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道:“身子孱弱就要好好调养,大金国有的是良药,姐姐你不用担心。”
巧儿也道:“小姐,你不要忘了,你的医术也非常人可比的。”
李秀云摇了摇头,道:“人是不可以和天斗的,只怕我那从未谋过面的师兄也未必有法子。唉,我这个做娘的,也只能尽心尽力好好爱护轩儿,给他调理身体。至于以后如何,全要看他的造化了。”说着说着,这个坚强的女子不禁有流下了眼泪。
多尔衮眼见李秀云流下伤心的泪水,拍了拍胸膛,道:“姐姐,你放心,只要有我多尔衮在世一天,就绝不会让雨轩受到任何的伤害!”
李秀云看了看多尔衮,感激的笑了笑。
多尔衮继续道:“我不但会护他周全,还要让他成为大金国的……”
多尔衮还没有说完,李秀云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只要轩儿一生平平安安就好,至于其他,只会给他带来祸害。你们出去吧,轩儿是我的孩子,他的事,我会想法子的。”
第三回 殊死征战宁远城 大汗惨败命垂危
天命十一年(天启六年)正月十四,辽东的天气异常的寒冷,冰冷的狂风在呼啸,天空虽然有一轮红日,却也因为狂风的怒号,落下的惨淡的阳光。可是大金国儿郎们的脸上都充满了兴奋,今天是出征的日子,大金国因为熊延弼、孙承宗、袁崇焕三人在宁远一带构筑的军事防御,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出兵了,对于大金国的儿郎们来说,战争是他们生存在这个世界惟一的价值,只有不断的战争,不断的征伐,他们才能获得更多的财富和荣誉,只有战争才能改变他们的生活和地位。宁远城,那个横在他们面前的钉子就要被拔去,那个惹人讨厌的袁崇焕就要被除掉了。大金国的十三万儿郎踌躇满志,他们就要进入山海关内,见识见识关内的花花世界了,金钱、女人、功名、利禄,一切遥不可及的东西,突然间变得是如此的现实。努尔哈赤坐在他心爱的血龙驹上,披着厚厚的甲胄,环视着那旌旗飘扬,儿郎生气勃勃,心中充满了兴奋和征服的欲望,这一年他已经六十八岁,自古道“人活七十古来稀”,努尔哈赤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在战场厮杀奋斗的日子了,可是他不能就此退缩,他要实现他的理想——与大明国分庭抗礼,甚至打进关内,一统天下,成为天下的霸主。袁崇焕,这个年轻人已经耽搁他太久了,让他有些不耐烦了,他要征服这个年轻人,要荡平宁远城,要进入山海关,要打入北京城。
“我努尔哈赤自二十五岁,靠着十三副铠甲起兵以来,经历了大小战争无数,统一女真各部,建立了大金帝国,与明帝国也进行了数次战争,从未有过败绩,这几年来,宁远城横在我们的面前,成为我大金帝国建立万世不拔基业的绊脚石,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踢开它。既征大明,岂容中止!大金帝国的战车已经开动了,它将踏着无数的鲜血和尸体,荡平整个华夏,让那些曾经蔑视和欺侮我大金子民的南蛮子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满洲人。我的兄弟们,我大金帝国的每一位血性儿郎,征服吧,让我们去征服吧,用你们鲜血和生命换得你们的荣誉和财富吧。你们看,只要我们踏平宁远城,打进山海关,那万里河山,花花世界就是我们的了。金钱、女人、荣誉、地位,你们所想要的一切,都将唾手可得!征服吧!让我们去征服吧!”努尔哈赤大声的说道,他的声音粗旷洪亮,响彻四野,在每一个满洲儿郎的心中回荡,尽管风寒,尽管雪冷,可是在这些儿郎身体里涌动的战争的热血,足以将这一切融化、消解。每一个士兵都在高喊着:“征服,征服!”在八旗子弟眼前闪现的是让人着迷花花世界,大好河山,为了得到这一切,他们愿意去战争,去讨伐,甚至愿意为此献上自己最宝贵,最年轻的生命。
“征服,征服——”空旷的四野,回荡着近乎于疯狂的喊叫声,天地间再没有什么正义,什么和平,有的只有人类永远没有止尽的欲望。
大金帝国的军队出发了,等待着大明帝国的将是一场恶战,一场殊死的搏斗!
十三万军队组成的战争机器,仿佛一柄利刃,所向披靡,直指山海。 正月十六日大军兵至东昌堡。
正月十七日大军渡过辽河,分布在满南至海岸,北越广宁的河西旷野,浩浩荡荡,旌旗飞舞,剑戟如林,炮车辘辘,战马如潮,杀气弥天漫地,川流不息向西挺进。
此后,横扫千军,轻取辽西各城。
正月二十三日,大军兵临宁远城下,越城五里,横截山海大路,安营扎寨。
狂怒的风呼啸着,宁远城外的黑松林也因为风的狂怒,在不安的抖动。皑皑的白雪上,聚集了十三万大金军队。袁崇焕站在城楼上,在他的身边站立着龙神剑客林昭远、大将满桂、副将左辅、朱梅及祖大寿、何可刚等诸位将领。袁崇焕看着那黑压压的军队,冷笑道:“他们还是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祖大寿笑道:“水来土屯,兵来将挡,杀他个娘逑的,让这帮满洲鞑子,也见识见识我大明帝国的军威!”
正说着,忽然一支冷箭如流星赶月般,激射而来,只取袁崇焕,林昭远冷笑了一声,两指夹出,将那支冷箭稳稳的夹在了手中,同时向城下看去,只见城下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披着黄色的甲胄和猩红色的披风,手中擒着一杆三百斤的强弓,坐下一匹乌黑色的马,正看着城楼之上,此人正是后金国四大贝勒之一的皇太极。
“大帅,箭上有信。”祖大寿道。袁崇焕解下了缠在布上的信,只见上面写着:“我大金国二十万雄兵已到,荡平宁远只在朝夕之间,固守宁远只是死路一条,如若归降,大金国将有厚待。”
袁崇焕冷笑一声,咬破了手指,在那张布条上写道:“伪金叛臣,占我大明江山,乃生平大恨!宁锦乃我大明疆域,岂有相让之理,战则战矣,勿须多言,尔等区区十三万人,扬言二十余万,不觉耻乎?”写罢,重新缠在了布条之上。林昭远接过冷箭,运气于掌心之上,骤然甩出,只听见刺耳的声响,“嗤嗤”破空之声,那冷箭直射向皇太极,去势之急,比来时快了何止十倍。皇太极大惊失色,眼看便要葬身箭下,就在那一瞬间,一个身披白袍的汉子如闪电般的从后金的军队中跃出,一扬手,将利箭抄在了手中,空中一个“鹞子三转身”,将蕴含在箭上的劲力尽数化解。
林昭远看在眼里,不由赞道:“好功夫!”虽说前些日子,他为了给郎卓羲打通任督二脉,元气大损,此刻只剩下七成的功力,但是放眼天下,能够接住他一箭的人,也绝对不超过五人。那白袍汉子抬头看了看林昭远,眼神中透出灼热的光芒,接着他缓缓的拔出了腰间的宝剑,指向林昭远。冰冷的阳光映在三尺长宝剑之上,剑身碧绿如泓,透出丝丝寒气,反射出清冷的光辉。虽然距离遥远,但是林昭远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把剑,赫然是八剑之一的智之剑清泓剑。林昭远已然知晓那个白袍人的身份,不由苦笑,这个人正是他一生的宿敌,天下三大剑客之一,被称作傲绝剑的宁残阳。
“残阳兄,你身为大明国的子民,怎么可以认贼为亲,替贼人效力?!”林昭远道。
宁残阳冷笑道:“宁残阳心中没有什么国家民族,有的只有这把剑,五年前,华山绝顶一役,你胜过我,成了天下第一剑客,今日我要用我的剑取回属于我的荣誉。”
林昭远叹了口气,道:“宁残阳,当日林某不过是侥幸得胜了一招,你又何必介怀?宁家的无双剑法天下无双,林某纵有龙行二十四式,也不敢妄自尊大。”
宁残阳道:“那今日你我就趁这宁远大战,一决高下吧!”
