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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原创] [原创]戏说乾隆续:闲愁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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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7 09: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戏说乾隆续:闲愁几许 一:一川烟草 二:满城风絮 三:梅子黄时雨 一.一川烟草 (一)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两州历来为人们所称道。如今苏州城里,已经是晚春时节。太湖边花儿已慢慢凋谢,只留下几颗未熟的青杏,以及那一块块恒久不变的太湖石。晚风习习,吹起了嫩绿的柳枝,同时也扬起了剑鞘上的红丝。 站在湖边的,是一名佩着宝剑的女子,身旁一匹骏马,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又是一阵风来,吹起片片水花。那女子的心里,也似这太湖般微波荡漾。唯一不一样的是,这阵风似乎毫无停下来的征兆。 “东飞劳伯西飞燕?” “当然不是了,”她强装笑容道,“皇上留个知己在江湖。以后皇上南下,淮秀北上,四爷仍旧是淮秀的四爷,淮秀依然是四爷的淮秀……” 她伸手拉起马缰,犹豫着向着旱湖方向走去。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那马似乎知道主人的心思,慢慢地地试着转头。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跃上马背,朝着相反的方向驰去…… (二) 紫禁城上空,飞过几只燕子。御花园里早已毫无声息,只剩下几只未走的知了还在声嘶力竭地叫着。虽是早秋,已有几片枫叶半转为红色。这样景色,自然少有人欣赏。不过有三个人依然踏进了园子。 “喂……死贾六,万岁爷还在南书房,你怎么有空来?”一个穿粉色的小答应挥着手绢,用责怪的语气问一个小太监。另一个少年也赶紧落井下石:“就是嘛,贾六,你这个脑袋不准备要了啊?”说着作势一掌劈到他头颈。那小太监不甘示弱,回敬道:“哼,宝柱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啊,我找万岁爷去,看他怎么在练武的时候打你!”说着拉开宝柱,凑到那答应身旁,满脸堆笑道:“春喜啊,万岁爷他是在南书房,可是啥也不说就打发我走了,可不是我偷懒啊。不过为了见你,就算挨打也值啊。”春喜假笑道:“哦……贾六你对我还是真心的哦?”贾六赶紧摆上一副义不容辞的脸孔。“既然你看到我了,宝柱,给我打!”春喜突然发话。宝柱巴不得这一声,提起拳头就打。贾六马上躲到春喜身后。两个人绕着春喜打转。春喜夹在中间,直呼:“快住手啦!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正胡闹间,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都给我停下!”三人如同中了魔咒,同时停下。那人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原来竟是当朝乾隆皇帝。三人赶紧跪下:“皇上吉祥!”乾隆一脸不高兴:“吵什么吵?大清老早三个人没事做只会烦我。这里是皇宫啊,又不是江南。要是再吵,我叫内务府查办你们。”春喜眼睛一转,道:“万岁爷,想江南了啊?”乾隆两眼一瞪,道:“什么?”吓得春喜赶紧低头。乾隆哼了一声,没有接下去。贾六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奏折批完了?” “那奏折也没好的,山西巡抚贪污几十万银子,居然还能反咬参他的大臣一口。还有,天地会已经搞得人心惶惶,朕的兵部,只会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结果呢?天地会还是没剿灭,势力反而更大,延伸到江南福建。这群废物存心跟我做对么。这要朕如何有脸去见列祖列宗?这个李天城,不配做军机大臣!”越说越气,一掌把那假山打落一角。这一来地上三人只好同劝道:“皇上息怒!”乾隆不置可否,道:“通通给我滚!”说罢拂袖而去。 三个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贾六一边拍去身上的尘土,一面自己对自己轻声道:“什么嘛……不就是程淮秀走了而已,用不着找我们发火。”春喜往他头上凿了一个爆栗,道:“死贾六,不知道体贴万岁爷,还讲风凉话。你以为当皇帝好当啊?你倒去批批奏折看?”宝柱道:“说的也是,皇上自从那个程淮秀走掉以后啊,整个人都变了。没事老发火,练武的时候跟拼命似的。”春喜看了他一眼道:“我看哪,除了这个,还有一大堆政事搞得万岁爷都累了。”贾六道:“要不我们找个机会撺撮他出门儿玩去?”春喜道:“那国家大事呢?”贾六被问得哑口无言。三个人都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上朝,乾隆没等众人开口,先道:“军机李天城?”一个四十开外,留着小胡须的大臣慌忙出列,道:“臣在。”乾隆道:“天地会反贼,剿灭了没有?”李天城道:“臣正在发令各省,加紧追捕匪首曾阁及仇崖。”“加紧加紧,不见追到啊?”乾隆怒道。李天城答道:“非是官府无能,实是反贼太狡猾。请皇上明察!”乾隆这下心头一把无名火起,道:“反贼太狡猾?什么样的人能那样狡猾?”“实在是因为天地会与江南盐漕两帮互相勾结,缉拿困难。请皇上下令江南总督常大人配合,剿灭匪帮,还天下太平!”曹大人一惊,朝着乾隆看去。贾六也一脸惊慌,看着皇帝。“哦?”乾隆惊道,“如何得知盐漕两帮与天地会勾结?”“回皇上,臣查到盐帮程淮秀,漕帮江沱与仇崖来往之书信。”“快,快呈上来。”李天城从袖里掏出一卷书信,交给贾六。乾隆拿到书信,忙忙地看着。这几封信乃是仇崖与程淮秀及江沱约好,设法骗出皇帝,然后下手弑君的密函。乾隆看后,一声不响,若有所思。李天城伏地道:“求皇上明鉴!”乾隆道:“传旨,要各省专门缉拿天地会反贼。不得有误,退朝!”说着起身离开。殿下众臣三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完了啊!”贾六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等到春喜宝柱来到。两人都道:“什么事那么急啊?”贾六嚷道:“大事不妙啊!”“到底什么事,你说啊?”宝柱迫不及待。“这……要我怎么说嘛……”贾六直冒汗。“快说啦,死贾六!”春喜不耐烦了。“程……程淮秀勾结天地会反贼要杀皇上啊!”贾六冲着两人叫道。“啊?”宝柱跟春喜异口同声地叫道。“等等,”春喜拉起贾六的手臂,“是真的?”贾六道:“是啊,千真万确啊。李天城今天朝上奏的。还有信呢。皇上看完后一言不发就走了,现在还把自己锁在南书房不让奴才们进去呢!”“这……不可能啊……”春喜也急了。宝柱插嘴道:“那曹大人呢?找曹大人去啊!他是军机重臣,怎么会不知道?”“对啊!”贾六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春喜忙道:“这样吧,宝柱你去找曹大人,贾六,咱们两安慰安慰万岁爷。先搞清楚再说。”“就这么办!”当下三人商定。 南书房内,乾隆痴痴地望着窗外秋色。他不相信,那个爱他的淮秀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勾结天地会?杀皇帝?打鞑子?他所亲爱的淮秀不会叫他鞑子,不会勾结反贼,更绝对绝对不会想杀了他。那这几封信?又是那样千真万确。连淮秀的笔迹都是真的?难道是李天城故意骗他?为什么呢?李天城根本连江南都没去过,盐帮怎么得罪他?淮秀怎么得罪他?有人故意陷害?天地会为什么要拉盐帮下水?淮秀的笔迹,又怎么解释?这一串串的谜团,都无法解开。乾隆越想越心烦意乱。随手把桌上所有的奏折全推到地上,心里依然烦躁不堪。“淮秀……淮秀……”他吼道,“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蒙胧中,他又看到了旱湖…… (三) 宝柱来到曹府,家丁奉上茶。曹大人急急地从后堂走出来。当下也不及分宾主坐定,宝柱先拱手道:“曹大人,我的来意,您是应该知道了。这整件事……”曹大人挥挥手,道:“唉……枉我为军机大臣,居然这种大事都不知道。”“什么?”宝柱惊道,“您也不知道?” 曹大人叹道:“这个李天城虽然是我的副手,可是缉拿天地会是皇上亲自叫他承办,我也没多大权力去介入这件事。哪会知道跟盐帮搭上关系?”宝柱急道:“可是皇上他现在可不得了了,听贾六说,他把自己锁在南书房不让人进去。这……这如何是好?”曹大人慢慢地在厅上踱步,道:“据我看,这件事大有蹊跷。李天城这人历任外省,虽然根本没到过江南,但是多少都能跟外省大员有关系。说不定是有人故意诬陷,还跟索拉旺有关联。”宝柱道:“您是说那李大人……”曹大人摇头道:“我看哪,他也可能是受人利用。这个人有点急功近利,人家送上门来那么一份大礼,他怎么能不奏?况且皇上刚刚责骂他缉贼无功,这种证据正好说他办案有力,谁会知道皇上跟盐帮还有这段关系?”宝柱想了想,道:“那现在……” 曹大人道:“这个嘛……新任苏州巡抚是我门生,我修书一封,叫他给咱们查查?”宝柱道:“就怕查到最后,皇上那儿已经耐不住了。”“唉……”曹大人叹了口气。 远在江南,盐帮大堂里也是一样的紧张。盐帮所有香主一字排开,赵辰坤这时已经升任掌堂,坐在淮秀右下首。整个大堂肃静非凡。淮秀先开口道:“诸位弟兄,今天叫你们来,是因为赵掌堂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要告诉大家。”顿了一顿,又道:“赵掌堂。”辰坤依言站起,向淮秀一躬,走向大厅中央:“各位弟兄,咱们盐帮向来只管走盐,帮助穷弟兄。可是这次,天地会副总舵仇崖写信要求我们加入天地会,反官府,反咱们大清朝。这个,需要大家讨论。”说着掏出一封信,给众人传看。众人听后,都是一惊。开始窃窃私语。淮秀一摆手,道:“这件事一定要大家都知道,盐帮个个都是兄弟,不能瞒着大家。诸位如果有话请当着大家讲。”一个香主站起来道:“帮主说什么,我们弟兄都听。皇上既然都是咱们仁义大哥,怎么能反他?”一群人轰然叫好。又有一个香主站起,道:“可是,天地会势力极大,咱们怎么回复他?”淮秀点头道:“这也是我今天召集大家的重点。仇崖虽然不是总舵主,但是咱们同是走江湖的人,不能坏了江湖义气。”辰坤道:“我们盐帮向来与天地会井水不犯河水。我听说,曾总舵主很重道义,决不会勉强任何人入会。帮主,不如我们就明白人讲明白话,开门见山地回复了他吧。”“对啊,”第一个讲话的香主道:“帮主,咱们都是粗人,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吧。”正说着,一名盐帮弟子飞报:“帮主,不好了。督爷派兵来,把整个聚义堂给包围了!“什么?”淮秀站了起来。第二名弟子又跑了进来:“帮主!快,督爷他……”“他怎么了?”辰坤忙问道。“他上山来了,已经进到二山门了!”“啊?!”众人面面相觑。淮秀当机立断,道:“召集弟兄们,先撤。辰坤,去请督爷来,我当面见他,看他所来何事?”“可是”一名香主劝道,“新任江南总督常玉封上月才到任。到任后也没对盐漕两帮多加注意。今天突然来包围盐帮,明显地是来挑衅。帮主,这……”淮秀挥手止住他:“既然江南总督才上任,如此阵仗,是头一回。我们不能陷弟兄们于危险中,但也不能就这样走了,显得咱们心里有鬼。我去见他。辰坤,咱们走!”众人不敢再劝,依令去了。可是不久便回报,这方圆三里全都有官兵,根本走不出去。淮秀秀眉一挑,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 这江南总督只有三十上下,能爬到这个位置,全靠两位退休的杭州跟扬州知府全力推荐,方才能当上总督。这日一身盔甲,由亲兵簇拥着,站在山门口。辰坤一出去,就被官兵拦住。辰坤拜道:“督爷,咱们帮主有请。”常玉封看了他一眼,道:“本官不去!要见,就在这里见!”说罢便叫官兵赶辰坤。辰坤走了几十年的江湖,从来没有得到如此待遇,不由得心头火起。碍着帮主,不好发火,便气冲冲地走了。回见淮秀,道:“这总督好生无礼,帮主,要不咱们不去见他了。”淮秀叹道:“现在骑虎难下,只好碰碰运气了。不过我们盐帮向来行得正,我不信有什么把柄抓在他手里。”又道:“去见总督,总没有好事。但是为了显得咱们诚意,只要辰坤跟着我就行了。诸位,在这里等我回音。如果一个时辰后我仍然没有回来,陈香主,你就暂代帮主职务。”那个陈香主应了一声,又道:“如果官兵杀来呢?”淮秀想了想,道:“不能坐以待毙,但是尽量减少接触以及伤亡。”陈香主答应了。 淮秀两人下到二山门,只见刀剑林立。常玉封坐在一张不知哪里找来的太师椅上,四周都是亲兵。淮秀先行礼道:“盐帮帮主程淮秀,见过督爷。”常玉封唔了一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淮秀看不出他是什么用意,先道:“咱们盐帮不知督爷来到,有失远迎。还望督爷海涵。”常玉封听后,突然站了起来,道:“远迎是不必了,我想你要问的,是我今天为什么要来吧?”淮秀没料到他会这样开门见山地说出来,顿了一顿方道:“正是。”常玉封双眼一瞪,道:“我是来缉拿反贼同党的!”此话一出,淮秀及辰坤都吃了一惊。淮秀忙道:“冤枉,盐帮只管走盐,何来反贼?”常玉封道:“哼,本官接报,天地会反贼与盐帮勾结,公然反我大清。你敢说没有么?”淮秀心里一惊,答道:“天地会与盐帮毫无关系,大人明察!”常玉封眉毛一竖,正要答话,身旁跑来一个亲兵,递上一卷书信,道:“这是属下刚刚在山上搜到的。”淮秀与辰坤对看一眼,没想到他们竟然乘淮秀下山,从小路上山搜过了。那盐帮众兄弟定是被逮了个措手不及。这封书信,定是仇崖的。 果然不出所料,常玉封看过后,道:“好啊!现有天地会二匪首仇崖书信,人赃俱获,还有什么说的。来啊!把这两个人抓起来。盐帮山上众人,一个不留!”淮秀正要分辨,众亲兵已经扑了上来…… 紫禁城内,乾隆突然一阵心慌,差点把砚台推下桌子。赶紧盘腿坐下,调理内息。几次吐呐过后,气息大为舒畅。正犹疑不定间,忽听贾六和春喜在门外小声谈话。声音又低,乾隆正没做道理处,便叫道:“贾六春喜,都给我进来!”门外贾六跟春喜赶紧毕恭毕敬地进门行礼:“皇上吉祥!”“行了,”乾隆叹道,“才刚一阵心慌,那来的吉祥?”“啊?”贾六一惊,“要不要叫太医?”“不用了,你以为我是曹大人啊?一不舒服就得吃药,”乾隆一副被看低的样子。“我看哪,心病还需心药医,”春喜小声对贾六说。“你说什么?”乾隆装没听见。春喜赶紧撒谎:“奴才说……恩……皇上根本不需要药嘛。”“那还差不多,”乾隆咕哝道。“宝柱呢?怎么不见他跟你们守着啊?”“宝柱这家伙啊……去找曹……”贾六刚开口,被春喜一肘子,刚想说的话又咽下去了。“去找曹大人是么?”乾隆替他接了下去。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乾隆站起,走到窗前:“曹大人也不会知道什么的。这件事只有我去查,方能查个水落石出。各个官员都想着山高皇帝远,骗些事来邀功。我不信淮秀会勾结天地会。但是无风不起浪,若是有人胆敢陷害她,朕要让他绳之以法!”说着一挥折扇。贾六正要随声附和,突然一个人急急奔进房里跪下,道:“皇上,您可千万不能出京啊!”乾隆和春喜贾六都是一惊。来人乃是宝柱。乾隆抱怨道:“越来越没规矩了,连皇上书房也敢乱闯!”宝柱赶紧磕头,道:“微臣该死,可是皇上,您不能出京啊!”“为什么?”贾六跟着道:“就是嘛,皇上想干什么干什么,干吗要听你的?”宝柱道:“可是,这天地会在江南很猖狂。如果盐帮真有勾结,去那儿就是下下之策。如果没有,那有人也想要激皇上出京,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乾隆微一考虑,道:“是曹大人叫你这样说的吧?”宝柱一楞,道:“皇上圣明。”乾隆拂袖道:“朕又不是第一次出宫,也不是第一次碰上刺客。那随昙不是被朕解决了?如果我出宫,也不一定会有问题。咱们先不去盐帮,只下江南,省得给人碰上。这样可好?”贾六咕哝道:“不知道到时候还耐得住性子?”乾隆道:“君无戏言!”贾六赶紧答应:“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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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春喜想了想,突然道:“皇上,小信子怎么办?”乾隆一听,倒也先自沉思起来。自从前几次莫名其妙地失踪,差点搞得群臣恐慌,太后便派太监小信子看着紧紧的,就怕皇帝出走。乾隆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因为他是太后的人,又不好赶走。贾六虽是太监总管,但是这小信子不同常人,平时支使他烧茶倒水的都还不动,何况遣开他。说得不合动不动就搬出太后来作令箭,连乾隆有时也没办法,毕竟孝字为先。
    乾隆想了一会儿,道:“现在小信子在哪里?”贾六回道:“我来的时候叫他在外面守着。他不情不愿地去了。要不是我说皇上现在心情不好,你见到他更要发火,到时候脑袋的干系,他还不肯呢!”宝柱道:“要不咱们现在从窗户外面走?门口看不到的。”春喜赶紧摇手道:“别说了,就算出得了南书房,这宫门守军哪早就由太后吩咐过了,凡是公子哥儿般的人物,不准出宫。”乾隆乐了,“公子不行,那我要是扮太监呢?”“这个……”贾六差点叫出来。“贾六,你不会连套太监服都找不出来吧?”宝柱调侃道。“可是,皇上扮太监……这……”贾六一脸为难。乾隆一拍桌子,笑道:“你堂堂一个总管,不会连个小太监都带不出去吧?”“可是……”贾六还要再说,乾隆折扇一收,道:“这是圣旨,你敢抗旨吗?”贾六只好道:“奴才不敢……好吧,我回去找找。”说着转身出了书房。春喜又道:“可是,这国家大事……”乾隆笑道:“母后上两次都解决了,这次还难不倒她。”春喜哦了一声,不再说话。自行回去收拾衣装行李。

