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的轻轻一抚——绿蓑衣
(从来不曾这样迷恋过一部电视剧。整整十年,热爱之情有增无减。虽然一直都认为,它也有不尽人意之处:场景服饰较为简陋黯淡,剧情有冗长拖沓之嫌,尤其是最后几集。但从人物的刻划、情节的细腻、演员的表演来看,它一定是几十年来的各部武侠剧中最深刻、最精致、最动人的一部。剧中的很多细节,常常会在不经意里为我们所忽略,然而用心看去,却是真正细致到了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句对白都耐人寻味的境界。不久前重看其中一集,为一个小小情节所深深触动,那是在无忌护卫送敏敏回家的路上,所发生的一个小插曲。)
风雪漫天的黄昏,她冲进一家小小的客栈。他也跟了进来。
老板忙迎过来问候,“两位是一路的吧?”
她沉下了脸,“我与他不认识。”
他对她望了一眼,笑道,“我是这位姑娘的保镖。”
然而事不凑巧,客栈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房间。
他却不计较,“没关系,我便睡在这位姑娘屋外便可。”
老板反而过意不去,想了想,建议道,“屋外太冷,如不嫌弃,后面还有一间柴房可暂住一夜。”
他正待说话,她忽然接口说, “这位公子铜皮铁骨,区区一场风雪算得什么,根本损不了他分毫。”
他一怔。一路之上,她始终不肯睬他,他亦习惯了她的冰冷沉默。现在她乍然开口,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听到后来,明白她是借机奚落自己,不觉纵容地笑了,“我就睡在门外,打个盹便行。”
她不过负气抢白一句,他竟认了真,她不觉也是一怔。
(这个情节里,最令人难忘的是被敏敏抢白后,无忌投去的那个纵容的微笑,那个怜惜的眼神,温暖而令人生疼。看到此处,真是爱极了无忌。不谙世故,不善言辞,但一旦爱定了谁,便一往而深,坦荡地,坚持地,生死不悔。)
当夜他果真抱来了棉被,便要在屋外露宿。
她终究还是不忍,冷冷说:“你还是到柴房睡罢。反正你便是冻死了,我也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
(看到这里时,极度心疼敏敏:明明是关切担忧,却拼命维持着倨傲冷漠姿态,看也不看他一眼,生怕他看穿自己的不忍,再生枝节。倔强坚持的后面,是恋恋不舍的温柔和无奈。)
为了她的安全,他还是执意留在了屋外,不理会冰雪的刺骨彻心,也不介意她的出言讽刺。
夜里风雪声一阵紧似一阵,她辗转反侧,却哪里能睡得安稳!
醒来时,天色已隐隐发白,雪也停了。
一推开门,朔风顿时冲进屋来,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走出屋子,一眼瞥见他倚坐在屋外台阶上。霜雪落了一头一身。
她呆了片刻,不由自主的弯下身来,久久凝视他。
他沉沉睡着了,憔悴而平静的脸上,带着几分稚气。
她终于伸出手,抚过他的脸庞,他的发鬓。
轻轻的触及,如鸿毛掠过,如微风飘忽。
世界倏地静了下来,连雪花也屏住呼吸,唯恐惊动了他们。
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与他。
无穷无尽的纷扰逝去后,他们终于有这样纯净的一刻。
时间在这一刻消失了,仿佛漫长无边——也许只是短短一刹那。
宛如初遇。
他的眼皮忽然一颤,她僵住,忙定了定神,换过冷冷的表情。
他睁眼看见她,眼中有不能置信的惊喜,“你醒了。”
她避开他的目光,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曾经轰轰烈烈不顾一切的热爱,历尽了重重磨难和风波,它依然炽烈,依然汹涌。但在一片大势已去的无可奈何之中,已不被容许再有一丝半缕的流露,只能化作一个怅然的手势,温柔,脆弱,短促。
一瞬即逝。
稍有不慎,都会将他卷入万丈深渊。既然他们之间命中注定,是这样没有未来没有前景的结果,她便不要他沉溺其中泥足深陷,去承受刺骨锥心的幻灭之痛。
更不要他有生之日都生活在怅恨之中,为回忆所困。
宁可狠狠断了一切。
宁可他误解她无情。
(看到这里,忽然间便明白了,什么是“情到浓时情转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