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诀·08羽衣·三版本评较
花铁干心想连水笙这小妞儿也是我的了
这一回叫“羽衣”,何为羽衣?书里说道:他吃了一惊,随手一抖,竟是一件古怪的衣裳。这衣裳是用鸟毛一片片的穿成,黑的是鹰毛,白的是雁翎,衣长齐膝,不知用了几千几万根鸟羽。
且来看一版到二版的修改:
血刀僧被狄云一脚踢得倒栽在雪地里,一版说水笙和花铁干同是看得呆了,二版改为水笙和花铁干都看得呆了,不知血刀僧又在施展什么神奇武功。
一版说狄云自己也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自己在垂死之际,竟能一脚将血刀老祖高高的踢入半空。一版这短短一句,“自己”一词的浓度太也高了,二版全删,只说狄云咽喉间脱却紧箍,急喘了几口气,当下只求逃生。
狄云身子站直,因为右腿断了,险些跌倒,一版说但他内劲既强,应变自速,右手一撑,凭一条腿站了起来,二版都删了,只说他右手忙在地下一撑,单凭左腿站了起来。
血刀老祖倒插在雪地里不动,一版说狄云又惊又喜,二版改为他大惑不解。
水笙恐狄云加害自己,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一版说但见他神色迷惘,伸手搔了搔自己的光头,对眼前情景似是茫然不解。二版缩减为但见他伸手搔头,满脸迷惘之色。两版都可看出,狄云这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而前文将“又惊又喜”改为“大惑不解”,更加准确。
正迷惘之时,花铁干已赞了起来,一版花铁干赞的是:“这位小师父神功盖世,青出于蓝,当真是并世无双,刚才这一脚将老淫僧踢死,怕不有千余斤的劲力!这是大义灭亲。血刀僧这种大奸大恶之辈,那是人人得而诛之。”二版改为:“这位小师父神功盖世,当真是举世无双,刚才这一脚将老淫僧踢死,怕不有千余斤的劲力!这等侠义行径,令人打从心底里钦佩。”
水笙忍不住训斥,一版花铁干接着说的是:“你知道什么?这位小师父在危难中神功初成,身上已具极大内劲,比之那老淫僧未死之时,犹有过之,实乃吉人天相,可喜可贺。”二版改为:“血刀僧大奸大恶,人人得而诛之。小师父大义灭亲,大节凛然,加倍的不容易,难得,难得,可喜可贺。”
一版说这花铁干为人虽是卑鄙,眼光却也当真了得,一看狄云脸上神光莹然,英华外宣,比之顷刻之前似乎截然换了两人,便料到他竟在生死关头练成了一门厉害之极的内功,适才将血刀老祖踢向半空这一脚,招数虽是平庸,所含劲力却是非同小可,自己纵然平安无恙,内力也达不到这个境界。一版花铁干见识高明,凭狄云的外在神采,就看出他在生死关头练成了极厉害的内功。
一版花铁干此时鼓吹狄云神功盖世,是真看出他“竟在生死关头练成了一门厉害之极的内功”,二版花铁干则无此眼力,只是自觉性命操于狄云之手,这才信口互吹。
此外,一版花铁干这个人物写到此时,仍在“成长中”,一版写到后面,金庸已转变思路,改为花铁干并没看出狄云已练成神功,等到二版着手修改时,再回头审视前文的剧情台词,就会发现颇有不妥帖之处,因而二版随之做出调整。
二版这里补写的是:
他眼见血刀僧双足僵直,显然已经死了,当即改口大捧狄云。其实他为人虽然阴狠,但一生行侠仗义,并没做过什么奸恶之事,否则怎能和陆、刘、水三侠相交数十年,情若兄弟?只是今日一枪误杀了义弟刘乘风,心神大受激荡,平生豪气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受血刀僧大加折辱之后,数十年来压制在心底的种种卑鄙龌龊念头,突然间都冒了出来,几个时辰之间,竟如变了一个人一般。
二版添加了好几处解释说明,希望对花铁干的变化尽可能做出合理的解释。
二版的花铁干也不再见识高明,只是判断血刀僧已死,这才大捧狄云。
狄云还不信血刀僧已被自己踢死,花铁干建议他先砍掉血刀僧双脚,以防死灰复燃。一版说他每一个计策想出来,都含有阴毒狠辣之意。二版改为这时他所想的每一条计策,都深含阴狠毒辣之意。二版加上了“这时”二字,也是呼应前文添加的解释,此时的花铁干已和平时判若两人。
水笙怕狄云抢走血刀,吓得退了一步,一版狄云摇摇头,道:“你不用怕,我不会害你。刚才你没有一刀将我连同老和尚砍成四段,多谢你啦。”一版狄云还挺黑色幽默,脑补了水笙一刀下去,自己和血刀僧都将被切成两截,一共是四个部分,二版则改为:“刚才你没一刀将我连同老和尚砍死,多谢你啦。”
一版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血刀老祖仍是一动不动,雪谷中三个人虽是各怀心事,但对血刀僧的疑忌却是越来越少了。二版只说过了良久,血刀老祖仍是一动不动。
水笙几次想提刀过去砍了他双腿,却总是不敢。一版说经过这番剧变,她腹中饥饿之极,但见血刀僧烧烤的马肉兀自抛在一边。这时候父亲是死了,自已的贞洁和性命眼看难保,那里还顾到这马肉是从爱驹身上割下来的?她从身旁摸出火摺,点燃了干柴,又将马肉烤了起来。一版金庸腾出手来,写水笙终于忍不住吃了爱驹的肉,可见身处绝境时的凄惨。
二版这将这段全删,改为水笙瞧着父亲一动不动地躺在雪上,再也不能钟爱怜惜自己了,她轻轻叫道:“爹爹!爹爹!”水岱自然再也不能答应她了。水笙泪水一滴滴地落入雪中,将雪融了,又慢慢地和雪水一起结成了冰。
或许是心有怜惜,金庸虽然仍写了水笙此时的凄惨,但二版没有了吃马肉的情节。
花铁干穴道未解,有一搭没一搭的向狄云奉承讨好,二版补充说“越说越是肉麻”。
一版说狄云不去理他,躺在雪地养神,水笙瞧着火光,泪水一滴滴的落入雪中,将雪熔了,又慢慢的结成了冰。二版因这段对水笙的描写移到了前面,改为狄云不去理他,自行躺在雪地里闭目养息。
一版说三个人一句话也不说的挨了两个多时辰,二版删了。
一版说水笙第一个站起身来,从雪地里拾起血刀,一步步走到血刀僧的身旁,只见他这两个多时辰中,始终是头下脚上的倒插雪中,一动也不动。二版删减为水笙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血刀僧身旁,只见他仍是毫不动弹。
水笙确定血刀僧已死,一版水笙心想:“老恶僧是死了,这小恶僧不知会如何来折磨我?爹爹死了,我也是不想活啦!他只要对我稍有歹意,我即刻横刀自刎。”二版将语序做了调整,改为:“爹爹死了,我也不想活啦!这小恶僧不知会如何来折磨我?他只要对我稍有歹意,我即刻横刀自刎。”
一版接下来说,须知好生恶死之心,人人皆是一般,水笙若是决意自杀,此刻原是良机,但不到最后关头,自不肯轻易就死。二版删掉了这段解释。
一版说花铁干身子虽不能动,一切全瞧得清清楚楚,只是狄云到底是用什么手法打死血刀僧,他却也并不明白,只道血刀僧真气衰竭,已是强弩之末,狄云随手一击,便送了他的性命,心下暗暗高兴:“这小恶僧虽然凶恶,终究容易对付。等我穴道解开,还不是一伸手便取了他的性命?”