    江南盐帮大堂,早已变得一片狼籍。桌椅茶杯散乱一地。烂的烂,碎的碎。江沱和手下转了一圈,上上下下竟没一件完整的物品。漕帮长老曹星道:“帮主,这难道是程帮主跟督爷结了梁子?”江沱摇摇头,道:“督爷才上任,哪来的梁子?程帮主中了圈套,督爷这回子肯定也会找漕帮。还好咱们有人通风报信,不然漕帮上下,也不过是另一个盐帮。江南两大帮派,居然落到散的散,避的避,关的关。唉,实在是……”说着重重叹了口气。曹星道:“盐漕两帮刚刚重归与好,又有如此之事。帮主,咱们是不是要帮盐帮?”江沱道:“漕帮自身难保,怎么谈得上帮盐帮?何况盐帮长老香主全部陷在大牢里,督爷这次把苏州无锡兵力调来,重兵把守,就是怕人劫牢,咱们去了,不过自投罗网。事到如今,只有一个人能救他们。”“谁?”“盐帮仁义大哥, 四爷。”

    南书房里,乾隆试着穿上太监服。贾六个子小,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服装,只好拿出自己的。乾隆一试,总觉得小,但是既然一时之间又没其他办法,索性就凑合着穿了。另外三人左看右看,总觉得别扭。乾隆笑道:“怎么,我不象太监么?”贾六道:“皇上九五之尊,这奴才的衣服总是不太合适……”乾隆道:“如今也只能从简了。”贾六又拿出衣服银两,一共五千两银子、银票。宝柱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道:“贾六你哪找来的银子?不是平时好处收来的吧?”贾六赶紧分辨,“都是万岁爷叫我存着的,不信你问。别冤枉好人。”乾隆替他解释道:“是我叫他存着的,什么时候要出京能用。”宝柱才没话说。贾六笑道:“皇上是真有先见之明啊!”正说着,宝柱先从窗外跳出,看了动静,然后摆手势叫贾六出来,随即乾隆,最后春喜。春喜不会武功,慢慢爬出来,一双高底鞋子又差点扭了脚。跳出来时落地“碰”的一声,吓得贾六宝柱差点叫出来。四人左右一看,没有人来,方才轻轻溜走。这四人对紫禁城正是了如指掌,一路避开妃嫔住处,又有贾六开路,太监宫女们都不敢多看。一行至神武门。乾隆赶紧低着头,由贾六先行说话:“这位护军大哥,咱们兄弟几个要出去,拜托诸位行个方便。”那护军还没说话,一旁高统带赶紧跑过来毕恭毕敬地打躬行礼,道:“贾公公和宝大人要出去,当然放行,放行。”说着让出路来,贾六宝柱刚出去,乾隆和春喜被拦住了。四人都是一惊。贾六赔笑道:“高统带,这两个是跟我们一起的。”那统带问道:“这位公公是?”贾六连忙帮他答道:“他是小弘子,是……恩……养心殿新来的太监。才到京城,没见过世面,咱们带他去玩玩。”宝柱赶紧点头附和,又把他拉在一旁道:“高统带,卖咱们兄弟一个面子,日后皇上那儿咱们多替你美言几句。”高统带道:“这也行,可是……”说着朝春喜看了一眼,“宫女不准出宫,这是规矩……”春喜察言观色,知道是说自己,叫道:“统带老爷。”高统带走了过去,春喜娇滴滴地道:“统带老爷,我要跟贾六宝柱他们出去玩玩,宫里多闷啊!”说着硬塞给他一个玉佩。高统带手里掂掂,约有个十两银子,马上换出一副笑脸,道:“那也是,这样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春喜忙答:“一定一定。”高统带一挥手,几个护军散了开来,放四人走。

再说天地会总舵设在台湾,但是在江南各地都有分舵。这日在无锡分舵,天地会会众格外忙络,因为总舵主曾阁和副舵主仇崖秘密由西北来到了江南。虽然是秘密聚会,依然颇具规模。青木堂香主的朱家庄就在无锡,因此分舵设在此处,众人也都在此处见面。曾阁乃是一代武林高手,如今四十有五,但是由于为了天地会奔波,至今仍无家小徒弟。仇崖却是落第秀才,仕途不顺方才投身天地会。武艺也有十分独到的造诣,所以能做到副舵主。
天地会总舵主曾阁在主位上坐下,道:“这次来无锡,主要是因为仇兄弟写了信邀请江南盐漕两帮前来入会。如果有了这两大帮派的支持,我们一定能打倒清狗,赶走鞑子皇帝,恢复大明江山。”另一个随行堂主道:“正是,大哥说得有理。福建我们已经有了很好的基础,如果有了江南这块富庶的地盘,反清复明就大有希望了。”朱堂主离座,道:“总舵主,我想你还不知道江南最近出了很大的事。”曾阁问道:“什么事?”朱堂主道:“盐帮被江南总督给挑了,帮主程淮秀和手下所有香主全都被打进大牢。漕帮如今也各自星散了,江南总督正重金通缉江沱。运河两岸无人摆渡,无人走盐。”曾阁大惊道:“有这等事?罪名呢?”朱堂主道:“听说是因为勾结我们天地会,还说有证据。搞得江南的众兄弟们这几天也须十分小心。”正说着,忽然仇崖哈哈大笑起来。曾阁道:“崖弟为何发笑?”仇崖道:“一切都在我计划之中。”曾阁一脸不高兴,道:“难道盐漕两帮之事是兄弟做的?为何要陷他们于死地呢?”仇崖笑道:“大哥有所不知,做兄弟的早就打听过了。这盐帮帮主程淮秀跟当今鞑子皇帝有过一段情,就算有人想反,这程淮秀也不可能让他反。何况乾隆乃是盐帮仁义大哥,怎么会有人要反他?我派人去向江南总督告密,又有证据,乾隆就不能加罪江南总督。这一招,便能激出乾隆自己来江南救他情人。如此,便能杀了鞑子皇帝,举义旗而复我大明。”哪知曾阁不听则已,一听便重重一掌击在桌上,怒道:“兄弟,这就是你不对了!盐漕二帮与我们无怨无仇,就算他们不入我天地会,只要还没有横加插手,就是跟我们没有梁子。你这样做,岂不是白白诬陷清白?日后我们天地会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反清复明又怎么能得到义士们的帮助?”仇崖道:“大哥,君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区区盐漕二帮,又怎么能与我们反清复明的大业相比?没有了盐漕二帮,没有了程淮秀,我们就能杀了乾隆。何乐而不为呢?”曾阁道:“杀了鞑子皇帝,鞑子的儿子做皇帝。皇帝是杀不完的,只要我们没有实力打败鞑子的官兵,我们就推不倒清朝。这区区杀一个皇帝,却寒了天下英雄的心。岂不是得不偿失?朱堂主。”“属下在。”“你带几名兄弟去大牢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办法救出盐帮。”“是!”曾阁吩咐完毕后,气呼呼地拂袖而去。仇崖不声不响,拉着朱堂主走向后花园。

(五)
    一出宫门,乾隆不禁感叹:“居然在朕的宫殿也要行贿。这几品大员又怎能不中饱私囊?”宝柱道:“这是小事,几十万几十万的收早就是少见多怪了。”贾六跟着道:“其实江南广东,哪个不是肥缺?就是西北荒漠,也有的是油水。”乾隆道:“我也知道,这次一定要好好彻查一番,不管是什么人敢跟盐漕总督索拉旺一般,我绝对饶不了他。”春喜问道:“咱们这次不找曹大人么?”乾隆道:“他刚刚还跟宝柱说不让我出京,这怎么能找他?再说,此行不比往常,曹大人说的也是,总有人想打我的主意。他是老人家了,打打杀杀的事儿不能把他牵进来。”春喜噘嘴道:“那我呢?我也不会武功啊。万岁爷,你可不能把我丢在哪儿不管啊!”乾隆笑道:“你要是不来,他们两个打起来有力么?”说着一指宝柱贾六。春喜一脸不高兴,哼了一声。乾隆自笑着走了。
    乾隆虽然心里挂着淮秀,但是几个人虽然快马加鞭,但也不是一时半刻到得了江南的。没有了曹大人,虽然上次去过一次,但是依然路途不熟。这一行到了扬州,已是几日以后。乾隆嫌慢,正自抱怨着,宝柱道:“要不,咱们搭船去。顺运河下到苏州。这样肯定比骑马快。”春喜道:“也是,上次不是坐小鱼儿的船吗?可快了。”贾六赶紧拉了宝柱一边儿去,道:“你这家伙,这样咱们不是又要拉纤了?”乾隆不待他们嘀咕完便道:“还不快找船去?”贾六宝柱应了,回身出了客栈。
    不过多时,宝柱他们两个垂头丧气地回来回复,道:“全扬州都找遍了,但是没有人愿意去苏州。”乾隆道:“不去苏州,只要是下到江苏,到哪儿都行啊?”贾六道:“听他们说,江南现在没人管,摆渡的到处被劫。没有人敢去江苏。”乾隆奇道:“哦?有这等事?官府呢?朕的衙门都干吗去了?”宝柱道:“有也管不了那许多。衙门里谁不想清静有口饭吃?再说了,这山贼随来随去,没有定所。衙门要找也难啊。谁吃饱饭没事找事做?”乾隆摇头道:“几年不来,天下竟然还是这般模样。”春喜问道:“那四爷,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乾隆无奈地道:“先找人渡江,然后骑马。不然还能怎么样?”说着向贾六瞪了一眼:“还不快去!”

    于是贾六只好再出门找摆渡。好不容易价出到五两银子才有人答应渡江,还必须是日出上船。江边风大,第二天大清早四人在寒风里哆嗦,春喜贾六叫苦连连。四爷却顾自己沿着江边走着,看着那一轮红日缓缓升起。
    这一刻,他想到了淮秀。
    他似乎又到了看船过了古亭的时候,她挥手的身影,渐渐远去,模糊起来。
    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为什么这象征着新的开始的旭日,却有着和代表着夜幕将近的夕阳一样的颜色?天边的朝霞,又为何也象血一样的红?
    望着江上点点鳞光,他轻轻地道:“淮秀,你等着我。”

突然间,贾六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他抬头向江上看去,只见一条船缓缓开来,船上只有一个七十开外,衣衫破烂的老人在撑嵩,船尾无人掌舵,船却直向岸边开来,毫无乱了方向之象。贾六大叫着:“来了来了。”宝柱细心,总觉得不大对劲,问道:“你确定是是的他吗?”贾六道:“没错,昨儿讨价还价到五两银子才答应的。谈了几个时辰哪会错得了?”四爷听了,也就放下心和他们一起叫船。那老人直到离岸边不到一箭之地,方叫道:“各位客官是过江的吗?”“是啊!”贾六猛喊道。“五两银子船钱?”“还有贴你喝酒的!”宝柱叫道。“好勒!船来了!”说着猛地一撑,那船登时快了起来。不过一会儿,船已经靠了岸。四人跳了上去,四爷道:“老人家,要不要咱们帮你掌舵?”那老人咧开嘴巴笑道:“客官,小老儿我在水上摆了一辈子的渡,这掌舵的我已经不用了。”“哦?”乾隆对撑船不熟悉,听过也就算了。说话间,船已经到了江心。贾六正向那老人说道:“老人家,您船开得可真快啊。”那老人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位客官过奖了,小老儿担当不起,到阴间阎王爷要折我一半阳寿了。先告退了!”说着扑通一声跳入水里。贾六刚惊愕间,春喜大叫着从舱里跑出来:“船,船漏水了!”“什么?”四爷探头望舱里一看,只见船底被凿出几个大洞,江水不停地向船里涌上来。“快,快跳下去。船要沉了!”不等别人反应过来,四爷一把把贾六推下水去,宝柱抱起春喜也跳了下去。四爷自己最后刚要跳下,船底下突然翻上几个人来,一把把他拉下水去。
   
    日出的光亮,也射入了黑暗的牢房里。淮秀默默地望着铁窗外的一小片天空,心里盘算着如何救出盐帮兄弟。几乎所有盐帮头领都被缉拿到大牢里,剩下的盐帮弟子群龙无首,根本没有办法来计划营救。漕帮如果没有遭到同一命运,恐怕也被严密监视着。再说江沱有上上下下几千人生计的责任,他如果没有必要不会轻易跟官府作对,何况是救一群“反贼”。左右盘算,始终没有任何出路。可是,她的心上依然不自禁地浮现了那一个影子,那个人代表着希望。
    “如果你有困难,四爷一定在你身边。”他说过的,他不会对她说谎。
    至少,君无戏言。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噤,这个想法,并没有宽慰她自己,反而加重了她的愁思。
    “就连山川,也载不动太多的愁啊,”一个念头闪过。

