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遭遇(完)
智高、孤尘子、田文炳三人追寻秦九思和关雪玲到这山坡之下,不见了他们踪迹。三人有要事在身,智高心想这两人亦非要紧之人,匆匆在附近寻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他们藏身的山洞。孤尘子和田文炳兀自不肯干休,智高用王爷压下两人,两人只得随他回去。三人策马往来路回去,到天黑时分,在广德赶上了大部队。
众骑兵分别强宿在百姓家中。明初军规尚是严谨,众兵也不敢乱拿乱抢百姓财物,也不敢强掳民女陪侍。但几百个人要吃饭睡觉,几百匹马要喝水喂草,也将一个小小县城搅得鸡犬不宁。
这时早有亲兵和广德县令打过招呼,说道三人是四王爷的客人,叫他安排酒饭住宿。广德县令一听之下,屁滚尿流,忙不迭的安排三人住在县衙。
仆役送上晚饭,县令陪着三人吃饭,那县令心想:“自己不过是一个芝麻小官,这辈子恐怕也攀不上皇家的关系。今日天大的造化,四王爷的几位幕宾住在我衙门里,这一番机遇实是千载难逢。需得着意的伺候好了他们,日后他们见到四王爷,哪怕便是提上我一句,那也是不得了的好处。”
当下打定了主意,极尽殷勤的服侍三人,只是不知他们是何官阶,此行有何旨意。是以只好满口阿谀,称颂三人治军有方,德惠百姓云云。
三人见他服侍恭敬,马屁连连,心里也不禁得意。田文炳心道:“这人不知道我们的来头,还将我们当成了带几百个兵的统带。”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命人提来武夷派那个名叫大头菜的少年。田文炳斜着眼道:“你们在道上说道,下月武林人士聚在嵩山开什么武林大会,究竟有什么图谋?都有哪些帮派前去参加?”
大头菜闭目不答,田文炳问那县令道:“不知贵县上下如何?”那县令是个十分乖觉之人,听他问自己名字,不禁大喜,忙道:“卑职姓赵,贱名得标。”田文炳道:“不知道你这衙门大牢里,对付犯人都有些什么手段?”
赵得标被他问得怔了一怔,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一时答不出来。
孤尘子威吓大头菜道:“你再倔强,我就将你交给这里的广德县令。‘灭门的县令’这句话想必你也听见过吧?嘿嘿,这县衙大牢中的十八般刑具,恐怕也不比刑部大牢里的差了。”
赵得标听他一说,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是他们抓来的犯人。连忙附和恐吓道:“大胆刁民,上差的话你听到没有!他们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既到了我手里,可便没这等好事了!快说!”
大头菜睁眼看了看他,又闭上眼,只是不开口说话。赵得标发起威来,冲上去一脚踢在他腿弯里,大头菜双手被绑在身后,无可挡架,但他毕竟练过武功,身子晃了一晃,这一下竟没能将他踢倒。赵得标又是两脚踢在他双腿膝弯,大头菜只觉腿筋麻软,僵持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赵得标道:“你这刁民见了上差竟敢大大咧咧的站着,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啪、啪”两记耳光,大头菜两边脸颊登时红了起来。
他何时受过这等屈辱,两只眼睛盯着赵得标,如欲喷出火来。智高不禁暗暗佩服田文炳,他们三人盘问这武夷派少年,岂料他甚是强硬,不肯吐露。他们自重身份,自然不屑对他行拷打逼问之事。这时田文炳让这赵县令来逼他招供,倒是绝妙的人选。
赵得标见三人都不做声,胆子越发大了,在厅边净瓶中抽过一柄鸡毛掸子,倒持在手,夹头夹脑打向大头菜,每一下都不离他头脸。顷刻之间,大头菜已被打得满脸鲜血,甚是骇人。
但他甚是硬气,叫道:“我不说!我不说!”赵得标心知遇着硬骨头,他于这拷掠逼问之道并不在行,有心将他下入牢中,让牢头上刑拷问。当下眼望田文炳,询道;“是不是将他下到牢里去?”
[ 本帖最后由 韦十早 于 2008-12-25 12:24 编辑 ] 田文炳尚未答话,智高摇了摇头,心想:“这人是要交给王爷发落的,如是被那牢头不知轻重给打死了,那可大大不妥。”沉吟一会,招来一兵吩咐道;“先将他关起来,好好看守。”那兵应了,将他关在院里柴房中。
那日白小姐和大头菜在余杭郊外吃过早饭,也不进城,径往北去到嘉兴寻找爹爹。这一日到了嘉兴爹爹朋友家中,但她爹爹却已经走了。
那朋友道她爹爹收到消息:徽州王老拳师遭到仇家上门寻仇,便立即赶去助拳。而嵩山武林大会之事,刚好有嵩山弟子到嘉兴来送请柬给自己,她爹爹已经知道了。
又说只要她爹爹到了徽州,任是多强的对手也必对付得了。因此劝他们先到嵩山派去,过不几日,她爹爹办完事自然会去。
白小姐口中答应,心下却不以为然。出了门,她对大头菜道:“咱们这么老早的上嵩山去,那多无聊。我要到徽州去看爹爹打恶人,那才好玩。”
大头菜踌躇道:“师姐,我看咱们还是听那位世伯的话,到嵩山等师父吧。”白小姐嘴一撇,道:“哼!都是你不好,在路上磨磨蹭蹭,害我和爹爹错过了。我还没有跟你算账。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在他头上扣了个爆栗。
大头菜伸手摸摸头,隐隐生疼,心中却喜滋滋的。瞧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似嗔似恼的神情,不由得微微发痴。满口道:“是,师姐,我当然是听你的话的。我永远都是听你的话的。”
白小姐见他傻里傻气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随即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大头菜笑呵呵地牵过马来,白小姐那匹马毛色青白相间,马蹄似碗口般大,身材比常马高大的多,辔头马鞍均是上等皮革所制,脚蹬闪闪发光,真是人配衣衫马配鞍,更显得这匹马神骏非凡。
