满面堆笑,说道:“大师说笑了!天下哪有肯为了练武功而废掉自己的命根子呢?换谁谁也不愿意啊,就算武功真能天下第一,没了命根子,又有什么乐趣呢?啊?哈哈!”说完一阵大笑。
那个形貌猥琐的中年书生,仙霞派掌门赵本初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别人说话时,他却一直在旁随声附和,此时终于开口说话了:“大师说笑了。”但目光一触到红叶禅师的目光,就立马不说话了。
那钟仁贵哈哈大笑道:“哈哈!大师身在佛门,有所不知。人生最大的乐趣,莫过于酒和女人啊!老子……啊不,我占山为王这么多年,打家劫舍,为的也就是这个啊!我有八个老婆,其乐无穷啊!我总不至于为了练武功而放弃这个吧,我总不能那什么倒置吧!”他本想说本末倒置,可是没读过什么书,也就没说出来。
陆秋那古板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大师不会是舍不得给我们吧!”这话又像是一把匕首一样直刺要害。
张自兴摸了摸光头,笑道:“大师何必这么小气,我们也就是当着你的面看一遍,看完就还给你便是了。”
许三思眉毛一松,道:“大师是怕我们把武功泄露出去吧。我们六人发誓,今天蒙大师指点武学秘要,绝不泄露就是,大师定可放心。”
红叶大师正色道:“阿弥陀佛,老衲所言确有其事,绝非戏言,出家人不打妄语。众位是想,如若老衲想打妄语独自占有此秘籍,一开始的时候直说《葵花宝典》丢失便是了,为何还有画蛇添足,多次一举呢?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老衲向众位坦言,这部《葵花宝典》对于众位有害无益,众位施主如是真心执迷武学,老衲今日破例传授各位一项少林绝学,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钟仁贵一听能学得一项少林绝学,立刻就想答应。尚福德见他怦然心动,立刻赶在他前面道:“这却是万万不可。少林绝学乃是少林寺不外传的武功,我们怎么能学呢?我们此次前来,只是想看一看啦《葵花宝典》,看完便走。大师盛情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实在不能学啊!我们若是学了大师的一项少林绝学,日后江湖上传扬出去,都以为我等偷学少林绝学,或是威逼大师传授少林绝学。大师盛情我们心领了,还请收回。我们只是来看一看那‘葵花宝典’,看完便走。”
他一听能得一项少林绝学,一时也怦然心动。可仔细一想,红叶和尚既然肯用一项少林绝学来交换,这《葵花宝典》定然是一部绝妙高深的武功,以至于红叶和尚爱不释手,根本不想给别人看。
那张自兴说道:“红叶大师盛情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只是为了看一看这《葵花宝典》,看完就走,绝无妄图习得贵寺绝学之意。”
陆秋又板起脸来,冷冷地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天下,已经不是太祖爷的天下了!更何况这武功本没什么主,只不过是太祖爷存放在大师这儿的!大师难道想独占不成吗?”
红叶禅师长叹一声:“阿弥陀佛,众位怎么样才能相信老衲得话呢?老衲以莆田南少林寺名义发誓:若是老衲刚刚与众位施主所言有半句假话,我莆田南少林寺从武林中从此迁灭,不复存在。”
这钟仁贵是个粗人,不知道“迁灭”是什么意思,思索一会儿,刚想询问,却听尚福德说道:“可能大师所言确有其事,但是我等看了,未必就会去‘引刀自宫’啊,大师不是也看了吗?大师不是没有自宫吗?”
渡元见他们一群乌合之众在这里一直纠缠不清,一时气的鼻孔生烟,怒道:“你们这群人太也不识好歹,难道我师父一寺主持方丈已立下誓言,难道还会骗你们不成?丐帮尚舵主,仙霞派赵掌门,亏你们还以名门正派自居,竟也和百药门、密云寨之流干起这等子事来!你们就不怕武林同道耻笑吗?”
这赵本初已被说的无地自容,恨不得就此离去。张自兴和钟仁贵听得渡元这话就要发作,可尚福德却往他们二人身前一站,说道:
“红叶大师为何如此固执?我等只是要看看,就算是我等自宫了,也是我等之事,和大师又毫不相干,此后也绝不会怪罪大师,大师又何故不与?”
这陆秋一张板着的脸也软了下来:“是啊,大师,我们自宫是我们的事,和大师又无干系。大师就不要固执了吧!”