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想,他是不是也在看同一个日出呢?
 楼主| 发表于 2005-8-17 09:22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四爷落水后,只觉得胸口十分气闷,透不过一口气来。忽然那拉他下水之人手臂紧紧圈住他的脖子,身旁隐约又有几个黑影游来。四爷一肘击在那人腹部,虽然在水下力道不够,倒也让圈着脖子的手臂松了些。他赶紧游出,顺便给另外一个人一脚,暂时踢开。趁着这个空档,四爷已经浮上水面。刚深深吸了口气,左腿似乎又被人拉住,再次沉了下去。这次有四五个人围着他,几人手上还似乎有尖锥。四爷心想:“宝柱跟贾六两个都不知到哪里去了,怎么办?”还没等他转到第二个念头,左右两人同时发招,一人急刺他肩膀,一人双手一错,准拟将他手臂给拗断。四爷身子一退,一掌顺势推出,想让那使分筋错骨手的打中使尖锥的,突然又感到身后一股水往前推去,知道是身后又有人袭击。情急之下,双脚一蹬,浮上水面去。他身后之人似乎功力较高,一掌还没收回,另一掌已经向上打出。而前两人也急急收招,浮了上来。只有他面前的那人还没出手。四爷身子上升,脚下无从使力,只好把全身力道集中在右腿,硬碰硬地接了那一掌。两边一碰,四爷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内力透了上来,好在那人先前一掌没有撤回,这一掌未出全力。饶是如此,四爷右腿一时间也麻木不仁,不听使唤。 他却不知那人更为吃力,四爷这一脚已经使他受到了轻内伤,气息运转被堵了起来。四爷刚换了口气,另外两人又一起攻到。他左手一掌拍出,使出擒拿手法,准备抓那使尖锥的脉门,身子似游鱼一般滑到他身后。右边那人又是一招打空。四爷正暗喜间,突然左手抓空,然而肩头已经感到一阵剧痛。鲜血染红了一片。那使尖锥的不知如何已经脱出他掌力范围,尖锥刺进了他右肩。而原先在他面前的人悄无声息地浮了上来,一掌慢慢推出,似乎是在练功一般。四爷是识货的,知道此人内家功力一定极高,越是凝滞越是厉害。这时原来击过他一掌的人也从身后扑来,使尖锥的一招得手,另一招也接踵而至。身旁隐约又游来一个黑影。此时四爷虽然从不气馁,心里也不禁想道:“罢了罢了,想不到我爱新觉罗弘历一生英明,也要死在这长江之上。”正想着,突然那一个黑影扑了过来,一把夺过使尖锥的人的武器,反而劈向他的胸膛。那人猝不及防,身法闪得慢得一慢,一条手臂已然卸了下来,痛得他哇哇大叫。这时水面上已经染成了红色。那内功最高的皱起了眉头,手上却仍然丝毫不缓。四爷少了一个敌人,登时信心大增,打起精神吸了口气,一个扎猛子游了下去,右掌拍向面前的人的小腹。这招攻其必救,四爷拼着自己肩头再受一掌,也要把那人打成重伤。那人早知有异,伸出的右掌一翻,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直击向四爷顶门。四爷毕竟是皇帝,敌人敢走如此险招,他不敢。于是临时将全身劲力贯于左掌,硬接这一掌。这时四爷的帮手也和身后的两人打了起来。
    四爷接了这一掌,方知情况不妙。这人内力虽然一点都不猛烈,却如山泉溪水一般绵绵不绝。四爷起先还运力进攻,后来才自觉攻不进去,内力一冲便似碰上了一面用棉花织成的网,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也冲不破那网。四爷大惊,知道这是武林中极厉害的绵掌,此人内力似乎又深,自己一口气若是闷不过来,这比拼内力就是输定了。哪知那人此时也呼吸不畅,额头见汗。四爷身在水底,看不到敌人的脸,否则若是再趁势加力急冲,此人定然受不住。这边厢四爷的帮手擎出一把匕首,与夺来的尖锥合攻,大占上风。那两个人手无寸铁,逼得连连招架,尤其是受了内伤的那个,更是相形见拙。另外那人功力更低,不一回儿便被匕首刺中,痛得昏了过去,慢慢沉下。受伤之人一见,登时心神微乱。四爷的帮手看准时机,一锥刺去,他来不及反应,伸掌来格。这时匕首从上劈下,一刀斩断他手腕。此时,几乎整片水面都是血水。四爷的帮手回头来,见到两人比拼内力,不禁叫了出来。水下四爷听到,心里一宽:“是宝柱!”宝柱知道比拼内力,全身劲力集于一处,其他处处是空门,于是一刀刺向那人眉心。那人不及撤掌,惨呼一声,便呜呼哀哉!四爷水下一口气一松,竟自昏了过去。宝柱一见,赶紧游下去扶他上了水面。
    宝柱拉着四爷,向对岸游去。贾六春喜早为好心渔民救起,乘渔船来将两人搭救上岸。春喜看着四爷肩头一片血迹,不由得大急。好在四爷上岸后吐出腹中积水,而且只是因为虚脱而昏倒,呻吟了几声,另外三人方才放心,银两什么的还在,于是赶紧找了地方歇宿。
   
    再说曹星和江沱和几个漕帮兄弟,正在镇江一个福来酒店喝酒。正喝到兴头上,两个兵丁走了进来。江沱心想:“难道我们行踪暴露了?”一面不动声色地继续喝酒,一面注意这两个兵丁。
    小二恭恭敬敬地迎了上去:“两位官爷大哥,吃点什么?”两个中的胖兵丁道:“给咱们哥俩来点酒,小菜几碟。吃完了还要赶路呢!”小二点头哈腰地道:“马上马上,官爷请上座。”说着将他们领到江沱旁边坐下。曹星看了江沱一眼,江沱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一面继续听那两个兵丁谈话。
    不一回儿,菜和酒都来了。那胖子给自己和他同伴各倒了一杯酒,道:“兄弟,来!咱们哥俩出差这么多天都没尽情喝过。今天做哥哥的请客。来!干!”说着喝干了自己杯中的酒。那瘦子道:“那做兄弟的也不客气了!”说着也干了。吃了一回儿,那瘦子道:“大哥,那奏折你放好了么?”胖子摸了摸胸膛,道:“在这儿呢!”瘦子道:“那就好,不然若是吃酒丢了,督爷那儿咱们可担不起。”胖子道:“也是啊!”
    听到这儿,江沱暗想:“江南总督的奏折?肯定跟盐帮有关。”
    那胖子喝了一杯接一杯,已经半醉了。那瘦子比他酒量还小,一会儿已经大醉,道:“大哥,你说咱们督爷处理这盐漕二帮的事是不是太急了啊?”那胖子点头,接着道:“我听说那盐帮帮主程淮秀是江南一大美人,有人说她跟当今皇上还有一手儿。督爷这样急着要斩,未免太着急了。要是皇上一怒啊,说不定咱们督爷就惨了哟!”听得这句,江沱已经大惊失色。再听那瘦子道:“唉,督爷新来咋到,江南的规矩他还不熟悉。这江南一封告密信可不能把赫赫有名的盐漕二帮给挑了啊,以后还要不要当官了!”胖子到底比他清醒,赶紧道:“兄弟,这种话不能乱说啊!”说着眼睛左右一溜,然后叫道:“小二,再来碗便碟!”江沱又听了会儿,见他们不再聊这件事,赶紧会了钞。出得店门,马上找了个僻静小巷,道:“曹星,你赶快日夜兼程,上京城找曹大人,赶紧想办法!”曹星立即点头,马上照办。江沱看着他的背影,却不知边上房顶也有人注视着他们。

(七)   
    南京的渔民十分好客,又见有人受伤,力邀四爷他们多住几天。可是四爷第二天就催着要走,春喜宝柱贾六全都不愿意。春喜道:“四爷,你受了伤。这次被人骗了,难保以后不会出差错。四爷,咱们回京吧!”四爷道:“不行!已经过了长江,路都走了一半了,怎么回京?”宝柱道:“四爷,天下那么大,处处都是危险。连这么个糟老头子都能领出帮武林高手来,咱们的行踪恐怕在江湖上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就算您一定要下江南,也要看看形势再说啊!”四爷点点头,若有所思。贾六也道:“四爷,咱们在江南除了认识盐帮,就是漕帮。要不然就只有红袖招了。要下江南,不去盐帮,还得躲暗杀的江湖人物,咱们恐怕是力不从心啊!”春喜点头道:“就是就是!”四爷皱起眉头道:“如果要去苏州,名园是不能住了。客栈鱼龙混杂,也不是办法。盐漕都不能打草惊蛇。春喜?”春喜道:“在!”“苏州……有没有空着的园林啊?”春喜想了想,道:“有啊!苏州园林最有名了,万岁爷又不是不知道。留园、网师园、狮子林、拙政园……好多好多呢!”四爷道:“我不是要这个,我是问,有没有空着的园子咱们可以租的?”春喜道:“园子要租的话不变成全苏州的话题才怪呢!不过院子什么的倒可以试试看。”四爷一合折扇,道:“好!今日再休息一天,明日启程!”另外三人面面相觑,只好答道:“遵命!”
   
    江沱等人这几日在镇江城内打听消息。酒店里人说,镇江发生了件怪事。两具尸体,一胖一瘦,脸被捣得稀烂,被弃于郊外野坟堆里。身上只穿了内衣,却似乎是服毒而亡。官府查不出个头绪,此案便成了无头公案,不了了之了。除此之外,其他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江沱等见探不出消息,也就算了

    却说无锡朱家庄内,似乎一如既往。只有曾阁一个人在花园里散心。这园子说大不大,却也是无锡有名的园林。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曾阁慢慢地顺着小径走着。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觉得这次江南之行,似乎来错了。这时,朱常堂主急急赶来。曾阁问道:“少心(朱常的字), 什么事?”朱常道:“总舵主,福建来了封信,请您过目。”说着递给他一封信,封皮上写着几个大字:“紧急,曾阁舵主亲启。”曾阁顿感事情不妙,急忙拆开查阅。只见他越看脸色越差,自己对自己轻轻地道:“莫非是朝廷派了关外高手,秘密踩到了我们头上,来个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又过了一会儿,待他看完之后,一把将信团了起来,道:“少心,马上找崖弟到大堂,我有事要告诉他。”朱常不敢开口相询,匆匆去了。
不一会儿,仇崖忙忙地到了大堂,只见曾阁不停地来回踱步。他急忙问道:“大哥,什么事?”曾阁叹口气,把那封信扔了给他,道:“你自己看看吧!”仇崖接信一看,脸色大变。

原来信里讲的是福建天地会的事情。福建天地会势力甚大,然而曾阁的亲信分舵主王君和副舵主沈刚居然在前几天同时被高手以无极掌掌力震死,横尸福州,连官府都惊动了。据官府里的细作报告,连福州知府也是吃了一惊。王君以少林金刚手打遍闽南无敌手,外家功夫不能小觑,而沈刚则是内家高手,一手武当的太极剑也让他成为武林名宿。更有甚者,两人平日都是武林豪杰,江湖上对外名声极好,黑白两道都会卖他们面子。能有高手一掌震死其中一人,这个人物便能震动闽南武林了。在一天之内,两人同时被杀,被同一手法震死,其中必有蹊跷。而且这两人一死,福建天地会无人掌舵,等于是斩了天地会的一臂。发生了这种事情,曾阁自然是要心事重重了。
   
    “大哥……”仇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曾阁道:“崖弟,我们来江南就是为了盐漕两帮加盟的事。虽然他们没有答应,但是终究是因你有难;于理于情,你不能不帮他们。福建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必须回去处理,江南就交给你了。你毕竟也读过圣贤书,人在江湖这点义气是要的。听大哥一句,想办法把盐帮救出来,替盐漕两帮洗清冤屈。反清复明,不是杀几个鞑子皇帝就能做到的。少心会替你安排,江南的兄弟们就让你指挥。”仇崖点头道:“大哥,这个我知道。可是你什么时候动身?”曾阁想了想,道:“今天下午就动身!”仇崖惊道:“那么快?”曾阁道:“福建现在一团糟,我早一点到早一点控制局势。”仇崖道:“好,那么等江南处理完毕,我到福建与大哥会合。”曾阁道:“好,我先去准备了。”说着出了大堂。
    仇崖刚在自己房间坐下,便叫来了他的跟随小六子。他先道:“小六子,总督的那封玩意儿……”小六子道:“已经快马送京了。”“那大牢里有没有我们的兄弟?”“有,我有个拜把子的兄弟小马在大牢里作牢子。”“好,叫他明天送这封信给程淮秀,务必回话!”
 楼主| 发表于 2005-8-17 09:23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淮秀在大牢里已经度过了近十天。这十天简直象十年一样漫长。常玉封为防逃脱,特别把她一个人关在一间牢房里,不许人探视。过了那么多天,似乎还没有要过堂的迹象。淮秀一个人这么多天,想了很久。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督爷不肯饶恕盐帮,她就想办法递消息出去,叫辰坤带其他兄弟们越狱,自己留下来担这个罪。反正要死,命也只有一条。每当想到这里,一个念头都会浮现在她脑海里:“我终于没有辜负爹和盐帮各代帮主的期望,这样,我不负盐帮了。”然而,有时她也不禁为自己惋惜,为自己死前都见不到他一面而惋惜。他,也许连知道都不知道这件事。
这一天,跟其他十天没什么两样。阳光依然只能透过那个小小的窗口,照进牢房里的那一个角落。她也还在等,等着狱卒来提她过堂,等着见督爷陈情。不过,跟其他十天不一样的是,她牢门前狱卒的本来不停的脚步声停在了牢门前。
门外一个穿着狱卒衣服的少年先左右一看,见没有人,才叫道:“程帮主。”淮秀先是惊奇,然后镇定了下来,道:“是督爷要提我?”那少年摇摇头,道:“我叫小马,是天地会仇崖舵主派我来的,他给你一封信。要我在这儿立等回话。”淮秀一脸狐疑,伸手接过了信函,封皮上写的是“程淮秀帮主亲启”。她拆开封皮,开始展读此信。

程帮主:
闻帮主为在下一封书信而入监,在下实在为此而羞愧异常。每当思及此事,犹如芒刺在背,使在下食不知味,寝不思眠。反复思量,只有助尔一臂之力,方能对得起在下之良心。闻江南总督已然上奏,欲除盐帮而后快。其狼子之心,昭然可见。在下反复考虑,唯今之计,只有越狱脱逃,方能存得盐帮几千老小性命。天地会同在江湖中,此事又因在下而起,在下愿意助帮主一力。天下之大,不在江南数千里,何愁无存身之地?若帮主能不计前嫌,允在下能略尽绵薄,则仇崖不胜感激。日后盐帮有事差遣,在下虽不敢为天地会担保,但在下自己定会尽力而为。
仇崖上

    “越狱?”淮秀看到这两个字,不禁心里一跳。小马待她看完,道:“程帮主,咱们舵主特别交待了,今天我务必要向他回话。”淮秀心道:“若是如他所说,江南总督真的要杀我们,现在趁时机尚早,越狱也自是走投无路的唯一办法。但是若是还有一线希望,越狱只能变虚为实,把罪名越搞越大。到时候不是死罪盐帮也生存不下去了。现在走……”她左想右想,拿不定主意。小马见她犹豫,道:“程帮主,我们舵主还有份东西带来,请帮主过目。”说着递来一张手抄文书。淮秀一看,更吃一惊。原来这是江南总督的奏折,奏请将盐帮全体人犯以谋反罪名斩首示众。她赶紧问道:“这是哪里弄来的?”小马道:“我们舵主认识督府的师爷,他抄了份给我们。”“这消息……确实吗?”“千真万确,我们舵主说,他可以以身家性命来担保。”淮秀心想:“这事若是假,你一个人的身家性命,怎能和千万盐帮兄弟比?”念头虽是如此,但是此时时机稍纵即逝,淮秀知道这种危机关头,不能优柔寡断。想了一想,下了决心,道:“回报你们舵主,问他几时来接应。还有,小马,请你通知盐帮牢里的兄弟,就给他们这个。说我说的,叫他们准备一下。”说着给了他一块玉牌。小马接过,道:“这是一定。程帮主,后会有期。”拱了拱手,便转身而去了。留下淮秀双眉紧锁,在牢房里踱步。

