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红花红颜(陆续更新。。。已完成)
前篇少时,忽有一日,看了一部剧,颇爱那首主题曲与男主角。因未看过书,其实并不知是书剑的故事。后来也就淡忘了。可对男主角的仰慕和当时的情怀长久地留在心里。
后看《书剑》,每掩卷愤恨。愤陈家洛对霍青桐的薄倖,恨其懦弱而失家国。可是却深刻地记住了这个回目名:盈盈彩烛三生约,霍霍青霜万里行。撇开其回目的内容不看,对它所描述的意境的喜爱,长久不衰。
很久以来,并没有将看的那剧与书相对应起来,因为其实虽说的是同一个故事,甚至细节还是那些细节,就一点点微妙的改动,男主角的感觉仿似判若两人也。曰: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可是这个缪之千里,却缪得好,缪得令人痛快。这当归功于编剧。
《书剑》乃先生的第一部书,男主角陈家洛,乃先生笔下塑造的第一个男主角。倪匡曾经写道:《书剑》在金庸作品中,不是特殊的作品,原因有:其一,《书剑》是“群戏”,主角是“红花会”,而不是一个人或两个人。而红花会一共有十四个“当家”,金庸虽然突出了其中的几个,但必然分散了感染力,以致没有一个最特殊的人物。
所以陈家洛其实写得并不成功,虽然先生没有将之写成高大全以媚俗,写得他乃常人知识分子一个,关键时刻就显懦弱与见异思迁,其实是想表达一些东西。这里不想多谈。说不成功,主要是觉得如果作为一个武侠小说的主角,他必须要高大全才可(这个不高明的作家也可以做到,唯有想做或不想做),但又不能只是高大全(这个就不是所有作家可以写得好的,这是功力所在)。先生后面塑造的张无忌,就是成功的典范。倪匡语:《倚天》中的明教,比《书剑恩仇录》中的红花会,高出不知凡几,是金庸创作的又一高峰,因为在写成功的明教的同时,他写成功了张无忌。形成了群戏中有个体,个体和群戏结合的最佳范例。
高大全有点太世俗化,可美其名曰:堂堂正正,侠骨柔情。有了这个做支柱,就算是人格上有瑕疵,也就无碍了,反而使人物更丰满。都是感情不专一,但是张无忌就比陈家洛可爱得多了。还是在细节的处理上不够高明。曾有文章笑言,当陈家洛看到香香公主那段描写,此时若问:霍青桐呢?陈家洛当如此反应:霍青桐是谁??本来他千里走单骑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霍青桐,但是那写法,感觉就是一个猥琐小人惑于美色,常人太上忘情也不应如此,更何况一个世家公子,顶天立地的英雄。
也许作者本来想表达的是世事无常,又或是为了突出香香公主的美貌,但是没有考虑到整篇大局,以至后来的感情线的描写牵强而矛盾,又扯上什么二女共事一夫说等等,特别是陈家洛知道天山双鹰知道他见异思迁其实有杀他之心后的心惊,更是作实了其负心薄倖,整个形象都毁了。加之因为前面谈到的群戏的情节,让人不禁怀疑这陈总舵主不过是因为形式所迫,勉力而为,其实并不具备做大事的能力,因为看其处事,根本就是缺乏这样的胸怀,说什么“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其实就是为自己的见异思迁找借口。再联系到对他外貌的描写,“丰姿如玉,目朗似星,轻袍缓带,手中摇着一柄折扇,神采飞扬,气度闲雅”,整个一个绣花枕头,让如此人领导,别说是反清复明了,让人觉得连红花会的前途都堪虑,真是败笔何其多也。
这些问题在94版电视《书剑》(就是前文谈到的那部剧,长久以后才知道其本)里被修正了,因而成就了另一个陈家洛,一个大家觉得理因如此的陈家洛,一个可爱的陈家洛,成就了经典。
因为这些矛盾,这些情由,才有了这篇《红花红颜》。
[ 本帖最后由 htw1 于 2008-5-7 22:20 编辑 ] (一)
红乃很正之色。红花是大业,红颜是私情,可能在本质上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大英雄们总是宁顾左右而不言情。特别是在国仇家恨的背景里出场的红颜,越是美,越是祸水,越不能善终,自古皆然。