风松也觉得这一干人太也不识抬举,既然练此《葵花宝典》当真有害无益,给他们练练,那也无妨,便劝道:“大师,给他们便是,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这六人听着这话不觉心中一怒,随后又觉此言在理,心道:等看到《葵花宝典》,再来收拾你这小子。
红叶禅师又正色道:“各位施主,请恕老衲直言:各位今日来借阅这《葵花宝典》,必然是有备而来。先定是好言相求,如若老衲不予,众位定要与老衲及敝寺为难,是也不是?”说完他目光向着众人一一望去。众人心里明知事实便是如此,但是却没有一个答话,自己的心思被红叶大师点破,多少都觉得有些惭愧。尤其是赵本初,更是显得面目通红,无地自容。
红叶禅师将众人一一看了一遍,又道:“阿弥陀佛,今日众位施主这么想,向老衲来寻这《葵花宝典》,老衲如是与了众施主,日后必又有人向众施主借阅。众位刚才还欲发誓不会说与外人,到那时自然也不会借与他人,双方必然大动干戈。纵然各位施主武艺高强,今日杀退一波,明日又来一波。你杀我,我杀你。这江湖之上,未免又要有一场浩劫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殿之上顿时一片寂静,众人都觉得红叶禅师这番道理太也了得,尤其是风松内心深处,对红叶禅师的大智大慧佩服已极。那个仙霞派赵本初,见到红叶禅师如此胸襟,已打了退堂鼓,正打算作揖告辞,哪知一旁的陆秋森然道: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大师,我们可要无礼了!”
旁边渡元一直怒不可遏,顿时一跺手里的棍棒,言语就像山洪暴发一般喷涌而出:“哼!一群乌合之众!难道莆田少林寺今日当真怕了你们不成!”
红叶禅师正色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老衲决心已定。即使各位用强胜了老衲,老衲也绝对不会做着危害武林的事情。各位施主多说无益,尚舵主,还是请回吧。”
那尚福德还不死心,道:“大师,其实王进为何追杀风大侠他们,大师为何会受伤,风大侠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人,这其中种种情由,不敢说全部,十有八九我们都已知道。在下虽然和风大侠有些过节,但风大侠和大师此番义举天日可鉴,在下今日若日趁人之危,为难了大师和风大侠,恐怕日后会被江湖同道指着鼻子骂。如今日只是在下一人,大师晃了在下的面子也没什么,可今日在下受这几位朋友之托来寻这‘葵花宝典’,空手而归,这几位朋友也不答应。”
陆秋森然到:“还啰嗦什么!打赢了搜便是!”
钟仁贵道:“对!打赢了搜便是!”
风松挺剑喝道:“大胆狂徒!赶来莆田少林寺撒野!尔等趁人之危,难道就不怕江湖同道耻笑吗!”
尚福德听了一乐:“哦?看来风大侠是想打抱不平咯?听说风大侠一套诗家剑法驰名天下,在下今日倒想领教领教!”他故意地用上了“驰名天下”一词,而且把这四个字说得甚是响亮,以激风松出手。他原本还有些忌惮,但后来听风松呼吸之声越来越急促,且说话岁怒,中气不足,便想:“今日不杀他,日后可就没机会了!”
风松心道:“大不了一死,豁出去了,能为红叶大师他们抵挡一阵也是好的。”于是他缓缓拔出长剑,依旧轻蔑的看着尚福德,冷冷地说道:“出招吧!”
尚福德刚想抄家伙,只见一只精壮粗大的手拍在风松的肩上。定睛一看,原来是渡元和尚。只听渡元和尚森然到:“人家都欺到莆田少林寺头上了,莆田少林寺岂能坐视不理?风大侠稍等,且容贫僧会会这群乌合之众。如是贫僧不幸落败,风大侠再行出手那也不迟。”
他虎目随即向这六人一一望去,众人与他目光相触,虽知他已受伤,但都不觉心头一凉。只听他大吼一声:“少林弃徒赵本初何在!贫僧来领教领教你的手段!”