林昭远道:“那是我们的私人恩怨,能否日后再说,今日大敌当前,你我同为汉人子孙,理当一致对外,怎么可以因为个人小怨,而坏了国家大义呢?”
宁残阳仰天大笑:“冷月寄寒心,落雪映残阳。什么国家大义,民族大节,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在我的眼中只有剑,剑是惟一的,永远的惟一!”
林昭远冷冷得道:“你不配说剑,你已经没有了一个剑者应该有的骨气和情操!你也不配与龙神剑客为敌!”
宁残阳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敢,是吗?今天晚上午夜时分,我将会去取袁崇焕的项上首级,你若不想你的大哥死,尽管怯战吧。”说罢,宁残阳一挥白袍,收回清泓剑,走入了人群之中。
袁崇焕微微一笑,道:“好一个狂徒,我倒想看看他是如何取我这颗头颅的。” 林昭远却不敢当宁残阳是狂徒,他道:“大哥,今天晚上,我会昼夜护你周全的,你是宁远城的大旗,万万不可倒下。”
皇太极在下面朗声道:“袁崇焕,自古以来,识时务者乎为俊杰。你有惊世之才,却在此为明廷镇守区区一个宁远城,明廷对你可不怎么样啊。你若是投入我大金国的怀抱,封你一个王爷做做,也未尝不可。”
袁崇焕道:“哈哈哈,袁崇焕镇守边疆,不为名利,但求国泰民安,你那个王爷还是留着自己做吧。听说你和你大哥为太子位争得挺凶的,说不定到时候你连一个王爷也没得做。”
此语一出,在整个大金国的军队中回荡,自努尔哈赤以下,代善、莽古尔泰、阿敏、皇太极等诸贝勒、贝子无不尴尬,真是家丑外扬。
皇太极强压住胸中的怒气,道:“袁崇焕,你这么拼命的替明朝狗皇帝卖命,替那个在风雨中飘摇的王朝卖命,最终又能如何?难道熊延弼、孙承宗的下场,你还没有看到吗?这几年来,你在宁远一带修筑的工事,还不被那个狗屁高经略一句话给撤了吗?”
这几句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城楼上每一个人的心里,是啊,济世的能臣,不被朝廷信任,或杀或贬,朝廷上下唯小人当道;数年的心血,顷刻毁于一旦,庸臣当权,边关事务尽是愚鲁之辈。此等家国天下着实让人寒心。可是袁崇焕能够退缩吗?不,他不能,他是大明王朝最后一道长城,有他就有大明的天下,有他就有汉人的万世江山,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使命!
袁崇焕昂然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岂能因为一人之得失而有所退却?如果有一天,我被奸佞小人所害,那是我袁崇焕命该如此,不必你金人操心!但是袁崇焕一日不死,宁远城一日不失,你不是有十三万精兵吗?那就放马过来吧,我要用你们的鲜血来洗涤这座城池,祭奠关外被你们杀害的无辜百姓,大明子民!”
皇太极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今天算是见到袁大帅的风采了,果然是人中的龙凤,铁铮铮的汉子,好,从明天开始,你我就之间就好好的大战一场吧!”
长夜,风凉,月孤寒。
袁崇焕和来自朝鲜国的使臣韩瑗下着一盘象棋。林昭远提着宝剑,静静的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大帅,我可要将军了。”韩瑗得意的笑着。
袁崇焕微微一笑,道:“是吗?韩兄相不相信,三步之内,我必要你生路全无。”
“什么?”韩瑗有些不信,盯着棋盘,注视了好久,颓然得道,“大帅棋艺精湛,韩某实在不及。只是韩某有一事不解,十三万大军围困宁远城,城中只有一万人马,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袁崇焕凑近韩瑗,小声得说:“只要是个人,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着急的,只是我是主帅,我若表现出慌乱与不安,这城还守得住吗?”
“呵呵呵,大帅真是性情中人,韩某领教了。天色已晚,韩某告辞了。”韩瑗笑着离开了。
林昭远睁开了眼睛,道:“大哥,你说高第会从山海关派人来吗?”
袁崇焕摇了摇头,道:“此人心胸狭窄,胆小如鼠,前些日子我得罪了他,他是绝不会派兵来的。这一战我们只能自己扛了。”
“那大哥你有多少胜算?”林昭远忧心的问。
袁崇焕笑了笑,道:“一成把握。”
“一成把握?”林昭远愣了愣。
“一成把握,十成努力。”袁崇焕正色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全无把握,我们也要尽所有的努力。而且这一战,我们并非全无优势。”
林昭远道:“愿闻其详。” “后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打过大仗了,战备松弛,锐气已经不如从前,他们的武器不如我们精良,全军上下弥漫着轻敌的思想,野战对他们来说是优势,但攻坚则不行。而我军屡败屡战,将士上下同仇敌忾,民族仇恨更让我们的儿郎从骨子里痛恨金兵,士气上我们是要占优势的。在武器装备上,我们有火器,有大炮,明显优于精兵。况且我们是守城,他们是攻城,守城总比攻城容易一些。再者,除了这一万兵马,城中的百姓也一定会支持我们的。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们一方是正义之战,不必太过忧心。”袁崇焕道。
林昭远点了点头,道:“无论战况如何,我都会追随大哥到最后的。”
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客厅的门口,正是宁残阳,众兵丁忙将他团团围在其中。袁崇焕摆了摆手道:“你们退下吧,这里有昭远在就行了。”众兵丁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是袁崇焕素来令出如山,他们不敢不从,片刻功夫都散开了。
林昭远笑道:“宁残阳,你终于来了。”
宁残阳道:“不必罗嗦,拔出你的龙神剑吧。”
“龙神剑我已经送人了,眼下只有这柄铁片剑。”林昭远说着将一柄铁皮剑放在了桌子上。同时道:“大哥,很晚了,你去安歇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袁崇焕笑了笑,起身道:“你们是老朋友了,叙叙旧也好,袁某就不打扰了。”
宁残阳道:“你的龙神剑呢?天下间除了你,还有谁配得上龙神剑?”
林昭远笑了笑道:“天下间能人异士多不胜数,配得上龙神剑的人多呢。林某只不过是暂时保管而已。若不是宁兄已经有了清泓剑,倒是可以送给宁兄。”
宁残阳冷笑道:“你既然没有龙神剑在手,今晚就算是胜了你,也胜之不武,你好好准备一下你的剑吧,来日再战,明日我会金国的营帐里等你的。”说罢,宁残阳转身走了出去。林昭远看着宁残阳傲然的背影,喃喃得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翌日,正月二十四日,黎明的曙光刚刚透过云层,在呼呼冷风的应和下,这光显得十分的凄冷。大金帝国的十三万人马聚集在宁远城外,砺兵秣马,只等攻城的命令下达,便会如排山倒海般的强攻过去。皇太极坐在他的乌夜马上,凝视着宁远城,手中紧握着父汗赐给他的宝剑,但见他将剑重重的挥下,喝道:“攻城!”
这些兵马早已耐不住寂寞,听见皇太极的一声令下,顿时如风起云涌般的向宁远城下攻去,喊杀声震天动地,方圆数里之内,都弥漫着浓浓的杀气。
“放箭!”袁崇焕也下达了命令,城楼上箭如雨下,万千箭流激射而出,一根根一支支,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每一箭射出,必定会射中一名金兵,一时间城下惨叫声连连,金兵死伤无数。皇太极皱了皱眉头,一挥手,道:“撤,换铁甲兵强攻。”这铁甲兵又叫作铁头子,乃是金兵的王牌军队之一。铁头子是披着生牛皮的战车,在战车下隐藏着大金国的勇士,身披双层铠甲,他们四人一组,带着斧凿等器物,冲向城楼,不避箭矢,速度极快,攻势迅猛。待攻到城下,便迅速升起云梯,这云梯也是有讲究的,乃是依据古法所建,可以自由伸缩,变换方向,实在是攻城略地的利器。眼看金兵越攻越猛,就要到城下了。袁崇焕向祖大寿等人使了个眼色。城楼早就备好的七十余门大炮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轰轰轰”如惊雷般的响声在辽东的大地上回荡。连绵的炮火倾斜而下,落在了铁头子上,由于铁头子的主体部分是用生牛皮和木头所制,因此一遇到炮火,立刻熊熊燃烧,霎时间,宁远城下一片火海。那呼呼的北风刮得更紧,天空的红日也因为这场血腥的屠杀失去了光辉。躲在生牛皮下的很多金兵根本就来不及逃脱,身上的铁甲被大火一烧,顿时变得通红,很多的士兵,竟活生生的被烤死。
皇太极看着士卒们的惨死,心中一阵阵的绞痛,他回头看了看父汗努尔哈赤。只见努尔哈赤闭上了双眼,轻轻的挥了挥手。皇太极语声微颤,道:“传大汗命令,撤!”