    却说紫禁城里,皇太后不免又为乾隆微服私离皇宫,大发雷霆,亲自把四门守军的统带叫到慈宁宫大骂了一顿,通通革职查办。在找不到乾隆的情况下,只好一面通告各部大臣,说乾隆忽得重病,不能上朝理政,由老太后和皇后垂帘听政,一面派人秘密找寻乾隆下落。这日太后与皇后正在坤宁宫聊天,忽报军机李天城求见。皇后叫快请。太后摇头道:“弘历这孩子真不懂事,我都这把年纪了他还要我操心。唉……军政大事都要你我两个女人处理。”正说着,只见李天城走了进来,跪下道:“臣叩见太后和皇后娘娘!”太后伸手道:“李大人请起。”“谢太后!”待他站起,皇后问道:“李大人,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前来?有什么事吗?”李天城道:“回娘娘的话,臣今早得了江南总督常玉封常大人的奏折,因事情紧急,不能待明日早朝再呈,特带来请两位娘娘过目。”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递给宫女,由她转呈太后。太后看完,一把把它扔给了皇后。皇后阅后,也是大吃一惊。“皇后,你说怎么办?”太后问道。皇后想了想,道:“老佛爷,这事儿可大了。这个程淮秀为主犯谋反……”太后气呼呼地道:“这个贱人,当初一走搞得历儿三天不上朝。如今他又为了她跑去江南,她居然敢谋反?死不足惜!”皇后心里窃喜,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可是老佛爷,皇上对这个人情有独钟,若是这样杀了她。皇上回来可会说是臣妾的错啊!”太后拉着她的手,道:“历儿放着你这么个大美人儿在宫里,偏偏非要望江南去惹是生非。不怕,有我在。反正杀了这贱人,他也就死了心,早点回来。别怕,等他回来要是怪你,我来教训他!”皇后大喜,道:“谢老佛爷!”“不用了,”太后笑道。她随即对李天城道:“李大人,传我懿旨,叫常大人将这一干反贼斩首示众,越快越好!”李天城“喳”的一声,随即退出坤宁宫。
回到府第,李天城在大堂坐定,对仆役道:“找那两个带信来的人。”仆役走后,不过一会儿,两个身材矫健,穿着兵丁服饰的男子走了进来,向他行了礼。李天城道:“你们稍住一天,明天等懿旨草诏完毕,你们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两个男子向他道了谢,便走出了大堂。

(九)
    苏州城说大不大,买卖场所,大街小巷的一共所有热闹的地方扳着手指也能数得过来;说小呢,也不小,亭台楼阁,私家花园通通加起来没有半个京城,也有半个金陵石头城了。但是苏州城里九月半的庙会是一年里的大事,光是这几天功夫,玄妙观前的观前街已经出现了人潮。光是小商小贩们此消彼长的叫卖声就是隔条街也听得见。这种时候,街上的酒楼自然也是挤得水泄不通。不过当一个身着白衣长衫的瘦高男子,和一个师爷装束的男子走上楼来,小二赶紧丢下其他顾客,跑了过来。那师爷似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惊魂未定的样子,那白衣男子却神定气闲,对小二道:“我要和这位贵客谈点事,给我找个僻静的雅座。”小二忙道:“仇爷吩咐,自当照办。雅座早已给您准备好了。这边请,这边请。”说着带着两人穿过众多划拳喝酒的人群,走进一个僻静的包厢。那白衣男子对小二道:“小二,来一只酱鸭,几盘便碟,一壶竹叶青。”小二道:“好勒!”说着便转身出了包厢。
    那师爷先拱手道:“这位大爷,咱们素不相识。今天突然相约,不知有何见教?”那白衣男子笑道:“师爷真不愧也是江湖人物,知道咱们素不相识,也大胆跟着在下前来,实在是佩服佩服。”表面上是称赞他,实际语带讽刺。那师爷一脸苍白,不敢回话。正尴尬间,小二端来了菜和酒,道:“两位慢用。”白衣男子伸手拿起那壶竹叶青,在自己杯里斟满,又给那师爷斟满,道:“师爷,请!”说着举杯一饮而尽。那师爷抖抖索索地拿起杯子,端详了半天,小小地喝了一口,又放了下来。那白衣男子待他喝完,道:“师爷,咱们都是走江湖的人物,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就开门见山吧。这次来,是想跟师爷求个事儿。”那师爷一听是找他求事,腰板登时硬了起来,傲慢地道:“这位大爷有什么事,说出来听听?”白衣男子哈哈笑道:“师爷真爽快!好,我要求您的事就是要您把今天晚上大牢的戒备放松一下。”“什么?!”那师爷惊得一双筷子掉到了地上。白衣男子笑道:“师爷,我没吓着您吧?”师爷两眼瞪得大大的,盯着那白衣男子的脸。半日,才勉强挤出句话来,道:“大爷您这是……”白衣男子压低了声音道:“我就跟您直说了吧,今晚程淮秀和盐帮会越狱,我来就是请您行个方便。”那师爷听到这里,更是一惊。手上刚拿起的酒杯掉在地上,“仓啷”一声摔碎了。那白衣男子见此,挥手叫闻声进来的小二出去,一面轻声道:“师爷,别人我不敢说,您是在索爷门下当过师爷的,知道利害。程淮秀是索爷的仇人,您当然不会放过她。不过我告诉您,只要她一出监狱,就是我手中的棋子。他跟另外一个索爷的仇人都会在我手里。到时候,你索爷的仇,跟我自己和他们的梁子都解决了,岂不是好?”那师爷道:“那您是……”那白衣男子笑了起来,道:“不瞒您说,我就是朝廷第二反贼要犯,天地会副舵主仇崖!”“啊?!”

    这个师爷,便是索拉旺的手下师爷。当年被宝柱贾六抓住,被巡抚衙门逮去。虽然如此,却靠着三寸不烂之舌,硬是让那巡抚给他无罪释放。释放后,他在苏州立不住脚,跑去扬州测字卖卦。后来凭着关系,混进了扬州府衙里做跟随。后来扬州知府保荐现在的江南总督,他看准机会,求这扬州知府让他回乡。于是这知府顺便把他又荐给了常玉封。常玉封见他会讲话,又饶有计谋,就叫他做了师爷。果然如今又衣锦还乡,在苏州城呼风唤雨起来,在江湖上又算是个人物了。

    “原来是……是仇爷……小人有眼无珠……”师爷结结巴巴地道,心里却盘算着:“如果我将这仇崖献给督爷,这是大功一件啊!如何利用程淮秀这件事呢?”仇崖拱手道:“不敢不敢。师爷,您这是答应了?”师爷眼珠一转,说道:“这当然。仇爷,我先回府衙,安排一下,晚上您再约我?”仇崖大笑道:“师爷,您也忒小看我了。今儿仇崖我舍命陪君子,陪您一醉方休。这大牢嘛,就您一纸文书,相信那兵爷们是不敢不听的。”师爷是个聪明人,如何不知仇崖乃是挟持他,见到小二对他的恭敬程度,相信这酒楼也是天地会地盘。这种情况下,师爷可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当下仇崖叫小二准备了文房四宝,师爷没奈何,写了一纸文书,给了小二。仇崖自拉着他喝酒。

    时近黄昏,曹星一路急向曹大人府第赶去。奇怪的很,他这一路上不断的有人打劫他,而且打起来居然都是拼命的打法。曹星在漕帮一辈子,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山贼马贼见得多了,可从来没看到过似这般打起来不要命的绿林人物。虽然如此,仗着一身武艺,也没受多少的伤。可是上京的脚程却大大地减慢了。现在好不容易赶到京城,立即策马直奔目的地。
    到了曹府,家丁起先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还不肯让他进去。曹星再三说明,家丁才勉强肯通报一声。等他出来,却又换了副脸孔,恭恭敬敬地请他进去。曹星急急地到了大堂,见曹大人正坐在主位上。当下来不及叙礼,便道:“曹大人,盐帮有难,请您一定要禀告皇上!”曹大人赶紧站起,道:“这个当然,麻烦在……”“什么麻烦?”曹星问道。“皇上为了盐漕反叛的事出京了!”“什么?!”曹星当下怔住了,“那……那江南总督的奏折………是递不到皇上手里的了?”曹大人在大堂里走来走去,道:“是啊,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昨天苏州知府——他是我的门生——给我来了信,说江南总督已经上折子要斩盐帮牢里众人了。我当下刚想去找几个要好的大臣商量,谁知太后这时已经下了懿旨,准了常玉封。这……我也在想办法呢!”曹星呆了半晌,忽道:“不可能!我起程的时候那送折子的兵丁才到镇江。兵丁脚程不可能很快,虽然我在路上遇到了几次山贼,但是也应该比他们快!怎么算,他们也不可能比我早到京城,还能递上奏折的。”曹大人一听,马上追问道:“什么?你在路上遇上山贼?有没有人知道你来?”曹星想了想,道:“除了我们江帮主和几个漕帮兄弟,没有人。而且那几个山贼跟其他的山贼不一样,好像打起来都拼了命似的。”曹大人听了,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道:“我看这事不简单。看来好像有人想故意延缓你的脚程。”曹星搔搔头,道:“那是谁呢?”

    “终于来了!”淮秀对自己道。小马已经带了信来,约好今晚三更后他会来给他们开锁。墙外自然有人进来接应。牢内所有的盐帮兄弟都已知道,就等着三更敲过,一同越狱。虽然 淮秀隐约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周全,但又说不出是什么。转念一想,反正事已到此,到时随机应变,总没有办不成的事。于是心情略有平复,看着窗外缓缓升起的月亮被乌云遮住,等待着三更的到来。

    “那师爷到底上哪里去了?”常玉封在自己的府衙里嘀咕着。自从将奏折送出后,他就天天在大堂里等消息。这天也不例外。常玉封自己心里清楚,这件事是个烫手山芋。做得好,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做得差了,头上的乌纱帽可就摘定了。他已经拿定了主意,反正跟着上面意思做,能猜到多少做多少。想来想去,正昏昏欲睡之时,突然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大呼:“督爷!李大人的飞鸽传书到了!李大人的飞鸽传书到了!”常玉封从睡梦中惊醒,来不及喝骂那小厮,直呼:“快拿来!快拿来!”一拿到手,赶紧扯开封皮。灯下阅完后,心情大好,大笑道:“哈哈!我就要升官了!你快去,告诉大牢统领,说是我的命令,叫他从现在起,把大牢把守好,严密巡逻。本官明日开堂!”

    淮秀已经在牢里聆听了好长时间了,终于盼到了三更。还没等她冲到牢门,只听“仓啷”几声,门口的铁索被解了开来。小马的半张脸露了出来,小声叫道:“程帮主,快,其他的人已经在由天地会兄弟们放出去了。走!”淮秀赶紧出了牢房,急奔大牢放风的院子。她的牢房比较远,等她到了院子里,辰坤和其他兄弟已经在等着她了。辰坤上来行礼,道:“帮主!”淮秀摆手道:“免了,天地会接应的人呢?”十多个壮健男子带着刀剑上来行礼,唱了个喏。淮秀道:“事不宜迟,咱们快些走吧!”大家点了点头。由几个天地会的先行跳上围墙接应,然后依老少跳出去。淮秀和辰坤作为头领,都将断后。

    “这是督爷的口令?”大牢统领有些疑惑地问道。刚刚今天早上他接到师爷手书,说是督爷体谅他们的辛苦,让他们今晚放假。反正是督爷的命令,大牢统领也乐得做个人情。但是才过了一天,晚上督爷又突然变卦了。他想了半天,反复权衡。到底是督爷贴身的小厮亲自来报的信能信的过,又有督爷的令牌,他只好置师爷的命令于不顾了。于是穿戴完毕,叫起牢子们道:“兄弟们,再辛苦一夜。咱们去院子里巡巡!”

    院子里,盐帮众香主走得已经差不多了。墙上接应的天地会壮汉道:“程帮主,快上吧!”淮秀看了看,道:“小马,你先上!”小马道:“没事,如果我被抓到了,顶多是个玩忽职守,擅放牢犯的罪。不大,反而是程帮主你被抓住了就不好了。快走吧!”淮秀先让辰坤跳上,天地会几人自跳下墙去,掩护众人撤走。淮秀自己刚跃上墙头,突然院门外呐喊声四起:“不要走了要犯!”火光大盛,几十个兵士冲进院子。原来统领发现犯人失踪,调来了援军。淮秀大急,大叫道:“小马,快上!”小马刚跳起,一枝箭破空而来,直插入他的小腿。小马这一痛,身子直坠下去。淮秀一急,眼看十多个兵士正围拢来,要抓住小马,她自己竟跃下墙去!辰坤一见,大叫:“帮主!!”一急之下,也跳了下去!
    淮秀双脚一落地,就发现自己四面八方被长枪指着。她挥动从天地会汉子手里拿来的长剑,拨开长枪,竭力护住小马。辰坤一下地,也跟众兵士战了起来!那几个兵士不是淮秀的对手,霎时间就被砍倒三四个,剩下的学乖了,靠着长枪的长度,迫得淮秀不能靠近。淮秀越战越急,心想再恋战下去,敌人援兵一来就不妙了,一边战,一边叫道:“辰坤,快先走!”辰坤百忙之中叫道:“帮主,我不走!你先走,我挡着!”淮秀大急,心道:“这个时候不是推让谦虚的时候,生死关头啊!”这时,众多兵士突然撤了开来,由五个使刀的督府卫士上阵。这些卫士都是训练有素的厉害人物,这五个又是尤其精练的。三个人直取淮秀,另两个奔向辰坤。那三个一人横刀直劈,一个刀间直取中宫,还有一个刀劈下盘,配合得天衣无缝。淮秀身子跃起,避过第三刀,立剑封住剩下两刀。哪知那两刀力道甚大,淮秀只觉一股大力推到,手腕拿捏不住,青钢剑直磕飞出去!等她落地,三柄厚背金刀已经架在了她脖子上!回首看辰坤,也已经被制服。淮秀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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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四爷一行人在淮秀越狱这天傍晚也终于到了苏州。一进城门,四爷就叫春喜跟贾六去找房子。春喜是上海人,上海话和苏州话虽然不一样,但是江南吴语大同小异,大家各讲各的,也都听得懂。四爷跟宝柱自找了茶座听起了苏州评弹,只等着春喜两个回报。
   
春喜跟贾六上了街,贾六问道:“春喜,苏州那么大,哪儿去找房子啊?”春喜玩弄着自己的辫子,道:“那有什么难的?到最热闹的地方去打听一下不就得了?”说着自顾自朝着人最多的地方挤去,害得贾六一边直叫:“等等我啊!”一边追了过去。
   