一版花铁干对血刀僧之死的判断是“血刀僧强弩之末,狄云随手一击”,与一版前文“料到他竟在生死关头练成了一门厉害之极的内功”矛盾,可见金庸写到此处,已决定了后来二版要做的修改。
因前文已做了交待,二版这里删掉了花铁干对血刀僧死因的猜想,改为花铁干一切瞧在眼里,心下暗喜:“这小恶僧虽然凶恶,这时尚无杀我之意,待得我穴道一解,一伸手便取了他性命。”
狄云去看血刀僧的尸身,一版说狄云心地忠厚,将血刀僧的尸身提了出来,端端正正的放了,捧些白雪堆在尸身之上,草草算是给他安葬。二版删掉了“心地忠厚”,只说狄云心中不禁有些难过。
二版又补充说,至于他(血刀僧)为什么突然间竟会死了,狄云仍是大惑不解,此人功力通神,自己万万不能一脚便踢死了他。
水笙见了,想模仿着把父亲也安葬,二版补充说:又见几头兀鹰不住在空中盘旋,似要扑下来啄食父亲的尸身。也是为后文狄云捕鹰埋伏笔。
一版说狄云腹中饥饿,捡起两块烤熟的马肉,吃了起来。花铁干道:“小师父,我肚饿得紧,请你喂一块马肉我吃吃。”二版狄云没有捡马肉吃,是花铁干主动说道:“小师父,咱三人累了这么久,大家可饿得很了。我先前见到上边烤了马肉,劳你的驾去取了下来。大伙儿先吃个饱,然后从长计议,怎生出谷。”
一版说狄云心鄙他的为人,哼了一声,并不理睬。花铁干求之不已,狄云正想拿一块马肉去塞在他的嘴里,免得他啰唆不休。二版改为狄云心鄙他的为人,并不理睬。花铁干求之不已。
一版花铁干道:“狄大侠这次一掌打死血刀恶僧,将来定然名扬天下,我出得谷去,第一件事便要替狄大侠宣扬今日之事。狄大侠奋不顾身的救援水姑娘,击毙血刀僧,那实是武林中头等的大事。”二版的花铁干则更加严谨,将“一掌打死”改为“一脚踢死”,“击毙”改为“踢死”,深谙韦小宝“一切细节不厌求详,而且全部真实无误。只有在重要关头却胡说一番”的语言艺术。
花铁干承诺替狄云在江湖上扬名,再次索要马肉,狄云甚是厌烦,一版狄云喝道:“不给便是不给,将来你尽可到江湖上说得我狄云分文不值。”二版改为“干么要拿马肉给你吃?将来你定可说得我狄云分文不值。”二版删掉了“江湖”,或许连这个花铁干念兹在兹的“江湖”,在狄云心中同样也分文不值。
这漫长的一夜告一段落,水笙次日清晨醒来,一版说只见狄云的身子正向远处移动,一跛一拐的,走向谷外。水笙大喜,心想这恶僧似有去意。二版改为只见狄云的背影正自往远处移动,手中撑着一根树枝,一跛一拐的走向谷外。水笙大喜,心想这小恶僧似有去意,那真是谢天谢地。
狄云累了半日,废然而返,一版说他脸上神色极是难看,二版改为甚是沮丧。
狄云说没路出去,一版花铁干暗道:“你断了腿不能出去,我花铁干岂能困此处?到得今日下午,我穴道一解,便溜之大吉。”可是穴道一解,花铁干自认在雪谷中再无敌手,还用得着溜之大吉吗?二版改为花铁干暗道:“你不能出去,我花铁干岂是你小恶僧之比?到得下午,我穴道一解,你瞧老子的。”二版明显倨傲许多,更符合花铁干此时的心理。
水笙对狄云惊恐稍减,但仍离得远远的,一句话也不跟他说。一版说狄云原也不求她谅解,心中颇为愤怒,二版改为狄云虽不求她谅解,但见了她的神情举动,心下也不禁恼怒。
花铁干穴道被封时刻已满,竟自解了,一版说他走到烧烤马肉之处,二版改为绕道攀上烧烤马肉之处,因烧烤马肉和雪谷大战并不在同一个地方,二版叙述更为严谨。
花铁干要吃马肉,一版先说水笙还未答话,又说水笙知道阻止他不得,只有不加理睬。这两处二版都删了。
花铁干穴道一解,一版说神情立即大异,二版则更准确地说“神态立转骄横”。
花铁干认为狄云和水笙便两人联手,也万万不是自己的对手。一版还说自己要如何处置,这两人可说绝无置喙的余地。这句二版删了。
花铁干打算尽早觅路出去,二版补充说花铁干找到了出路,却须得先将两人杀了灭口,自己昨日的种种举动,岂能容他二人泄露出去?
花铁干施展轻功在雪谷周围查察,一版说但见这一次大雪崩竟是将雪谷封得密密的,二版改为见这次大雪崩竟是将雪谷封得密不通风,二版还补充说,他“落花流水”四人若不是在积雪崩落之前先行抢进谷来,也必定被隔绝在外。
一版说唯一出谷的通道上积雪深数十丈,二版改为深达数十丈,长达数里。
这时还只十一月初,等到明年初夏雪融,一版说足足要五个月来,二版改为足足要挨上半年。
花铁干吃完一块马肉,低声道:“到明年端午,便可出去了。”狄云、水笙听了,耳中如同雷震,一版说两人不约而同的向火堆旁的马尸望去,心中都想:“怎能挨到明年端午?”二版改为两人不约而同地环视一周,四下里尽是皑皑白雪,要找些树皮草根来吃也难,心中都想:“怎挨得到明年端午?”
二版这里又加了一段:
只听得半空几声鹰唳,三人一齐抬起头来,望着半空中飞舞来去的七八头兀鹰,均想:“除非象这些老鹰那样,才能飞出谷去。”
此处既写三人绝境,同样也是后文捕鹰的伏笔。
此后一段日子,三人相互都不说话,为何花铁干不结果了狄云水笙的性命?一版未作说明,二版则说,花铁干几次起心要杀了狄云和水笙,却总觉杀了二人之后,剩下自己一人孤零零的在这雪谷之中,滋味也太难受,反正二人是自己掌中之物,却也不忙动手。
一版说水笙对狄云的疑忌是减少了很多,二版改为水笙对狄云已疑忌大减。
一版还说可是到马肉吃完,她对狄云另行起了恐惧之心,不是怕他来污辱自己,而是怕这恶和尚,来吃了自己!二版都删了。
十二月的夜晚,雪谷奇寒彻骨,狄云虽有神照经神功,但衣衫单薄,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究竟也颇为难挨,一版说水笙见他虽然寒冷,始终不踏进山洞一步以御风寒,心下颇慰,二版改为水笙有时从山洞中望出来,见他簌簌发抖,却始终不踏进山洞一步以御风寒,心下颇慰。
狄云断腿接续,行走如常,一版说想起血刀老祖给自己续腿,心下不禁黯然。一版将“接骨”称为“续腿”,不知有没有这种说法?二版改为有时想起这断腿是血刀老祖给接续的,心下不禁黯然。
一版说他的内力每过一天便增进一分。天气是一天冷似一天,他却并不觉得特别难熬。这一句和前文说狄云在冰天雪地也颇为难捱矛盾,二版删去了。
马肉吃完了,一版说那可是一件为难这极的事,二版改为今后的粮食可是个大难题。
一版还说水笙认定狄云是血刀门的恶僧,其实这时狄云头上已长了头发,更没犯什么淫行。二版删了。
花铁干要吃水岱的尸身,一版狄云称水岱的尸身为“水大侠的遗体”,二版改为“水大侠的身体”。
狄云说宁可吃树皮草根,决不能吃人,一版花铁干喝道:“你滚开吧!”二版改为花铁干喝道:“滚开!罗嗦些什么?惹恼了我,立刻毙了你。”
水笙从洞中冲出,一版说只见数十丈外父亲的坟旁,两人站着大声争辩,正是狄云和花铁干。二版改为见狄云和花铁干站在她父亲坟旁。二版更见精炼,毕竟雪谷中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一版水笙大叫:“休得动我爹爹!”颇似水浒中各位“洒家”的口吻,二版改为水笙大叫:“别碰我爹爹!”
争执之中,花铁干挺枪刺向狄云,一版说黑暗中陡然发难,确是对付不了,然而水笙既能看见两人争辩,可见虽然是在夜晚,但有月光和雪地的反射,光线应该并不是很暗,因此二版删掉了“黑暗中陡然发难”,只说“如何对付得了?”