明代之时正宗的大宛汗血宝马已然几乎绝种,李白《天马歌》曰:“天马出来月氏窟,背为虎纹龙翼骨,嘶青云,振绿发,兰筋权奇走灭没。”天马便是大宛马。李白是唐人,或许他见过大宛马,因此将大宛良驹的骨骼高奇之态、奋蹄扬鬃之神写得传神如画。
这一匹马却是具有大宛马的第二代血统,仍然十分珍贵。那一年她父亲在乌兰浩特遇见一名和蒙古人通商的大商贾,当时那大贾置了一批货到燕京去,在路上遭遇劫道的女真强盗,那些强盗不但抢劫货物,还要杀人灭口。万分危急之中,她父亲出手打跑一干强盗,救了那大贾一命。
大贾千恩万谢,最后说道:“您武功高强,眼光必也高。平常的东西也不敢送您,只有这个大侠或许用的着。”牵来自己乘坐的马匹,要送给他。
她爹爹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向来何曾收受过别人的谢礼?坚辞不受。大贾道;“这匹马名叫‘菊花骢’,是我在西域购得,乃是真正的大宛马后代。此马虽说不上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但发足既快,奔跑起来又极有长力,跟着我倒是埋没了名驹。大侠平时行走江湖之时,要是遇见要紧事情,骑了这马倏忽便到,便能多做几件好事。”
她爹爹本不肯要,见他这番话说得诚恳,尤其最后两句话正说中了他的心坎。他心道:“这人也说的有理,上次江西李家兄弟和魔教贼子在鹰潭决斗,我得知讯息赶去已迟了半日,致使李家兄弟丧生魔教之手。若是当时骑了这马,说不定能救得他们性命。”再也不好推辞,受了他这匹马。
后来白小姐十六岁生日之时,缠着要这匹马当礼物,她爹爹被她搅扰不过,便送了给她。
两人折而向南,这一日到了宁国。只见街上行人稀少,甚是冷清。时近中午,两人便到一处酒店打尖,正是午饭时分,那酒店中竟一桌客人也没有,店小二无精打采的靠在柜台上打盹。 :ds 我就说怎么看得一头雾水嘛,原来这是第三章。 白小姐叫道:“小二!”店小二吃了一惊,见来了客人,连忙过来招呼。白小姐道:“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店小二见她衣着光鲜,心知来了大生意,打起精神,掰着指头道:“小店出名的有糟鸡、韭菜煎鹌鹑蛋、红烧野猪肉、更有本地特产山核桃爆腰花……”他一口气说了十来样菜名。
白小姐撇撇嘴,道:“也不过是些寻常小菜,那就每样来点吧。”大头菜道:“师姐,咱们两个人怎么吃得了这许多?”白小姐道:“哼,你真是…”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店小二生怕她反悔,忙高声吩咐厨房做菜。大头菜见此,便不再说。忽然外面传来阵阵喧闹,中间夹着群马嘶鸣之声。似乎来了大队人马。店小二一愣,颤声道:“怎么……怎么啦?”
大头菜跑到外面一看,只见街上行人纷纷往屋里跑去,有些摊贩连摊子也来不及收。街尽头大队骑兵正纵马而来。他叫道:“是官兵!”店小二唬得更加很了,上下牙齿不住相击,发出“格格”之声。
白小姐对他道:“是官兵,又不是强盗,你怕什么?”店小二颤声道:“拉……拉壮丁!”白小姐道:“什么拉壮丁?喂!喂!”店小二不答她话,一溜烟地躲到后面去了。
大头菜见众官兵纷纷下马,往各处食肆酒店中散去。眼看十余人往这边过来,他头一缩,回到店中坐下。须臾只听门外一片“啧啧”之声,又有人道:“好骏的马!”
白小姐挂念自己的菊花骢,忙出门去看,大头菜跟出。只见十几个官兵围着自己的马品头论足,称赞不已。一人道:“咱们王爷马厩中那许多马,也便只有那一匹追风黄比得上这匹马啦!”
白小姐听他们称赞自己的菊花骢,心中暗自得意。那人又道:“咱们便把这匹马献给王爷,可有一笔大大的赏赐。”另一人道:“依我说,不如送给参将李大人。”那人道:“这是为何?”
又一人道:“皮兄弟说的不错,王爷离咱们太远啦,你道这礼轮得到咱们去送?要送也是上头的人见得到王爷的面,到时候大家辛苦一场,还落不到半点功劳。”
先前那人也明白过来,连声道:“是、是,李大人是咱们的顶头上司,咱们将这匹马送给他,李大人要怎样处置,那是他的事。但咱们哥儿十几个脸上,确实是一个极大的人情。”
白小姐越听越怒,见他们将自己的爱马视如囊中之物,竟在为了要送给什么王爷还是将军争执不休。她虽然脾气急躁,但也非一味的草包,眼见官兵势大,也不欲上去招惹。
她气鼓鼓的对大头菜道:“大头菜,我们走!”说着上前去解马缰。那姓皮的官兵手一伸,拦在她身前,这一来她便够不着马缰。她怒目道:“干嘛?”
姓皮的道:“我倒要问你干嘛?”白小姐道:“我自解我的马!”姓皮的道:“这是你的马?我瞧八成是偷来的吧。”一兵道:“嘿嘿,瞧不出你这样一个美貌小妞,居然是个贼!”
白小姐这一下着实气的七窍生烟,她自小娇生惯养,不论在家中还是在道上,向来颐指气使惯了的。先前听他们分派自己爱马,不与他们理会,已是捺了又捺。这时如何忍的下去?左手一翻,啪的一声,已清清脆脆打了姓皮的一个嘴巴。
姓皮的官兵吃了一惊,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出手殴打自己。一干人呆了一会,齐声大嚷,纷纷抽出刀子,将两人围了起来。白小姐欺到方才诬她是贼的那人面前,左手在他面门一扬,那人生怕像姓皮的那样挨一个耳光,连忙侧头猛避,雁翎刀随手向前一推。
白小姐左手变招成抓,在他肘弯一拿,那人只觉小臂以下酸胀难当,手指一松,雁翎刀脱手落下。白小姐右手一抄,已将刀接住,随即反手掠去,那人急忙弯腰躲避。白小姐顺势用刀柄在他头顶重重一捶,那人“嘿”的一声,昏了过去。
这几下一气呵成,那人根本不及抵挡,便被打倒。大头菜叫道:“师姐,好!”一干官兵见她武功了得,面面相觑,一时不敢上前。
这时墙角转出三个人来,大头菜见是一个和尚、一个道士,还有一人书生打扮。正是智高、孤尘子和田文炳。
[ 本帖最后由 韦十早 于 2008-12-18 08:44 编辑 ] 智高笑眯眯地道:“姑娘好俊的功夫。”随即向众官兵使个眼色,众官兵躬身行礼,退在一旁。白小姐不知这和尚是何道路,见一干官兵退在一旁,心想:“这些脓包怕了我啦!”上前去解马缰。
智高道:“姑娘何必急着走呢,和尚请你们喝一杯酒如何?”白小姐见他说话和气,说道:“和尚也喝酒么?”