在书剑里看红颜,总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忽喇一声,那少女的头在花树丛中钻了起来,青翠的树木空隙之间,露出皓如白雪的肌肤,漆黑的长发散在湖面,一双像天上星星那么亮的眼睛凝望过来。。。(陈家洛)缓缓抬头,只见湖边红花树下,坐着一个全身白衣如雪的少女,长发垂肩,正拿着一把梳子慢慢梳理。她赤了双脚,脸上发上都是水珠。陈家洛一见她的脸,一颗心又是怦怦而跳,暗想:“天下哪有这般美女?”只见她舒雅自在的坐在湖边,明艳圣洁,仪态不可方物,白衣倒映水中,落花一瓣一瓣的掉在她头上、衣上、影子上。”这段对香香的描写真是极美的,但是总仿似有种不祥在暗涌,有道是红颜枯骨,不是不触目惊心的。
可能正是因为香香身世可怜可叹,所以要把她写得完美如斯。若是想想,完美的东西往往与长久无缘,任她多么的动人,任人多么的偏心,也就心平气和了。看看对霍青桐的描写,“体态婀娜,娇如春花,丽若朝霞,先前专心观看她剑法,此时临近当面,不意人间竟有如此好女子,一时不由得心跳加剧。”比之香香,自然是要逊色很多,可是平凡一点自有平凡的力量,起码不至丢了性命,还可有望携手陈郎,虽然已经物是人非,有着另一种悲凉。先生当也是爱青桐的,青桐的英姿,青桐的才华,青桐的幽怨,青桐的无私都不输香香的绝世容颜。若非先生字里行间隐隐的爱之赞之,也不会有众多的读者成为拥霍派,多年对陈藿香的纠葛耿耿于怀。
有一种说法曰:活着的永远无法与死人相争。所以认为自香香死后,陈家洛当心如死灰,霍青桐即使嫁了他(先生后来的种种暗示正是此结局),也是一世伤心。我却不以为然。陈家洛本来爱的就是霍青桐,没有比较的话,他当一直爱霍青桐,他对霍青桐的感情在起初就定了性了,只不过那不是对香香公主这种惊为天人的爱,公平一点说,即便没有香香公主,这种爱也不可能上升成为惊为天人的爱,而是一种凡夫俗子之间的爱,却是真正有生命力的爱。
这就像一个人总是在正常地起居,但是因缘际会,一日做梦到了海外的仙山畅游一番,于是对这番经历总是迷醉如痴,时时记挂,颇为珍视而已,可是日子还是要过,也没有因为曾经去了仙山就在日常生活里如行尸走肉一般的道理。藿香之于陈就是这种感觉。而且初恋其实是刻骨铭心的,纵然初恋的对象不是那么好那么美,但对很多人来说还是永不可代替的,而霍正是陈之初恋。因此,我还是认为,当陈霍真正成了夫妇,在岁月的长河里携手经历人生,枕边衾里,耳鬓厮磨,此种恩爱自是别有风光,一样是神仙眷侣。香香就像书里描写的一样,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同的是,这两段情因为与国仇家恨交织在一起,显得瑰丽绝尘,平添了荡气回肠,诚如言哉:
一本圣书,一把短剑,一段情缘;
一束丝绦,一块碧玉,万世忧伤。
[ 本帖最后由 htw1 于 2008-5-3 03:04 编辑 ] 其實我個覺得,還是個人性格造成的吧,雖然說江山與美人經常會不可調合,但像陳家洛這般更多是其自身性格的懦弱造成的,不管是霍青桐還是喀斯麗,甚至兩個一起娶了也對江山不會有太大影響,即使是取得乾隆的信作任,也不必非得拿自己的意中人去換,總得來說他還是懦弱,不敢正視前途的艱難,後來歸隱回疆便是很好的證明 金老的作品只差《书剑》》《碧血剑》,未看了。
所以也没什么好点评的,唯一的觉得兄之文笔不错。
听了你的评论,也想看看《书剑》了~~ 我也很喜歡樓上的文筆,希望能多看到樓主的大作. 原帖由 东野圣君 于 2008-5-2 11:27 发表 http://www.jyjh.net.cn/bbs/images/common/back.gif
其實我個覺得,還是個人性格造成的吧,雖然說江山與美人經常會不可調合,但像陳家洛這般更多是其自身性格的懦弱造成的,不管是霍青桐還是喀斯麗,甚至兩個一起娶了也對江山不會有太大影響,即使是取得乾隆的信作任,也不必非 ...