四爷跟宝柱先听的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然后是“唐伯虎点秋香”。四爷听得津津有味,宝柱却快要睡着了。这会子唐伯虎正唱道:“姐姐,小弟蒙你三笑留情。日日痴想,如今卖身相府,只为见你姐姐一面哪!”听到这里,四爷顿时想起淮秀。正想着,忽然春喜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把他的白日梦给打断了。春喜道:“四爷,房子找到了!在观前街旁西百花巷,申家。请四爷去看看?”不待四爷说话,宝柱忙不迭地起身,道:“好啊好啊,四爷,咱们走吧!”说着赶紧拉起贾六就走。四爷摇摇头,只好离座。
西百花巷说说是条巷子,却跟好多巷子连在一起,象个渔网似的,四通八达。这个地方处在热闹地段,却异常安静。申家是书香世家,如今房子有很多所。这个院子是最新的一所,因为现任族长申子逸决意全家守住老屋,所以才把这间房子出租。四爷等人一到,申子逸出门迎接,道:“这位爷,您好!里面请!”说着带着他们里外兜了一圈。四爷对这所房子很是满意。在大厅坐下后,申子逸道:“四爷,在下今天有点儿事,会在我亲家徐家那儿过夜。他们就住在东百花巷,我已经告诉给您的丫鬟知道。如果有事的话就来找我。您新来咋到,要知道些本地景点什么的可以找我。”四爷道:“申先生在苏州住了多少年了?”申子逸答道:“在下祖籍苏州,祖上十多代世代居住此地。四爷,您看到了观前街上的牌坊没有?”“见到过。”“那就是在下祖上所立。”四爷很感兴趣,道“哦?那么申先生对苏州是了如指掌了?”申子逸笑道:“不敢不敢。略知一二。”四爷向春喜一使眼色,春喜自然明白,问道:“申先生,听说朝廷新派了个江南总督,他怎么样啊?”申子逸先是一怔,然后答道:“他啊……话可长了。四爷,您是京城来的,对您说说不妨。这个常大人啊,他一来就把江南赫赫有名的盐帮给抓了,漕帮也因此散了!”“什么?!”四爷四人齐声惊呼。申子逸察言观色,对四爷等人如此反应不免疑惑。他索性单刀直入地道:“恕在下直言,您们四位是不是跟盐漕两帮有关系?”四爷没料到这一问,先怔了一下,方答道:“我是个盐商,跟盐帮是有点儿交情,不算很深。”申子逸“哦”了一声,知道交浅言深乃是大忌,就不再言语了。

仇崖把师爷安排在一间天地会的客栈,嘱咐了店家不准让他出门,随即自己回到了天地会在苏州的秘密分舵。四更了,天地会负责帮助盐帮越狱的头领赶了过来。仇崖忙问:“怎么样?”那头领道:“回舵主,是我不才,所有的盐帮牢犯都救了出来,除了小马和两个人。”仇崖舒了口气,又问道:“是哪两个人?”“盐帮程淮秀帮主跟赵辰坤掌堂!”“什么?!”仇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什么?!”在督府大堂,常玉封也同时大吼道,“盐帮大半越狱?!只抓到两个?”他重重地把惊堂木一拍,吓得跪着的大牢统领把头磕得咚咚响,浑身颤抖着。常玉封在大堂上来回踱步,焦急异常。过了一会儿,大声道:“你告诉我,抓到了谁?”那大牢统领颤声道:“一个盐帮掌堂,还有……还有程淮秀!”督爷停下了脚步,再问道:“你说谁?”“一个盐帮掌堂,还有程淮秀!”那统领重复道。常玉封脸色渐渐好转,道:“好了,你先走吧。本官下次再追究!”那统领几乎是大难不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一骨碌爬起来跑了。常玉封自言自语地道:“还好,最重要的两个要犯还没给救走。现在怎么办?”正犹豫间,一阵掀帘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脸上浓妆艳抹的女子走了出来,嗲声嗲气地道:“老爷,什么事儿啊?弄得你大发雷霆,对肝可不好。”常玉封一脸烦躁,大声地道:“还不是那盐帮越狱的事啊!”那女子问道:“那么李大人怎么说啊?”常玉封答道:“他说太后懿旨已经准了,再过几日就会到苏州了。”那女子拍手笑道:“照啊!既然太后懿旨已下,为防个万一,咱们先斩后奏,太后也不会怪罪的啊!”常玉封一拍脑袋,叫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哎哟我的姨太太啊,老爷我以后还得多多向你请教啊!”说着叫道:“来人!叫人准备,等到中午午时三刻就把这两个反贼斩首示众!”

在天地会分舵,仇崖脸上尽是愁容。想了半天,又派人出去打探牢里的消息。几个时辰后,终于有人回报。仇崖急急地问道:“怎么样了?”那人回道:“回舵主,上面督爷吩咐下来,说要午时三刻将程帮主跟赵掌堂问斩!”“什么!”仇崖大吃一惊,“那么快?”他想了想,突然唤道:“小六子!”一个书童应声而来。仇崖道:“小六子,你说张兄弟他们四个去了南京就没回来过,对不对?”小六子搔搔头,道:“是啊,但是这跟盐帮……”仇崖急切地打断他,道:“按照他的日程,如果办完了事就算慢慢地走回来两天前也该回来了,是不是?”小六子屈指算了一下,道:“是!”仇崖喃喃地道:“好,那乾隆他们这两天刚到,一定还不知道消息。不然常玉封不敢就这样斩了他们。要问斩是大事,如果乾隆他知道就一定会亲自来法场阻止。”想罢,道:“好,小六子,传令下去,让能动员起来的天地会兄弟们都装扮好去法场。一旦有人传圣旨或有人出来要求刀下留人,务必要把这几个人除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小六子答应了要去,仇崖又叫住他道:“还有,叫朱堂主把盐帮救出来的人带到无锡,要告诉他们程帮主跟赵掌堂好好地在坐牢,我们会救他们的。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问斩的事。”小六子点点头,赶紧奔出厅堂。

    四爷和春喜等人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尤其是当四爷知道盐帮出事,一个晚上只是拿着扇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剩下三个人看主子没睡,也不好睡,在门口守了一夜。最后连春喜都熬不住,倚在门上睡着了。到了早晨,春喜正迷迷糊糊地道:“万岁爷更衣……”,突然身后失了依靠,整个人往后仰到,却撞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吓得她瞌睡也没了,大叫了一声。那被撞的人哈哈大笑道:“小答应,该起了!”春喜方看清楚撞着的是四爷,赶紧道歉。贾六跟宝柱两个也被春喜的叫声惊醒,叫道:“皇上!”四爷挥挥手,道:“说过了,叫四爷!”两个人改口道:“是,四爷!”四爷恩了一声,不再言语,走了出去。
    三人跟在后面,贾六悄悄向春喜问道:“你看四爷想出办法了没有?”春喜小声回道:“好象没有。”宝柱道:“刚刚心情还不错,现在又板起脸来了。春喜,你最聪明,去探探看?”春喜道:“好!”说着上前一步,道:“四爷,要不要咱们去督府衙门一趟?”四爷道:“不行,一旦有人知道皇上在这儿,那还得了?这件事的幕后主谋就查不出来了。”“那么……”春喜刚想说话,突然院门外有人砰砰砰地敲门,声音很是急促。四人对看一眼,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四爷道:“贾六,去看看。”贾六应道:“是!”便径自走进院子。
    门外是个衙役,贾六陪着笑脸道:“这位兵爷,有什么事么?”那衙役大模大样地说道:“你们是哪里人?姓甚名谁?”贾六道:“您问这个干吗?”衙役两只眼睛一瞪,道:“你管我干吗呢!快说,不然把你当反贼同党抓起来!”贾六正要发作,一只手拍了拍他肩膀,他回头一看,竟是四爷。四爷笑道:“我是个头,我们是京城来的,我姓艾,人称四爷。”那衙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好!有点来头。我问你,你们有没有窝藏反贼?”四爷一脸困惑,道:“反贼?没有啊。”那衙役又问:“昨晚有没有人翻墙进来?”四爷道:“这可奇了,我们可没少东西啊?您是来抓贼的?”那衙役呸了一声,道:“老子我还没那个闲情替你们抓贼呢!现在全苏州在搜越狱反贼,我还没功夫为几个毛贼跑腿呢!”说着要走。四爷一听是反贼案子,忙拦住道:“这位爷,您再说的清楚点儿。什么反贼?”那衙役道:“我有事在身,没空跟你聊!”四爷向贾六使个眼色,贾六从身上摸出几锭碎银,陪笑道:“给您喝酒的。收下吧。”那衙役掂了掂银子,一边收起来,一边说道:“就跟你说了吧,盐帮反贼昨晚越了狱,听说只抓回了两个。现在全城大搜呢!”“哦?”四爷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那衙役转身就走,临走前还说道:“这位爷,您从京里来,最近苏州不太平,劝您上别处去耍子吧。”说着就急急忙忙去敲别家的门去了。
    四爷等回进院子,四爷喃喃自语道:“越狱……好是好,但是现在更难找她问个清楚了。”春喜笑道:“四爷,现在程淮秀呢也已经安全了,咱们上街去散散心?”贾六愁眉苦脸地道:“去逛,你倒想得出,早饭都还没吃呢!”四爷心情已经转好,微笑道:“好了,上街去吃豆腐脑,好不好?”春喜一听,又不高兴了:“那个卖豆腐脑的实在不象话,不去!”四爷拿扇子给了她一个暴栗,道:“行!咱们四个人里是你答应最大,我们吃其他东西去。”说着哈哈笑着出门去了。
   
    淮秀在牢里,早已经是万念俱灰。这一次越狱被抓住,那罪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正想着,忽听一个声音叫道:“帮主!”她的目光一斜,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辰坤。自从他们两个被抓到后,就被扔进了一个牢房。自进来后,辰坤就一直没说话,现在看她愁眉深锁,不禁叫了一声。淮秀突然用责怪的语气大声道:“为什么不走?我叫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走?”辰坤摇摇头,平心静气地说道:“帮主你不走,盐帮没有了领头的,那有什么用?我辰坤当了盐帮掌堂,就有义务保护你,更何况老帮主跟皇上都交代过?”一语提醒了淮秀,她轻轻地重复道:“爹……皇上……”这两个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如今在她心头的分量更加重了,因为她已经不能再为盐帮做任何其他事,除了一件事。而这最后一件事她要为盐帮做的,就是为盐帮牺牲生命。“傻,也许我是傻,”她对自己苦笑道,“谁叫盐帮是我的责任呢?”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话,突然间,一个牢子把牢门打开了。大牢统领亲自走了进来,道:“算你们两个走运,督爷吩咐了,午时三刻就要将你们两个斩首示众!有什么遗言么?”淮秀跟辰坤对望了一眼,傲然道:“死就死了,就是有遗言,我也不会跟你说!走吧,还罗嗦什么?”说着昂然向牢外走去。辰坤对着那统领哼了一声,也跟着淮秀走了出去。那统领讨了个没趣,很是生气。在淮秀跟辰坤身后狠狠地把牢门给关上。砰的一声后,牢房里只剩下了黑暗的四壁,和一束勉强挤进狭小窗户的阳光。

    四爷等人在街上转了几圈,不知不觉中日头已经接近了中央。四人正要在客来香酒楼吃午饭,忽然发现有许多人都向一个方向跑去。春喜向宝柱贾六道:“哎,你们瞧,好像有热闹可看啊?”四爷也觉得奇怪,就叫道:“小二!”小二赶紧跑来,问道:“客官什么事?是不是还要饭菜?”四爷指着人群聚拢的方向道:“那儿有什么事么?”小二笑道:“客官大约还没听说吧,今天督爷突然下令,要把盐帮帮主跟掌堂斩首示众呢!几乎全苏州的人都要去看了!”“什么?!”四爷猛地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法场上,押着淮秀跟辰坤的囚车缓缓驶近。场边已经有官兵围出一块空地。面对着行刑的刀斧手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上面常玉封身着官服顶戴,端坐在椅子上。这时,法场右边闪出一群卖解艺人,停下了观看。又有一群客商从左边到来,连几个行脚僧都驻足观看。再过得一会儿,法场四周已经围满了人。
    几个官兵把淮秀跟辰坤押到了台下。两棍子打在腿弯,两人被迫跪了下来。常玉封看看时辰,然后说道:“反贼程淮秀,赵辰坤,你们知罪么?”淮秀猛地一抬头,大声道:“民女不服!”辰坤接着道:“我也不服!”常玉封把惊堂木一拍,道:“好个不服!你们私通反贼天地会,密谋反我大清,还有什么说的?!”

    “四爷,现在怎么办?”贾六急得团团转。宝柱道:“四爷,要不我们去法场,表露身份,叫他们刀下留人?”四爷摇头道:“不妥不妥!到时候咱们就得回京了,怎么样查这件事?”“要不……咱们去劫法场?”贾六问道。四爷眼睛一瞪,道:“就凭我们几个?我身为皇帝,就不能乱了律法!”春喜道:“要是曹大人在,他就能以军机大臣身份去救了。”一语提醒了四爷。他双眼一亮,道:“快,快,文房伺候!”

    “哼!你们欺君犯上,罔顾朝廷律法。还说不服!”常玉封大声道,“来啊!”众官兵一齐答应。“把这两个人给我拉下去,行刑!”辰坤大声道:“我不服,我无罪,凭什么杀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拉到了行刑台上。一名亲兵大声宣布道:“行——刑——”刀斧手把手里的大砍刀高举起来……
    这时,淮秀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上耀眼的太阳。“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太阳了,”她想,“可惜,我没想到进京以后,竟然是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她闭上了眼睛,看到的是乾隆站在街上失落的面容,耳边又响起了他绝望的叫声:“淮秀……淮秀……”
    时间似乎减慢了速度,那刀斧手的刀从半空中缓缓落下……
    突然间,马蹄声匆匆而来,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刀下留人!刀下留人!”正在下落的刀停在了半空中。淮秀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两个人飞身下马,一个直奔常玉封,一个冲向她来。向她来的那个人,身影十分地熟悉……
    “这是梦吗?”淮秀不禁想道,泪水满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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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满城风絮

(一)
“奉皇上手谕,一等御前侍卫宝柱将提人犯进京由皇上亲自审查。”那直奔常玉封的灰衣人大声宣读道。常玉封吃了一惊,跪下双手接过手谕,读了起来。突然间,他感到十分疑惑,因为那手谕只是一张普通宣纸,不象通常皇帝的手谕,于是大胆问道:“请问这位官爷是?”宝柱不耐烦地道:“不是说了嘛,我是御前侍卫宝柱。”常玉封道:“御前侍卫都有玉牌,大胆请问宝爷,您的玉牌有没有带来?”宝柱从身旁摸出自己的玉牌,给了常玉封,常玉封仔细看了几遍,方才不敢诘问,挥手道:“都让开,叫宝爷跟他带来的人把人犯带走!”众官兵从行刑台边散开。只是那跟宝柱来的人赶紧低头躲在刀斧手的后面。常玉封又赔笑道:“宝爷,要不要官兵护送?”宝柱装出一副傲慢的神气,道:“谁要官兵跟啊?我堂堂御前侍卫,不会连两个毛贼也看不了吧?”常玉封怕得罪了他,不敢再言语了。