智高道:“和尚是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嘿嘿,百无禁忌。”白小姐见这和尚有趣,微微一笑,道:“那好吧!”大头菜见打了官兵,终究有些不安,轻轻拉了拉她衣袖,道:“师姐,此地不宜久留。”
白小姐“哼”了一声,甩脱他手,道:“胆小鬼,你不来算了。”大头菜见了她薄怒之态,心中早已软了,跟她进去。
这时市人见这一队官兵是外地口音,似乎不是来拉夫的,胆大的渐渐开门出来。那店小二正抖抖索索的从后院探出半个头张望,见先前那两个少年和一僧一道还有一个书生坐在一起,看他们面相倒还不恶,壮着胆子出来招呼。
不一会酒菜送上,几人边吃边聊。智高道:“我看姑娘这匹坐骑神骏非凡,恐怕花钱是买不到的,不知从何处得来?”白小姐道:“是别人送给我爹爹的。”智高扬眉道:“我不信,我不信。”说着连连摇头。
白小姐急道:“难道你也以为我是偷来的?”智高道:“我只是想,这种稀世宝马,若非过命的交情,怎能随便送人?”
白小姐道:“我爹爹救了他性命,送一匹马值得什么?”智高道:“如此说来,令尊的武功定是很高了?”
白小姐傲然道:“那是自然,我爹爹的外号叫做‘不平剑’,你们知不知道?”智高三人“噢”了一声,相互对望一眼。
孤尘子道:“原来令尊就是武夷派掌门,鼎鼎大名的‘不平剑’白谦白大侠!”白小姐听他们知道父亲之名,得意洋洋,一五一十地将她父亲如何得到菊花骢说了一遍。
智高道:“那么白小姐师兄妹这是到哪里去?”白小姐道:“这是我师弟,我才是师姐。”孤尘子道:“嗯,先入山门者为大。你们是师姐弟。不知白小姐怎么称呼?”
白小姐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道士好没道理。”虽是如此,也跟他说了:“我叫白兰,他叫陈一民。”接着道:“我们本来是要到嵩山派去的,不过现下我要先到徽州去找我爹爹,再一起去嵩山。”孤尘子道:“哦,白大侠到嵩山派去,有何贵干?”
白兰脱口道:“你们不知道么?下个月天下英雄在嵩山开武林大会。怎么,我看你们也是武林中人,难道没有收到请柬么?”
智高三人听她这么说,脸上神情颇为尴尬。孤尘子清咳两声:“咳咳…这个,我们刚从南方回来,这个,还没听到消息。嗯,白小姐,那嵩山武林大会是怎么回事?”
其实白兰和陈一民也只是收到嵩山派的帖子,请她爹爹赴会。两人也不清楚武林大会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她不愿露底,信口开河道:“天下英雄聚在一起开武林大会,自然是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啦……”
田文炳一直没有说话,这时不待她说完,抢着问道:“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陈一民听她胡吹,不禁叫了声:“师姐!”
白兰瞪了他一眼,其实自己也编不出什么话来说。当下站起身来,道:“大和尚,我们得走啦!”
她两人越是如此,智高三人越以为他们瞒着什么要紧话不说。当下三人跟着站起,智高道:“嗯,酒足饭饱,咱们一起走吧!”
白兰奇道:“我们要去徽州,你们也要去吗?”智高道:“不,我们到应天去。”白兰道:“那咱们不同路。”
孤尘子“嘿嘿”笑道:“智高大师请两位到应天去做客呢。”白兰摇头道:“我们没空去。” 田文炳叫道:“何必多费口舌!”长身暴起,右手隔着桌子向她肩头抓来。白陈两人万料不到他们霎时间说翻脸就翻脸。白兰愣在当地,一时竟忘了招架。陈一民急中生智,一把将桌子掀起。
田文炳只觉一阵剧痛,五根手指几欲断折,原来正抓在桌子横档之上,那桌档被他一抓,喀的一声,从中断裂。
田文炳踢飞桌子,左手向他抓来。孤尘子发掌打向白兰。白陈两人接了几招,便觉不敌,对方武功竟然十分高强。
陈一民连连踢翻几条长凳,这一来几人脚下不免磕磕碰碰,出招之际便不能如意。白陈两人旨在逃走,边打边退。智高飞身而起,凌空下击,陈一民在地上一滚,避了开去,顺势将白兰往门外一推,叫道:“师姐快逃!”回身堵住门口,奋力抵敌。智高见白兰出了门,心中焦急,发掌猛打,但门口地方狭小,三人无隙合力急攻,片刻之间打他不到。
这时远处官兵听见打斗之声,向这边奔来。白兰不及细想,飞身跨上菊花骢,催马就走。菊花骢长嘶一声,却不迈步,原来马缰还未解开,白兰不及解缰,拔剑割断缰绳,纵马狂奔。回头叫道:“大头菜!你怎么办?”
陈一民见她一骑上菊花骢,敌人便再也难以追上了。心中安定,这时智高一掌发来,只觉他掌未到,一股劲风已扑面袭来。自知这和尚方才未出全力,这时见白兰逃走,已下杀手。他自忖接不来这一掌,向后跃开,已离开门边。
孤尘子和田文炳不及顾他,打马便去追赶白兰。智高正要发掌打他,他向旁一跃,道:“且慢!”智高道:“干嘛?”
陈一民道:“大师,我不是你的对手,在下认输了。”智高“哼”了一声,陈一民道:“不知道我和师姐什么地方得罪了几位?”
智高道:“你将武林大会之事说给我听了,我便放你走路。”陈一民摇头道:“我实在是不知道呀!”