这个我有同感,所以在上文里道:可能在本质上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很高兴以文会友,与兄多探讨
[ 本帖最后由 htw1 于 2008-5-3 05:15 编辑 ] 原帖由 金古庸龙 于 2008-5-2 14:30 发表 http://www.jyjh.net.cn/bbs/images/common/back.gif
金老的作品只差《书剑》》《碧血剑》,未看了。
所以也没什么好点评的,唯一的觉得兄之文笔不错。
听了你的评论,也想看看《书剑》了~~
兄谬赞,不敢当
书剑其书,本非先生之上品,不过因为是第一部,个人觉得还是可以看出与后来的在风格上有很多不同之处,在下面会提及
如果看了书,推荐再看一下94版大陆拍的书剑(黄海冰版),可能会有不同体会,二者相得益彰,这在文中已经有所叙述~
碧血剑个人不是太喜欢
[ 本帖最后由 htw1 于 2008-5-3 02:50 编辑 ] (二)
对于书里对陈家洛的顾此失彼的种种失败的描写,在前篇里已经指出,不再赘述。
只觉得杭州行,与乾隆初识,再会,三戏以及海宁祭墓的描写,好段叠起,颇有意趣,有国之大象,有家之温馨,既闻慷慨激昂之主曲,复赏迤逦清越之小调,甚至拉入陈家洛与“情敌”李沅芷莫名其妙的一段争斗,错落有致,风情无限,窃以为是整部书最光彩照人的部分:
——(陈家洛)于是调弦按微,铿铿锵锵的弹了起来,弹的是一曲《平沙落雁》。。。东方耳道:“兄台琴韵平野壮阔,大漠风光,尽入弦中,闻兄妙奏,真如读辛稼轩词:‘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这曲《平沙落雁》,小弟生平听过何止数十次,但从未得若兄台琴引,如此气象万千。”陈家洛见他果是知音,心中也甚欢喜。东方耳道:“听兄琴韵中隐隐有金戈之声,似胸中藏有十万甲兵。但观兄相貌又似贵介公子,温文尔雅,决非统兵大将。是以颇为不解。”陈家洛笑道:“小弟一介书生,落拓江湖。兄台所言,令人汗颜。”
——到了灵隐,忽然迎面来了数人,当先一人面如冠玉,身穿锦袍,相貌和陈家洛十分相似,年纪也差不多,秀美犹有过之,只是英爽之气远为不及。两人一朝相,都惊呆了。东方耳笑道:“陆兄,这人可与你相像么?他是我的内侄。康儿,过来拜见陆世叔。”那人过来行礼。陈家洛不敢以长辈自居,连忙还礼。
——陈家洛折扇一张,朗声说道:“月白风清,如此良夜,白老前辈同来共饮一杯如何?”白振说道:“阁下夜闯抚台衙门,惊动官府,说不得,只好请你同去见见我家主人,否则在下回去没法交待。我家主人对阁下甚好,也不致难为于你。”陈家洛笑道:“你家主人倒也不是俗人,你回去对他说,湖上桂子飘香,素月分辉,如有雅兴,请来联句谈心,共谋一醉。我在这里等他便是。”
——陈家洛不动声色,缓步走到一名御林军军士身边,伸手去接他握在手里的马缰。那军士为他目光所慑,不由自主的交上马缰。陈家洛一跃上马,从怀里取出一朵红花,佩在襟上。这朵红花有大海碗大小,以金丝和红绒绕成,花旁衬以绿叶,镶以宝石,火把照耀下灿烂生光,那是红花会总舵主的标志,就如军队中的帅字旗一般。红花会会众登时呼声雷动,俯身致敬。
。。。。。。
好段不能尽数于此。后来阅尽先生其他巨著,对这一段依然是十分的喜爱,反复翻阅,记忆犹新,今日终有机会直抒胸臆,真快事也。
[ 本帖最后由 htw1 于 2008-5-3 03:05 编辑 ] (三)
大业与私情的矛盾,就我们现代人的观点来看,觉得这个其实不是问题,有何矛盾可言。事实上是不是问题,个人认为是和当时当地的情况有关,对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人,问题的性质和程度不一样,这里也不准备举例详述。总之,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如今我们看待“匈奴未灭,何以为家”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轻蔑之意,因为我们已经不止一次地发现,它在特定的条件下成了英雄们掩饰自身脆弱的滥借口。英雄们有这样一种情结和做法,其根源还在于中国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被儒家文化所统治,直至今日,儒家文化的影响的深度和广度还是不可测量的。