“皇……”辰坤刚想说话,那人赶紧“嘘”的一声,辰坤会意,硬把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原来那来人便是四爷。他拔出佩剑,把淮秀跟辰坤的绳索砍断。扶起淮秀来,四爷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淮秀,对不起,我还是来迟了。”淮秀摇摇头,几滴断线的泪珠掉了下来,轻轻地道:“不,四爷,你来的正好。淮秀只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四爷心里十分难受,几乎忘了自己是在法场上,柔声道:“我们不是又见面了吗?四爷不会忘记你的,我答应过的。淮秀……”他伸手拉起她的手,正要说下去,突然一声呐喊“杀尽清狗,复我大明!”从不知道哪里响了起来,而法场四周也突然鼓噪起来。那几个行脚僧,卖解艺人跟那伙客商纷纷擎出刀剑,杀了进来。官兵们措手不及,被杀出缺口,自保都难,何况要挡住他们?登时间法场四周逃命的逃命,杀人的杀人,谁都分不清谁是谁。常玉封在台上哪见过这种情状,吓得屁滚尿流,由几个亲兵保着狼狈地逃命去了。宝柱见状却大急,也顾不得什么,大叫道:“四爷!四爷!”一面冲向行刑台。半路上突然被三个和尚截住,顿时脱不出身来,只能心里干着急。
四爷和淮秀在台上是最为危险。几个人先行冲到行刑台上,那两个刀斧手空有一身蛮力,挥起大刀,却根本不是天地会好手的对手。几招以后,就已经仆到在地。四爷看到这些人冲上来的时候,已经一把把辰坤推下了行刑台,大叫:“快走!到观前街等我!”说着正要把淮秀也推下去,一个行脚僧一把戒刀拦腰劈到。四爷回剑一挡,淮秀已经来不及下台,被一个使金钩的拦住。那莽和尚一把戒刀使得虎虎生风,被四爷挡住后,却用刀使出剑招,顺着四爷的剑势刺向他的小腹。四爷身子一侧,剑身一荡,化解了这一招。左手一掌结结实实地打中那和尚的胸膛。这一掌用的是七成内力,却也让那和尚伤得不轻,口里喷出血来,沾满了四爷一身。四爷不愿恋战,正想转回去帮淮秀,两个客商打扮的人冲了上来,补上缺口,其中一人对另外一人大叫道:“哥,咱们两个干掉他,出口平时被官吏打骂的怨气!”。另一个点头答应。四爷正自顾不暇,又有两个卖解女人越过了他,围攻淮秀。这时行刑台上已经没有地方可站了,其他的天地会人物在台下对付官兵,还有几个冲去围攻宝柱。
高手对战,讲究的是心意专注。那两个客商是天地会有名的铁笔判官汤家兄弟汤成和汤能,他们两个四只判官笔有攻有守,配合得十分巧妙。四爷若是平常,应该还能微占上风,但是如今心里挂着淮秀,登时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只见汤成左笔点向他肩头,右笔却护着弟弟的腹部。四爷看出破绽,见汤成胸口门户大开,身子向左一闪,剑锋直取胸膛,却被汤能左笔拦住,右笔扎向四爷的背后穴道。四爷这时身子侧着闪向左边,等于是自己撞向汤能的铁笔,这时收势已然不及,情急之下,身子平地拔起,躲过一招。
淮秀那里,情况更是糟糕。她手无寸铁,刚刚又心神激荡,上来就被那使金钩的逼得连连后退,已经到了行刑台的边缘。那使金钩的志得意满,一招直取淮秀喉头。这招太过猛烈,没想到身上还有空门,淮秀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专注对战。她一看出破绽,立即左手格开金钩,右手击向那人肩头。那人急急左手来格,淮秀飞起一脚,这时金钩已经在外门,防守不及,那人竟被踢飞出去。这时淮秀发现四爷身上一身是血,担心起来,却又被那两个卖解女子给缠上了。那两个女子都使青钢剑,左一剑,右一剑。淮秀闪避不及,差点被逼下台去。她眼睛一瞟,却看到地上刀斧手的大砍刀,心中一喜。正好其中一个穿蓝的女子横剑当胸劈到,她身子弯下闪避,顺手抄起那把大砍刀,接住了另外穿红的女子的剑招。那两个女子功力不深,剑招却是峨嵋派的嫡传剑法。使起来夭若游龙,好在淮秀以前曾经看过一位师太使这峨嵋剑法,知道这剑法虚招多,实招少,用大砍刀来硬碰硬是绝好的办法。于是使了一路八卦刀,硬砍硬斩。那两个女子倒也不敢进招。只是这么一来,气力就用得快。加上那大砍刀十分沉重,几十招过后,淮秀已经十分吃力。那两人看了出来,手上的剑招也越使越快。
四爷那里,却又是一番道理。四爷飞起时,百忙中还看了淮秀一眼,看到她拿到了大砍刀,心里一宽,接下去的剑招使动起来更加毫无顾忌,招招都是进手家数。那汤家兄弟见到如此猛烈的攻势,吃了一惊,手上的铁笔登时慢了起来,转为防守。四爷左手捏个剑诀,右手使动寒涛剑法,招招如怒涛骇浪,使起来还隐隐有波涛之声。几招一过,汤能功力较差,已经有点抵敌不住。四爷一剑当头劈下,汤能本能地举笔相迎,汤成右笔一招“举火燎天”,想帮弟弟挡这一招。两笔一碰剑身,突然象被吸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三人僵在那里,不断比拼内力。突然淮秀一声惊叫,四爷心中一惊,眼角一扫,看到淮秀刀柄脱手,两柄剑却直指淮秀的咽喉。他顾不得太多,抽剑一剑刺进离他最近的卖解女子的肩头。汤家兄弟一脱出他的剑,双笔齐下,点中四爷的璇玑穴。四爷只觉得喉头发甜,喷出血来!淮秀少了个对手,乘另外一个惊疑当中将她一掌击倒,却看到四爷口喷鲜血,不由得大叫:“四爷!”

(二)
    四爷脑子里天旋地转,一瞬间想到的是要再帮淮秀应敌,但刚运起气来,却只觉得全身内息乱窜。再要运气压制,却再无力气,昏了过去。
    汤家兄弟一招得手,汤能再一笔点向四爷的膻中穴,而汤成见弟弟稳操胜券,转身来正准备对付淮秀。淮秀纵身一扑,扑在四爷身上,大刀一举,挡住了汤能的铁笔。汤能见势,另一笔立即挥下,淮秀无可抵御,左手想找个石头什么的当暗器,却突然在四爷身上触到了一个硬物。她无暇思索,抓起来以重手法打了出去,却正中汤能的胸口。汤能身子跟跟跄跄地退了几步,跟着腿一软,坐倒在地。这几招都在电光石火间,汤成虽然身手不凡,但也居然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回转过来,已经看到弟弟坐倒在地,脸如金纸,呼吸困难。身前地上是一块和田美玉。原来淮秀这块玉一打,无巧不巧,打中了汤能的玉堂穴。要知玉是十分坚硬之物,汤能这一伤,却比被一块飞蝗石打中穴道还要厉害,自然伤得不轻。汤成兄弟情深,不顾一切地冲到弟弟身旁,大叫:“弟弟!”汤能猛烈咳嗽,呕出一口血,轻声道:“不要紧。”汤成听到这句,方才放心。但他对淮秀便异常愤恨,双笔一挺,猛虎似地扑了过去。淮秀这时已经站起,虽然心里想着四爷的伤势,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她抛下了那把大砍刀,拿起四爷的佩剑,摆个门户,就等汤成笔到。汤成速度极快,右笔已经点到,淮秀刚挥剑挡开,汤成左笔又到。她运起气来,力贯左臂,要等他笔到便发掌相迎。但奇怪的是,汤成的判官笔却停在半空,脸上表情似乎痛苦异常。淮秀正在惊疑不定时,只见汤成缓缓倒下,背后插着一枝羽箭。这时,又有呼喊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官兵一队一队地奔来。淮秀不待多想,抱起四爷的身子走下行刑台。正不知往哪里去,抬头一看,却看到辰坤跟一男一女赶了过来。那一男一女大叫着:“四爷!”辰坤叫道:“帮主!”淮秀听出是春喜贾六的声音,心里一宽,登时也晕了过去!

    淮秀缓缓张开眼睛,脑子里还乱糟糟地,理不清头绪。只听春喜的声音拍手叫道:“好了好了,帮主好了!”她缓缓从床上坐起,脑子慢慢清醒过来,恢复了神志。抬头一看,见这房间是普通的睡房,而墙上挂了幅画,画的是庐山山水。一转头,看到了春喜跟辰坤。淮秀问道:“四爷呢?好点了吗?后来发生什么事了?我躺了有多久了?”一连串问题搞得辰坤跟春喜不知该先回答哪个。过了一回儿,春喜才道:“你们在台上打架,后来苏州知府带了援兵来弹压。我们趁着乱就把你们接回来了。你当初跟四爷两个都昏倒在地,害得我们吓死了。幸好赵长老说你只是虚脱,不碍事。你只躺了五六个时辰,可是四爷他……”说着眼望辰坤。淮秀急道:“四爷怎么了,你说啊!”辰坤面色凝重,缓缓地道:“四爷他被那两个使判官笔的点中了璇玑穴,到现在还不省人事,而且毫无好转的迹象……”“什么?!”淮秀这时脑中渐渐明白起来,出现了四爷狂喷鲜血的情状,不由得大惊失色,“带我去看他!”说着就推开春喜,正要下地,力使得猛了,头脑一阵晕眩。春喜忙上来扶,淮秀稍停了一会儿,摇头道:“不碍事。”说着便急急出了房门。
    春喜领着她到了四爷房里,还没进门,就见一个大夫背着药箱走出来。淮秀忙问:“大夫,他怎么样?”那大夫摇摇头,叹口气道:“他是被厉害内功所伤,我一个平常大夫,根本没办法治啊!也只能看他造化了。”说着快步离开。春喜急道:“那……怎么办?”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淮秀赶紧走了进去,只见一屋子人。申子逸被请了来,贾六宝柱侍立在旁,也是一脸愁容。申子逸见到了淮秀,站起行礼道:“程帮主。”淮秀微微点首,便快步走向四爷。
    淮秀走到床前,轻轻叫道:“四爷!”但四爷似乎毫无反应。只见他脸色死灰,呼吸十分急促。胸口不断地起伏。她心如刀割,眼泪不自禁掉了下来。掉到四爷手心,却只见他的手指微微颤动,似乎感到了什么。淮秀注意到了这微小的细节,伸手扣住四爷脉门,稍稍将内力传过去,却发现四爷身上内息四处乱窜,毫无法理。再多传一点内力,却发现他的混乱内息也相应增强,差点传到她身上。淮秀缩开了手,脸色凝重。春喜忙问:“怎么样?”淮秀摇摇头,道:“璇玑穴乃是人身三才大穴之一,所谓百会应天,璇玑应人,涌泉应地。这三才大穴最是要紧不过!四爷这次被那两兄弟用内功点在这个穴道,十二个时辰内不能运气。”她皱起了眉头,在四爷床前来回踱步,“四爷肯定是勉强运起内功,造成内息乱岔,在周身大脉里窜来窜去。呼吸急促,自然是不能自我调理气息。”说着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宝柱听她这么一说,也点头道:“帮主说的有道理。这种伤,看来不是普通郎中可以治的。”淮秀点点头,道:“这是十分严重的内伤,如果拖延,会筋脉大损,瘫痪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者……”“啊?”春喜听到“瘫痪”两个字,十分紧张,“或者什么?”淮秀长长地叹了口气。宝柱帮她答道:“重则不治!”“啊?”春喜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急道:“那怎么办?麻烦大了……”说着声音已经哽咽。俗话说关心则乱,淮秀虽然见多识广,平时也处惊不乱,但这时却根本想不出办法。一屋子人都沉默起来。
    良久,申子逸突然打破了沉默,道:“在下少年时也曾经上过武当山,门下学过几年功夫。当初也看过很多医内伤的医书。我想,四爷这样内伤,除了用少林的特制伤药,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治。”“什么?”淮秀急忙问道。申子逸道:“要有一人,用全身功力慢慢给他理清内息,然后再用药调理受伤的内脏。方能治愈。不过,这个人的功力若是不全没了,也要减少一半。”贾六插口道:“可是,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那些在法场造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上我们,没那么多清静时候来疗伤啊!再说了,我们中间又只有没几个人会内功。”说到这里,辰坤,宝柱,淮秀都相互对看一眼,淮秀毅然站起,斩钉截铁地道:“四爷是为我受伤,冲着这份情谊,我程淮秀就是这条命不要,也要把他治好,何况是一身内功。”宝柱忙道:“帮主,还是我来吧。”淮秀摇摇头,向申子逸道:“申先生,这疗伤要多少时间?”申子逸摸摸长须,道:“据医书上说,至少要三个月天天疗伤。不过,这头一次必须要不停顿五个时辰,方能保住筋脉不损。中间不能有任何事物扰乱心神,否则两人都重伤难治。伤者在三天后应该能让人抬着移动,但真正做到自己走动自如,那就要看伤者体质跟受伤程度了。”淮秀点头道:“好!辰坤,你跟宝柱要保护好这个房间,不许任何人进来。有任何事发生,都要挡在外面,到我出来为止。”辰坤应道:“是!”她顿一顿,又道:“三天以后,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去哪里好呢?”申子逸道:“程帮主,不如去杭州吧。苏杭两地素来齐名,而且在下也有个兄弟在那儿,好照应。”淮秀心下未决,春喜道:“就去杭州吧,四爷常说想去看看呢!”她这么一说,宝柱贾六也随声附和。淮秀道:“好,就去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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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春喜帮着淮秀把四爷扶起坐好,然后就出了房间,顺手把门带上。淮秀自己盘腿坐下,先将内息从丹田引出,在周身三十六处大穴转了一圈,回到丹田,然后伸掌到四爷后背,将内息缓缓输进他的体内。起先四爷的内息只是微有阻力,待淮秀欲导引它回归其位,却得大费周章。汤家兄弟的内力虽然不是十分深厚,但两个人加起来却又不比寻常。加上当时他们正个四爷比拼内力,全身精力集中于笔端,这一点又比其它高手点穴更为厉害。四爷此时距受伤已有段时间,在那段时间内全身内息乱走,毫无制约。淮秀内力比他还差着一截,不过片时,头上已经掉下了豆大的汗珠。然而此时她还在全力化解四爷体内的阻力。

    春喜带上门后,见所有的人都在外面等着。她悄声道:“好了,现在我们干什么?”宝柱道:“咱们得守住这里。赵大哥,你看怎么布置好?”辰坤想了想,说道:“这儿会武功的除了里面的两个,就你我了……”贾六忙插口道:“我也算啊!”宝柱笑道:“行行行,你也算一个,半吊子一个!”贾六转过了头不理他。辰坤道:“半吊子也总比什么都不会好。”一直沈默的申子逸突然发话道:“是啊,我老了,本来就没学好功夫,那就让春喜陪着在这儿看着吧!屋外面有什么动静也好应付。你们三个年轻人去窗外屋顶什么的守好.”春喜道:“申先生说得对。就这么办吧!”辰坤对申子逸一拱手,道:“来了这么久,还没谢过申先生的大仁大义呢!”申子逸忙还礼道:“在下在苏州一辈子,多多少少也曾经也受过盐漕两帮的恩惠,也算有点交情。这点子事儿,不须多礼。现在不是说话多礼的时候,我看你们还是按布置行事吧!”众人答应了。出到外面,宝柱笑道:“贾六,你守房顶好了。”贾六瞪大了眼:“啊?房顶?这……”抬起头来,看到高高的房子,一脸为难。宝柱平地拔起,一个跟斗上了房顶。辰坤赞道:“好轻功!”宝柱微一拱手致意。贾六脸上下不来,嘟着嘴顾自己去了。辰坤摇头轻笑,在窗前站着,抽出自己的刀来摆弄着。