智高心中恼怒,手一挥,几名官兵七手八脚上来将他反绑了。陈一民才知这和尚和官兵是一路的,但他武功比自己高的太多,反抗也是无用,当下并不挣扎。
他心想:“我和他们又没有冤仇,他们只不过想知道武林大会的事情,待会儿他们知道我并不清楚原委,说不定便能把我放了。
“可是师姐打了官兵,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就放了我吧,唉,说不定还要坐牢。
“还好师姐终于逃掉了,等她找到师父。嘿,只要师父一来,定能把我救走。”想到自己挡住敌人,让师姐得以逃脱,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自豪。
过不多时,两骑马“得得”奔回,陈一民一看只有孤尘子和田文炳两人,心知他们没有追上师姐,心中欢喜。
智高问道:“怎么样?”孤尘子摇了摇头,道:“那小妮子的马好快!”
三人脸色阴沉,拔队起行。乱了一阵,几百官兵出了城,喧嚣过后,街上又是冷冷清清。
陈一民被智高提上马,夹在队伍之中,智高三人走在最后。他垂着头,暗忖脱身之法。过了半晌,他无意回头一看,见智高三人不知去向。心中一喜,无奈双手被缚,前后左右都有官兵严密监视。看情形难以逃脱,只得跟着队伍前行。
傍晚时分,到了一个小县城。看押他的几名官兵将他绑在一根房柱上,自顾喝酒吃饭,也不来理他。他肚中也自饥了,一阵阵酒肉香气飘进鼻中,更觉难当。他强自忍耐,闭了眼不去多想。
过了个把时辰,两名官兵将他提了出去,见那智高三人已经回转来,紧接着便被赵得标毒打了一顿。 这时他缩在墙角,外面更无声息。只觉脸上、头颈上,到处火辣辣的。心想:“我又不知道武林大会是怎么回事?这…这狗头县令这般毒辣,我……我这般,不知道有没有破相?”身上疼痛,心中委屈,几乎便要哭出来。这般胡思乱想一会,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地听见悉悉索索的柴草翻动之声,睁开眼睛,望出去漆黑一片,夜已深了。他尚自以为自己耳朵被打的坏了,甩了甩头,清醒一些。听那声音真真切切,便是发自这柴房之中。他心道:“是老鼠么?”
过了一会,那悉索之声越来越响,心道:“绝不是老鼠,老鼠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时已近中秋节,月亮很大,但这晚乌云浓密,圆月时隐时现,偶而从柴房窗棂透进一点微光。陈一民这时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忽见那柴堆缓缓隆起,接着向两旁分开。
陈一民这一下惊得灵魂出窍,心中暗叫:“有鬼!”便欲拔足而逃。只是浑身发软,哪里能动得一下?又想高声呼叫,只是嘴巴张得老大,但觉舌头僵硬,发不出声音来。
须臾那柴堆分开之处钻出一条黑影,瞧那影子似乎是个人。果然那黑影低声嘀咕:“原来是个柴房。”紧接着又钻出一条黑影,陆陆续续竟然出来十几个人,手中精光闪动,都是拿着兵刃。
陈一民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他咬紧牙关,生怕自己发抖嗑动牙齿,发出声响。柴房朝西,窗户又是甚小,月光只能照到东边墙壁之上。他缩成一团,蹲在西北墙角,月光便照不到他身上。那十几人竟没有瞧到他。
当先那人摸到房门,触手觉那门甚是破旧,生怕发出吱呀声响,左手托住门档一提,却拉不开,原来房门从外边锁上。他右手摸索,摸到一个拳头大的破洞,伸出去捏到门锁,内劲到处,门锁应手而开。
他打开房门,当先走出,陈一民只听得两声闷哼,想来外边看守他的两名官兵已中了他招。跟着柴房中一干人鱼贯而出,陈一民生怕柴草堆中还有人钻出,仍是不敢稍动。过了良久,柴堆中再也没有人钻出,柴房中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息。
陈一民一颗心砰砰直跳,过了好一会儿才定下神来。心中疑惑:“我先前被关进来的时候,这些人显然还没有藏进柴房中。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莫非是我睡着了的时候?看情形这伙人绝非善类,他们埋伏在这里,等到夜深人静,定是干什么机密之事。为什么他们这么长时间竟没发现自己?”
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颤:“他们若是发现了我,说不定便要杀人灭口!”心中隐隐感到后怕。他侧着头看那柴堆,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小小柴堆之中如何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再也抑制不住好奇,蹑手蹑脚地走到柴堆之前,从分开处往里一张。
只见柴堆下黑乎乎的,用脚一趟,险些踏空。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柴堆下有个大洞!怪不得埋伏得这么多人。
他走到门口,见那看守自己的两个官兵躺在地下,缩成一团,以为他们被点了穴道,这时月亮从云层中钻出,清清楚楚的照在左边那兵脸上,只见他口鼻流血,显是已经毙命。右边那兵想来也是如此。
回想这两人只微微一哼,便被杀死,方才那人的武功着实可怖。他呆得一呆,心道:“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刚迈出一条腿,便听得院中大声呼喝:“不好!有贼!”“点子爪子好硬!”“孤尘子!你干什么?”这一声是智高所发。
紧接着砰砰嘭嘭、呛啷呛啷,一拨人打了起来。跟着只听得街上呼哨声四起,马蹄声杂沓往来。哄哄嚷嚷:
“弟兄们,有强盗!”“什么!什么!快抄家伙!”“喂!喂!我的刀呢!”夹杂着居民惊呼之声,妇人小儿啼哭之声,踹破门板之声,家什碎裂之声。须臾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交战之声从街头连到街尾。不时传来“啊”!“哎呀”!“嗷哟”!的长声惨呼。
[ 本帖最后由 韦十早 于 2008-12-18 14:59 编辑 ] 墙外墙内一片喊杀声四起,陈一民不禁又惊又喜:“怎么来了这么多武功好手?是师父带人来救我了吗?”转念一想又绝无可能,师姐的菊花骢虽快,也不能在半日之间赶到徽州,又带人赶来相救自己。心道:“这必是刚才那伙人的同党,瞧方才那人的武功,绝非寻常盗伙。他们里应外合,究竟要干什么大事?