这赵本初看着渡元的目光本就不寒而栗,听他一说这话,心胆俱裂,不由得后退两步,直欲坐倒。
红叶禅师长叹一声道:“渡元,不得无礼。赵掌门虽然曾在我少林门下,但日前还俗,先已是仙霞一派之长,算来与我同辈。赵掌门已今非昔比,渡元,我少林弟子,却不可失了礼数。”
渡元哪里听得进这么多,挺棍上前,指明要赵本初出战。一旁的许三思将眉毛几乎锁成一片,眼看这赵本初已成了这般模样,心道:“我看这赵本初没打都已经差不多了,这渡元和尚也就仗着赵本初怕了他。看他面色发黑,显然身上中毒未解。听闻他武功虽高,但想他中毒之余,定然功力大减。我何不捡了这个便宜,也为我清泉帮长长脸?”
言念及此,他挺身道:“我看赵掌门有些不舒服,渡元大师就不必为难他了吧。听说渡元大师是红叶大师第一大弟子,武功了得。在下今日有幸,想领教领教。”
渡元目光一瞪,威风凛凛:“许帮主请了!”
“渡元大师请了!”说完这话“唰”的一下抽出了一柄单刀,毫不客气,上来就是一招“力劈华山”。
许三思知道渡元和尚武功了得,心想虽然他中了毒,但既然敢挑战,都断定然是有的。这一上来定然要先发制人。于是这一招“力劈华山”不由分说,使上了十分劲力。渡元和尚武功固然深湛,与人交手经验也相当丰富。他见这一招来势太猛,没有硬接,身体稍稍一侧避了开去。可没想到中毒已深,又有几日不练手脚,这一闪拿捏不当,险些失了分寸。这一刀真是险到极点,竟从他鼻尖一擦而过。《庄子》上说:楚人能用斧子把鼻子上的石灰砍下来,现在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渡元这么一闪,许三思一击未中,身后露出了极大的破绽。渡元看准了就是一招“蛇打七寸”。这“蛇打七寸”原是看到敌人破绽之处,找准敌之重心,顺势一击,使敌失去平衡,其旨并不在伤敌,所以这招四两拨千斤,不在乎力量多大。可是渡元这么一提气,顿时感觉胸腹间伤口剧痛,一时胸中气血翻涌,这一棍便是在许三思腰间这么一点。
众人只道渡元这一招有意容让,但许三思却猜到其中蹊跷。他毫不容情,反身就是一招“云横秦岭”,接着是一招“风卷残云”。渡元情知难以招架,只得倒退。这许三思把一柄单刀舞得呼呼生风,一瞬间进了十余招。渡元无法,左躲右闪,倒退了十余步。众人都已看出名堂,知道渡元虽然能勉强招架,但时间一久,定然有败无胜。
此时渡元已退到大殿门前,他知道眼前已退无可退,只得奋力一击。忽见许三思一招“蜻蜓点水”,渡元知道这是一招虚招,随后就是一招“画龙点睛”。此时渡元虽然背对殿门,但知道还有半步就是门槛,下一招“画龙点睛”必然退无可退。渡元一时急中生智,往后一退,作势一跤后仰。许三思见渡元败势已成,一招“釜底抽薪”就想要制住渡元。谁知渡元这一跌身子往后,顺势就把手中棍棒往前一探,正是一招“暗度陈仓”。许三思见渡元跌倒甚是得意,疏于防范,没想到渡元此时忽然一棍探来,想要躲避可为时已晚。这一棍正中许三思膻中穴,许三思单刀顿时脱手,整个身体也坐倒在地。
渡元缓缓站起身,“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黑血。由于刚刚渡元跌倒一击之势,牵动全身内力,一时脸上黑气密布。
百药门的张自兴虽然施毒手段不高明,但是对毒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见此情景,便上前扶起许三思,在他膻中穴上推拿几下,道:“哎,渡元大师真是武功了得,一出手就连败我等两人。在下不才,愿领教大师高招。”说完抽出一柄长剑,来到渡元身前。
渡元刚才这一击以后,胸口气血翻涌,身上犹如千万条蚯蚓在五脏六腑间来回穿梭。渡元立时只得屏息凝神,抱元守一,用内力逼住毒,使其不进入五脏。一看张自兴这架势,心道今日情势已急。他原本性格急躁,此时面临生死大事,也不由得沉静下来。他并不答话,缓缓撑着棍子站起身,忽然“哇”的一下又吐一口黑血。此时渡元体内嘴唇发黑,显然毒素已入脾脏。渡元再也站不起来,一跤坐倒。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红叶禅师喃喃念叨着,几名僧众走上前欲搀扶。风松见情势不对,立刻欲挺剑上前,不料红叶禅师已挡在他的身前。