    天地会分舵那儿,仇崖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弄着一只雪白的鸽子,那鸽子脚上不显眼处绑着一个小纸卷。他正要把那纸卷解下来,小六子匆匆忙忙地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舵主……”仇崖转过头来,问道:“不会是法场那儿出事了吧?”小六子答道:“咱们能从苏州及时调来的高手不多,而官兵却是比平常多出好多。好不容易杀进去,刚要杀掉那几个人,偏偏苏州知府又带人来镇压。撤是张管事的决定。好在咱们路熟,没跟官兵起正面冲突。当时场面很混乱,我想也没人知道我们是那里的人物……”“够了!”仇崖一挥手,厉声道。小六子不敢违拗,垂手侍立。仇崖捧着鸽子,怒道:“什么事都办不好,上头怎么满意?看看,又有新指示来了。”说着解开了鸽子带来的纸卷,顺手把鸽子递给小六子。待他看过后,脸上却似乎罩了层阴云,喃喃自语道:“什么?那怎么成?时候未到啊!”小六子悄声问道:“舵主,上头说什么?”仇崖道:“唉……上头亲自要来了!”小六子吓了一跳,颤声道:“真的么?”仇崖道:“还不止这个,还有上头的命令……”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过话题道:“那几个人住哪儿,知道么?”小六子道:“在观前街,不知道什么地方,正在查。”仇崖点头道:“好,查到了叫人看着,不能让他们走掉。记着,找我们手下的高手。哦,叫张管事把两江能找来的顶儿尖儿的高手都请来,不过不要让会里其他人知道。”小六子答应后,径自去办事了。

    曹星在曹大人府里住了几天。曹大人这些天天天不是上宫里去,就是去拜访其他官员。曹星在江湖上走了大半生,从来没有这样闲过。虽然如此,当他急着要回去告诉江沱他所得到的消息时,曹大人说可能还有其他消息要他带回去,他也只好等着。这天他无聊得在园子里连练了几个时辰的功,刀风到处,树上仅留的几片黄叶飞了下来,而地上的落叶却被扬起,一路刀法练完,片片树叶从他周围一圈落下,好像下雨似的。不过当他收刀凝立时,仍有两片叶子沾到了他身上。曹星摇头苦笑,暗叹刀法火候仍然未到。“好刀法!”一个声音从长廊一端响了起来。曹星回头一看,竟是曹大人。曹星拱手道:“实在还没到火候,这路连环刀还是没练成。”曹大人慢慢走到园里,说道:“曹星,我在朝里打听到点事。苏州大乱了!”“什么?”曹星紧张起来。曹大人道:“江南总督还没接到太后懿旨,自作主张因盐帮越狱不成,生怕还会再次越狱为理由要把他们斩首示众。结果有御前侍卫宝柱传皇上手谕,要提人犯进京。后来……”曹星听到这里,已经舒了口气,说道:“那还好。看来皇上在苏州,那一切好办了。”曹大人摇摇头,叹道:“唉……偏偏又有人在法场作乱,等到官府控制了场面,宝柱跟人犯都不见了!现在太后听说皇上在苏州,派了李天城去找他回来。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说着陷入了沉思。曹星一听,急了起来,忙道:“要不我回去告诉我们帮主,去苏州找找看?”曹大人道:“我赶回来,就是要请你回去跟江老帮主报个信,一定得把皇上给找着啊!”曹星奇道:“朝廷不是派了李大人去找了吗?”曹大人道:“唉,要是皇上被他找着了,那盐帮这件案子就不用查了。你想想看,判盐帮众人斩首的是太后的懿旨,皇上要是回了京,那还能怎么办?太后要是一生气,皇上又是孝子,哪敢违抗啊?”曹星一想也是,便道:“好,那我收拾收拾,马上就动身。”曹大人点点头,又道:“一有消息,飞鸽传书给我。”曹星点点头,立即快步走向他的房间。

(四)
    苏州城变得出人意料地平静。四处静悄悄的,什么声息都没有,连只鸟也没飞过。辰坤等人站了一个时辰,贾六已经觉得恍恍惚惚快睡着了。正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到门外砰砰砰的几声。辰坤和宝柱立时警惕起来,看着春喜跟申子逸出去开门。门外又是个官差,不过这次不是个小兵,而是个将官。春喜道:“这位官爷什么事?”那将官口气倒也不硬,只问道:“你们怎么有人在屋顶上坐着啊?”说着一指屋顶上的宝柱。申子逸跟春喜对看一眼,春喜赔笑道:“那是我哥。爹叫他去修房顶,咱们在房里坐着,也没发现他竟然在偷懒。等我叫他下来。喂——”她回头向宝柱叫道。宝柱刚要下屋,却远远看到那将官一挥手,停住了脚步。那将官道:“不用了。既然是你哥,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听着,这几天少出去,苏州已经封城了。”申子逸道:“劳驾官爷。”那将官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这一天除了这个将官,之外所幸没有其他事情发生。晚饭时节,淮秀一脸疲惫地从房里出来。但她刚坐下时却差点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另外几人看着她这样子,也不好问些什么。辰坤实在有点看不下去,说道:“帮主,我看你还是去歇歇?明天让我来吧。”淮秀固执地摇头道:“你的内功不够,还是我来。”虽然如此,这几句话中气不足,连春喜这个外行都听得出来她耗了不少内功。辰坤知道她性子向来执拗,多劝也没用,便不再言语。春喜见气氛不太对,便转过话题道:“今天好在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过苏州封城了,倒是给我们到杭州的计划添了点麻烦。”“什么?苏州封城了?”淮秀一脸惊奇。春喜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一遍。淮秀问道:“就这样,没别的事了?”春喜摇头道:“没了。”淮秀沉思了一会,说道:“这样咱们麻烦还不小。不过更让我奇怪的是,苏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督府跟知府衙门除了封城外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一言提醒辰坤,说道:“对啊!平时要是这趟子事儿发生了,衙门里定要大搜特搜才对,不会只说说封城就算。”宝柱道:“要不那帮杀手就跟衙门里有关系?”申子逸道:“不会,要是跟衙门里有关系,就不会在法场截你们了。那不是拆衙门的台么?”众人瞎猜了一会子,淮秀开口道:“不管事情如何,总之咱们第一天没事就是万幸了。四爷的神志还没有清醒,明天咱们还要注意一下。”众人点头称是。

曹星走后,曹大人一个人在书房里沉思。他将整件事想了一遍,突然纳闷起来:“这整件事才刚发生,送信来京城哪那么快?太后派李天城去的时候好像朝里还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那李天城是哪儿找来的消息?”想着想着,心中疑云大起。回想起整件事的起因经过,更是不得要领。他不禁摇头,暗道:“如此不明不白之事,对皇上一定是大大的不利。如今这为首之人在暗处,皇上这一闹把自己曝露在明处。这可是情势不妙啊!”说着叹了口气。伸手拿起一份军机处的公文,正要细看,突然间想起一事,不由得大惊失色,跌脚直叫道:“皇上有难!这下可真完了!”

仇崖独自颓丧地瘫坐在椅子上,抱头苦思。正苦恼着,分舵的管事杨立在门外叫道:“副舵主!”仇崖霍地站起,应声道:“进来。”杨立推开门,见仇崖眉下隐隐有愁容,不禁有点奇怪。但是仇崖毕竟是副总舵主,他也不好问,便道:“副舵主,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昨儿个我见到了福建来的人,说总舵主明天就要到了。”“什么?那么快?”仇崖似乎是被针刺到一般,跳了起来。杨立见到他如此情状,更是惊奇,赶紧问道:“副舵主,你怎么了?”仇崖一时不慎流露出真情,但他马上发现,镇静地道:“没什么,我只是想总舵主才去了几天,两个分舵主被人打死,是十分严重的事。总舵主怎么会那么快就要回来了。那福建来的人还说了点什么?”杨立答道:“他也没说什么,只说总舵主已经起身,就要到快了。”仇崖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杨立一躬身,刚要出房门,忽然想起一事,道:“小六子说,您的鸽子已经找到了,他马上就给您送来。”仇崖先是一楞,接着马上回过神来,道:“知道了。”杨立转身离去。
“鸽子”自然就是乾隆一行,小六子深知仇崖的脾性,便给了杨立这样一个消息叫他带过去。仇崖知道小六子的用意,不过这几天事情接踵而至,他虽然向来在天地会里以智慧而著称,但是这这几件事件件十分棘手,让他不知如何应付。仇崖在房里踱来踱去,脑子里一片混乱。正胡乱想着,门外响起了小六子的声音。他急忙打开门,把小六子拉了进来,急切地问道:“他们在哪里?”小六子道:“在观前街的申宅,我扮了个将官去找的……”仇崖不等他说完,忙道:“那咱们的高手有没有找齐?”“还在找,不过我已经通知了扬州高正镖局的高镖头,钱塘的秦老拳师……”他接着报出几个名字,都是浙江江苏两江的成名人物。天地会虽说是刚到江南,但是由于许多为复国奔跑的南明余部的后裔主动找上门来,致使天地会的高手顿时多了很多。小六子不敢惊动太多厉害人物,找到的这几个虽说是成名于江南,却也并不是十分顶儿尖儿的高手。仇崖久在江湖,自然知道这些人的武功优劣,当下皱起眉头道:“他们?他们能打得过大内顶尖卫士教出来的乾隆吗?”小六子答道:“几个人打一个纵然一个不济,另几个也行啊!”仇崖怒道:“你没看到法场一战,我们死伤了多少人吗?”小六子道:“虽然如此,我猜不是程淮秀,就是乾隆也已经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哦?”仇崖奇道,“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你怎么猜到的?”小六子得意地道:“我去的时候,发现几个人守在一间房外,还有那个带手谕的御前侍卫坐在房顶。他们又没什么金银财宝要几个人守着,自然是人了。那帮人里面还有谁需要这样保护的?自然不是程淮秀,就是乾隆了。但他们都是武功顶尖的高手,如果要人保护,便一定是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仇崖一边听,一边点头,道:“好小子,还真有一套!讲起来还一串一串的。好,记住看着他们。你去吧!”小六子喏喏连声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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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淮秀运功把四爷的内息归为一处,循其经脉带回原位。四爷的身体比常人健壮,内功又深厚,淮秀觉得第二次疗伤比头一天容易。虽然如此,三个时辰下来她还是汗如雨下,觉得有点头昏眼花。这时四爷突然喉头“咯”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淮秀一惊之下,差点岔了内息,急忙吐呐三次,止了运气。只见四爷胸前一滩殷红的血迹,但脸上的气色似乎由苍白转为红润。淮秀大喜,知道这是血脉畅通,内息归位的迹象,马上将他扶着躺下。瞥眼看到他额头上满是疗伤所出的汗珠,伸手拿袖子给他擦去。四爷一口淤血吐出,伤虽好了点,人却仍在半梦半醒中。他觉得一只柔软的手在自己额头上擦拭,眼前似乎有一双满怀深情的眸子望着自己,迷迷糊糊地道:“淮秀!为什么要走?不要离开我。”淮秀吓了一跳,顺口答道:“我没走,四爷,我在这儿啊!”犹如听到了她的话一般,四爷忽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说道:“别走。淮秀,答应我!”还没等她回话,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抓着她的手也松开了:“唉……你不会答应的。你说过,我长于宫殿,应该回到宫殿;你生于草莽,也应该回到草莽……如果我不是皇帝,而真的是行走江湖的四爷,那该有多好?”转过了头,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淮秀听得如痴如醉,轻轻地道:“我真的想答应你,真的……”眼泪扑簌簌地从眼中落下。

曾阁坐在太师椅上,桌上的茶杯动也没动,一言不发,脸色十分的难看。坐在桌子另一边的仇崖不禁手里捏着一把冷汗。曾阁性子向来豪放,哪怕是十分生气了,也会当着人的面开门见山地骂。但他今天刚回来时,就脸色铁青,跟谁都没说话,直接便来找他,进门后又在正中一坐,还是什么话都不说。仇崖知道这苗头不对,也就不敢搭话,自己心里盘算着:“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查到我了?”偷眼一溜他脸上,却无半分表情。仇崖想了一会,还是不得要领,便拿定了主意不自找麻烦。半日,两人还是这样不发一言,默默地坐着。仇崖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了。再过了一盏茶时分,曾阁突然打破了沉默,用生硬的语气说道:“崖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回来么?”仇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大哥,我也正奇怪着呢。”曾阁忽然双手据桌,紧紧地盯着仇崖,大声问道:“你奇怪吗?”仇崖心里正虚着,看到他如此盯着自己,不自然低下头去,道:“大哥,我怎么会知道福建的事儿?”曾阁双手略略放松,眼睛仍是紧盯着他不放,道:“我从头到尾告诉你吧!”看不到仇崖脸上有如何异样,他似乎放松了点,伸手拿起茶杯喝了两口,续道:“我到了福州,暂代舵主的窦管事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王君跟沈刚在死前的下午都接到了一封信,具体是谁写来的不知道,但在接信后两个人就出去了,从此一去不复返。这事,我想你不知道吧?”仇崖摇了摇头。曾阁接着道:“可是,纵观天下,能将他们两个一掌震死,也只有区区几人。除了少林方丈、十八罗汉、达摩院首座,还有其他象武当、峨嵋几个名门正派的掌门,剩下的人几乎是没有了。而这些人又是正人君子,就算要和我天地会过不去,或是秘密要来找我们的晦气,也不会不被我们在福建的眼线发觉。因此,这些人不会是凶手。”他又顿了顿,仇崖紧紧地盯着他,看他喝了口茶,再欲说下去,方才松了口气。曾阁道:“我和窦管事去查看了王、沈两人的尸体。外伤是没有,而是用纯内力震碎五脏而亡。能这样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俩的人,恐怕不是光明正大挑战成功的。两具尸体有一个共同点:嘴唇发紫,而且有轻微的齿痕。那齿痕若不仔细看,是查不到的。窦管事起先就没看出来。本来嘴唇发紫是内脏震碎的尸体上不见得奇怪,再加上尸体已经放置有些天了,根本就不希奇。但是这齿痕就很难解释了。我找了武林中的国手宋晋林老先生来看了看。”刚说到这儿,仇崖不禁叫出声来:“宋老先生?你怎么会请到了宋老先生?”曾阁双眼不离仇崖,答道:“你别管我是怎么请到他的。宋老先生看后说……”仇崖紧张地问道:“说什么?”曾阁细细观察了一番他的表情,然后一字一句地道:“王、沈两位兄弟是中了最厉害的毒药,用鹤顶红、孔雀粪、砒霜等等十几种药物混起来的。中者无药可救!人若是吸入了用它作的粉末,便能中毒。宋老先生判断,这粉末是放在信里面的。王、沈两人接信时,就已经中了暗算。而这种毒药除了大内,哪儿都找不出来。连宋老先生都不知道具体是由哪些药物合成的。”仇崖问道:“那是大内高手踩到了他们的踪迹?”曾阁不答,续道:“他们接到信后匆匆而去,去了哪儿?是谁写的信?没人知道。但是待我离开这儿的时候,福建有一个刚入会的兄弟服毒自尽。当时没人注意,但是后来等我到达,顺便看了看此事,才发现他也是用同一种药被杀的!原因就是……”仇崖忙问:“为什么?”曾阁道:“因为他看到了给王、沈两位兄弟送信的人!”说到这里,仇崖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好半天才恢复神情,竭力掩饰自己内心的如大海狂潮般的情绪。曾阁见到这种反应,心中更加毫无所惑。他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据在桌上,眼中怒火直喷,大声吼道:“说!是不是你写信叫人送给王君、沈刚两位兄弟,致使他们中毒被杀的?说!你是不是朝廷的奸细?你的上司到底是谁?”