“这些人武功高强,智高三人虽然厉害,恐怕也对付不了。”想到这里,正要拔足而溜。忽地远远两人一追一逃,正往这边过来。陈一民吃了一惊,不及细想,转头躲进柴房之中。
那两人来的好快,他刚刚奔进柴房,那两人已到门外,只听得呼呼风响,他们已交上了手。陈一民猫腰走到窗下,慢慢伸直腰杆,从窗中瞧出去。
一人身着夜行衣,空手使拳,另一人身形矮小,正是孤尘子。黑衣人一拳击向孤尘子面门,孤尘子侧首略避,左手成掌拍向对方胸口。黑衣人后退半步,让开了他这一掌。随即身子往前一冲,掠过孤尘子身畔,左臂弯曲,一个肘捶击向孤尘子后脑。
孤尘子下盘不动,腰杆平平向前一曲,跟着右腿向后踢出,是一招“反撩阴腿”。黑衣人往旁边连让三步,堪堪避开他这一下。口中骂道:“矮贼道!这等不要脸!”
孤尘子平生最忌别人说他矮小,。他骂道:“贼子,今日叫你死无葬身之地!”黑衣人道:“矮贼道,别胡吹大气!且看是谁死无葬身之地!”他一口一个“矮贼道”,孤尘子一张脸气得通红,只是黑夜之中看不见
几十招一拆,黑衣人渐渐不敌,只听他叫道:“崆峒派周师兄,快来料理了这个矮贼道!”孤尘子一惊,回头看去。黑衣人趁隙往墙头跃去。孤尘子见身后并没有人,知道上了他的当。回头见他要逃,跟着跃起。
他身形矮小,却有一样好处:练轻功时因为身子轻巧,反而事半功倍。这时他虽随后跃起,一纵身间,已超过黑衣人头顶。双掌齐出,拍向他顶门百会穴,大喝一声:“下去!”
黑衣人身在半空,无从闪避,只得偏头让开顶门要害,落下地来。孤尘子顺势而下,两掌击在他前胸,只听得喀喇喇连响,也不知断了多少根肋骨,他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孤尘子跟着发掌猛击,黑衣人哼也没哼,便已毙命。
孤尘子蹲下身来,在他身上搜拣一番,发出低低的一声欢呼。只见他从黑衣人身上取出一把尺许长的物事。这时只听得一**吼:“那边是谁!”正是智高和尚的声音。
孤尘子似是吃了一惊,转身站了起来。只见智高飞奔而来,见到孤尘子,更不打话,发掌便打。
陈一民大奇,不知他们怎么忽然窝里斗起来。孤尘子一边招架,一边怒道:“智高,你发什么疯?”
智高道:“你半夜三更到我房里干什么?东西呢?”孤尘子道:“放屁!我什么时候到你房里去过?”
智高道:“你还要抵赖?那东西只有你和田文炳知道,我明明看见一个矮子从窗中飞出去。田文炳又不是矮子,不是你是谁?”
孤尘子大怒,骂道:“放屁!放屁!我操你妈!世上又不止我一个矮子。刚才那帮贼子中间就有好几个矮子,你瞎了眼睛啦!”
两人口中不住说话,手上却丝毫不缓。智高将信将疑,道:“那件东西真不是你偷的?”孤尘子道:“秃驴!你看这是什么?”说着后跃两步,扬起手中一柄尺许长物事,正是他刚才从黑衣人身上夺来的。
智高一看大喜,立即停手,道:“孤尘兄,这是哪里来的?”他一见此物,立刻对孤尘子客气起来。
孤尘子道:“你看,差点就被这贼子偷去啦!”智高上前踢了黑衣人几脚,伸袍袖擦擦额头,道:“他妈的,害老子差点吓死。哦,孤尘兄,我可不是说你。”
当下将那物藏在身上,道:“孤尘兄,到底来了多少贼子,怎地街上这等声势?”孤尘子道:“我也不知道,这人刚才虚张声势,说道有崆峒派的人在里面。” 这时两人见到死在柴房门边的两名官兵,智高“咦”了一声,便欲上前查看。正在这时,十余名蒙面黑衣人追着田文炳过来。田文炳叫道:“智高大师、孤尘子道长,快快助我!”
智高和孤尘子纵身抢上,各接下几人,田文炳一回身,也接过三人。几十招交过,智高、孤尘子、田文炳三人越战越惊,纷纷叫道:“咦,你是青城派的!”“啊!是武夷剑法!”“这人是嵩山派的!”“这是个女的,使的是峨眉剑!”
陈一民听他们说里面有武夷派的,心头一震,心想:“怎么有这么多武林中名门正派的师兄们一起联手击敌?”
智高三人也是这般心思:“怎地几大门派联手来夺这件东西,他们怎么知道这件东西在我们手里?”
陈一民又想:“方才那人出手狠辣,杀死两名官兵的手法绝不像几大门派所为。”定睛去寻,刚才带头那人似乎不在其中。余下一众黑衣人的武功却并不甚高,智高三人虽是以一敌几,尚不落下风。
须臾一个矮子惨呼一声,中了智高一掌,扑地倒下,正倒在柴房门口,上半身在门内,下半身却在门外。再战一阵,又有一人被田文炳抓死。余下众黑衣人中一个沙哑的声音道:“风紧!暗青子招呼!”,众黑衣人纷纷施放暗器,一时间袖箭、飞蝗石、飞刀、铁蒺藜……铺天盖地向智高三人打来。
智高三人上跃下窜,手接袖拂,忙了个不亦乐乎。众黑衣人趁此空隙,一个接一个地越墙而逃。
智高三人早听见街上杀声一片,生怕敌人在墙外有援兵接应,又见东西并没有失却,是以也不追赶。这时街上呼哨声连连,只听得一阵马蹄声急响,由东向西,渐渐隐没在街角。
陈一民见这些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心中疑惑:“看样子他们并没有得手,怎地就此罢休?方才那人武功那么高,其他这些人怎地又是武功平平?”心中好生失望,本以为那十几人若是武功都和那当先开路之人在伯仲之间,别说一干官兵,就连智高三人也是非死无葬身之地不可。这时这些人已经走了,自己刚才错失趁乱逃走的良机,这一下又逃不了啦!