正在这危急时刻,忽然刚刚那个知客小和尚匆匆跑了进来:“禀告主持方丈,华山派四位施主求见。”
红叶禅师面带诧异:“有请。”
尚福德一听“华山派”三字心头一凛,一时便想到当年与华山掌门祝江川交手落败的场景,眼前立刻显现出祝江川那一副刚正不阿的方正面孔。但看到这四个人,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来着皆是少年,走在前面的一个十六七岁。此人一身青袍既高且瘦,面色蜡黄,眉骨和颧骨突出,眼睛神神地凹陷,显得分外有神。他手持一柄长剑,剑柄上赫然写着五个字:
“华山风清扬”。
他身后跟着一个彩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容色俏丽。还有两个皆是中等身材,年纪都比风清扬大一些。这三人也都带着剑。
“华山派风清扬拜见红叶大师!”说完上前行礼。“这位是我的师弟邱清照、周清廉和师妹祝玲珑。”说着向红叶禅师一一行礼,红叶禅师也一一还礼。
风清扬又向着风松道:“叔父叫侄儿好找,可终于找到了!容侄儿先杀了这个恶贼!”这句话话音刚落,立时一个转身,“唰”的一下拔出长剑,剑尖指向尚福德,浓密的眉毛挤向眉心,目光坚定而又充满杀气。
这边的张自兴、钟仁贵和陆秋不明情况,也纷纷拔出兵刃。风清扬身后三人见情况不对,也纷纷拔出佩剑。
尚福德却满面堆欢地装模作样起来:“呦!我当时谁呢,这不是华山派风少侠吗?怎么今儿来这莆田少林寺了?”
风清扬却不答他的话:“邱师弟、周师弟、祝师妹,撤剑!这是我和这奸贼之间的恩怨,与你们无关。”
邱清照等纷纷撤剑,张自兴等知道这尚福德与风家有个人恩怨,也不想趟浑水,于是也纷纷收起兵刃。
风清扬森然到:“老天有眼,今日叫我撞见你这奸贼!出招吧!”
尚福德哈哈大笑:“就凭你这点年纪,也配和我交手?”
风清扬不答话,一声:“看剑!”一招“白云出岫”向着尚福德刺了过去。
这尚福德本见风清扬不过是个少年,根本不放在心上。不料这一剑来势凌厉,他赶忙挥棒招架。风清扬不等剑招使老,跟着就是一招“金雁横空”。尚福德哪里知道,风清扬为了报杀母之仇,不但每天勤习剑法,而且每天都想着破棍之法。十多年来,寒暑不断,风雨无阻,为的就是今天能报大仇。眼下得此良机,风清扬一上来便打得尚福德无还手之力。旁边风松和红叶禅师赞不绝口,就连与尚福德同来的人心里也佩服风清扬剑法了得。
风清扬的剑越使越快,不由得让尚福德眼花缭乱。只见风清扬脚步每跨一步便是一尺的距离,每一招的招式都极其端正刚劲,一连二十余招,尚福德竟无暇还一招。眼看风清扬使了一招“有凤来仪”,他心头顿时一凛:当年祝江川就是用这招打败他的。这一招有五个厉害的后招,当时应接不暇,事后也没有多想如何破解。没想到风清扬这一招“有凤来仪”使来,一时他就慌了手脚,右腿一软,几欲跌倒。此时生死寄于一线,尚福德忽然灵机一动,向后便倒。风清扬见对方败局已定,直想到十多年来的杀母之仇,一时辛酸苦楚便涌上心头,但手上却没有停,跟着就是一剑直刺尚福德咽喉。
红叶禅师和风松见此情景大惊,呼道:“小心!”就连钟仁贵也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风清扬一剑刺向尚福德的咽喉,尚福德以一倒之势,右手木棍向前一探,正是刚刚渡元击败许三思所用的那一招“暗度陈仓”。风清扬一众是刚来,哪里知道这从头到尾没有还一招的尚福德还有这一手。顿时只觉胸口一痛,胸前骨骼如同裂开一般,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尚福德心想留着这个风清扬就是个祸害,今日侥幸得胜,须找草除根。于是飞一般地纵起身,一棍打向风清扬的脑门。
华山派三名弟子看情势不对,立刻把剑相救。可是距离太远,这一下变故事先无半点征兆。眼看这棍就要打下,只见眼前飞来一物,“砰”的一声,那屋连同尚福德手里的那根棍子也一同落在地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柄剑鞘。