袁崇焕见皇太极等人撤退了,也下令停止了炮击。总算是打退了敌人的第一波攻击,袁崇焕常常的舒了一口气,但是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恶战还在后面。城中的火药有限,依靠大炮威力,他们支撑不了多久。
夜晚,呼呼的北风灌入了努尔哈赤的大营之中。努尔哈赤坐在正中的帅位上。在他的身边立着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四大贝勒。
“皇太极,今天我们损失了多少人马?”努尔哈赤问。
皇太极答道:“五千七百二十八人。”
“明军呢?”努尔哈赤问。
皇太极犹豫了一会儿,道:“据儿臣估计,不会超过五十人。”
“什么?”努尔哈赤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不超过五十人?!我方损失竟然是对方百倍之多?!”他只觉得揪心的痛,一阵的眩晕,几乎跌倒,惊得代善等人齐声道:“大汗,您要保重龙体!”努尔哈赤仰天叹道:“天意,这难道是天意吗?我努尔哈赤一生征战无数,从未有过败绩,难道今天要折在这宁远城下,折在这个袁崇焕的手上吗?难道这袁崇焕是上天派给大明的福将,是我大金国的克星吗?不,不!我不信!我不信!皇太极,明天我们再攻!不拿下宁远城,誓不回沈阳!”
皇太极朗声道:“儿臣领命!”
“大寿,我们今天死伤多少人?”袁崇焕道。
祖大寿高兴得说:“回大帅,我们今天仅仅死伤四十三人,其中战死二十八人,伤一十七人。”
袁崇焕点了点头,道:“将这二十八名死去兄弟的姓名都记下来,等战后,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受伤的也记下,你给他们准备些好酒好菜,好好慰劳一下。”
“是,大帅。”祖大寿道。
袁崇焕看了看林昭远,道:“你对今日之战怎么看?”
林昭远满面忧色,道:“今日之战,所以可以取得如此佳绩,是因为我们有强大的炮火支持,但是我们的火药有限,估计支持不了多久,而且今日一战,七十门大炮,损坏了二十三门,以后的战局对我方只怕会越来越不利。”
袁崇焕点了点头,长叹道:“是啊。朝廷昏庸,是不会有人同情我们的,也不会有人给我们任何支持,我们只能靠自己。老百姓们怎么说?”
“呃……”林昭远不忍心告诉袁崇焕。
袁崇焕苦笑了一下,道:“怎么?是不是有人说那个袁崇焕是混蛋,自己送死,还要他们陪葬?要是听从高经略的吩咐,都撤到关内,就不用在这里受罪了?”
林昭远眼眶中泪花闪动,道:“大哥,他们懂什么,你不必理会那些闲言闲语!”
袁崇焕闭上双眼,默然良久,长长得吁了一口气,道:“他们会明白的,他们迟早会明白的。”
林昭远朗声道:“大哥,无论天下人怎么想,我林昭远誓死追随大哥!”
袁崇焕拍了拍林昭远的肩膀,道:“好兄弟,有你这样的兄弟,我何愁宁远不守呢?哼,不过是满洲鞑子,明天我们再战!” 正月二十五日,风寒。
“杀啊——”金兵的喊杀声依旧是那么的响亮,昨日的失利并没有打消这些人的士气,反倒激起了他们的敌慨之心。清晨时分,皇太极对他们说过的话似乎仍旧在无边的旷野回荡:
“我大金国的血腥男儿们,你们的同胞,你们的兄弟,你们的战友,在昨日的大战中血洒疆场,染红了辽东大地,他们是我大金国的荣耀,他们的鲜血是不会白流的。我们要为他们报仇,我们要让那些汉人也尝尝兄弟战友被杀的感觉!我的战友们,拔出你们的刀吧,让我们的敌人在大金国的铁蹄下颤抖吧,求饶吧!”
仇恨是会令人疯狂的,大金国打算付出最惨重的代价去夺取这座横在他们面前的孤城。因为他们相信大金国的铁骑雄兵是无敌的,是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们的攻势的。
隆隆的炮声在四野回荡,金国的儿郎们,一波冲上去,一波倒下了,一波再冲上去,一波又倒下了,可是生生不息,前赴后继。如此强大的攻势,让袁崇焕等人也不禁微微变色。而火药越来越少了,七十余门大炮,现在能用的只有二十余门了。战争的优势开始向后金倾斜。前来帮助守城的百姓和一些士卒也开始小声的嘀咕开了。
“看来还是高经略有远见,这小小的宁远城又怎么可以守得住?”
“就是,就是,如果我们都撤到关内,哪会面对这样苦战?”
“唉,后悔啊,要是早些日子和高大人一起走了就好了。”
听着这些嘀咕,袁崇焕和林昭远对视了一眼,均是苦笑,倘若高第不尽撤锦州、右屯、大凌河、松山、杏山、塔山等地兵马,战事又何至于此?而此刻,躲在山海关内的高第却在暗自得意,心道:“哼,叫你袁崇焕狂,这回还不让金人好好收拾你,老子就是不给你援兵,看看你能折腾成什么样。”
金兵排山倒海般的攻势有些无法抵挡了。一部分金兵已经攻到了城墙下,大炮无法轰击了,城墙正在一点一点被凿空,形势万分危及。这时候,一名叫做金启倧的通判道:“大家快去抱棉被来,将火药裹在里面。”众士卒十分不解,但是形势紧急,也顾不得多问,都照办了。金启倧下令道:“来人,将棉被给我扔下去!”士卒们便将棉被从城楼上扔了下去。此时正值辽东寒冷季节,那些金兵一见棉被从空中而降,想也不想,便去抢棉被。金启倧见金兵将棉被抱在了怀里,大喜,道:“好,好,向棉被上放火箭!”火箭一射在棉被上,立刻引起了熊熊大火和火药的爆炸,霎时间,无数的金兵被炸死炸伤。而另一边,其他的将领也想出了不同的法子。有人将火药放在空心的泥团里,外面用木框围着,点燃后投下城去,泥团不断的旋转喷火,烧死敌兵无数。城上士卒正在高兴,忽然从楼上传来一声爆炸声,金启倧倒在了血泊之中——由于赶制火器,一个不小心,竟然被炸死了,为国捐躯。(笔者按:这两种火器被称作“万人敌”,由浙江人金启倧在宁远大战中发明,他在赶制万人敌时,火药不小心碰到了火药,不幸身亡)
虽然有了“万人敌”的帮助,但是金兵毕竟人多,城墙已经被打出了两处缺口,数百金兵正在从缺口处向城上攀登。袁崇焕大喝一声,道:“兄弟们,为国捐躯的时候到了,让我们誓死保卫宁远城!”说着,他这个丝毫不懂武功的书生竟然也拔出了腰刀,冲入了敌群。林昭远、祖大寿等人自更不必说,那些本来对袁崇焕还有些抱怨的士卒百姓此刻也被袁崇焕的忠义豪杰感染,齐声大喊:“杀鞑子,保家园!”明军和金兵厮杀在了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宁远城的城楼瞬时间变成了人间的炼狱,只有厮杀和惨叫。
“大哥,你不能再打了,你受伤了!”林昭远急道。只见袁崇焕的左臂和后背正有鲜血渗出。袁崇焕厉声道:“宁远虽只一城,但关乎到大明国的存亡。宁远不守,那么数年之后,咱们的父母兄弟都将沦为鞑子的奴隶。我身为主帅,岂能临阵退缩?就算可以侥幸偷生,那又有什么乐趣?!”说罢,袁崇焕又挥手向涌上城楼的金兵冲杀。袁崇焕虽然是一介书生,但是几年的军旅生涯早已将他磨砺成了一位真正的将军,面对气势汹汹的金兵,他没有丝毫的畏惧,越杀越勇。城上官兵再也无法控制澎湃在内心深处的民族感情,为了民族的荣誉,为了不做别人的奴隶,为了永远的自由,他们愤怒了,白亮的长刀,森冷的刀锋,尽情的向敌人的头颅挥洒。军人和百姓已经融为一体,在这浴血的城楼上再没有什么军民之分,有得只是大明的子民,有得只是为了自由而战的热血男儿。还有一个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他们的信念只有一个,就是将满洲鞑子赶出宁远,誓死保卫他们可爱的家园!