一版说花铁干偷袭得手,一枪刺中对方胸中要害,满透这一枪从前胸直通后背,二版改为花铁干满拟这一枪从前胸直通后背,刺他个透明窟窿。
狄云一交坐倒,左手翻起,猛往枪杆上击去。一版说喀喇一声,枪柄被他一掌打成两截,那一掌余势不衰,直震得花铁干一个筋斗,仰跌了出去。二版改为喀的一声,花铁干虎口震裂,短枪脱手,直飞上天。这一掌余势不衰,直震得花铁干一个筋斗,仰跌了出去。短枪落入了深谷积雪之中,不知去向。
一版说他不知这一枪虽没刺进狄云身子,但力道奇大,戳得狄云登时闭住了呼吸透不过气来,晕倒在地。二版改为花铁干却不知这一枪虽因“乌蚕衣”之阻,没刺进狄云身子,但力道奇大,已戳得他闭住了呼吸,透不过气来,晕倒在地。
二版又补充说,若不是他“神照功”已然练成,这一枪便要了他的性命。花铁干何等武功,较之当日荆州城中周圻剑刺,虽然同是刺到“乌蚕衣”上,劲力的强弱却是相去何止倍蓰。
水笙去探狄云鼻息,却发现呼出的气息如此炽热,一版说原来狄云贴身穿着“乌蚕甲”,花铁干这一枪所以截不进他身子,便是如此。但花铁干位列“南四奇”的第二位,武功高强,短枪上的劲力实是非同小可,枪尖虽是刺不进狄云身体,但这一枪撞正在他胸口,狄云也是抵受不起,登时晕了过去。若不是他“神照功”已然练成,这一枪便已要了他的性命。这些二版都删了。
狄云内功练成未久,还未达到融和自然的境界。一版说只有到了那一个地步,旁人才丝毫觉察不到他体态中有何特异。这句二版删了。
花铁干在不远处凝神注视,见狄云始终不动,一版说料他不死也必身受重伤,二版删了花铁干的推断。
花铁干一步一步走将过来,二版补充说这时他右手臂兀自隐隐酸麻,只待狄云跃起,立即转身便逃。
水笙拚命摇晃狄云,一版说只见花铁干一掌举起,便欲往狄云身上击落,二版改为花铁干眼见狄云昏迷不醒,心中大喜,立即一跃而前,举起右掌,往狄云身上击落。
狄云醒过来,知道水笙救了自己性命,一版狄云心想:“虽然我胸腹有乌蚕甲保护,但他用石头砸的头脸,还能砸不死么?”二版改为“虽然我胸腹有乌蚕衣保护,但他只须在我头上一脚,还能踢不死么?”
狄云的防身宝衣,一版作“乌蚕甲”,二版作“乌蚕衣”。
狄云和花铁干较量拳脚功夫,花铁干虽然暗惊狄云内力深厚,但知他掌法极是平庸,二版补充说忌惮之心尽去。
花铁干将“岳家散手”使将出来,掌影飘飘,左一掌,右一掌,一版说都打中狄云身上,二版改为十掌中倒有四五掌打中了狄云。
狄云连吐了三口血,一版说行动已大见迟缓,二版改为身法已大为迟缓。
一版说水笙初时插不进去相助,二版补充为水笙初时见两人斗得激烈,插不进去相助。
水笙见狄云垂危,刀砍花铁干,跟着狄云也拍出一掌,逼得花铁干内力相拚,一版说说到以内力相拚,花铁干却不是对手了,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半身酸麻。二版改为说到以内力相拚,花铁干却不是对手了,突然间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半身酸麻,摇摇晃晃地站立不定。
水笙拉着狄云,抢进了山洞。一版说两人抢过几块大石,堆在洞口。一版连用两次“抢”字,似嫌重复,以大石之巨,“抢”的也有些喜感,二版改为两人匆匆忙忙的搬过几块大石,堆在洞口。
花铁干哈哈大笑,叫道:“两只小杂种躲了起来,在洞中做那不可告人之事了。”二版将“做”改为“干”字。
水笙认定狄云是个“淫僧”,一版说“品行不端”,二版改为“行止十分不端”。
狄云听花铁干血口喷人,如何忍耐得住?突然推开石头,如一头疯虎般扑了出去,一版说左一掌,右一掌,奋力向花铁干狂击过去。二版改为拳掌乱击乱拍,奋力向他狂打过去。
狄云被花铁干打得吐出一口鲜血,脑子中迷迷糊糊,眼前这花铁干似乎变成了许许多多凌辱虐待他的恶人。一版列举的恶人有万震山、万圭、江陵县的知县、凌退思、宝象…二版则在江陵县的知县后新增了“狱卒”。
狄云仰天大叫:“你们这些恶人,天下的恶人都来打啊,我狄云不怕你们。你们把我关在牢里,穿我琵琶骨,斩了我手指,抢了我师妹,踹断我大腿,我都不怕,把我斩成肉酱,我也不怕!”二版将“踹断我大腿”改为“踩断我大腿”,更符合实际。
一版说水笙听得他如此大叫,害怕之中不禁起了怜悯之心,听他叫道“抢了我师妹,踹断我大腿”更是心中一动:“这小恶僧原来满怀心事,受过不少苦楚。他的大腿,是我纵马踹断他的。”
二版改为水笙听得他如此嘶声大叫,有如哭号,害怕之中不禁起了怜悯之心,听他叫道“穿我琵琶骨,斩了我手指,抢了我师妹,踩断我大腿!”更是心中一动:“这小恶僧原来满怀心事,受过不少苦楚。他的大腿,却是我纵马踩断他的。”
狄云狂性大发,生吃活鹰,喝了几口鹰血,一版说终是给花铁干打得太过厉害,又晕了过去,二版则改为胸中腹中气血翻涌,又晕了过去。
醒转之后,身边的鹰已被水笙炙熟,狄云胸中郁积的闷气宣泄了不少,颇觉舒畅,二版补充说见水岱的雪坟已重行堆好。
狄云心想水笙饿了几天,烤了鹰都留给他,自己一条鹰腿也不吃,总算难得。一版狄云还心想:“她自恃是大侠之女,瞧我不起”,二版改为“她自以为是大侠的千金小姐,瞧我不起”。
狄云转念一想,水笙替自己烤鹰,还不算如何瞧自己不起,饿死了她也不好。一版说过得两个时辰,他又以掌力震死了四头兀鹰,将两头掷给水笙。二版改为于是他躺在地下,一动不动,闭目装死,半个时辰之间,以掌力接连震死了四头兀鹰,将两头掷给了水笙。
到了后来,狄云已不用躺下装死,只要见有飞禽在树枝低处栖歇,或者从身旁飞过,便能发掌击落。二版补充说雪谷中时有雪雁出没,能在冰雪中啄食虫蚁,躯体甚肥,更是狄云和水笙日常的口中美食。
一版说屈指腊月将尽,雪谷中每过不了几天便有一场大雪,整日整夜的寒风彻骨。二版改为屈指数月将尽,雪谷中每过不了十天八天便有一场大雪,整日整夜地寒风刮人如刀。
有一晚彻夜大雪,次日清晨狄云醒来,一件黑黝黝的东西盖在自己身上,一版说原来是一件古怪的衣裳,二版改为“竟是一件古怪的衣裳”。
衣裳是用鸟毛一片片的穿成,一版说大部分是鹰翎,衣长齐膝,不知用了几千万根鸟羽。二版改为黑的是鹰毛,白的是雁翎,衣长齐膝,不知用了几千几万根鸟羽。
一版说狄云手中拿着这件鸟羽织成的衣服,突然间满脸通红,他知道这当然是水笙所制。二版改为狄云提着这件羽衣,突然间满脸通红,知道这自是水笙所制。
狄云想起好几年前在荆州城万震山家中的事来,一件新衣也给撕烂了好几处,师妹戚芳便拿了针线替自己缝补。
一版说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日的情景,二版改为脑海中清清楚楚地出现了那一日的情景。
狄云叫了一声师妹,一版戚芳道:“别说话,别让人冤枉你作贼。”二版因前文做了修改,改为戚芳道:“空心菜,别说话,别让人冤枉你作贼。”补上了“空心菜”的绰号。
这数年中狄云多历风波险恶,早已不再信这等无稽之谈。一版狄云心想:“嘿嘿,人家要害我,我便是天生是个哑巴,别人还不是一样的来欺侮我。师妹那时候待我一片真诚,可是天下女子个个水性杨花,万家豪富,万圭那小子又比我英俊漂亮得多,那又有什么可说的?”二版改为“嘿嘿,人家存心要害我,我便天生是个哑巴,别人还不是一样的来欺侮?师妹那时候待我一片真诚,可是姓万的家财豪富,万圭那小子又比我俊得多,那有什么可说的?”二版删掉了狄云“天下女子个个水性杨花”这错误的想法。
突然之间,他纵声狂笑起来,拿着羽衣,走到石洞之前,抛在地下,一版说在羽衣上踏了几脚,大声道:“我是淫僧,恶和尚,那配穿小姐这种衣服?”飞起一脚,将羽衣蹋进了洞中,转身狂笑,大踏而去。二版改为在羽衣上用力踏了几脚,大声道:“我是恶和尚,怎配穿小姐缝的衣服?”飞起一脚,将羽衣踢进洞中,转身狂笑,大踏步而去。
一版描写水笙的心理,说他在洞外日夜捱受风寒,一步也不踏进山洞,这件羽衣应当给他穿了,以酬答他这些好处。二版改为眼见他日夜在洞外挨受风寒,心下实感不忍,盼望这件羽衣能助他御寒。
水笙被狄云如此无礼的羞辱,一版说她恼怒之极,二版改为她又羞又怒。
水笙伸手将羽衣一阵乱扯,情不自禁,眼泪一滴滴地落在鸟羽之上。
她却万万料想不到,狄云转身狂笑之时,胸前衣襟上也是溅满了滴滴泪水,二版补充说,只是他流泪却是为了伤心自己命苦,为了师妹的无情无义……
花铁干又来叨扰,一版花铁干此时称水笙“水侄女”,二版却改称“水姑娘。”
一版花铁干道:“恭喜你和水侄女成就了好事哪。人家连防身宝刀也给了你,别的还不是一古脑儿的双手奉送么?哈哈,哈哈!”二版改为“恭喜你和水姑娘成就了好事哪。人家连防身宝刀也给了你,别的还不一古脑儿的都给了你么?哈哈,哈哈!”