一部分武侠小说的主人公,具有儒家的精神和(或)风范,称之“儒侠”。比如陈家洛,张丹枫,唐经天等等。包括我自己,相当一部分人或是很多人在某一个年龄段很仰慕这些“儒侠”。其实喜欢的不是具体的某一个人,而多半是这类人身上的那种风骨和与文化相关的底蕴。首先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胸襟,再次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度,还有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修养。儒家文化倡导的是“修身治国平天下”,“舍身取义”,永远教导子民们把国,把“义”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要求把个人的得失荣辱喜恶看得尤轻。到了关键时刻牺牲小我,成全大我,那是不言而喻的道理。这种观念根深蒂固,不这样做,自己那一关首先就过不了,而有可能并非真正地迫于形势或惑于人言。
陈家洛之轻易献出香香公主,历来为众所诟病,其实他这么做,是有其不可违逆的根由的,就是上面谈到的那种思想根由。有道,他不这么做,也不一定影响反清大业。这个是我们的认识。而且实际点来说,乾隆根本上不可能反清复明,即便他是汉人。但是如果陈家洛也有这种认识,他还领导红花会搞这一套做什么呢。我们只能以自己现在的想法来推由,他应该是可以想什么别的办法。可是易地而处,易时代而论,他这么做是很正确的做法,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在服务,英文有个词:justify,就是合乎(正确的)道理或情理的意思。
甚而,综我前面所述,他这么做的时候,可能根本无需任何大道理来说服,而是出于一种很自然的心态,他的身份,他的性格都会让他这么做,没有回旋的余地。如果要诟病这种性格,那真正要诟病的其实是整个儒家文化的基本精神。所以说,即使是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他在面临这种情况的时候,多半还是会这么做。而且为这么做而在心里其实觉得很舒坦,除了失去爱人的痛苦。因为如果要他此时舍乾隆而就香香,那他多半活也活不下去了,因为这无疑是在毁掉他安身立命的基础。
是儒家文化硬要把大业和私情扯成对立面,千千万万的志士因此乐此不疲,换得千秋美名(有意识无意识的),千千万万的红颜因此伤心绝望,抱恨终身(无可奈何的)。红花璀璨,红颜独憔悴!连文学作品里都绝少描写女流,出来的都插上祸水标签。越美的红颜,越是被卷入国仇家恨漩涡里的红颜,其结果可知。这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一个民族的问题,一种文化的问题,甚或是人本性的问题。
话题扯远了,就此打住。
[ 本帖最后由 htw1 于 2008-5-4 05:51 编辑 ] 深刻.历史人物的选择,往往不是言论或者别人要求他那样做,而是他自己遵从内心的选择. (四)
私情只是个人利益的一个方面而已,大英雄们对个人利益说舍也便舍了,可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但是情之一字,毕竟不同。“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谁也说不好,反正就是不同于酒,财,气。美人乡是英雄冢:“英雄大侠遇到她们,立时倒撞下马、溃不成军,而且纯属自觉自愿”(武五陵语,生动之至)。可见情字的魅力,绝非等闲。如果能够挥慧剑,斩情丝,必是人间极品,也是极无趣之人,是英雄也是木头英雄,姥姥不爱舅舅不疼。
是常人,就有喜怒哀乐,就要为情所困。陈家洛之憎李沅芷,正说明其爱霍青桐之心实是很深,虽然只是一面之缘,“种深情”一说,不独指霍青桐然,后面他千里走单骑去报讯,也是公私两便,爱霍青桐之心昭然。即便是突遇香香之最初,他心心念念的还是霍青桐:“他十分不好意思,就想马上逃开,但想好容易见到了人,怎不问问她霍青桐的信息,一时委决不下。”一个英雄才子显露小男孩的羞涩,也颇可爱。就是从此以后急转直下,转变太突兀。
