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关于道
道可道,非常道,至道只可妙悟,不可言传。shaolinpai兄对“道”的理解很具有东方色彩,而我对道的理解则偏于西方化。宇宙、天地万物,无论大小,都是一种组织,所有的行为都可以分为组织行为和个体行为——而每个个体本身实际也是一种组织,譬如人,对于社会来说是个体,而本身又是一个组织,器官也是如此。所有的组织都有内在的某些共性,使他们的发展变化具有规律性,因此,我认为这种最根本的、指引组织和个体行为的规律,就是“道”。
道也有两种属性:其一是规律,大大小小的规律,这些规律是没有感情色彩的,也没有边界,可能会造成好的结果,也可能造成灾难——譬如,一个自然组织的发展规律,必然是螺旋式上升,然后在某一刻崩溃、死亡、幻灭,却又衍生出新的组织。其二是何种行为是符合规律的。既然自然有规律,顺应规律的行为就是“证道”。千古以来,哲学家、科学家、文学家以及无数有思想有作为的人,无不是在“明道”和“证道”的路上探寻。
大道至简,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演化出万物,也自潜于万物之下,广博之中。唯其简,所以抽象而深奥,难于明道;唯其简,所以即便有明道者,也很难(用语言和行为)使“道”为更多人所认识。
道的最大意义在于其普及性,如果一个社会,一个组织中每个人都能明道,都能证道,言行无不合乎自然之内在规律,则这个社会这个组织才能成为接近自然的“自组织”——而这,也许就是共产主义社会的终极梦想吧!
所以,伟大的圣人,是以“传道”为己任的,孔子、佛陀、耶稣、马克思无不如此。禅宗解释得好,“明道”需要经过几个境界:本相—有相—无相—本相,其实就是一个事物螺旋式上升的发展规律,与社会发展的原始共产主义—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社会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构想是一致的。人类的思想总在进步,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总会有“圣人”能够明道,并带领广大人民证道,这才有社会的发展和进步。
老子的道家思想,我认为就是“一”,是本原,是提出了“道”,让人们知道“道”的存在。老子的思想本身就是道,简单而深奥,只可妙悟不可言传,因此,人类必须把道详细的分解成容易理解、容易指导行为的一条条“小道”,完成这种工作的人,也是圣人了,因为“泽被苍生”才是道的本意。
所以,所有人都可以为“明道”和“证道”做出贡献,不仅仅是哲学家能成为圣人。道的最大魅力就在于他的普适性——所以众生平等,所以即使最“卑微”的事物都可能体现出大道的光芒。
二、剑道、禅心、诗魂的统一
首先,与布衣的观点不同,我非常赞赏楼主关于丸子筷子的比喻。
上面说了,道之魅力在于其普适性,万事万物无不可证道,道存于万物之中。道是虽时间推移、环境变迁亦不随时空转移的规律,一花一木、鸟兽鱼虫中都无不有道存在。而明道之最重要途径,即是通过对这些最简单易懂之事物的深刻观察,悟得期间的共同规律。佛家的拈花微笑、禅宗的顿悟、道家的道法自然,无不如此。
因此,丸子筷子虽然简单通俗,但楼主能从中悟道,可谓深明其间之理。以前我们也经常讨论认为,道本身就是活泼的,不拘于形式的,在广博而深刻的“道”面前,一切的人为约束都是累赘。
同样,无论是剑道、禅心、抑或诗魂,它们都是殊途同归的——既然万物运行都遵循相同的本质规律,既然万物的演化都从本原之“道”而来,则万物最终也必归于本原。
太极的循环,我认为只是道的一部分,太极还是不够活泼,还是有些死板,不能体现出本——破——立——本的螺旋上升过程。
所以,无论是剑,是诗,是禅还是小说,总是要经历:单薄的简单—发展—复杂—博大—极度复杂博大—复杂的简单,这样一个过程。
譬如剑,刚入门时的剑法肯定是三脚猫都会的基础剑法,单薄的简单;进而发展为普通剑法;复杂化,成为一般剑派的剑法,譬如五岳剑派;集百家之长譬如梁羽生的天山剑法,算得上博大了;而独孤九剑,则已经成为极度复杂博大的剑法,正因为它无所不容,变化无穷,所以虽然有法,却已近道;最后,独孤无剑的境界,则是万法归一,剑与非剑统一,达成复杂的简单。