林昭远忽然将目光投向了坐在血龙驹上的努尔哈赤,那目光宛若冷电清霜,数百丈外的努尔哈赤竟然莫名的打了个冷战。林昭远长啸一声,纵身飞起,仿佛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只听见他大喊道:“努尔哈赤,纳命来!”紧接着,林昭远从近千名金兵的头上踏过,长剑直指向努尔哈赤。皇太极等人大惊失色,连连下令:“放箭,放箭!”数千支利箭仿佛下雨般的射向林昭远。可是林昭远仿佛是疯了一般,奔行如急电,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支,他全然不放在眼里,一边随手拨打着利箭,一边继续刺向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的脸色都变了,冷汗直流。 忽然一支箭扎在了林昭远的后背上,林昭远的眉头微微一皱。努尔哈赤暗喜,以为林昭远被射死了。岂料林昭远浑不在意,暴喝:“努尔哈赤,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此时,林昭远已经落在了努尔哈赤身前三丈之处。努尔哈赤顾不得多想,拔马便逃。林昭远飞身而起,一脚踢在身旁一个将军的头上,那将军未及惨呼,便头颅破裂,翻身落马。林昭远落在了马背上,拍马急追。
血龙驹是一匹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岂是一般的马匹可以匹敌的。起先一二里路,林昭远还跟得上努尔哈赤,待跑出了三四里路,林昭远渐渐落后。林昭远暗自着急,心道:“这可是杀努尔哈赤的良机,怎么能让他就此逃走!”念及此处,林昭远长啸一声,竟然飞身下马,施展出绝顶轻功去追那血龙驹。
待追到马后一尺左右,林昭远一记劈空掌袭出,努尔哈赤身经百战,本能的从马背上滚落在地,那一掌正劈在了马头上,只见血龙驹长嘶一声,轰然倒地,就此死去。看着血龙驹被林昭远一掌劈死,努尔哈赤又惊又惧。林昭远道:“努尔哈赤,今天就让我送你归西!”手中的长剑呼啸而出,剑峰直逼向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毕竟多年征战,惊惧之后,拔出了腰刀,去挡这一剑。可是林昭远是何等人物,休说一个努尔哈赤,就算是少林武当的方丈掌门联手,也不是他百合之将。眼看努尔哈赤就要丧生在林昭远的剑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从中间插入,挡住了林昭远的剑,林昭远微微一惊,一招“踏步流云”,晃过那一剑,单掌扣住努尔哈赤的后颈,便要急吐掌力。但是那施剑者的剑术快速绝伦,丝毫不弱于林昭远,连续不断的剑网向林昭远铺天盖地的涌来,林昭远已然知道他的对手是谁,竟然天下三大剑客中除了他和宁残阳外的绝尘剑客乔木华。这剑术正是乔木华的独门剑法天罗剑法。
本来乔木华与林昭远的武功在伯仲之间,林昭远比乔木华不过是稍胜一筹,可是林昭远因为给郎卓羲打通任督二脉,元气大损,武功只剩下原来的七成,后背上又中了一箭,相比之下,竟然有所不如。不过林昭远现在抓住了努尔哈赤,乔木华投鼠忌器,不敢逼得太紧。一时间与林昭远打得难分难舍。片刻之后,宁残阳也赶到了。林昭远暗暗叫苦,心道:“若是他二人联手,我只怕非但杀不了努尔哈赤,自己也得死在这里。”岂料宁残阳并不出手,只是在一边看着,急得努尔哈赤大叫:“宁残阳,你怎么还不救我?!”
宁残阳道:“我、乔木华、林昭远是江湖上齐名的三大剑客,我岂能和乔木华以二敌一?”
努尔哈赤苦笑,心道:“这个宁残阳怎么这等迂腐?真他妈的!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林昭远听见宁残阳这般说,暗暗松了口气,道:“乔木华,你身为汉人,怎么可以为虎作伥?”
乔木华道:“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明王朝腐朽,皇帝昏庸无道,重要佞臣小人,阉党之徒,不如奉后金为天下主!”
林昭远微微一怔,道:“可是,后金国乃异族叛臣,岂能为天下主?你这不是卖国吗?”
乔木华朗声道:“自古圣贤,异族人甚多,周室、大秦皆为异族,大唐王朝亦有鲜卑血统,何有夷狄之分。后金原为大明属地,即为华夏子孙,既为华夏子孙,便可为华夏主!”
乔木华侃侃而谈,林昭远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他本以为乔木华是贪图荣华富贵,方才帮助金人,可是此刻看来,并非如此,究竟谁对谁错,实在难以评述。
“努尔哈赤烧杀抢略,屠城无数,岂可说是明主圣君?”林昭远沉默半晌道。
乔木华道:“大汗已有悔过之意,十杀令便是明证,况且皇太极愿用王道治理天下。”
林昭远的内心在激烈的斗争着,努尔哈赤是杀还是不杀,让他无法抉择。
乔木华的攻势越来越紧密,林昭远展开龙行二十四式,与之周旋。这时候后金的兵马越来越多,逐渐将乔木华、林昭远等人围在了其中。皇太极喝道:“快放了我父汗!”说罢张弓搭箭,一箭射向林昭远的胸口。林昭远急忙侧身,避过利箭,心中一个念头涌起,努尔哈赤非杀不可。他掌力急吐,震向努尔哈赤的心脉,顿时将努尔哈赤打得口吐鲜血。可是也许是乔木华那段话起了作用,林昭远未尽全力,因此,努尔哈赤虽然被林昭远重伤,一时间并不会死。也就在这一刹那,乔木华趁林昭远分心之际,内力陡增,长剑刺进了林昭远的右胸。乔木华手中的宝剑也是八剑之一的信之剑尾生剑,锋利无比,直透入林昭远的体内,从身后刺了出来。林昭远一阵剧痛,松开了努尔哈赤。皇太极等人急忙将努尔哈赤抢了过来,保护了起来。 此时努尔哈赤已经昏迷不醒,皇太极急忙令人将努尔哈赤送回大帐,派人救治。同时想下令诛杀林昭远,可是就在他下令的一瞬间,陡然想到了李秀云,心道:“这个男子便是她的丈夫,我若是杀了她的丈夫,只怕她这一生都不再会和我说一句话,不行,不能杀他。”于是皇太极下令道:“众将官听令,务必活捉此人,不许杀害,违令者斩!”林昭远与乔木华缠斗良久,身上的箭伤和剑伤,让他疲惫不堪。乔木华飞身跳开,不再与林昭远缠斗,只等众将官活捉林昭远。可是林昭远中原第一剑客之名岂是浪得。龙行二十四式全力展开,仿佛来自天界的战神,剑锋过处,必见鲜血,一直斗了半个时辰,终于没有力气,昏倒在了地上。皇太极看得脸色都变了,半天没有想起下令将林昭远关入囚笼。一直到乔木华提醒,皇太极方才想起,忙道:“来人,将他关进精钢打制的困虎笼里!”待林昭远被关进困虎笼后,皇太极问身边的一位将官,道:“我们死了多少人?”
那将官依旧面有惧色,颤声道:“回贝勒爷,我们,我们一共死伤十三名将军,两百二十一名士兵。”
皇太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回头看了看宁远城,知道今天是无论如何攻不下宁远了,下令道:“撤退!”
傍晚时分,天地间又恢复了宁静,只有北风呼啸。袁崇焕焦急得等待着林昭远的归来。
“恭喜大帅,贺喜大帅!”祖大寿兴冲冲的跑进了袁崇焕的卧房。袁崇焕顾不得身上的伤,从床上坐了起来,道:“是昭远回来了吗?”