有道,之憎李沅芷,显得心胸狭隘。诚如所言。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都大方不了,大英雄也不过是凡人。令狐冲也很忌讳林平之,但是人人都帮着令狐少侠,顺理成章对林平之轻之恨之。还是与处理的高明与否有关。写陈家洛迟迟不去揭开李沅芷的真实身份,读者要么归咎于他自恃身份,心高气傲,要么就顺着气度狭小看下去,或是私底下觉得其有点“弱智”,不过总有牵强之处。都是作者为了后面的情节服务,也不好置喙。
后面出来的女子总是不讨好些。先生把香香写的天真无邪,心地纯真,对陈霍其实彼此倾心全不知情,也是颇费苦心,但是也不甚高明。相当一部分读者为此更痛恨香香,认为她是装模作样,以无辜为武器,这对作家来说,不能说不是一种失败。连倪匡都比较说:“小龙女几乎不食人间烟火,但是她和香香公主截然不同。。。。决不是「天真纯情」。。。小龙女的这种形象,是接近神仙境界,而不是接近白痴。”爱上“傻子”,自己肯定也高明不到哪里去,所以陈家洛的形象更是雪上加霜。男女主人公都不讨好,互相牵制,愈发不好。但是观先生后作之《倚天》,赵敏也是在后面出场,在读者心里却是后来居上,赢得满堂彩,把个周芷若殷离小昭完全比了下去,大获全胜,连张无忌也更可爱了。其驾驭作品的能力高下立判也,也证明武侠小说之女主角如果不会武功,只是温柔和顺,但没有个性(包括后来的苗若兰),即使是为爱为正义而死,也还是缺乏生命力。
曾有人笑言,如果乾隆要陈家洛献出的霍青桐,他该怎么办?虽然这个假设不成立,霍青桐没有绝世丽容,入不了皇帝老儿的法眼,但是却是很有意思的一个提问。以青铜的心智及个性,她不可能幼稚地相信皇帝(书里也是这么描写的),更不可能就范。但是如果撇开霍本身不谈,陈家洛又会怎样呢?
[ 本帖最后由 htw1 于 2008-5-6 23:51 编辑 ] 也谢版主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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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创作陈家洛这个人物的真正初衷是什么,这个人物写出来以后,有没有达到作者的真正初衷,这暂不好考。不过我看陈家洛,觉得他有一种“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这个其实是很多(少年)英雄们的普遍问题,不独陈家洛耳。
陈家洛少年气盛,满腔热血,出身世家,得遇名师,再做了大帮的帮主,特别是这个帮还竖着反清复明的正义大旗(这在清初,已是读书人的最高理想了罢),本人丰姿俊雅,气度高华,人中之龙,英爽逼人,一时锋头之劲,真是无人出其右也。只是当武侠意识形态发展到今天,一般我们看到这里,就觉得这人悬了吧,要么就是往真名士路子发展,要么就是往伪君子方向发展。因是主角,当不是伪君子,不过最后发现他离真名士还真差着那么点,遂灰了心:原来只是个不可爱的人。作者要把他写成不可爱的人,读者也只能认了弃了。
国仇,家恨,责任,做成名英雄的首领,江湖大帮的帮主,还要干反清复明这样的大业,如此种种,压将下来,沉重之极。领袖人物不是好做的,特别是还要做这种掉脑袋的大事。可以不夸张地说,沉重地令人喘不过气。陈家洛少年老成,还是做的颇有声有色的,虽然这脱不了红花会群雄的群策群力,还是大有雏凤清于老凤声之势。在杭州的那些回回目目,就是有力的佐证。“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怎样的一番豪情。
