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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 庸 江 湖 文 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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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国 重 论 金 文 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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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重
“黄蓉正要将鸡撕开，身后忽然有人说道：‘撕作三份，鸡屁股给我。’”（《射雕英雄。亢龙有悔》）
仿胡戈《一个馒头引发的惊天血案》成例，我们可以把洪七公与郭靖二人具有历史性的首次会晤称作“一个鸡屁股肇始的旷世奇遇”。洪七公吃了黄蓉整治的‘叫化鸡’的鸡屁股，深感“受了这样一个天大恩惠，无以报答”（三联版426页），这才将‘降龙十八缺三掌’传授郭靖。郭靖最终成长为‘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北侠’，此鸡屁股，与有力焉！
“叫化子吃死蟹，只只好”（568页），这是欧阳克讥讽丐帮弟子黎生的轻薄话。作为‘叫化祖宗’，洪七公点菜，独取‘鸡屁股’，倒不尽然是出于这样一种‘乞讨心态’。古今老饕，偏嗜此味者，很多。
我认识一人，便与七公他老人家口味相同。一日，家中宰鸡款待远客，酒菜上桌后，她表姨怕影响大家的食欲，用筷子在碗里探寻鸡屁股，打算检出扔掉，遍寻无着，不觉纳闷自语：“鸡屁股咋不见了呢？”，此时有一人不禁面红过耳、羞愧无已：“鸡屁股刚让我给吃了，姨，我不知道您也爱吃。”
天下事向来无独有偶，洪七公啖鸡屁股后数百年，乃有郑板桥与狗肉故事。见于易宗夔《新世说·假谲》：
“郑板桥工书，自创一格。鹾商某乞书，愿以百金为寿，公性傲，固不可以利动者，唾弃不顾，某亦无如何。公生平酷嗜狗肉，一日出城游，薄暮归，忽觉狗肉香，踪其所在，则见竹篱茅舍，柴扉半掩，因径入焉。主人方讶不速之客至，公曰：‘余板桥郑某是也。适闻狗肉香，不觉信足而入。唐突之罪，自知不免，还乞郑灵之鼎，许我一尝异味。’主人大喜，曰：‘久耳鸿名，邀恐不至，今乃赐光，幸已。’揖让入室，公据案大嚼，抚腹呼饱而止。主人导入书斋茗话。四壁悬名人书画，案上琳琅满轴，纸墨横陈，知主人亦精于书者，谓曰：‘饫君佳馔，请酬以书。’主人笑颔之。公援笔狂书，腕颓始去。一日，公偶至某商处，见所悬条幅皆曩在城外某处书者，大惊质商，商具以告，并出一仆曰：‘先生识此人乎？’公视之愕然，盖即当日狗肉主人也。”
郑板桥也被人所赚，与洪七公的区别仅在于一个啃鸡屁股，一个啖狗肉；一个传授了武功，一个留下了墨迹。
郑板桥所言“还乞郑灵之鼎，许我一尝异味”，与‘染指’有关，需要稍作解释，“郑灵之鼎”典出《左传》：“楚 人献黿於郑灵公 。 公子宋与子家将见。 子公之食指动，以示子家 ，曰：‘他日我如此，必尝异味。’及入，宰夫将解鼋，相视而笑。 公問之， 子家以告。 及食大夫黿，召子公而弗与也。 子公怒，染指于鼎，尝之而出。 公怒，欲杀子公 。 子公与子家谋先。 子家曰：‘畜老，犹惮杀之，而况君乎？’反谮子家 。 子家惧而从之。 夏，弑灵公 。”
子公每次将要遭遇美食，食指都会颤动，这一‘特异功能’，七公他老人家也会：“洪七公搔耳摸腮，坐下站起，站起坐下，好不难熬，向郭靖道：‘我就是这个馋嘴的臭脾气，一想到吃，就甚么也都忘了。’伸出那只剩四指的右掌，说道：‘古人说：食指大动，真是一点也不错。我只要见到或是闻到奇珍异味，右手的食指就会跳个不住。有一次为了贪吃，误了一件大事，我一发狠，一刀将指头给砍了……’郭靖‘啊’了一声，洪七公叹道：‘指头是砍了，馋嘴的性儿却砍不了。’”
这一切，也许仅仅是巧合？
二
“那书生（朱子柳）经过黄蓉身边，见她晕生双颊、喜透眉间，笑吟道：‘隰有伎楚，倚滩其枝！’黄蓉听他取笑自己，也吟道：‘鸡栖于埘，日之夕矣。’那书生哈哈大笑，一揖而别……黄蓉微笑道：我引这两句诗经，下面接着是‘羊牛下来，羊牛下括’，说是时候不早，羊与牛下山坡回羊圈、牛栏去啦，本是骂状元公为牲畜。但这可将一灯大师也一并骂进去啦！”
唐代李垕《南北史续世说》：“杨素与牛弘退朝，侯白曰：‘日之夕矣。’素大笑曰：以我辈为‘牛羊下来’耶！”
还是后一则故事有趣，因为‘牛羊下来’诗句切合牛弘与杨素二人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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