这时七八名官兵打着火把抢进院来,当先一人道:“大师、道长、田先生,强盗已经逃啦!”智高点点头,问道:“情况怎么样?一共来了多少人?”
那兵道:“约有好几百人,个个武功高强,咱们奋勇杀敌,杀了三四个。”智高听刚才过去的最多也不过几十骑马,这人为了邀功,夸大了十倍。也不揭破,问道:“咱们伤亡如何?”
那兵道:“咱们死了十几个弟兄。”智高道:“回头我禀明王爷,死了的厚加抚恤,其他的也有嘉赏。”
七八名官兵登时大喜,一人加意讨好,捧着几件物事献给智高,道:“大师,这是我们从那死了的强盗身上搜出来的。”
火光下看的清楚,陈一民见那是几柄尺许长的短剑,黑黝黝的毫不起眼,说是短剑其实也太短了,充其量只能算是长一些的匕首。
智高一看,登时脸色大变。孤尘子颤声问道:“怎么……怎么……回事?”那兵道:“这些贼强盗身上除了些暗器,每个人都带着这么一把短剑。”
田文炳变色道:“每个人都带着一把?!”那兵道:“是!每个人都带着一把。”
田文炳急忙俯身,在刚才那个被自己抓死的黑衣人身上摸索一番,提起手来时,多了一柄短剑,黑黝黝的,和那兵缴获的没有分别。孤尘子和田文炳同时大叫:“不好!”
陈一民见智高一件宽大的僧袍簌簌颤抖,心道:“这和尚凶横霸道,武功又高,怎地见了这几把短剑吓成这副样子?”
智高脸上肌肉不住颤动,叫道:“快追!骑兵队快追!”当下三人当先跃出墙头,须臾只听皮鞭着肉之声,战马长嘶之声,显是三人拚命鞭打马匹而去。
那几名骑兵见了三人举止,虽不知是什么缘故,但也知事关重大,连忙集合部队,向那些黑衣人去路追了下去。 柴房外面变故迭起,自始自终没有一个人到柴房中一探。这时四下里静悄悄的,连街上民居之中也不发出半点声音,想是镇人被吓得很了,蒙在被窝里发抖。
陈一民暗忖:“这一番再不逃走,那当真是没有天理啦!”走到门口那死尸之旁,正要从他身上越过,忽地心中一动。蹲下身子,反手在那死尸身上一按,只觉他胸口硬邦邦的,掏出来看时,果然是一柄短剑。
他反着身子,一只脚踩住剑鞘,双手握住剑柄,拔出剑来。两脚夹住剑柄,使剑刃朝上,将缚住双手的麻绳在剑刃上摩擦。
只听嗤嗤两声轻响,手指头粗的麻绳应声而断。陈一民出其不意,手背在剑刃上轻轻一碰,登时被划了一条大口子。他又惊又喜,没想到这柄短剑如此锋利。顾不得手上疼痛,还剑入鞘,拔足便走。
忽地脚祼一紧,似乎被人抓住。他大骇看去,只见那死尸一只手正抓在自己足祼,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脱口道:“诈尸!”
那死尸缓缓弓身爬起,手上兀自抓住陈一民足祼不放,陈一民吓得腿脚酸软,被他一带,扑通一下仰面跌倒。
原来这人被智高打了一掌,虽然正中要害,但一时并未就死,当时闭过气去。这时他悠悠醒转,见陈一民手持自己的短剑,聚全身之力于手掌,只是抓住他不放。
陈一民躺在地上,只见月光照在他脸上,口鼻流血,十分可怖。又听他口中发出“荷荷”呻吟,竟不似人声。倒像野兽临死之际的惨嚎。只见他张大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向自己扑将过来,似乎便要将自己咬死。
陈一民魂飞魄散,拔出手中短剑斩向他手臂,只觉手上微微一滞,那死尸一只手便被斫下。他一得自由,连滚带爬往后退去。忽然咕咚一下,掉进柴堆下的洞中。
那死尸手臂被砍断,竟似不觉疼痛,向洞口爬来。陈一民大骇之下,往下躲避,但觉那洞中似有通道,不顾三七二十一,纵身钻将进去。
那死尸爬到洞口,喉头咕噜了一声,头一垂,就此死去。陈一民听他似乎说的是“还给我!”
他哪敢停留,只是往前钻。
那地道中十分狭窄,仅能容一人爬行,陈一民见那死尸没有追来,心中稍定。心道:“这地道不知通向何处?”但觉前方纵有妖魔鬼怪,也不及身后那死尸可怕。双肘撑地,一点点向前挪动。
幸喜那地道似乎极短,挪得几下,前方已隐约看见光亮。再爬一会,已出了地道。只见身处一圈围墙之后,四周荒草及膝,是一座废院。那洞口两堆新土,显然地道是仓促之间挖掘而成。
陈一民打开院门,只见是一条小巷,对面就是县衙的后门。将前后之事一对,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选定了这处废院,临时挖了一条地道通往县衙,倒不是事先埋伏在柴房中。那自然是暗偷,不是明抢。目的应当是那柄真的短剑了。
“他们事先打造了几十柄式样相符的短剑,每人都带着一把,用来迷惑智高他们。看来真的短剑定是被他们盗了去啦,难怪智高和尚急成那副模样。这些黑衣人的计策可周密的很哪。
“智高和尚说这些人中有嵩山派的、青城派的、崆峒派的、峨嵋派的、还有我们武夷派的,他们虽然蒙着脸,但武功是决计假冒不来。智高他们都是大行家,想来不会认错。师父还在徽州,我们武夷派里又是谁参与了此事?