水笙见花铁干双手拿着刘乘风的长剑和陆天抒的鬼头刀,袍内还穿着刘乘风的道袍和陆天抒的紫铜色长袍,震惊花铁干吃了他的结义兄弟。一版花铁干道:“小和尚。老子不来动你岳父大人的遗体,算是给你的面子,可是那老和尚是你杀的,我要动一动他,你总无话可说吧?”狄云怒道:“这谷中雀鸟甚多,尽可以鸟肉充饥。你……你何必做这中残忍之事。”花铁干和狄云这段对白二版都删了。
一版说花铁干又无狄云的神照功内力,能以掌风击鸟,这时听狄云如此说,当真是有苦说不出。二版没有了前面的对白,删掉了有苦说不出等语。
一版说这次他手持刀剑,决意来和狄水二人打斗一场,心想最好是将二人都杀了,加上埋藏在冰雪中的水岱和血刀老祖的尸体,以此为食,当可勉强捱到初夏,静待雪融出谷。二版改为这一日他吃完了陆、刘二人的尸体后,手持刀剑,决意来杀狄水二人,再加上埋藏在冰雪中的水岱和血刀老祖的尸体,以此为食,当可捱到初夏,静待雪融出谷。一版花铁干似乎拿不定能否干掉狄水二人,二版则胸有成竹。
二版补充说花铁干听水笙如此说(指吃了陆、花二人),不自禁地满脸通红。二版花铁干还有羞耻心。
花铁干压制住狄云,一版水笙叫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二版改为“别打了,别打了。”
一版花铁干口中调侃:“水侄女,你心痛这小子,是不是啊?怎么不记得你的亲表哥汪啸风了?”二版花铁干说的则是:“水侄女,你心疼这小子,是不是啊?怎么不记得你的汪家表哥了?”
狄云狂怒之下,使出老乞丐当年交给他的一招,一版说忽然间右手的血刀交给左手,反手重重打了花铁干一个耳光。花铁干那料到这武艺低微的少年居然会有这一招巧妙的功夫,闪避不及,拍的一声,给他一掌击在颈中。二版则是忽然间右手将血刀交给左手,反手猛力打出。花铁干哪料到这武艺低微的“小和尚”居然会奇兵突出,蓦地来这一下巧招,急忙转头相避,拍的一声,还是给这一掌重重击在颈中,只震得他半身酸麻。二版的描写更为详尽。
一版花铁干叫道:“素心剑法,素心剑法!”二版当然改成了“连城剑法,连城剑法!”
狄云以刀作剑,将这三招连使数次,可是花铁干的武功岂是鲁坤、万圭等一干人所可比?一版说这三招剑法用在他身上,全无效验。二版改为除了第一招出其不意的打了他一掌之外,此后这三招用在他身上,已是全无效用。二版更加严谨。
到得狄云第四次又使“去剑式”,一版说花铁干早已有备,飞起一足,正好踢在他的脉穴之上。狄云拿揑不定,血刀脱手。二版改为花铁干早已有备,左足飞起,踢中他的腕脉。狄云血刀脱手。
一版说水笙手中拿了一块石头,一直守候在旁,只待狄云遇险,便即上前相助,这时见花铁干刀剑齐施,更不多想,举起石头便向花铁干后脑砸去。二版改为水笙拿了一块石头,守候在旁,眼见狄云遇险,举起石头便向花铁干后脑砸去。二版文字简洁不少。
花铁干又一次刺中乌蚕衣,以为陆、刘的鬼魂出现,一版说他一惊之下,遍体冷汗。二版改为登时遍体冷汗,向后跃开了几步。
狄云和水笙趁机逃入山洞,一版说水笙以前怕狄云闯入,早将洞口堵得甚小,仅容一人俯身出入,这时再加上几块石头,便即堵住了。但水笙怕狄云闯入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两人早已转为合作关系,二版改为两人先前已将洞口堵得甚小,这时再加上几块石头,便即将洞口尽行封住。
花铁干在洞外叫阵,一版狄云和水笙心想:“咱们在石洞之中何以为食?”二版改为更口语化的“我们在洞里吃什么?”
花铁干为何不敢强攻?书中解释刀剑刺不进狄云身体,认定是有鬼魂作怪,一版说花铁干也却不敢贸然行事,二版改为花铁干全身寒毛直竖,不住颤抖。
一版说狄云将丁典的骨灰包从背上取下,怀中顺手跌了一本小册出来,便是得自宝象身上的那本《血刀经》。二版则改为狄云将早已破烂不堪的僧袍大襟拉了过来,遮住胸口,以免给水笙见到自己胸口赤裸的肌肤,这么一拉,怀中跌了一本小册出来,便是得自宝象身上的那本《血刀经》。
狄云照着《血刀经》练习,一版说水笙见他突然装这怪样,只道他又发起疯来,心想外有强敌,内有狂人,那便如何是好,心中一急,又要哭了出来。一版说“又要哭了出来”,可是这一回合交锋水笙并没有哭过,为什么要说“又”呢?二版改为水笙见他突然装这怪样,只道他又发疯,心想外有强敌,内有狂人,那便如何是好,心中一急,不禁轻声哭了出来。
一版说狄云有了“神照功”这天下无敌的浑厚内力为基础,二版将“天下无敌”改为“无上”。
再难的武功狄云也一练即成,一版说好比一人学识字,初时“人、手、足、刀、尺”,每识一个字都是颇为艰难,待得一本“康熙字典”全部读过记得,再读天下的任何典藉,自是不费吹灰之力了。二版将这解释全删了。
一版说水笙起初很是吃惊,只道他疯病又发作了,后来见他是翻书练功,这才惊魂稍定。一版这个“起初…后来…”的句式,颇嫌累赘,二版改为水笙见他翻书练功,这才惊魂稍定。
狄云翻到刀法的一页,一版说狄云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是血刀的刀法。”其实脱口而出就已包含了忍不住的意思,二版改为狄云脱口而出:“血刀刀法。”
一版说狄云走到洞口拾了一根烤鸟用的树枝,照着图中法门,便依样葫芦的使了起来。二版改为拾起一根树枝,照着图中所示使发起来。
一版说狄云当下挑了四招刀法,翻来覆去的练习,心想:“我须得不眠不息,赶快练上三十七八招,过得四五天,当可出去和这姓花的决一死战。”这“三十七八招”的数字,读来颇为奇怪,二版改为狄云当下挑了四招刀法用心练熟,心想:“我须得不眠不息,赶快练上二三十招,过得四五天,再出去和这姓花的决一死战。唉,只可惜没早些练这刀法。”二版补写最后一句,似乎是在特地回答读者,狄云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有练这刀法?作者也无法解释,就借狄云之口感到可惜了。
花铁干引水笙出洞,一版说花铁干一翻手,快如闪电,已拿住了她的手腕。水笙左手一掌跟着击出。花铁干身子略斜,拚着肩头受她一掌,噗的一声,肩头中掌,但水笙一声低呼,腰间也已被他一指点中,委倒在地。以花铁干的武功,居然还要拚着受一掌才点倒水笙,也太给南四奇丢脸了,二版改为花铁干左手疾翻,快如闪电,已拿住了她手腕。水笙叫声:“啊哟!”左手击出。花铁干侧身避过,反手点出。水笙腰间中指,一声低呼,委倒在地。
花铁干用血刀对付狄云,一版说嗤嗤嗤三声响,向狄云连砍三刀。这血刀其薄如纸,砍出去时的风声嗤嗤声响。这里两处“嗤嗤”明显重复,二版将第一处删掉,改为霎时之间向狄云连砍三刀。
狄云用树枝打在花铁干后颈,一版说这一招奇妙无比,二版改为古怪无比。
为何狄云能一招就打中花铁干?一版说只是花铁干十分轻敌,根本没将这个武功还不到三流脚色的对手瞧在眼内,二版将“武功还不到三流脚色”改为“武功低微”。
一版说狄云的树枝却如狂风暴雨般乱劈过来,噗的一声!又是一下打在花铁干头上,这一次恰好打中在他的后脑。一版未说明狄云用的什么招式,若是乱劈,如何能击中花铁干?二版改为狄云手中树枝如狂风暴雨般劈将出去,乱砍乱削之中,偶尔夹一招血刀刀法,噗的一声,又是一下打中在他后脑。二版要合理很多。
一版说他转头一看,不论看到什么,都不会如此吃惊,但偏偏什么也看不到,哪里还敢有片刻停留?二版最后一句补充为“不由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有片刻停留?”