众人均是诧异,向着门外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飞身进入。这少年约莫十六岁年纪,中等身材,眉清目秀,容貌俊美,左手握着一把已经出了鞘的宝剑。他后面还跟进一个小和尚,叽里咕噜说着福建土话。
“晚辈江南剑庄方中正,拜见红叶大师!”说完深深一礼。
红叶禅师面带微笑,道:“方贤侄不必多礼。”说着挥手让那个小和尚退下。
方中正见那个小和尚嘀咕两句就退了出去,略一脸红,道:“刚刚山门外听不懂他的话,我就硬闯进来了,呵呵,大师莫怪。”说完挠了挠头。原来,在方中正到来之前,山门口更换了一名知客僧。
“方贤侄说笑了,若非方贤侄出手相救,恐怕,恐怕又要出人命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佛慈悲,善哉,善哉。”红叶禅师长叹一声,闭目凝神。
方中正听红叶禅师这么一说,立刻转向尚福德等一干人众。此时尚福德已知自己遇到了厉害角色,收起了那副圆滑的嘴脸,目露凶光,看见来的人越来越多,再耗下去,未免节外生枝。眼前这个少年功夫甚是了得,实在不好对付。
方中正道:“风师兄,你们走的急,我来之前,尊师特意关照,这一路多奸贼当道,凶险异常,让你们小心哪!”他本是对着风清扬说的,说道“奸贼当道”时,眼睛望向尚福德等一干人众。
风清扬已被三名华山弟子扶坐在一旁,胸口处气血翻涌,弱弱地说道:“有劳,方兄,费心了。”
陆秋森然道:“我们与莆田少林寺之间的事情,和你江南剑庄有什么关系!要你这小子多管闲事!”
方中正一脸正气,朗声道:“天下事,都抬不过一个‘理’字!你们一群乌合之众,趁人之危,来莆田少林寺聚众闹事,是何居心!天下事!天下人管得!何况我江南剑庄,管的就是天下不平之事!亏你们丐帮、仙霞派还以名门正派自居,竟干出这等勾当,就不怕天下英雄耻笑吗!”
陆秋喝道:“不跟他多啰嗦,抄家伙,一起上!”
一时除了赵本初,其他人纷纷拔出兵刃,尚福德也捡起了木棍。
“乌合之众!一块上来吧!”方中正立时一招“大江东去”,“唰唰唰唰”快捷无比的四剑,分刺张、钟、陆、许四人,四人分用兵刃挡格,都觉虎口一震,心道:这少年人好生了得。方中正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又是一招“闻鸡起舞”。一时间方中正把剑舞得像疾风骤雨一般,虽然是五个打一个,但是他们五人还略处下风。尚福德一想,今日连一个小毛孩子都收拾不了,日后传扬出去,脸还往哪搁啊!于是举起木棍,一招“把火烧天”,使上了十成劲力,向着方中正后脑打来。
方中正顿觉脑后生风,一招“京畿回望”横削过去。一时剑棍相交,棍既然被削成两段。但剑势未剑,“噗”的一下,在尚福德胸前划开一个口子。余人见这宝剑削铁如泥,皆是大惊,但钟仁贵没回过神来,一刀劈来,方中正迎着就是一剑,只听“当啷”一声响,钟仁贵左肩中招,打到被截成两段。余人惧怕他宝剑锋利,纷纷停手。
“他妈的!好厉害的剑!”钟仁贵叫道。
方中正哈哈一笑:“江南剑庄的剑绝非浪得虚名,尔等来莆田少林寺无故生事,眼下可服了?”
陆秋道:“姓方的小子,今天你占着这柄宝剑占得上风,下次我们换了家伙,你就没这么好运了!我们走!”
这六人不由得“哼哼”两声,垂头丧气地走了。
忽然只听方中正喝道:“尚舵主、赵掌门求留步!”
尚福德和赵本初立时站住,赵本初一阵惊慌,尚福德却冷冷道:
“方少侠还有何见教?”
方中正正色道:“尚舵主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东南分舵舵主,赵掌门是仙霞派的一派之长,二位均是武林中有名望的前辈。敝庄拟八月十五在镇江城东郊北固山举办英雄大会,到那时天下英雄聚集,怎么能少了像尚舵主和赵掌门这样的英雄豪杰呢?”他说道“英雄豪杰”四字是故意说得响亮,随即看二人脸色。
只见赵本初脸上发红,尚福德却满脸怒气:“无事便去!告辞!”说完气冲冲地走出大殿。
此时方中正把目光转向风清扬,道:“风师兄伤得重吗?”