“其他门派我不知道。但武夷派既然参与此事,就算自己不知道,师姐怎能也不知道。再说师父怎么又没有来,反而到徽州去了?”他想来想去,觉得此事疑点甚多,却又难以索解。转念又想:“这些黑衣人也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就连用来迷惑智高他们的假剑,居然也打造的这般锋利。” 他出了一会儿神,深感此地不宜久留。看看巷中黑灯瞎火,并没有官兵巡逻,闪身出来,来到城边。彼时元明交兵,各地城墙在战火中损毁圮到大半,明朝建国未久,除了一些大城市正加紧修筑城墙,一般的小城市并没有城墙。是以那一干黑衣人得以来去自如。
陈一民来到一处塌跨的城墙边,轻轻一跃,便出了城。他不识道路,抬头看天,只见月亮正在南方,便往南而去。
他心中只想离城越远越好,又不敢沿着大路走,生怕撞上智高等人。脚下不停,只在田间菜地里乱闯。
后来脚下渐渐平坦,已出了郊外田垄。一口气走出两三个时辰,这时即交黎明,乌云越来越密,将天空遮得星月无光。
陈一民眼睛望出去一片漆黑,只觉身遭草丛越来越长,到最后长草堪堪掠到他面颊,这时已没有路,显然已走到了人迹罕至之处。他又惊又喜:喜的是智高等人定然寻不到自己了,怕的是莫要黑夜之中不知深浅,走到什么深渊大泽之中去了。
岂料他一念成谶,脑中刚转过这个念头,突然脚下一空。一只左脚踏了个空,右脚收势不及,跟着上踏,身子顿时往下掉去。
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身子迅即无伦地不住往下掉。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伸手胡乱挥抓,但觉摸到的都是凸凸凹凹的山石,似是跌入了悬崖。
他拚命想扳住山壁上凸起的岩石,但下坠之势越来越快,山石将他双手刮得血痕累累,又如何能够抓得住?
忽然间右手触到一物,似是一根绳子,下意识地立即死死抓住,跟着左手也抓住绳子。只觉全身一震,已停了下来。跟着啪地一声闷响,手上绳子断裂,又向下坠去。
原来他抓住的是一根长在山壁上的老藤。他这一百多斤的身子从崖顶落下,下坠之势何等猛恶?老藤虽然粗壮坚韧,却也承受不住,硬生生被崩断。
但这么缓的一缓,他变成了从老藤断裂之处重新落下,势道已小的多。陈一民求生之念顿起,力贯双臂,终于牢牢的抱住一块岩石。山风吹来,将他的身子微微晃动。
僵持良久,陈一民只觉双臂麻木不仁,已难以支持,脑中一个声音道:“算了!算了!撑不住啦!歇歇吧!”只想就此松手,一了百了。
天边终于现出了一丝曙光,过不多时,身遭事物已隐约可辨。陈一民低下头,首先看见身下一片青黄之色。一丛野草在秋风中轻轻拂动,甚至能看见草尖沾满晨露,其实离地仅不过数尺!
陈一民长出了一口气,双臂一放,松手落下。怔怔的站着,摸摸酸软麻涨的胳膊,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他环看周遭,只见四周群山夹峙,薄薄的晨雾弥漫在山腰,遮得山峰若隐若现,一道溪水自左边山上淙淙流下,淌入一个池塘之中,从一条沟渠流出,蜿蜒通向右边,浇灌着几十株枫树,枫叶正红。原来身处一个山谷之中。
他刚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这时忽然见到这么一个风景秀美的山谷,登时胸间为之一爽。只觉说不出的高兴,忍不住“啊!呼!”的大声欢呼。
枫林中几只白鹭被他呼声一吓,扑啦啦地腾空而起,飞到半空,排成一行,从两峰之间飞出,越飞越远,渐渐只见几点黑影。
他呆呆的望了一会,走到池边,掬了一捧水洗了把脸,只觉溪水清冷沁骨,脸上的伤痕被水一浸更是火烧火燎地疼痛。他用短剑割下一块衣袍,在水里浸湿,轻轻的拭去头脸上的血痕。
他不停歇的跑了一夜,又困又累,捧两口水喝了,靠在一颗枫树上沉沉的睡着了。过了良久,只觉脸上湿黏黏的,一股热气直喷向鼻孔,甚是腥臭难闻。他猛地惊醒,赫然只见一条通体白色的大蟒身子盘起,头颅高昂,一对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正瞪着自己,血红的信子一伸一缩,喷出阵阵热气。
(补漏!)
[ 本帖最后由 韦十早 于 2008-12-22 15:04 编辑 ] 你瞎了眼睛啦!
大师、道长、田先生,强盗已经逃啦!
那当真是没有天理啦!
看来真的短剑定是被他们盗了去啦
:ryttr 这几个“啦”字用上去。。感觉不是很好呢。。。纯属个人观点~~~~~~~ :ryttr 啦太多了。。。 这一下只将他吓得魂飞天外,他第一个反应竟不是逃走,反而鼻子一酸,眼泪滚滚涌出。此时此刻只想抱着师父痛苦一场,又想对师姐哭诉自己心里的委屈。
蟒蛇是冷血动物,它感觉到陈一民身上散发出的热量,游走过来。大蟒和青蛙一样,只能看到活动的物事,陈一民不动,它便看不清楚,不敢贸然攻击。
陈一民见大蟒并不攻击自己,也不敢骤然跳起逃走,生怕它暴起伤己。右手极缓极缓的摸向短剑,生怕使力大了,被大蟒发觉。
一人一蟒僵持着,陈一民终于摸到短剑,又极慢极慢的取下剑鞘,紧紧的握住了剑柄。日头渐渐偏西,大蟒急于速战速决,回到洞中去,它终于忍耐不住,蛇链越吐越快。
陈一民一双眼睛始终紧紧的盯着大蟒,眼见它一个巨大的蛇头向后微微一缩,跟着便要蓄劲击出。陈一民算准它击出方位,抢在大蟒出击之前,猛地向右一避。
果然大蟒迅疾无伦地咬向中央,只是陈一民料敌机先,早已避开,大蟒这一下便扑了个空。陈一民趁这稍纵即逝的良机,右手短剑已经刺出,正插入大蟒七寸,随即奋起毕生之力,顺势一挥,大蟒的蛇头连着小半截蛇身向外飞出,遇着丈许外一株枫树,蛇嘴张开,紧紧咬住树干。剩下大半截蛇身一时并不僵硬,在地上扭曲翻滚,扫的地上飞沙走石。
这一下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只电光火石之间,大蟒已被陈一民杀死。陈一民虽止用了一招,但觉便如厮杀了几日几夜一般,只觉浑身无力,腿脚酸软,瘫在地上。
这时他见蛇身断裂处蛇血如注涌出,那蛇头兀自咬着树干不放,耳朵中只听见自己一颗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陈一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慢慢地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小,终于逐渐平复,额头的冷汗也渐渐的被风吹干。
他的神智慢慢清醒,思绪也一点一点回到头脑之中。忽地听见“咕噜噜…咕噜噜”的声音,那声音近在耳畔,他心中奇怪,转念一想不由哑然,原来是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这才想到自己已经一日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不想还好,一想起来更觉饿的难受。他爬起来,在谷中四处寻觅可以果腹之物。
不料这谷中地方甚是狭小,东面池塘过去转一个弯就是山壁,西面枫林尽头也是山壁,东西相距不过两三里路,南北之间相距更只有百余丈,一眼望得到边。
陈一民寻了半天,这山谷中单单长着几十株枫树,地上不是嶙峋怪石,就是长不盈寸的黄草,风景着实优美,可是偏偏连一颗野果也找不到。心想:“那池塘中不知道有没有鱼?”来到池边,只见池水仅深尺许,清澈见底,就连水草也不长一株。这谷中竟然没有一样能吃的东西。
陈一民眼珠转了又转,终于落在被斩为两截的大蟒身上。
走近看去,见那大蟒少说也有三四丈长,腰围处粗如水桶。浑身鳞片泛着白光,最大的一片竟有如小碗。陈一民心想:“听说许仙和白娘子中,那白娘子就是一条大白蛇变的。还以为只是故事里编的,原来世间真的有这么大的白蛇!”