狄云问水笙情况,水笙本想告知他穴道的部位,请他帮忙解穴,又怕“小恶僧”对自己无礼,一版说狄云突然见到她眼中露出惧怕之色,二版改为狄云见她眼中突然露出惧色,按一版的表述,狄云或许在问询之时眼神飘忽,是“突然”看到了水笙眼中的惧色,二版调换了“突然”的位置,更符合上文的说明:水笙本来想请狄云帮忙,又怕对方趁机无礼,这才有了惧色。
一版说狄云随即一转念间,明白她是在害怕自己,二版也改为一转念间,随即明白她是害怕自己。
狄云怒气急冲胸臆,一版狄云大声说道:“你是怕我玷污你,怕我对你有非礼之行,哼,哼,从今而后,我再也不要见你。”二版改为“你怕我侵犯你,怕我对你……对你……哼,哼!从今而后,我再也不要见你。”二版狄云没有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说的过于清楚明白。
一版说花铁干害怕鬼魂作怪,再也不敢到山洞前啰嗦,只好嚼些树皮草根,苦度时光。可是单靠树皮草根,真能挨得过去吗?二版改为花铁干害怕鬼魂作怪,再也不敢前来滋扰,只好嚼些树皮草根,苦度时光,有时以暗器手法掷石,也打到一两只雪雁。
雪水开始消融,狄云已身集正邪两派最上乘武功之所长,一版说单以武功而论,别说已远远在花铁干之上,比之当年丁典,亦是未遑多让,二版在“花铁干”之后,还加上了“血刀老祖”。
水笙跟他说话,一版说狄云始终扮作哑巴,二版补充说狄云怕又上她的当,始终扮作哑巴。
一版说狄云只盼积雪消得越快越好,二版删了。
水笙问狄云是不是过几天就能出去了,一版时间是“傍晚”,二版改为“午后”。不知是不是因为“傍晚”这个时间较为暧昧,有欺暗室之嫌,“午后”则表明光天化日之下,二人一直清清白白。
水笙伏在石头上哭泣,一版狄云心中奇怪:“可以出去了,那应当高兴才是,有什么好哭的?女人的心变化百端,我永远不会明白。”二版将“变化百端”改为“古怪得紧”。
二版又增加了一段作者颇为文艺的旁白:
其实,水笙到底为什么哭,她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觉得伤心,忍不住要哭。
狄云听到有不少人进到雪谷,一版狄云心里称他们“中原群侠”,二版则改为“中原群豪”。
一版狄云心想“他们认定我是血刀门的淫僧,解释起来,多费唇舌”,二版将“解释起来,多费唇舌”改为“辩也辩不清楚的”。
狄云绕到山洞之侧,躲在一块岩石后面,一版说要瞧瞧来的是些什么人,二版删了。
狄云见到五十余人由花铁干率领,一版说狄云当下爬行着向前丈许,身子伏在冰雪未融的草丛之中,以防给他们发觉。二版改为狄云见一行人走进了山洞,当下向前爬行数丈,伏在冰雪未融的草丛之中。
狄云和众人相距仍远,但他内功在这数月中突飞猛进,一版还说“耳聪目明”,二版删了,只说已能清楚听到山洞中诸人说话。
一版说只听得一个粗涩的声音道:“血刀老祖原是花兄手刃,立此大功,实乃可敬可贺。花兄今后是中原群侠之首,实至名归,吾等皆服花兄驱策了。”二版改为“原来是花兄手刃了恶僧,实乃可敬可贺。花兄立此大功,今后自然是中原群侠的首领,大伙儿马首是瞻,惟命是从。”
又一人说要追杀狄云,一版花铁干道:“他一见大伙儿进谷,定是急谋脱身。众位兄弟,咱们别辞辛苦,先杀了那小恶僧,才算大功告成。”二版改为“他眼见大伙儿进谷,定是急谋脱身。众位兄弟,咱们别怕辛苦,须得杀了那小恶僧,才算大功告成。”
一版说狄云听了这几句话,心中暗惊:“这姓花的果是歹毒之极,幸亏我没贸然现身,否则他们群起而攻,我如何抵敌得住?”二版改为狄云心中暗惊:“这姓花的胡说八道,歹毒之极,幸亏我没鲁莽现身,否则他们一齐来杀我,我怎能抵挡。”
水笙说狄云不是小恶僧,是正人君子。一版说狄云听了这几句话,心中一阵安慰,第一次听到水笙亲口说了出来:“他不是小恶僧,是个正人君子!”二版将“水笙”改为“她”,即:
狄云听了这几句话,心中一阵安慰,第一次听到她亲口说了出来:“他不是小恶僧,是一位正人君子!”
“她”原本是个普通的第三人称代词,因前段最后一句是“说话的正是水笙。”此处避免重复,将水笙的姓名改为代词,并不奇怪。
但也另有一种可能,青年男女产生情愫之时,念及彼此,往往少称姓名,多用“他”、“她”字。此处将“水笙”改为“她”,这一段话的视角就可以由作者转向狄云自己。或许此时狄云心中已有水笙一个位置。
金庸是否认为一个“她”字能蕴含深意?
且看《书剑恩仇录》的这一段:
陈家洛鉴貌辨色,知道二人之间的事决不止这些,又听周绮提到徐天宏时,总是“他”怎样“他”那样,不叫名字,已料到了六七成。(《书剑恩仇录·六·有情有义怜难侣 无法无天振饥民》)
狄云心中是否已有水笙位置?
一版说不知如何,狄云眼中忽然涌上了泪水,心中轻轻的道:“她说我是正人君子,她说我是正人君子!”
二版改为突然之间,他眼中忽然涌出了泪水,心中轻轻的道:“她说我是正人君子,她说我是正人君子!”
一版说火把照耀之下,狄云看得出这些人的脸上都有鄙夷之色,有的甚至是讥笑和幸灾乐祸的神情。二版改为火把照耀之下,狄云远远望去,却也看得出这些人的脸上都有鄙夷之色,有的含着讥笑,有的却显是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问及水岱死因,一版水笙道:“是我爹爹亲口求他打死的!”二版改为水笙道:“是我爹爹自己……自己求他打死的!”
群豪讥讽水笙,一版说更有几个人厉声相斥:“世间竟有这般无耻的女子,要了男人,连亲生父亲也不要了!”也有人冷言冷语的讥讽:“要男人不要父亲,世上那也多得紧。只不过叫奸夫杀死自己父亲,这就罕见罕闻了。”二版将话中的“男人”都改为“野男人”,“罕见罕闻”改为“骇人听闻”。
一版跟着说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粗人,有什么污言秽语说不出口?然后解释说这些人听了花铁干的话,先入为主,愤恨水笙回护“奸夫”,因此说的话越来越不动听。二版则将顺序调换,先说了原因,然后才说这些江湖上的粗人,有什么污言秽语说不出口?二版语序更合理。
一版群豪指责水笙“不思亲父的大仇”,二版改为“把亲父的大仇抛在脑后”。
一版那苍老的声音说道:“各位少安毋躁。水姑娘年纪轻,没见识。”二版改为“各位忍一忍气。水姑娘年纪轻,没见识。”
水笙哭了起来,这时汪啸风追了过来,一版汪啸风叫的是“表妹,表妹!水表妹,水表妹!”二版改为“表妹,表妹,你在哪里?”