风清扬浓眉一紧,“只是皮外伤……”
方中正又看向一旁的渡元,只见渡元脸上黑气大盛,嘴唇渐紫,显是毒已入五脏。方中正赶紧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取出一颗药丸,向渡元道:“这位想必是渡元师兄,此乃我江南剑庄归真散,江湖上一般的毒都是可以解得的,师兄中毒已深,不妨一试。”他将药丸缓缓放到渡元口边,但渡元却用手缓缓推开:“先给,先给我师父。”
方中正一时不知渡元是何用意,双眼向望向红叶禅师。红叶禅师长叹一声:“阿弥陀佛,多谢方贤侄,这‘归真散’却是能化去渡元身上之毒。你先与渡元服下吧。”
方中正只道是莆田少林寺门规森严,渡元是征求师父许可,就又把药丸递给渡元。渡元此时说话已无气力,低声道:“我,我师父也,也中了毒,还请少侠,先给我师父。”
方中正凝思片刻,道:“大师,这‘归真散’虽是名贵药材,但既然是为了救人,晚辈也并无吝啬。只是,只是晚辈身上只带了一颗……还请大师裁决。”说完双手捧着药丸,承给了红叶禅师。
红叶禅师长叹一声:“阿弥陀佛,多谢少侠。”接过药丸,缓缓走向渡元:“渡元,把他服下。”
“师父,弟子不能,服。”渡元颤声道。
“你已然毒气攻心,在不解毒,性命必然不保。我已派遣人去向方庄主求药,应该还赶得及。你已有性命之忧,先服下这药丸。”
渡元眼中几欲流出泪水:“师父,弟子,弟子性命是小,可,可如果,如果那求药的弟子,沿途耽搁几日……一寺僧众,可,如何……师父,弟子,断然……不服……”
红叶禅师叹了口气:“阿弥陀佛,方贤侄,还请帮老衲一个忙。”说完将药丸又递给方中正。
方中正看了看红叶禅师,只见红叶禅师脸上隐现黑气。又看了看渡元,心道:“既然大师都已决定,我也不宜违命。”于是接过药丸,走到渡元跟前一用强,让渡元服下了,“得罪了。”
渡元双泪具下:“师父……”
红叶禅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渡元,为师自有为师的定数。若佛祖真希望为日早日修成正果,前往西方极乐世界,你们再怎么也是挽留不住的。”
方中正等见红叶禅师这一般大彻大悟,都甚感钦佩。忽然他想起一事,于是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呈给红叶禅师:“大师,这是家父让晚辈交与大师的信。”
“方贤侄费心了。”红叶禅师随即接过信封,打开一看:
“久哉!金陵一别,屈指十余年矣!恍恍然陵谷,悠悠兮沧桑。寒烛惊梦,如在昨日。孙权旧处,刘裕旧所。西引金陵王者之气,东带三吴富贵之乡。北系淮扬,南连楚越。祖生击楫,太子读书。前有孙郎坐断东南,后有韩五北截金虏。今骏不才,欲以北固第一江山,邀天下英雄到此,共议大事。八月十五,望大师早日驾临。镇江方孝骏拜上。”
红叶禅师一笑:“阿弥陀佛,久闻方二庄主一带儒侠。不但武功当世少有,文采在武林中亦可算翘楚了。只是老衲中毒多日,多有不便,还望方庄主见谅。”
方中正道:“既然大师却有不便,那晚辈一定当面禀明家父。这位想必就是江湖鼎鼎大名‘黄山四秀’中的风大侠吧!久仰!北固山英雄会还请风大侠赏脸!”说完方中正便想风松行礼。
风松急忙还礼:“少侠言重了。谢少侠美意,只是风某有伤在身,要晃少侠和方二庄主的面子了。区区风某,也无足轻重。还请替在下拜上令尊方庄主。”
方中正道:“风大侠关照,晚辈一定照办。大师保重,风大侠保重,晚辈告辞了。”
红叶禅师劝到:“方贤侄远道而来,鞍马劳顿,何不歇息几日?”
方中正道:“适才听闻大师遣人去了镇江取药,此事关系重大,如有耽搁,恐有不测。晚辈不放心,还是换快马兼程。大师保重,晚生告辞了。众位华山派的师兄师姐,告辞了。来日镇江北固山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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