又看那蛇头做椭圆之形,不似毒蛇是三角头形,却也不似家蛇一样略扁。蛇头也是白色,顶门之上却生着一块红斑,瞧来十分诡异。陈一民暗自嘀咕:“也不知有没有毒?”
想了又想,用短剑往蛇身上戳进去。其实蛇鳞十分坚硬,寻常刀剑便是力砍也必滑溜开去。只是这柄短剑太过锋锐,触着蛇鳞,应手而没。
一股血腥味散开,陈一民喉头“咕噜”一下,只觉一股烦恶之意涌上喉咙,不由连声干呕。犹豫一会,究竟是饥火攻心,食欲占了上风。
他斫下一小节蛇身,剥掉蛇皮,露出雪白的蛇肉,拿到水中洗去血污,又将蛇骨剔去,把蛇肉一条条的切成一寸来宽,半尺来长,这时看来,已然不怎么恶心。 在怀里掏摸一下,还好火折没有失却。找来枯枝落叶,点燃火,将蛇肉串在短剑之上烧烤。须臾蛇肉由森白转为焦黄之色,蛇油滋滋冒出,脂香四溢。陈一民心中毕竟有些害怕,闭着眼轻轻的咬了一小口,只觉滑溜爽嫩,滋味鲜美。
他不禁大喜,张大了嘴猛嚼,一连吃了十几条蛇肉,直吃到心满意足方才罢休。心道:“不知师姐怎么样了,她不知道我已经逃出来了。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师父。她要是知道我吃蛇肉,定要觉得恶心,怕是再不愿和我说话。我可不能和她说。”
肚中既饱,浑身也有了力气,眼看天渐渐黑下来,忖道:“不知道这山谷中还有没有大蟒?”四处梭巡一番,并没有见到蛇窟兽穴,想来这大蟒是偶然从山上盘溜至此。
后顾之忧一去,盘膝打坐,凝神屏气,慢慢将全身之气聚拢于丹田之中,由气海穴发出,一股真气经神阙、巨阙、鸠尾至膻中,膻中是任脉与手太阳、少阳,足太阴、少阴之会,真气自膻中分散游走全身手太阳、少阳,足太阴、少阴诸处经络穴道,贯通诸处之后,又回流于膻中,最终沉于气海,贮入丹田,这便是一个周天搬运。
武林中各门各派修习内功的法门不一而同,大半都以搬运任脉周天为主,武夷派修习内力的方法走的便是任脉一路。这是武夷弟子每日必做的功课,陈一民搬运得几个周天,便寻个干燥之处地睡了。
第二天醒来,只觉全身暖洋洋地十分舒坦,四肢百骸之中充满了力气。陈一民道:“这一觉睡得好舒服!”洗过脸,转了一转,又去切割蛇肉。猛地想到:“大蟒总有吃完的时候,到时候岂不是要活活困死在这里?”抬头四望,两边山壁斜斜向上,虽然不是甚高,却十分陡峭,自忖决计不能攀援而上。想来想去,觉得并无他法,只得过一天算一天。
山谷中百无聊赖,只得每日练功打发时间,陈一民觉得这两天练功进益颇速,以前练了好几年的内功,也没有多大进境。但这两天丹田中的真气蓬蓬勃勃,有时竟来不及引导,自行喷涌而出。
他又是欢喜,又是害怕。欢喜的是师父曾经说过,“本派的内功循序渐进,初练时进程缓慢,前几年中觉察不到有什么功效,其实是暗自积聚基础。或有一日便厚积薄发,喷薄而来。这是水到渠成,功到自然成之故。”
害怕的是师父也说过,“如果这一日当真到来,修习者本身从没遇过这么强的真气,凭自身修为难以运转如意,需得有已经身具高强内力的师长加以疏导,方能渡过这龙虎际会的紧要关口,如若不然,修习者极易掌控不了体内真气而走火入魔。上一代有一位师祖,便是这通关之时无人相助,以致发狂而死。是以实是凶险无比。此关一过,之后修炼内功那便是一马平川,越练越强了。”
陈一民想到当时师父见他们一干师兄弟脸有惧色,笑着又说道:“你们也不用担心,本派的内功,最起码也要练习二十年以上才能达到这等风云聚会的关口。你们之中只有大师兄王普当练了十二年啦,从前有一位李师伯,在十五年上便练到了这等境界。嗯,普当,再过三年,你便跟着我左右,不可独自离开。”
想想又觉得不对,我才练了几年,怎能到达这等高明的境界?体内真气虽然不胫而走,但似乎也并不难受,没有师父说的走火入魔之前浑身无力、气血翻涌的征兆。
陈一民这般得过且过的七八天,这日切割蛇肉时只见剩余蛇肉已然开始腐烂,发出轻微的臭味。他不禁瞿然而惊:“这般下去,我必然得饿死在这里,左右是个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试着翻过这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纵然失足摔死,也比饿死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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