水笙一听到这声音,知是表哥汪啸风寻她来了,一版说自己孤苦无依,大受各人的讪笑,二版改为自己受了冤枉,苦遭羞辱。
一版说那老者道:“大家别吵,听我一句话。花大侠,这位汪家小哥对水姑娘极是痴心,雪还没有消,他就早了两日闯进谷来,想是路上不好走,失陷在什么地方,欲速则不达,反而落在咱们后头了。各位,这人一片痴心,大家修积阴功,水姑娘跟那小和尚的事,就别对他说了。”
二版改为那姓张的老者道:“大家别吵,听我一句话。这位汪家小哥对水姑娘倒是一片真情,雪还没消尽,他就早了两日闯进谷来,想是路上不好走,失陷在什么地方,欲速则不达,反而落在咱们后头了。各位,这人也是命里不好,大家嘴头上修积阴功,水姑娘跟那小和尚的丑事,就别对他说。”
群豪七嘴八舌,一版说“这叫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钱兄,你出门这么久,嫂子在家中寂寞孤单,说不定你头上这顶帽儿,也有点绿油油了呢?”“他妈的,你奶奶雄,这会儿你嫂子才寂寞孤单!”
这位钱兄说“你嫂子”才寂寞孤单,可不是骂错了人么,还是他骂的这位群豪跟欧阳锋一样,和嫂子有不可告人的勾当?二版发现这一错误,将“你嫂子”改为“你老婆”。
水笙和汪啸风相拥在一起,一版说他们“铃剑双侠”齐名江湖,自幼便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时经历一场大患难后重行相逢,如何不喜?二版全删了。
一版说狄云见水笙和汪啸风相拥在一起,心中没来由的微微一酸。二版改为狄云见到两人相会时欢喜亲热的情状,心中没来由的微微一酸。
一版说狄云从未对她有丝毫男女之情,二版改为心中从未对她生过丝毫男女之情。
一版狄云心中想:“她随表哥汪啸风而去,那是再好也没有了,愿他‘铃剑双侠’一生和谐快乐。”二版改为狄云心想:“她随表哥而去,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但愿她今后无灾无难,嫁了她表哥,一生平安喜乐。”
一版说过了一会,见汪啸风携着水笙之手,走向山洞而来。二版改为将“走向山洞而来”改为“并肩过来”。
一版说水笙和汪啸风这番分开,更是无日不思,二版将“无日不思”改为“思念殷切”。
一版说两人并肩走向山洞。二版因前文已有“并肩过来”,这里改为两人渐渐走近山洞。
水笙不愿见中原群豪,一版说汪啸风自来不愿违拗这表妹的意思,黑暗中虽瞧不见她的风姿,但一听到她柔软动听的语声,早已心醉。二版改为汪啸风自来对她从不违拗,这时黑暗中虽见不到她风姿,但一听到她柔软甜美的语声,早已心醉。
花铁干叫汪啸风过去,一版汪啸风心想:“花伯伯是武林中的前辈,长者之命,如何可违?”二版改为“花伯伯是舅舅的义兄,长者之命,如何可违?”
汪啸风觉得如果这么自行离去,无论如何说不过去,一版他心想:“这么一来,以后在江湖上还能立足么?”二版改为“这一来,我声名扫地,以后在江湖上怎能立足?”
水笙问心无愧,一版说当下也不坚持,随了汪啸风走去,脸色却已变得惨白。二版改为当下便随了汪啸风走去,脸上却已全无血色。
花铁干告诉汪啸风,狄云就是杀害水岱的凶手,汪啸风大叫一声,刷的一下便拔剑出鞘。一版说水岱待他恩义深厚,他向来便视之如父。二版删了这凸显汪啸风义气深重的描写。
汪啸风看表妹别来如何,一版说只见她容色憔悴,半年来不见日光,脸上更见苍白。可是雪谷又不是活死人墓,怎么日光也见不到了?二版改为只见她容颜憔悴,泪盈于眶。
水笙为狄云辩解,一版说众人听水笙如此说,无不愤怒,均道:“咱们为了你日后之计,瞧在水大侠的面上,不吐露你和小和尚的无耻之事,但这时候你还在回护那小和尚,当真是罪不容恕了。你连‘小和尚’三字也不肯说。还在‘那人、那人’的,实是无耻已极!”二版众人厚道不少,没有当中撕破脸皮,改为众人听她这么说,尽皆愤怒,均想:“我们为了你今后好做人,瞧在水大侠的面上,才不泄露你和小淫僧的丑事,这时候你居然还在卫护小淫僧,当真是罪不容恕了。你连‘小和尚’三字也不肯说。还在‘那人、那人’的,实是无耻已极!”
汪啸风见各人脸上均现怒色,一版说颇觉奇怪,二版改为很觉奇怪。一版还说他是个十分聪明伶俐之人,二版删了。
汪啸风隐隐觉得不对,他不愿即行查究此事,二版补充说“还剑入鞘”。
汪啸风请群豪了结此事,一版说众人纷纷说道:“不错,咱们去捉拿小恶僧,别让他出谷跑了!”一边说,一边从山洞中冲了出去。二版改为众人都道:“不错,快去捉拿小恶僧要紧,别让他出谷跑了!”说着纷纷冲出洞去。
一版说中原群豪一窝蜂般湧了出去,山洞中只剩下汪啸风和水笙二人。二版删了。
不知是谁在洞口掉了一根火把,一版说火光时明时暗,二版改为火光在谷风中时旺时弱。
狄云心想:“他表兄妹二人定有许多体己话儿要说,我在旁听着,不成样子。”二版改为“他表兄妹二人定有许多体己话儿要说,我这就走吧。”
有两人快步走来,一版其中一人道:“很好!这一带足印杂乱,只怕那小恶僧便躲在左近,亦未可知。”二版改为“好!这一带雪地里脚印杂乱,说不定那小淫僧便躲在附近。”
两人调笑汪啸风戴了绿头巾,一版说他二人不知汪啸风和水笙尚在山洞之中,并未出来,是以说话肆无忌惮,那一句粗俗不堪的言语,却都传入了汪啸风和水笙的耳中。二版删了。
狄云不解花铁干为什么要捏造这些谣言,二版金庸做了解答,说他不知花铁干生怕水笙揭露自己种种奸恶行径,务须先下手为强,败坏她的声名,旁人才不会信她的话。
水笙追问汪啸风是不是相信了他们的话,一版说汪啸风半晌不语,二版改为汪啸风低头黯然。
汪啸风说他不信便是,一版水笙道:“你心中却相信这些含血喷人的污秽言语,都千真万确。”二版改为水笙道:“你心中却早信了这些含血喷人的脏话。”
水笙心中悲苦,一版说泪水急涌生出。二版改为泪水急涌,心想旁人冤枉我、诬蔑我,全可置之不理,可是竟连表哥也瞧得我如此下贱。
水笙忍不住回头向山洞角落望了一眼,这半年之中,她日夜都在这角落中安身,一版说虽是什么用具也没有,但她性爱整洁,手艺灵巧,用树皮鸟羽等物,编织了不少席子、坐垫之类。二版改为她性好整洁,十指灵巧,用树皮鸟羽等物编织了不少褥子、坐垫之类。
一版说她一眼瞧去,蓦地见到自己织给狄云的那件鸟羽衣服,二版改为一瞥之间,见到自己织给狄云的那件鸟羽衣服,二版又补充说,那日狄云生气不要,踢还给她,此后晚上她便作为被盖,以御寒冷。
水笙当下停住脚步,一版说回身提起那件羽衣,二版改为凝望着那件羽衣。
一版羽衣放在卧褥之旁,二版改为卧褥之上。
一版说汪啸风接过那件羽衣来,二版羽衣不在水笙手里,改为汪啸风提起羽衣。
汪啸风看了一会,一版说道:“织得很好。”二版改为冷冷的道:“织得很好。”
一版说只见汪啸风目光中露出异样的神色,二版改为但见他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憎恨。
水笙不想再多作解释,一版水笙心想:“既然你疑心我,冤枉我,那就冤枉到底好了。我又何必求你谅解?”二版删掉了最后一句。
狄云心中难受之极,一版狄云想的是:“我狄云受惯了冤屈,那不算得什么。可是水姑娘一个娇怯怯的女孩儿家,如何能她遭受这种不白之冤?”二版改为“我是个低贱之人,受惯了冤屈,那不算得什么。她却是个尊贵的姑娘,如何能受这不白之冤?”