“不是,金兵里的探子回报,林兄弟深入敌群,重伤努尔哈赤,现在努尔哈赤是生是死,尚未可知,我猜这宁远之围,不日可解!”祖大寿道。
袁崇焕并不很欢喜,继续追问:“那昭远呢?”
“他,他……”祖大寿知道袁崇焕和林昭远比亲兄弟还亲,犹豫不决,不知道应不应该将林昭远被擒的事告诉袁崇焕。
袁崇焕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道:“昭远是不是已经战死沙场了?”
“不,不,大帅,林兄弟只是失手被擒,受了些伤,还没有生命危险。”祖大寿忙道。
袁崇焕微微松了口气,随即面露忧色,道:“希望昭远可以逢凶化吉,对了,你们在宁远城四周浇水了吗?”
“浇了,大帅,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祖大寿问。
袁崇焕笑了笑,道:“回去问你的好侄儿,这是他想出来的法子。”
“三桂?”祖大寿愣了愣。
翌日,正月二十六日,皇太极率领大军,再次来到了宁远城下,忽然呆住了,一夜之间,被损坏的宁远城忽然变了个样,成为银光闪闪的冰城了。
皇太极长长得叹了口气,这几日为了攻打这小小的宁远城,他们已经损失了近两万人,如果继续进攻,只怕不再死个两三万人是绝对拿不下来的。为了一个宁远城,死这么多人值得吗?他决定会大帐中请示努尔哈赤。努尔哈赤被林昭远重伤后,经过乔木华和宁残阳的救治,总算是暂时缓过劲来。
“父汗,你看我们还要再攻吗?”皇太极问。
努尔哈赤躺在床上,惆怅万千,他这一生纵横沙场,从未有过败绩,宁远一战让他损失惨重,还几乎丢了性命,他心有不甘啊,可是他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不能意气用事,将十三万儿郎都折腾在这小小的宁远城下。
“皇太极,为父悔不听你的谏言,这个袁崇焕果然是一个奇才,为父不是他的对手,我们撤吧。”努尔哈赤道。就在此刻,有人报道:“明使求见。”
努尔哈赤苦笑:“好一个袁崇焕,直到此刻还要派人来探听我的虚实。给我披甲胄,我要出去见他的使者。”
努尔哈赤强自披上甲胄,见到了明使。 明使道:“听说大汗贵体违和,袁大人派小臣送来些长白山的人参和补品,祝大汗早日康复,以便来日再战。”
努尔哈赤笑道:“区区小病,烦劳袁大人关心,本汗实在过意不去,相烦告诉袁大人,本汗离开沈阳日久,有些思念家乡的亲人,想回去看看,这再战之事日后再说吧。”
明使笑了笑,道:“大汗既然思念故土,袁大人也不好挽留,只希望大汗多多保重身体,希望下次再战之时,还可以见到大汗。”
“你——”这句话气的努尔哈赤几乎吐血,但是林昭远那一掌实在厉害,他还真不知道下次再战时,自己还能不能参加。“你走吧。”
明使行了个鞠躬礼,道:“那在下告辞了。”
努尔哈赤在皇太极等人搀扶下,走出了大帐,他抬头看了看苍穹,长声叹道:“我努尔哈赤二十五岁起兵至今,历经大小百余战,所向披靡,从未有过败绩,想不到今日却遭遇宁远惨败,时也,命也。看来我努尔哈赤真的是老了,老了。”说到最后,努尔哈赤的眼神中尽是些英雄末路的惆怅。皇太极等人看着父汗,均默然无语。
努尔哈赤道:“皇太极,听说你将那个刺杀我的人给活捉了?”
“是。”皇太极道,心中不免忐忑,不知道努尔哈赤会怎么处理林昭远。
努尔哈赤道:“这个人是一个英雄,如果能劝降就劝降,如果不能劝降的话——皇太极,你看着办吧。好了,这宁远城是拿不下来了,传我的号令,撤军吧。”
历时两天的宁远大战结束了,这是后金叛明以来,明朝取得的第一个像样的胜利,史称宁远大捷。袁崇焕因为力保孤城声威大震,被提升为右佥都御史,受到了朝廷的玺书褒奖,怕死鬼高第被撤职查办。后金在这一战中损兵折将,据努尔哈赤自叙说,损兵五百,但是实际数目远远不止。因为有了宁远的阻隔,后金不能在辽西扩大占领地区和建立稳固的统治,也无法直指山海关。
宁远之战后,努尔哈赤听说明军关外的军需、粮草均在觉华岛(笔者按:现称菊花岛),便进攻觉华岛,取得了胜利,算是对宁远之战的一点安慰。之后,努尔哈赤便率领军队返回了沈阳。
袁崇焕等人站来宁远城楼上,看着后金的军队缓缓的撤离,长长的松了口气,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时候城中的百姓终于理解了袁崇焕的守城之举,在城楼上的百姓都跪在了地上,齐声道:“袁大帅,多亏了您拼命镇守宁远城,若不是您的守卫,我们的家园一定会被金人摧毁,我们也都会被金人奴役。袁大帅,请您受我们一拜,原谅我们曾经的无知吧。”
袁崇焕只觉得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道:“大家快快请起,我身为宁前道,守土安民是我的责任,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当金兵来袭的时候,我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否守住,又怎么能怪你们呢?金人以后还是要再来的,只希望那时候,我们能够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好好守卫好大明的疆土。”
众百姓道:“袁大人日后但有驱使,我等无不从命,誓与宁远共存亡。”
袁崇焕点了点头,他终于被人理解了,坚守宁远,保住山海关的信心更足了。
“小姐,小姐,你看,轩儿对我笑呢。”巧儿抱着林雨轩高兴得说。坐在一旁的李秀云正在给林雨轩缝制着小衣服,笑了笑道:“好了,你别逗他了,这孩子调皮得很,你越逗他,他越高兴,一会儿非折腾死你。”巧儿说:“看来轩儿是像他娘,从小就是一个调皮鬼。”李秀云嗔道:“你作死呢,敢笑话我,想要我撕烂你的嘴吗?”“呵呵,小姐是菩萨心肠,才不会呢。”巧儿道。正说着,皇太极和多尔衮突然走了进来,跪倒在地,齐声道:“李姑娘(姐姐),求你救救我父汗吧。”李秀云吃了一惊,道:“快快请起,你们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
皇太极和多尔衮站了起来,多尔衮哭道:“姐姐,姐姐,救救我父汗吧,只有你可以救他。”
李秀云看着皇太极道:“出了什么事?”
“我们攻打宁远城失败了。”皇太极沮丧得道。
李秀云微微一笑,道:“有大哥在,你们永远也打不下宁远城的。”
“不错,那袁崇焕确实是一个人才,我父汗在这一战中,受了重伤,此刻生命垂危,朝不保夕,姑娘你妙手神医,求你略施援手,救救我父汗吧。”皇太极道。
李秀云没有犹豫,道:“带我去见你父汗。”
“啊——”皇太极没想到李秀云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李秀云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不,只是姑娘答应的实在是太爽快了,我以为——”皇太极尚未说完,巧儿道:“你以为我家小姐会因为满汉之分,而不加援手,可惜的是我家小姐天性善良,总是说什么医者父母心,无论谁有病痛,她都会去救,哪怕那个人是她的仇敌对头。”
李秀云笑了笑,道:“我们走吧。”
皇太极发现自己对这个女子的爱又深了一层,道:“姑娘仁德,世间少有,请受皇太极一拜。”说罢,皇太极又要再拜,多尔衮也跟着下拜。李秀云道:“你们不用客气,我只希望,你们的手可以少沾些汉人的鲜血。”
皇太极朗声道:“皇太极在此发誓,如果有一天,我得了汉人的江山,必定与满人一视同仁,以王道治理天下。”
李秀云叹了口气,道:“只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好了,不用客气了,你带我去见大汗吧。”
不大一会儿,李秀云随皇太极来到了努尔哈赤的寝宫门口。代善等人正站在门口。
“皇太极,你怎么请了个汉家女子来了?”莽古尔泰不满得道,他也是四大贝勒之一,战功赫赫,见皇太极请来一女子给努尔哈赤治病,十分的不快。 代善道:“莽古尔泰,这些日子,沈阳一带的名医我们都请遍了,他们都救不了父汗,就让皇太极请来的人试一试吧。”
代善是四大贝勒之首,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莽古尔泰等人虽然瞧不起李秀云,也不好再说什么。皇太极道:“李姑娘请。”
李秀云移步走进了努尔哈赤的寝宫。其余诸人有些不放心,跟在了后面。李秀云笑了笑,走到了努尔哈赤的身边,将手指搭在了努尔哈赤的脉搏上,脸色陡然一变,暗道:“开碑手?这不是昭远的绝技吗?这可怎么办,昭远要杀他,我怎么可以救他呢?”不禁有些犹豫。
皇太极见李秀云神色有异,急道:“怎么,难道治不了吗?”