万物的本原是道,道在不同的事物中创造出不同的表现,即小道。但万法归一,所有的小道的极至都是相同的。
三、关于境界,兼谈“诗魂”
前面说过,事物的发展遵循螺旋式上升的规律,但这个过程很复杂,很艰难,“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而且伴随着渐悟和顿悟、量变和质变。所谓境界,就是在螺旋上升的过程中你到达的位置。
道永远都包含明道和证道两方面,也就是“学”和“用”。表现在境界上就是,你到达的境界未必能为你所用。
如果说研究万物之规律是自然大道,则研究一门一类之规律则是“小道”。当然,小道的极至必然是大道,然而这已经脱离了小道了。
所以,我并不赞同楼主把小道之境界划分为“无极”“太极”“两仪”“万物”等等。境界只能证明一个普遍水准,任何境界之内也都有差别。譬如同样一种剑法,但不同的人学,效果自然不同。境界也不过是人为的创造,并非真实存在的,任何层次的“境界”中也都有道的闪现。
表现于诗道就是,李、杜、白等人的诗“境界”各得天地人三才之妙,其诗符合道的居多,或有清水芙蓉之天然,或有海纳百川之博大,或有言简意深之纯朴,各得“道”之一面,或者说在某方面接近于道。但即便如此,李白登黄鹤楼还有“眼前美景道不得,崔灏有诗在上头”的感慨,可见,任何人,任何境界的人,也都有感悟道的可能,哪怕是一瞬间——因为道无处不在!
王孟的境界就是高于“三才”的“两仪”了么?我不这么看。王维对佛家有比较深刻的研究,其诗“空灵”也是其思想境界的体现吧。但王维的思想境界并不很高超,他前期执著于佛家之“空”,所以写诗很着相,刻意勾画空灵之境——所以山水诗居多,虽然意境空灵,但空灵是否也意味着空虚呢?王维后期更是潜心向佛,与自然相去就更远了。孟浩然40岁以前一直追求功名,很执著,屡受打击之后才寄情山水,所以他的诗“有”。他的山水诗更多的是寄情、逃避,而不是真的对自然之道有深刻的领悟。
这两人与陶渊明是无法比较的。他们是有意避世、寄情山水,他们的诗虽有空灵清淡之表,却无多少自然之道在里面。而陶渊明则是真正的领悟了自然之道,他的境界才是真境界,惟其如此,其诗才真正能返朴归真,达到“复杂的简单”。
我很少比较诗人,任何人都可能写出美好的诗句。“诗品”(好像是)说好诗要“发乎自然,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杜甫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好诗就是符合自然之道,决不刻意而为。所谓诗人的境界,不过是妙手之多寡而已。
最后说说诗经。shaolinpai兄似乎特别喜欢用“总枢”这个词,窃以为,还是你后来换的“基”更好些。诗经是诗道的源头,是“原始共产主义”,其可贵之处正是不加雕饰、发乎自然,是“赤子之心”,是“单薄的简单”。所以,我们总能从中找到一些符合道的东西,启发每一代人。但事物是螺旋上升的,诗也一样,复杂化也是事物发展的规律之一,所以后来有了音律、有了各种文体等等,在超越了诗经的同时,也丢掉了一些最基本的“道”,就如同我们长大了之后,具备了各种能力,却丧失了很多宝贵的“赤子之心”。诗经之所以光照千古,就因为他不但是起源,而且还能不停提醒大家,有一些最基本的宝贵东西,是不能丢掉的。
不光诗经如此,所有辉煌绚烂的古代文明,也是如此。
四、大道与小道
本来,不应该划分什么大道小道,但事实上,各种组织虽然都有内在的共同性,还是可以划分为不同的系列,比如生物学的门纲目科属种,我称之为“小道”,其是也是大道的延伸。
殊途同归,所有的小道,到了最高境界都是大道,也就没有了门户之见、派系之争、分工之别,也就是思想上的“大一统”。
这同样是一个螺旋上升的过程。譬如求学的过程,一开始,一张白纸;后来,什么都学些,初级广博;然后开始精专,精专到极至;再后来,是一通百通,达到博大精深;最后,达于大道。
所以,小道的至高境界,就脱离了小道,成为大道——比如独孤的无剑,已经不能称为“剑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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