一版说山洞外正有数十位中原豪杰在到处搜寻,二版将“中原豪杰”改为“好手”。
狄云为水笙出头,一版狄云说道:“汪啸风,你全转错了念头。”一版狄云对汪啸风直呼其名,语气近乎斥责,如同新欢嘲讽原配,二版改为“汪少侠,你全转错了念头。”二版温和许多,更贴合此时狄云想要表达的态度。
汪啸风横剑当胸,一版说镇摄心神,二版改为眼中如要冒出火来,长剑不住颤动,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人立时斩成肉酱。一版汪啸风不失武林中青年才俊的风范,二版则只见满腔仇怨。
一版狄云劝汪啸风:“水姑娘冰清玉洁,你娶她为妻,乃是天大的福气,不必胡思乱想。”二版改为“水姑娘冰清玉洁,你娶她为妻,真是天大的福气,不必胡思乱想,信了坏人的造谣。”
狄云想替水笙解释,一版说他拙于言辞,寻常一件事也不易说得清楚,何况这种微妙的事端,因此接连说了七八句话,却并没使汪啸风稍去疑惑之心。二版改为狄云拙于言辞,平平常常一件事也不易说得清楚,何况这般微妙的事端,接连结结巴巴的说了七八句话,只有使汪啸风更增疑心。
一版说汪啸风听到水笙言语中对他如此关怀,二版改为汪啸风听到水笙言语和神色间对他如此关怀。
一版汪啸风喝道:“看剑!”二版改为“我跟你拚了!”二版改的有点奇怪,按理说汪啸风根本看不上狄云的武功,为何会有“我跟你拚了!”这殷梨亭自创“天地同寿”般的觉悟?
狄云一身而兼“神照”、“血刀”正邪两派绝顶武学之所长,一版说纵然丁典和血刀老祖复生,也未必能是他的敌手,二版删了。
狄云奇怪汪啸风武功退步,一版解释说他哪里知道,这不是汪啸风剑法退步,而是他自己的武功突飞猛进。汪啸风不过是武林中的二三流脚色,而狄云身兼正邪两家之所长,除了应敌经验极差、所习招数习练未熟之外,单就所知武学而言,可说已臻第一流的顶尖儿。二版将这解释全删了。
一版说汪啸风数剑刺他不中,每一剑都被他行若无事的闪开,心中更是恼怒,剑招更加使得快了。二版改为汪啸风猛刺急斫,每一剑都被他行若无事地闪开,越加怒发如狂,剑招更出得快了。
一版说狄云随口说话,全不将汪啸风的剑招放在眼里。汪啸风的剑法越使越快,狄云的轻功并未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单是随剑而避,已有些应付不来,当下伸指一弹,当的一声响,中指弹在剑刃之上。二版改为汪啸风出剑越来越快,狄云单是内力深湛,轻功却是平平,虽然内功是本,轻功是末,但此道未得人指点,于对方的快剑渐感难以应付,当下伸指一弹,铮的一声轻响,中指弹在剑刃之上。
汪啸风只觉虎口剧痛,一版说把捏不定,长剑脱手,掉在地下,他忙俯身去拾。二版缩减为长剑脱手落地,忙俯身去拾。
狄云将汪啸风击退,一版说水笙心地善良,何况和表哥自幼交好,见他跌得极是狼狈,忙奔过去相扶。二版只说水笙见他跌得十分狼狈,忙奔过去相扶。
一版说狄云哪想到汪啸风碰到他的掌力,竟如婴孩碰到巨人一般,摔得竟是这么厉害。他跨上一步,说道:“对不住啦,我不是故意的。”一版我听着也像是故意的,二版改为狄云哪想到他竟会摔得这么厉害,实是大出意料之外。他跨上两步,也想去扶,说道:“对不起,我当真……我不是故意的。”
汪啸风打了水笙一个耳光,水笙从没想过表哥会殴打自己,竟是呆了。二版又补写,汪啸风跟着又是一掌,击中她的左颊。一版汪啸风打了水笙一巴掌,或许他还会辩解说是一时失态,二版则已陷入暴走模式,若非狄云阻拦,不知道水笙会有多惨。
一版水笙被打后,狄云怒道:“好端端的,你干么打人?”
二版则在中间加了一段,说水笙惊惧之下,扑在狄云的肩头,只觉这时候只有他方能保护自己。狄云侧身挡在汪啸风之前,怒道:“好端端的,你……你干么打人?”
狄云推开追来的众人,一版说狄云大步出洞去了。气场如同欧阳锋等一代武学宗匠,二版则改为狄云快步逃了出去。
一版说有七八名高手发足向他疾追,狄云不愿出手和人打斗,在草丛中躲了一会。二版改为有十余人发足疾追,狄云心中害怕,躲在长草丛中。
群豪只道他已奔逃出谷,一版说纷纷追逐而出。二版改为呼啸叫嚷,追逐而出。
一版说狄云见到汪啸风和水笙走在最后。两人虽是离得远远地,却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越来越远。二版改为过了好一会,狄云见到汪啸风和水笙也走了。汪啸风在前,水笙跟在后面,两人隔着一丈多路,越去越远。
片刻之前还是一片扰攘的雪谷,一版说霎时间寂静无声,二版改为终于寂寞无声。
真是寂寞,孤零零的。二版加了一句:只有消融了的雪水在轻轻的流出谷去。
看过一版到二版的修订,再看二版到新三版的修改。
花铁干见血刀僧已死,转而吹捧狄云,二版说花铁干一生行侠仗义,并没做过甚么奸恶之事,新三版改为一生行侠仗义,慷慨豪迈,武林中名声卓著。
二版说花铁干数十年来压制在心底的种种卑鄙龌龊念头,突然间都冒了出来,新三版补充说,一不做,二不休。
二版说水笙原对狄云十分疑忌,新三版改为“颇有疑忌”。
二版说水笙总觉这二人都是奸恶不堪,新三版改为总觉这二人都挺奸恶,自己对付不了。
水笙砍掉血刀僧左脚,确认他已死去多时,花铁干一切瞧在眼里,心下暗喜:“这小恶僧虽然凶恶,这时尚无杀我之意,待得我穴道一解,一伸手便取了他性命。”新三版给花铁干补了一段想法:“那时连水笙这小妞儿也是我的了。”又补充说,诸般卑鄙念头,霎时间一齐涌上心头。
好一个花铁干,雪谷中尚未饱暖,就已思起淫欲来了,而且还是结义兄弟的女儿。
二版花铁干道:“狄大侠这次一腿踢死血刀恶僧,定然名扬天下。我出得谷去,第一件事便要为狄大侠宣扬今日之事。狄大侠奋不顾身的救援水姑娘,踢死血刀僧,那实是武林中头等的大事。”新三版删掉了“狄大侠奋不顾身的救援水姑娘,踢死血刀僧,那实是武林中头等的大事。”
狄云想觅路出去,累了半日,废然而返,新三版补充说狄云断腿疼痛难忍。
花铁干穴道自行解开后,二版说却须得先将两人杀了灭口,新三版花铁干对水笙有了想法,改为须得先将狄云杀了灭口,再来对付水笙,就算不杀她,也要使得她心有所忌,从此羞于启齿。
狄云伤势痊愈,二版说行走如常,新三版补充说奔跑跳跃,一无阻滞。
花铁干攻击狄云,二版用的是短枪,新三版改为钢枪。
狄云内功虽已大进,二版说外功却是平平,仍不过是以前戚长发所教的那一些拳脚剑术,新三版改为兵刃拳脚功夫却只平平,仍不过是以前戚长发所教的那一些乡下把式。
花铁干枪尖碰到他胸口,二版说竟然刺不过去,阻了一阻,狄云给这一枪一推,一交坐倒。新三版改为竟受阻碍,刺不进去。但钢枪刺力甚强,狄云给这一枪推后,一跤坐倒。
这边花铁干起了邪念,那边水笙也预感到了,二版水笙只想:“花铁干这恶人再来犯我爹爹遗体,那便如何是好?”新三版则还想到:“甚至,还会来侵犯我……不,他是我伯伯,总不会……这么下流罢……这人无耻得很,什么事都做得出。”
花铁干用掌法和狄云交手,二版说他虽以“中平枪”驰名武林,号称“中平无敌”,但拳脚功夫也甚了得,二版只说他拳脚功夫也甚了得。
花铁干击倒狄云,二版说花铁干只想尽早料理了他,免生后患。新三版删掉了“免生后患”。
狄云用凌厉的掌风将花铁干全身罩住,二版说花铁干闪避不得,只得出掌相迎,新三版补充说双掌相交,相持不动。
水笙想扶狄云,心里又感到害怕,二版狄云说:“别走过来,免得我污了你水大侠小姐的声名”,新三版将拗口的“水大侠小姐”改为“水大小姐”。
狄云仰天大叫,诉说近年来的遭遇,二版说“你们把我关在牢里,穿我琵琶骨,斩了我手指,抢了我师妹,踹断我大腿,我都不怕”,新三版则改为“你们把我关在牢里,穿我琵琶骨,斩了我手指,抢了我师妹,毒死我丁大哥,踩断我大腿,冤枉我是采花淫僧,我都不怕”。
水笙起了怜悯之心,新三版补写说,水笙又听他叫“冤枉我是采花淫僧”,心道:“难道他不是……倘若他是的,这些日子中他全没对我无礼。难道他改过了,又成了好人?”