李秀云沉吟片刻,心道:“不管昭远是不是要杀他,既然我答应救治,就一定要救治,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她道:“不,大汗是被开碑手所伤,我可以救他。”
这几日来的名医均说不出受伤原因,可是李秀云一张口,便说出了“开碑手”(皇太极等人是从宁残阳、乔木华口中知道开碑手之名的),比那些名医强多了,又听见李秀云说可以医治,更是喜上眉梢。
皇太极道:“姑娘若能救得父汗,不管姑娘提什么事,我都为你做到。”
李秀云道:“我说能救,也只能医治大汗的掌伤,却不能医治大汗的心病。如果心病不除,纵然治好了掌伤,大汗只怕也难熬过半年。”
“心病?”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明白李秀云说的心病何在,正是宁远败绩,这是努尔哈赤一生惟一的败绩,想要除掉这块心病,可着实不易。
皇太极苦笑了一下,道:“李姑娘,你先给想法子治这掌伤吧,至于心病,我们以后再想法子。”
李秀云点了点头,道:“嗯,你们给我准备七七四十九枚银针来,我要用银针刺穴之法,为大汗医治。”
第四回 关外夫妻重相逢 铁血雄主驾鹤去
转眼间过去了半个月,在李秀云的精心治疗下,努尔哈赤的内伤逐渐痊愈了。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努尔哈赤越发的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姑娘。这一日,李秀云端着熬好的药,走进了努尔哈赤的寝宫里。
努尔哈赤见李秀云走了进来,道:“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的照顾,否则我这条老命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李秀云语气平淡得道:“我家世代行医,从小我爹就告诉我,医者父母心,大汗你受了重伤,救你不过是我的本分,不必说什么感谢。”
努尔哈赤道:“你是皇太极抓回来的?”
李秀云点了点头,道:“不错,那时我怀有生孕,想走也走不了。”
努尔哈赤微微一怔,道:“哦,姑娘的意思是,你现在还有能力离开沈阳城吗?”李秀云笑了笑,道:“区区一个沈阳城还关不住我,只不过你受了重伤,还没有痊愈,所以我不能离开。”努尔哈赤很是奇怪得道:“你区区一个弱女子,怎么有能耐离开此地?”李秀云看了看不远处的花瓶,衣袖拂出,一股强劲的罡气逼出,击在了花瓶之上,只听见一声脆响,那花瓶立时变成了碎块,散落一地。努尔哈赤脸色陡变,惊道:“这是什么武功?”李秀云道:“武当派的流云飞袖。”努尔哈赤摇了摇头,感叹道:“大明王朝真是能人异士无数,你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的武功。这么说你迟早是要离开大金国的?”
李秀云道:“嗯,过几天,等你的病好了,我就会离开这里。”
努尔哈赤道:“那大明国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留恋?”
李秀云道:“大汗一生征战沙场,敢问一句,有朝一日大汗驾鹤西去,想安葬在何处?”努尔哈赤微微一愣,沉默半晌道:“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了。你要回去就回去吧,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会为难你的。你说你怀有生孕,这么说你有丈夫了?”
李秀云点了点头,道:“我夫君是——”她想到是林昭远伤了努尔哈赤,一时间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可是要是让她随便编造一个人出来,说是自己的丈夫,她又不愿意。微微犹豫之后,李秀云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她道:“我夫君便是打伤你的龙神剑客林昭远。”
努尔哈赤微微一惊,“哈哈”大笑道:“有胆色,有胆色,知道是你夫君伤了我,还敢实话实说。”
李秀云不卑不亢得道:“我家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真英雄,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努尔哈赤道:“你既然知道是他伤了我,却还要救我,这又是为什么呢?”
李秀云道:“我夫君伤你,那是为了民族国家;我救你,那是为了天地良心。”
努尔哈赤笑道:“姑娘这番理论倒也有趣,你夫君伤人是为了民族国家;你救人是为了天地良心,这么说你们不是互相对立的吗?”
“你说错了。我夫君是一个剑客,在战场上厮杀,为了保卫大明朝的疆土,重伤你是应该的;可是你现在出了战场,和一个平凡人就没有什么区别了,作为一个大夫,我是无论如何都是要救你的。我和夫君不过是各尽本分。”李秀云道。
努尔哈赤道:“我是金国的大汗,占你汉人领土,杀你汉人子民,你不恨我吗?”
“恨,当然恨了!”李秀云朗声道,“可是我却不能见死不救,那不是侠者的行为。我若是见死不救,只怕我夫君都不会看得起我的。”
努尔哈赤盯着眼前的这个汉家女子,忽然觉得汉人的思想是那样的难以理解,沉默半晌,方道:“这就是你们汉人坚守的道吗?”
李秀云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道,我只知道,做人必须坚守一些事情,仿佛我永远是大明的子孙一般。”
努尔哈赤微有怒意,沉声道:“哼,大明迟早有一天会被我大金国统治的!”
李秀云冷笑道:“你以为你可以做到吗?你可知道汉人是满人的多少倍吗?你可知道大元王朝为何不到一百年就被赶出了中原吗?”
努尔哈赤心中一凉,默然良久,苦笑道:“难道说我大金国就永远统治不了天下,成为天下的共主吗?”
“也不是不可以,除非——”李秀云说到一半,忽然住口不言,道,“其中的道理大汗自己领悟吧,如果满人可以领悟这个道理,天下便是你们的,如果满人领悟不了,就算再过一百年,一千年也统治不了天下。”
努尔哈赤越发的欣赏起这个女子,美丽、智慧、文采、武功、心胸、气度集为一体,他想想自己的几个儿子,只怕没有一个人及得上这个女子,大金国如果可以得到这样的人相助,何愁大业不成?可是李秀云刚刚说过不久就会离开,怎样才能留下这个女子呢?努尔哈赤冷冷得一笑,道:“姑娘真得要走吗?”
李秀云笑道:“这儿有我留下来的理由吗?”
努尔哈赤道:“有。”
“什么理由?”李秀云问。
努尔哈赤一字一顿得道:“林昭远。”
“什么,你说什么?昭远被你们抓住了?!”李秀云芳心大乱,那份雍容与恬静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努尔哈赤道:“尊夫乃天下第一剑客,可是也并不是全无敌手,有两个人还是可以与其一战的。”
“傲绝剑客宁残阳、绝尘剑客乔木华?”李秀云问。
努尔哈赤道:“姑娘蕙质兰心,一点就透。”
李秀云露出了一丝苦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身陷囹圄,被困金国,我又怎么可以走?看来大汗是要留下我了。”
努尔哈赤道:“姑娘文武全才,有德有识,能够辅佐我大金国,是大金的福气,只要姑娘肯留下来,我便可保林昭远不死。”
李秀云略带藐视的看了看努尔哈赤,冷笑道:“想来拙夫定有两大剑客看守,而且一定关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我纵然智谋无双,武功超群,只怕也救不出拙夫,似乎只有答应大汗了。”
努尔哈赤道:“本汗只要求你留下来,至于肯不肯为大金效力,则由姑娘自己决断。”
李秀云叹了口气,道:“此时只怕已经由不得我了,可是你好歹得让我见见拙夫吧?”