只是少年得志,这在儒家文化里本是一种大忌。高处不胜寒。当一个人拥有了人生很多梦寐以求的极致之时,他可能更加彷徨,因为他现在真正地能看清自己的心,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少年之时,血气方刚,未经忧患,人生还没有真正的展开,正当心猿意马之岁月,但是突然被推向高位,行事便再也不能随自己的喜好,人人以你的身份地位要求你,你的一言一行,你在公在私,很多时候,就是身不由己;你再也难找知心的朋友,因为没有人可以和你平等相交。说来说去,都是似乎看不到出路的国家大业,做来做去,都是繁杂而永不停息的帮中事务。有尽一切,就是没有自由。亲人都已阴阳永隔,师父也远在万里之遥。因此,内心的孤单只会更盛。所以我以为其实陈家洛内心有说不出的苦。换了是谁,不苦?这苦还要收的严严密密,因为这是代价,做领袖的代价。所以当他见乾隆,太过依慕亲兄弟情分以至于愚信的时候,恐怕不仅仅只是读书人的仁慈优柔吧,还有那对亲情的虔诚膜拜,对内心苦楚的变相宣泄,只是找错了对象。当其在紧要关头蓦然发现亲情在政治斗争中一文不值的时候,其心灰意冷也就顺理成章。
少时,总觉得英雄们仿似都不用担心吃饭穿衣的事情,看英雄们也是“空中楼阁”式的架高了来看。及年长,才慢慢觉得他们也是人,也必然有自己的痛苦。曾经看到有人评陈的移情别恋,觉得这总比假惺惺作态要强,认为他还是随性而为,虽不讨人喜欢,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只是伤了太多观书美眉的心,其实也不无道理。但是读者就是不能谅解,也不可能谅解。还是老话,武侠小说的主人公必须高大全,不高大全也得弄个顺乎民心的解释。这个只能怪先生把霍青桐写得太好了,把他们俩之间的情愫写的太美了的缘故,事实上对他俩的感情着墨并不多,远没有写陈香的多,说的玄点,这就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 本帖最后由 htw1 于 2008-5-6 23:51 编辑 ] (六)
94版电视《书剑》,一些细节的改动,使陈家洛对霍青桐始终念之爱之重之,对香香公主是甚为怜惜的情谊,在大处顺乎民心,在细节上又改动的颇巧妙,很是高明(只是那香香公主不够美,可能吸引不了陈总舵主,一笑)。此剧的成功之处还有,配角都演得好而不抢戏,风格很符合先生的书的风格,很多对白都是书里的原话,“通剧罩著别样的书卷味与雅致格调,令人爱不释手”(书涵云冰语),加上陈家洛的演员选的好,“气质贴切,演绎细腻,认真到位,尤其是与乾隆对手的那几场戏,场场精采,一气喝成,几无一丝败笔,令人印象太深刻”(书涵云冰语),整体形象回味隽永,当时博得好评如潮。霍青桐本来角色就讨好,演员也好,“(此版之霍青桐)也是各版霍青桐中最符合原著描写的,她身材较高,挺健美秀挺,外貌娇美,气质端庄高贵,且英姿勃勃,很具英气。(难忘霍青桐语)”等等。网上关于这部剧的评论也不少,论其不足之处也有,寻一下便可得。因为喜爱欣赏此剧,个人反复看过,窃以为比后来及时下许许多多改编的武侠剧要好很多,可列经典,甚为推荐。特别喜欢主题曲《红花红颜》,借为本文的标题,毛阿敏唱。
移情别恋还是小节上的问题,也就是私情上的错误,陈家洛在政治上的幼稚更令读者大大的愤慨,这种在大业上的错误之可怕之处在于直接导致了千秋家国梦的破灭。关键的一点,这个梦不只是陈家洛个人的理想,而是整个民族的理想,失败了,责任就太大了,就是被扣上千古罪人的帽子也不一定能平息民愤。不过这个错误不是陈家洛一个人犯的,这个与红花会或者说当时要反清复明的那部分人的理念与策略息息相关,陈家洛不过是个靶子。这种知识分子闹革命的致命弱点并联系上知识分子群体本身的弱点问题的论述很多,这里就不延伸这个话题了。
有道说,香香公主是战争,政治和爱情的活祭品,很中肯。“有意味的是,喀丝丽最终没有做成回族的供品,而是成了汉族的供品,作为了江山社稷的交换条件。亲手献出她的,竟然是她的爱人。而喀丝丽最终为此而死,名曰“警示”,实为殉情。。。喀丝丽的热情却过分极端,等于完全没有自我保护意识。。。在爱情中她绝对没有自主能力,一切都是受爱人支配--这就是象征着一个祭品,牢牢地被掌握在对方手中,如果对方有个三长两短,她也要一命呜呼了。。。因为陈家洛抛弃她了,她的一切爱情及幸福的希望都成了泡影,她是不可能在皇宫中久居的,无论最后会不会给红花会示以“警告”,她都会选择死亡。她的心灵支柱已经倒了,生存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而她有偏偏是个需要依赖的人。。。