两处补写,都是让狄云和水笙的羁绊更深。
狄云装死捕鹰,为何兀鹰一直上当?二版只说兀鹰蠢得厉害,新三版补充说这些鹰一生以死尸腐肉为食,早就惯了。
二版说屈指腊月将尽,新三版则改为腊月将尽,狄云却浑不知岁月。
狄云拿到羽衣后,回想起和师妹的往事,二版说突然之间,他纵声狂笑起来,新三版改为突然之间,他气愤填膺,不可抑止,纵声狂笑。
花铁干恭喜狄云和水笙成就了好事,二版狄云怒道:“枉你号称为中原大侠,却是个如此卑鄙肮脏的小人!”新三版改为狄云怒道:“枉你号称中原大侠,却如此卑鄙。”
花铁干来滋事,二版说是这一日他吃完了陆、刘二人的尸体后,新三版改为这些日子中便只得以陆、刘二人的尸体为食,苦挨光阴。这天吃完了尸体。
水笙看着狄云练功,二版水笙心想:“这小恶僧练到后来,会不会脱去衣服,全身赤裸?”新三版将“小恶僧”改为“他”,表明水笙对狄云的观感已产生转变。
水笙本想请狄云帮自己解穴,二版说想起这“小恶僧”最近虽然并没有对自己无礼,以前可是品行十分不端,新三版改为“以前可无恶不作”。
水笙假装摔倒,二版说狄云一跃而起,新三版改为狄云急跃而起。
狄云将一本血刀经的内功和刀法尽数练全后,二版说单以武功而论,别说已远在花铁干和血刀老祖之上,比之当年丁典,亦是未遑多让,这俱是练成神照功而打通任督二脉之功。由二版的描述推断,狄云此时的武功和丁典一档,远胜花铁干和血刀老祖,岂不是表明丁典的武功也远胜花铁干和血刀老祖?这么一来,上一回精彩之极的雪谷大战,也从五绝级别的华山论剑,贬为丘处机和江南七怪的混战。
新三版改为单以武功而论,比之当年丁典,亦已有胜过。不再侧面比较丁典和血刀老祖、落花流水的武功。
新三版又补充说,只是所习神照功仅为深湛内功,外功却以无人指点,除血刀门刀法之外,拳脚功夫仍极粗浅,但手足灵便,拳理已明,亦已不下于二流好手。
二版水笙对狄云道:“多谢你这些日子中对我的照拂。”新三版将“照拂”改为“照顾”。
水笙哭了起来,二版说水笙到底为什么哭泣,她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觉得伤心,忍不住要哭。新三版改为,水笙到底为什么哭泣,她自己也不明白,只觉得很对不起人,又很伤心,忍不住要哭。
二版说狄云内功深湛,耳目聪明,和昔日已大不相同。新三版改为内功深湛,耳目奇灵。
花铁干跟群豪说,须得杀了狄云才算大功告成,新三版补了一句台词“免得他胡说八道,散布谣言,败坏陆、刘、水三位大侠与水女侠的名声。”
二版水笙说狄云“是一位正人君子”,新三版更进一步,说“是一位挺好的正人君子”。
水笙见汪啸风也瞧得她如此下贱,只想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新三版补充了一句水笙的心理活动:“世上信得过的,原来就只有他一个……”
水笙凝望着羽衣,一时彷徨无主,新三版补写水笙心下只想:“他们定要杀他,我帮他不帮?”
水笙被汪啸风打了两巴掌后,扑在狄云肩头,新三版加说,狄云伸左臂搂住了她。
水笙要狄云快走,二版说的是:“我多谢你的好意。”新三版改为“我永远记得你的好意。”
【华伊云闲话】
这一回是全书的高潮,狄云积攒多年的情绪集中爆发,丁典死后,狄云再无交心之人,因此只能对天控诉,不知多少读者和我一样,读到“穿我琵琶骨,斩了我手指,抢了我师妹,踩断我大腿”时,落下了眼泪。
当水笙给狄云编好羽衣,冰冷的文字渐渐有了暖意,按照一贯的思路,狄云和水笙应该结为“雪谷侠侣”,男耕女织,从此笑傲江湖,可是金庸笔锋一转,狄云又将羽衣踢还,还踏上几脚,两人本该同病相怜的苦命人,又一次的互相伤害了。
一、二版狄云和水笙之间的感情,金庸表现得极其克制,可以说惜墨如金,只能从不经意的字里行间,解读背后蕴含的情感。
狄云见到水笙和表哥相会时欢喜亲热的情状,心中没来由的微微一酸。金庸替狄云解释说,他始终不能忘情于师妹戚芳,虽在雪谷中和水笙同住半载,心中从未对她生过丝毫男女之情。只是相处日久,一旦分手,总不免有依依之感。大家认为,可信度有几成?
等到水笙当着众人的面,说他是正人君子,大出狄云意料之外,二版写道:
突然之间,他眼中忽然涌出了泪水,心中轻轻的道:“她说我是正人君子,她说我是正人君子!”
如果换到其他小说中,这里很可能会有下文。
如《天龙八部》:
阿朱接口道:“有一个人敬重你、钦佩你、感激你、愿意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和你一同抵受患难屈辱、艰险困苦。”说得诚挚无比。
萧峰纵声长笑,四周山谷鸣响,他想到阿朱说“一同抵受患难屈辱、艰险困苦”,她明知前途满是荆棘,却也甘受无悔,心中感激,虽满脸笑容,腮边却滚下了两行泪水。
《连城诀》却点到为止,狄云只是重复了两遍水笙的话,没有写他的内心活动。
《雪山飞狐》里说:古人男女风怀恋慕,只凭一言片语,便传倾心之意。
狄云替水笙出头,劝解汪啸风时,说的是:“我是来跟你说,水姑娘冰清玉洁,你娶她为妻,真是天大的福气。”真是奇了怪了,前面不还说永远不要见水笙吗,怎么这会又把她说得这么好?还是老实人也学坏了,瞎话张嘴就来?
我想这是狄云的肺腑之言,但他自认为心中只应该有戚芳,水笙再好,和他也没有关系,就算经历了雪谷这半年的唇齿相依,狄云对水笙已有情意,他也会抑制这种念头。
狄云、戚芳、水笙,和《笑傲江湖》的令狐冲、岳灵珊、盈盈,有很多可能对照来看的地方。
很多评论都认为,新三版较之二版,加料更多、情绪更浓,也有批评说,语言更啰嗦了。
《连城诀》新三版相较二版改动极少,但几处细节的调整,却也令人物性格有了较为明显的变化。
当水笙被表哥打了耳光,扑在狄云肩头,我在看二版时,绝想不到新三版的狄云会伸臂搂住她,真是男友力max↑。
当然,这也仅仅是我心中的二版狄云,或许在金庸心中,二版的狄云本来就是新三版这个样子,只是他当初没有明确写出来罢了。
而花铁干对水笙也起了歹念,同样是新三版普遍存在的修改,如《天龙八部》的丁春秋、徐长老,有朋友感叹:“花铁干已经够坏了,大可不必再加这一笔。”我倒是觉得,可以换个思路:倘若这一段是二版里早就有的,大家还会觉得反感吗?
正如哲学大师赵钱孙所说:“汉人未必高人一等,契丹人也未必便猪狗不如!”二版未必就全都好,新三版也未必便全都差。这一段是否高明,那一段是否败笔,不应该视其出自二版还是新三版就做判断,据说最早的一批金庸读者,不少人还认为一版才是最佳,不应该修订第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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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作于:2022-4-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