“可以,不过你得蒙上双眼。”努尔哈赤道。李秀云道:“不必多说了,为了昭远,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的。请你的人带路吧。”
差不多走了四个时辰,李秀云眼睛上的纱布被解了下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小院子里,她身边的金兵道:“格格,里面请。”“格格?”李秀云愣了愣,道,“什么意思?”金兵道:“前天大汗传下旨意封你为秀云格格,难道你不知道吗?”李秀云不由苦笑道:“努尔哈赤对我还真不薄,你在外面等我,我自己进去吧。”“是,格格。”金兵道。
李秀云推开房门,走进了屋子中。 “秀……秀云。”林昭远正躺在床上,听见有人声传来,向门口一看,竟然是李秀云,一下子呆住了。李秀云见林昭远脸色苍白,清瘦了许多,心中一痛,眼泪流了下来,心疼得叫道:“昭远。”坐倒在床边,轻轻抚摸着林昭远清瘦的脸庞,无限爱怜。林昭远发现李秀云的肚子没了,问:“雨轩出生了?是男孩,还是女孩?”李秀云甜甜得一笑,道:“是男孩,可调皮呢。”林昭远道:“像他娘嘛。”李秀云嗔道:“哼,你取笑我。”林昭远将李秀云轻轻搂在怀里,道:“真没有想到,我们夫妻二人竟然可以在此处相见,人生之事真是难以预料。”“嗯。”李秀云道,“昭远,我听说你受伤了,我给你看看。”林昭远苦笑了一下,道:“我的伤是没有大碍了,只不过这一身的武功只怕从此无法恢复了。”李秀云闻言,忙给林昭远把了把脉,脸色微微一变,抽泣道:“昭远,你,你怎么会受这么重得伤?”
林昭远道:“我这一辈子是逃不出金国了,你带着轩儿走吧。”
“不,我不走。你是我夫君,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这一生都不要离开你。”李秀云紧紧得抱住林昭远。林昭远知道李秀云对自己痴情一片,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自己的,便不再劝。他从怀里取出了玉观音,道:“秀云,大哥有一个女儿,你也曾见过的,前些日子,我大哥相约,如果雨轩是男孩,就和大哥结为儿女亲家。这是大哥送给雨轩的,算是定情信物。”李秀云吃了一惊,笑道:“你和大哥还真会胡闹,要是我生得是女儿,那可怎么办,你,们这亲不是白结了吗?”林昭远道:“那就结为姐妹嘛,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啊,总有话说,夕颜这孩子是个美人胚子,有嫂嫂的精心教导,将来定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雨轩能够娶这样的女子为妻,那是他的福气。”李秀云道,“不过,这观音玉,你先不用急着给我,等明天,我带着轩儿来看你,你亲手给轩儿戴上。”
林昭远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呢,听闻此言,万分惊喜,道:“那好啊,你不知道这些天我多想我那宝贝儿子!”
“哼,你就知道想儿子了吗,就不想你的好妻子了?”李秀云故作生气得道。林昭远在李秀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道:“想,当然想了,你们母子二人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都想。”
李秀云“嘻嘻”一笑道:“知道你疼我们母子二人,明天我就带着轩儿来看你。”李秀云顿了顿,有些依依不舍,道:“轩儿现在一定饿了,我得回去了。”说着说着,竟然泪流满面。林昭远疼惜的看着妻子,第一次觉得如此的无助,紧紧得搂着李秀云不忍松开。半晌之后,李秀云从林昭远的怀里挣脱开来,,擦了擦眼泪,甜甜的一笑,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总不能因为夫妻情长,耽误了给好儿子喂奶吧。”林昭远也笑了,道:“嗯,我等你。”
林昭远因为元气大伤之后,又身受重伤,结果功力损失大半,所剩不到一成。本来努尔哈赤留下林昭远,是想利用林昭远的武功,为其杀敌打江山,可是此刻林昭远已然没有利用价值,努尔哈赤为何还要留下他呢?这其中原来另有隐情。
“乔木华,如今林昭远武功仅剩下一成,留着也没有什么大用场了,为何不杀了他呢?”努尔哈赤问。
乔木华道:“大汗想得到天下吗?”
努尔哈赤道:“当然想呢!”
乔木华道:“您以为打江山需要哪些条件?”
努尔哈赤想了想,道:“人心、财力、物力、兵法、谋略最为重要。”
乔木华点了点头,道:“大人可曾听说过刘伯温?”
努尔哈赤虽然没有读过什么史书,但是刘伯温还是知道的,道:“据说此人辅佐朱元璋打退了蒙古人,建立了赫赫三百年的大明基业。”
乔木华将手中的尾生剑放在了桌子上,道:“当年朱元璋曾今向刘伯温问计,问如何可以坐稳江山,慑服群雄,刘伯温便打造了八柄宝剑,曰天青剑、天怒剑、龙神剑、清泓剑、尾生剑、鹏举剑、湛露剑、穹苍剑,分别代表着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这八柄剑均是锋利无比的宝剑,可是单单凭这八柄宝剑如何可以慑服群雄,原来在这八柄剑里还藏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只有刘伯温一派的后人方才知道。刘伯温本是天道门人,龙神剑客林昭远便是他的后世传人,因此天下间,知道八剑秘密的只有林昭远一人。留下他,我们就有机会知道八剑的秘密,对于大汗平定大明江山是大有裨益的。”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道:“嗯,有道理,那就按你说的,留下此人吧。”
却说皇太极回到了府中,双眉紧缩,满面愁容。大福晋哲哲走到了皇太极的身边,道:“贝勒爷,你这是怎么了?似乎有什么心事?”皇太极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哲哲笑了笑,道:“你我夫妻多年,你有什么心事,我哪会不知道。你是为大汗的事担忧吧。”皇太极微微点头,道:“是啊,父汗领兵征战沙场多年,从未有过败绩,宁远之战给父汗的打击是巨大的,他受得伤虽然被秀云治愈,但是那不过是身上的伤,心里的伤却无法治愈,我只怕父汗熬不过今年。”哲哲道:“你是为了汗位而担忧吗?”皇太极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个妻子素有智计,因此也常常与妻子商量一些大事,便道:“是啊,父汗至今没有立太子,一旦有一天父汗西去,只怕又有一番争斗。”哲哲笑了笑道:“你想想有几个人有资格有能耐争夺汗位?”皇太极想了想道:“想来也只有四大贝勒了。”哲哲点头道:“代善大哥年纪最长,为人宽厚贤明,有才有德,在大金国建立的过程中,立下了赫赫战功,按理说,他是最有资格继承汗位的。可是阿巴亥一事,让代善大哥的德行受损,而萨尔浒这关键一战中,你的功劳远在大哥之上,父汗却没有给你任何赏赐,这说明什么?是父汗不够英明睿智吗?肯定不是,父汗必定另有安排。二贝勒阿敏战功卓著,可是他不是父汗之子,这你也是知道的(笔者按:阿敏是努尔哈赤弟弟舒尔哈齐的儿子,在后金创立的过程中,努尔哈赤因为与舒尔哈齐争权,将舒尔哈齐杀死),父汗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汗位传给他的;三贝勒莽古尔泰也是有战功的,但是论才论德,他都无法和你与大哥相比,父汗以前也屡次说过:‘这个莽古尔泰不能独当一面,如果有一个英明的主子,他倒是一位勇将。’况且他杀害自己的亲生母亲,父汗也绝不会传位给他的(笔者按:天命五年,莽古尔泰的母亲获罪,努尔哈赤发怒说要废掉她,结果莽古尔泰竟然回到家中,将自己的亲生母亲杀害了。努尔哈赤因此对莽古尔泰十分厌恶,曾说:‘你这个人不仁不义,不是我的儿子!’)。算来算去,父汗最器重的就是你了。”
皇太极听闻此言,眼前一亮,一把抱住哲哲,道:“你真是我的女诸葛啊。”哲哲娇笑道:“贝勒爷,快别这样,还没到晚上呢。”皇太极笑道:“你是我的福晋,管他什么白天晚上的,有谁敢说我。来来,让我和我的小哲哲好好亲热一番。”一时间满屋皆春,其乐融融。
“巧儿,巧儿,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李秀云刚刚回到屋子中,就叫开了。巧儿素知这位小姐生性活泼好动,但是遇事不乏沉着冷静,实在有大将风范。今天却一反常态,着实奇怪,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李秀云甜笑着道:“我见到昭远了。”巧儿大吃一惊道:“姑爷?”“嗯,此事说来话长,一会儿再和你说,轩儿一定饿坏了。”李秀云说着,要去床边抱林雨轩。巧儿道:“小姐,你不用担心,我怎么会让轩儿饿着呢?刚刚轩儿饿得直哭,我便给他喂了一碗羊奶,这孩子还真乖,一点也不挑食,吃得可欢呢。”李秀云看着林雨轩那张可爱的小脸蛋,想到现在夫妻分离,雨轩天生体弱,心里不由得一酸,眼眶中泪水莹莹,好在她素来乐观,虽然有些心伤,但是她想凭自己的医术,总会有办法的。这时候,多尔衮走进了屋子中,亲热得叫道:“姐姐。”
李秀云笑了笑,道:“我给你布置的《大学》背完了吗?”