喀丝丽最终是在爱情的祭台上丧命的,而杀她的真正凶手并不是陈家洛或者乾隆,是她自己的性格的极端导致了这场悲剧,她在自己的命运“无法反抗”,是她自己只知依赖而不知反抗,这种人在社会动荡的年代必然会遭遇悲剧。不要认为喀丝丽这种人是很幸福的,实际上无论是战争、政治还是爱情都有可能成为屠杀她的刀俎。”(西楼独倚语)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眼看着鲜血染红自己年轻的胸膛,眼看着自己美丽的生命寸寸凋零,这个女子真是可怜可悲,可是被千夫所指的“凶手”又好多少呢?陈家洛的命运难道不也是同样被设计的,当余万亭因为他与乾隆的特殊关系而选定他为红花会接班人的时候,他的人生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还可以往哪里去?死是不容易,生就容易吗?香香公主因为失去爱而死,爱之于女子,如同事业之于男子,当陈家洛的复国理想化为泡影的时候,他受到的是何等打击,哀莫大于心死也,这个心是指事业上的追求之心而非在感情世界里的伤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再把爱不爱撇在一边不谈,“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这在一个读书人的心里,一个侠士的心里会筑起怎样的一个十字架?
霍青桐历来为大家所爱。有人送这首诗给她:
有所思,乃在大海角。何用为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乐府诗集
这个“闻君有他心,相思与君绝!”,美则美已,风骨立现,可当我看到这里,却颇希望她本人不会这么做,也幸好她也没有这么做。读者看小说,最希望的是男女主角的爱情具有完完全全地排他性。这个正是生活里的最高理想。小说就是要高于生活,自然应该代言或拥护这个排他性。可是先生的书里,却很多不具这种排他性:象令狐冲,张无忌等等。其实爱情的非完全排他性正是现实的生活,其根源也是人本性和人类社会的演变渊源。如果因为这个就失望就放手,是愚者的思维和行为。霍青桐显然不是愚者。“霍青桐明显要谨慎得多,思考的事情也更多,所以她和陈家洛之间才会出现“虽然相互暗生情愫,但从未表露过一字”的情况(西楼独倚语)”。“回首伤情处,正是情太怯”(两个人都怯,理由各不同罢了),这个原也怪不得别人。所以她最终还是会和陈家洛共携鸳盟并百年好合。
也许她这么做在一些读者的心里成了“退而求其次”的无奈。可我以为这才是真正有智慧有勇气的女子。因为“爱情是什么东西”,人性是怎样,谁也说不清,陈家洛是不是真地爱香香公主,如果是爱,是一种怎样的爱,这种爱又有多深多长久,是不是就会因为香香公主死了就永远地根深蒂固了呢,就算是根深蒂固了,霍是要和他在一起宁得他的人幸福,还是与他决绝去爱别人幸福呢。。。这些问题显然谁也无法回答。也不需要回答。爱便是爱,幸福便是幸福,问这么多做什么。宁可不要贞烈牌坊,我们总愿意霍青桐幸福吧。君不见,就是多了那么一点勇气,圣姑与令狐少君才能箫瑟和谐,那些曾经的如许“深情”在大彗大勇面前也终要丢弃了自己。 原帖由 htw1 于 2008-5-6 01:55 发表 http://www.jyjh.net.cn/bbs/images/common/back.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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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原来的名字被删肯定是因为老兄只潜水不发贴,又是纯英文字母,被当作广告ID处理了,不好意思:)
因为你原来已经用过HTW,现在就不能再重复了,实在抱歉。不如老兄换个中文的名字?或改成其他不重复的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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