多尔衮拍了拍胸膛,道:“当然背完了,我背给你听。”
“嗯。”李秀云点了点头。
只听见多尔衮朗朗的背诵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李秀云点了点头,道:“你知道这篇文章的意思吗?”
多尔衮摇了摇头,说:“你们汉人的东西实在绕口,我背了好半天,姐姐你给我解释一下吧。”
“这篇文章是儒家阐述治国平天下的一篇政论文,说得是‘修己以安百姓’,‘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是纲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国、治家、平天下’为条目。读懂了这篇文章,对于儒家的思想就能领略个大概了。”李秀云道,“一会儿,我再细细给你讲。”
多尔衮点了点头,道:“嗯,姐姐,我父汗的伤怎么样?”
李秀云道:“他身体的伤应该没有什么了,只是心里的伤痛恐怕难以痊愈,如果可以熬得过今年八月——半年之期,则无大碍,料想可以再活上十年八年,倘若不能熬过,我就不敢说了。”
多尔衮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但转瞬即逝,他道:“姐姐,你在这里呆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对我大金国的事情也应该知道一些,你看,谁最有可能继承汗位。”
李秀云秀眉微蹙,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便多说。”
多尔衮道:“姐姐,你是我的师父,指点一下我也是应该的。”
多尔衮对李秀云一向有礼,仿佛李秀云真得是他的姐姐一般,因此李秀云也很喜欢这个少年,她道:“多尔衮,我知道你素有大志,可是你年纪太小,这个汗位,你就不要想了,你那几个哥哥都比你有势力。也许……”
“也许什么?”多尔衮问。
李秀云道:“也许皇太极在一天,你就无法尽情施展拳脚,这金国的江山,你就不要指望。”
多尔衮眼前一亮道:“这么说,你认为四哥哥最有可能继承大汗位?”
李秀云点了点头,道:“不错,但也不全对。” 多尔衮有些奇怪,问:“什么意思?论文才武功德行战功,四哥哥莫不胜于他人,他怎么会不是未来的大汗呢?”
李秀云笑了笑,道:“你啊,就不要多问了,我给你讲讲《大学》吧。”
多尔衮见李秀云不肯说,也只好不问了。聆听李秀云给他讲《大学》。
傍晚时分,皇太极来到了李秀云住的院门口,敲了敲门,道:“李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李秀云道:“你进来吧。”
皇太极移步走进了屋内,道:“李姑娘,我父汗的伤还好吧。”
李秀云道:“那天我已经说过了,有些事情是我解决不了的。”皇太极苦笑了一下,道:“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李秀云微微一愣,随即想到是什么事,道:“你想告诉我,我夫君被抓到金国了吗?”
皇太极吃了一惊,道:“你知道了?”
李秀云道:“大汗已经告诉过我了,我也见过昭远了。”
“哦——”皇太极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沉默半晌方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多谢关心,我夫君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李秀云道。
皇太极“嗯”了一声,继续道:“他的武功似乎大不如前了。”
李秀云道:“我会想办法救他的。”她这句话说得虽然平淡,但眼睛里透出的坚毅果决,让人相信她一定可以做到。
皇太极微微阖上双目,道:“他果然是个英雄人物,只身闯我金兵大营,父汗险些就死在他的剑下。为了抓他,大金国死伤数十员大将和几百士卒。”
李秀云自豪得道:“当然了,我夫君所作的事情又岂止这些。”
皇太极叹了口气,道:“看来天下间除了他,是没有人可以征服你这颗芳心的。”
李秀云微感抱歉,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哲哲是一个好妻子,布木布泰也不是一个平凡女子,这两个女人对你的事业会大有帮助,你应该好好爱护她们。”
皇太极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答应你,如果我做了大汗,就放了你们夫妻二人,让你们一起回中原吧。”
“真的?”李秀云大喜道,“你没有骗我?”
皇太极朗声道:“皇太极一言九鼎,怎么会骗人,况且是——你。”说到最后一句,竟然深情款款。李秀云被他那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转换话题道:“谢谢,我送你几句话作为报答吧。”
皇太极看着李秀云,道:“姑娘的话必定是金玉良言,皇太极洗耳恭听。”
李秀云道:“你可曾听说过玄武门之变?”
皇太极道:“自然听说过,不过汉人的史书,我读的不多,不是很了解。”
李秀云道:“唐高祖李渊领着几个儿子在太原起兵,反对暴隋,待打得天下之后,李建成身为皇长子,理所当然的被立为太子。李世民虽然功勋卓著,也只被封为了秦王。其实论才干,论军功,李建成并不比他的弟弟李世民差多少,他被立为太子,国之储君,将来继承大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最终继承皇位的却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李世民。”
皇太极道:“这是为什么呢?”
李秀云道:“为了维护皇权,李建成和四弟李元吉结成了太子党,而李世民一伙则结成了军功党,两党明争暗斗。其实论在京城的势力,李建成尚胜过李世民,可是他却忽略一些重要的细节,忘记收买守卫玄武门的常何,此人负责守卫玄武门,对于这场政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结果李世民先下手为强,在玄武门发动了政变,杀死了他的哥哥和弟弟,成为大唐帝国的第二位皇帝,史称唐太宗。”
皇太极愣了愣,道:“姑娘,你和我说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李秀云笑了笑,道:“皇太极,其实现在金国的形式与当时的大唐有几分相像。从道理上来说,你是金国未来理所当然的大汗,但是这仅仅是从道理上来分析。那李建成虽说里所当然的皇帝,结果还不是玄武门喋血了吗?”
皇太极的态度开始变得严肃起来,道:“请姑娘继续说下去。”
李秀云道:“有机会继承汗位的只有四大贝勒,这是毋庸置疑的,从道理上来分析,能够继承汗位的,应该就是你皇太极。可是大贝勒代善掌两红旗和正蓝旗人马,阿敏和莽古尔泰各领一白旗人马。你虽然领有两黄旗和镶蓝旗的人马,但是并没有绝对的优势。如果大汗没能留下遗命,又或是他们不遵守大汗遗命,你将何以自处呢?”
那日皇太极听了哲哲的分析后,十分欣喜,此刻听了李秀云的分析,不由得眉头紧蹙。李秀云继续道:“当年李建成的势力尚在李世民之上,结果还是败给了李世民。你连绝对的优势都没有,失败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皇太极闻言道:“那依姑娘看,我应该怎么办?”
李秀云道:“首先,你要得到大汗的承认,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只有得到了大汗的承认,你才可以名正言顺,此其一也。第二,你绝不可以妄自尊大,骄傲自满,必须设法拉拢各贝勒,尽量避免和他们的冲突。据我了解,大贝勒代善为人宽厚,有自知之明,而你又数次有恩于他,他反倒是最好拉拢的。第三,你就算登上大汗位,也绝不可以大权独揽,因为还不是时候,只有等到你羽翼丰满后,才可以对其他人开刀,将权力一一收拢。简单得说,就是养德修身,韬光养晦,不动声色,铲除政敌。”
皇太极怔怔得看着这个女子,不由得为这个女子的见识折服,道:“你幸亏不是个男子,你若是男子,我若不能将你收为己用,就一定要杀了你!”
李秀云微微一笑,道:“我对你们的争权夺利并没有兴趣,我只想和我的夫君孩子平平安安的在一起,你若当不上大汗,我就不能和昭远在一起,没奈何,也只得帮你一回。”
翌日,李秀云抱着林雨轩与林昭远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