(六)
    仇崖本来心惊胆战,只怕曾阁把事情揭穿,对他动手。但见他如此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却毫无动手的迹象,反而镇定了下来。心想反正事已败露,剩下的走一步算一步。于是不慌不忙地道:“大哥,咱们在天地会共事了这么多年,做兄弟的还是差你一筹,瞒不过你。不错,福建那两个人是我写信毒杀的,不过有一件事大哥你要知道,我做这件事完全是为了咱们反清复明的大业!”曾阁大怒道:“你居然事到临头,还要狡辩?”仇崖道:“大哥,我要做这些,都是为了杀掉乾隆那个鞑子皇帝!你若是在江南,对我的计划是个大阻碍。所以我杀那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就是为了调虎离山。想不到大哥你一世英明,竟然也中了一计。”曾阁怒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杀掉他有什么用?不要再巧言令色了。从实招来!”听到这话,仇崖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门口,倚着门沉思起来。曾阁怕他逃跑,也跟了过去。良久,仇崖似乎眼睛一亮,看到了什么。但一会儿后他才转过身来,开口用无奈的语气道:“大哥,你真的要知道我的上司是谁么?”曾阁听到这句,脸色稍稍缓和,问道:“是谁?”仇崖却笑而不答。这时门外走进一个锦衣员外,笑道:“是我!”

    四爷虽然晕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又悠悠醒转。身旁一个女子声音拍手叫道:“好了好了!四爷醒了!”接着好几个人应声冲了进来,都在床边看着他。四爷挣扎着要坐起来,但是胸口又感到一阵痛楚,只好再次躺下。他头微微侧过,看到了春喜、宝柱、贾六、申子逸和辰坤,有气无力地道:“我这是在哪儿啊?”贾六抢着道:“四爷,咱们还在申宅呢!”四爷依稀记起法场上那场混战以及梦中的情景,不禁问道:“那……淮秀呢?我好像刚刚看到她似的。”春喜道:“爷,你还问呢!程帮主为了给你疗伤,不顾自己的功力损耗,都累坏了。现在还在偏厅休息呢!”“啊?!”四爷一惊,几乎就要从床上爬起来,春喜贾六赶紧把他按住。春喜道:“四爷,你还是歇会儿吧,一会儿程帮主会来看你的。”四爷实在也动不了,道:“好吧,不过等她休息过了再说吧。”

话说一个员外径自走进天地会分舵,自称就是仇崖上司,这下让曾阁吃惊不小,大声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那员外打个哈哈,笑道:“我是管你们天地会副舵主的,自然就是总舵主喽!怎么会连这个小小分舵都进不来?”这下激怒了曾阁,他手一抬,一掌打去。那员外竟然不闪不避,曾阁掌在半空,突然发现一口气提不起来,胸口异常地郁闷。“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胸前斑斑点点都是血迹。由于事出突然,连仇崖都大吃一惊,转身定睛看着那员外。那员外笑道:“你现在知道你刚刚说的大内毒药是什么味道了吧?不过我这剂毒药少了一味,药效较慢。不然你早就上西天了。”曾阁在两人的脸上扫了一遍,唇边不停地流出鲜血。最后定在仇崖脸上。仇崖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低下头来。曾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两人心里都觉得毛骨悚然。曾阁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突然大声吼道:“仇崖,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死也不瞑目!”说罢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直喷到仇崖脸上,身子一仰。一代豪杰竟然命丧结义兄弟之手!
那员外看曾阁不再动弹,方道:“灵儿,你这结义大哥还挺厉害,吃了这样的毒药居然还能挺得这些时候。”仇崖定了定神,道:“天城叔,这药是你放的?”那员外点点头,道:“是我放的,没给你知道。不然就你这副惊慌样子,早就被他看穿了。”仇崖道:“阿叔,你又何必呢……”那员外双眉直竖,怒道:“灵儿,你太祖和你伯父、父亲是什么人?”仇崖正色道:“太祖自成皇帝,推翻大明,改元大顺,是为大顺皇帝。伯父来亨,联合南明旧部起义,一生为复国奔波。 父亲思永,起义军副统领,一代将才,堪比孙武。”员外点头道:“好,那你伯父父亲是谁杀的?”仇崖答道:“伯父在康熙年间兵败自焚,父亲被雍正鞑子皇帝的鹰犬所杀。”员外捋捋胡须,点头道:“好!咱们叔侄两为了报这个仇,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杀一个曾阁,不过是我们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不足以为他而烦恼。现在乾隆就是我们仇人的儿子。杀了他,我们也就对得起九泉之下已逝的亲人了。”仇崖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这员外想必大家都知道是谁了,他就是上章提到过的军机大臣李天城,乃是李思永的幼弟。仇崖的本名叫李灵,是李思永的少子。他们都是大顺皇帝李自成的后裔。李来亨是李思永的哥哥,李锦的养子。他在康熙年间就一直组织诸多农民军跟清政府打游击战,后来他又联合了南明政府旧部和天地会起义,但被康熙镇压了下去。李思永从乱军中逃出,后来直奔回疆,但几十年后还是在雍正末年被大内高手踩到了踪迹,那时他的妻子带着李灵,躲在江南。李思永被杀后,李天城就发愤读书,一定从内部把鞑子消灭掉。一步一步做到现在这样的大官。李灵读书步不成,后来也改名加入了天地会,以家传武艺艺冠群雄,做到天地会的副舵主。这叔侄俩现在已然今非昔比。如今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要报这个三代以来的血海深仇!
 楼主| 发表于 2005-8-17 09:25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四爷从白天等到窗外的阳光渐渐地转为夕阳一般的红色,可是淮秀依然没有来。春喜虽然在房里忙前忙后的,他也没有去问她。他想,也许淮秀真的累着了。
淮秀在偏厅,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四爷已经醒了过来,但是她从听到春喜叫声的那一刹那霍然站起后,却又缓缓坐下。她依旧不敢真的去面对他。如果他再次提出要她永远陪着他,淮秀真的很怕,很怕自己没有勇气拒绝他。“别走。淮秀,答应我!”他在梦中尚且如此渴望,而每一个字都如一枚银针刺在她心里。她伤心地扑在桌子上,泪水浸湿了罗袖。

“灵儿,”李天城在房里坐下,看着仆在地上曾阁的尸体,道:“你准备怎么处理这家伙?”仇崖想了想,道:“拿化尸粉化了了事。”李天城叹道:“说你不成器,怎么就这样想?怪不得叫你干的事情从来就没办好过。”仇崖忙问:“那天城叔认为呢?”李天城道:“他堂堂一个天地会总舵主,全分舵大大小小几十双眼睛看着他进来,要是就这样消失了,那你还不是成了被怀疑的对象?真是蠢材。”仇崖负着双手想了一想,忽然拍手道:“有了!咱们来个实话实说。就说总舵主回来的时候已经中毒,临死说了十一个字:‘杀我者,乾隆所派之卫士也!’这样咱们杀乾隆的计划就是光明正大,师出有名了!”李天城笑着点了点头。
天地会的会员本来就是为了反清复明的大业而加入天地会,而曾阁临死前气急败坏地直奔仇崖的房间这一疑点,更由仇崖巧言令色地掩盖了过去。江南分舵的几名堂主都同意了仇崖暂代总舵主之职,待曾阁之仇报后再另行定夺。诸事已定,仇崖道:“诸位兄弟,曾舵主这血海深仇咱们是一定要报,不过怎么个报法,还要请大家商议。”一个香主道:“大哥,紫禁城守备森严,要去刺杀皇帝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事儿。我看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坐在他旁边的朱常堂主拍了他一下,笑道:“若是要我们去紫禁城,自然麻烦,可要是皇帝在咱们的地盘上,那还不是案上鱼肉,瓮中之鳖吗?”仇崖颔首微笑,那名香主道:“朱堂主,这皇帝出巡可不是件小事,也有几千御林军,各地方官员派兵护送。再说了,要等到他出巡,要等到哪年哪月啊?要是他这辈子都不出紫禁城,我们这仇难道就不要报了?”“当然要报,只是乾隆这小子已经是仇大哥的囊中之物了!”朱常笑道。此话一出,众人登时大哗。几十双眼睛都盯在仇崖身上。仇崖笑道:“现在乾隆就在咱们苏州,我派着人日夜监视着,他们还没走。”说着把整件事略微解释了一番。马上便有人提议道:“那我们今夜就行动,报了曾大哥的仇!”朱常点点头,道:“曾大哥这仇我们要尽快报了,不过我担心的是苏州现在封了城,咱们这样大举行动肯定会引来官府注意。这事儿……”仇崖笑道:“不需担心。此事包在我身上。现在诸位要做的就是秘密集结高手,我会让你们混进城去,子夜在玄妙观申家牌坊下面会面。我自有主张。”

常玉封自从法场一战,淮秀辰坤不知去向,连宝柱那御前侍卫也不见了。日夜想的就是如何向皇上交代,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苏州封城是他的命令,可是现在人不知到哪儿去了,还是什么差都没法交。正苦恼时,外面小厮来报:“军机李大人的鸽子又带信了!”常玉封急得什么似得,大声道:“快,快拿进来!”待得那小厮回来,他不顾鸽子死活,一把抓过来,慌忙把信展开。信上写着:

常大人
    法场一事太后已然知晓,我已经派人前来,请告知城门守军,凡是臂上系一
红丝者予以进入。此事自然会了。

                                                            李天城亲笔
常玉封看了,欣喜若狂,马上叫人前来:“快,告诉城门都统,凡是臂上系一红丝者都放进来,听到了没有?”

(八)
    “灵儿,这次我要亲自督战,一定要马到成功!”李天城语气坚定地道。仇崖有些犹疑不定,道:“天城叔,我看还是我去就行了,您老就在这儿等我的消息好了。”李天城眉毛一竖,提高声音道:“这是咱们家报仇雪恨的日子,我能不去吗?再说,叫你办事还没办好过,我还真不放心。”听了这一席话,仇崖登时语塞,只好不再说话。

“四爷!”春喜一进门,看到四爷已经坐了起来,急忙跑了过去,硬是要把他按到床上去。四爷一挥手,春喜登时觉得一股大力推来,跟跟跄跄地退了几步。“爷,你身子好了啊?”春喜问道。四爷笑道:“死不了,什么时候看到你四爷被人家打死了?”春喜撅着嘴道:“四爷还真有心情说笑,要是您真死了,那也只有一回可看啊!既然你好了,那就自己出来吃饭吧!” 说着转身就出门,随手还把门带上了。四爷忙叫:“哎……喂……春喜……”一面扶着桌子想追出去,腿一软,又瘫了下来。其实他虽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胸口还是痛得紧,根本就站不起来。那一推只是逞能而已,一出手他就觉得自己身体不太对劲。
“这下可好,连饭都吃不成,”四爷摇头苦笑。他正慢慢准备躺下,忽然听到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你说他人好了,那怎么不出来?”接着是春喜的声音:“哎呀……咱们爷我可是管不了了,还是你去叫他出来算了。”那人叹口气:“成天嬉皮笑脸的,还真会逞能。这会儿要是好了早出来了,还要我去请吗?”说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四爷赶紧躺下,背过身去。只听那人道:“四爷,饭给你拿进来了。”四爷不应。那人把饭菜放下,伸手摇他道:“喂……起来吃饭,别装睡了!”四爷一翻身,抓住那人的手。原来那人竟是淮秀。淮秀一下子不防,被他抓住,急着一拉。四爷“哎哟”一声,显然是手臂一拉又触动了胸口伤处。淮秀忙问:“怎么了?又痛了?”四爷笑道:“有你哪都不疼!”淮秀脸一沉,道:“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既然你都能坐起来了,吃完饭我们就走!”“走?去哪?要去什么地方那么急?你同意跟我回京去了?”四爷满脸疑惑。淮秀道:“不,我们先去杭州!你这副样子怎么回京?还不会搞得天下大乱?再说了,我可没说要跟你回去。我送你到杭州,安全了后你们就自己回京。”“淮秀……”四爷的口气软了下来。淮秀没等他说完,转身就快步离开,出门前,她忽然记起一事,回头道:“四爷,你这伤现在骑得了马吗?”四爷叹道:“后有追兵,不能骑也得骑。可是要是要快马加鞭地跑路,恐怕就……”淮秀略一思索,道:“要拿藤椅抬你,咱们的脚程会太慢。反正我们马也不够,我就和你共乘一匹吧,也好有个照应。”没等四爷回话,她就一把把门带上。四爷挣扎着坐起来,脸上却带着微笑,捧起了桌上的饭碗。

夜幕降临,院子里一棵大柳树上乌鸦忽然吱呀吱呀地叫了起来。在申宅的一行人已然结束停当,马匹也已经牵到了院子里。春喜跟贾六把四爷扶了出来,淮秀帮着把他推上马。本来四爷他们一共从京城带了三匹马跟一头小毛驴。毛驴脚力不够,众人决定留给申子逸。淮秀跟四爷共乘一匹,剩下还有两匹。宝柱首先跳上他自己的马,向春喜招手道:“春喜,跟我一起骑吧!”贾六不服气,道:“凭什么要你跟春喜骑一匹?”说着跳上了另一匹小马,道:“还是我这匹个头小,春喜你骑得了。”春喜道:“别臭美了,我跟你们俩离得越远越好!你们俩坐一匹,我跟赵大哥坐!贾六你下来!”两个人听了,只好各自摇头。贾六不情不愿地下了马,骑上宝柱那匹。辰坤笑着摇头,一跃上了那匹小马。春喜随即也坐了上去。申子逸扶着拐杖从屋里走了出来,淮秀道:“这一阵子多亏您老人家照顾,实在是打扰了!”申子逸摇头笑道:“我老了,不能陪帮主跟四爷走,也没什么功劳。这一出这大门,都要处处小心。苏州一封城,那群杀手肯定还在城里。你们要出城也是困难重重。”淮秀叹道:“是啊,我想我们先由宝柱出面,他的御前侍卫玉牌或许能吓退这城门守军。要是不行,只有硬闯了。”申子逸道:“这倒不用,我有的侄子申荣是南门都统,你把这张条子交给他,他应该会行个方便的!”说着递给淮秀一张纸条,淮秀双手接过,放在怀里。申子逸又从袖中摸出一封信,跟一个瓷瓶,道:“这是给我堂兄申子进的一封信,他家住在西湖边宝石山下。只要到了那里问一下就知道他住哪里了。这是一粒大还丹,能减轻一下四爷的伤势,让他在紧急之时运气能舒畅些。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可千万不能使内功。帮主你的功力也少了一半,路上要多加小心哪!”淮秀谢了,一下跃上马鞍,坐在四爷身前,勒转马头,抱拳道:“申老伯,咱们后会有期!我程淮秀跟盐帮上下老少不会忘了您的恩惠的。我们走吧!”说着一扬鞭子,由大门外驰骋而去。其余众人亦跟随其后。春喜回头向申子逸挥挥手,叫道:“申老伯保重啊!”申子逸一手拄着拐杖,左手也挥手致意,白色的胡须在风中飘扬。待淮秀一行人出了大门,他才转过身来。突然一声呼啸,申子逸身子一颤,随即倒了下来。身后插着一枝竹箭。
 楼主| 发表于 2005-8-17 09:26 | 显示全部楼层
(九)
“不要走了鞑子!”“莫要放过乾隆!”淮秀等人刚上了街,便发现四面八方都有喊声响起。所有的人都是一惊。宝柱下意识地拉住了缰绳,凝神细听。淮秀却知此时不冲,待敌人形成包围圈后可就插翅难飞了。她又狠狠地在马上抽了一鞭,叫到:“快走快走!”谁知那马吃痛,竟然立了起来,长嘶不已。淮秀吃了一惊,急得大叫:“马儿马儿,不要误我!”在马头上运力一按,那马吃不住,前脚落地,奋力奔跑。前面辰坤早已超过他们,正回头想看淮秀等人情况如何,突然他连人带马倒了下去。原来前面拉起了绊马索,而几个人正拿着单刀砍了过来。幸好这是匹小马,辰坤落下来时马上打了个滚,避开了这几刀。春喜就没这功夫,掉下马背刚翻过身来,脖子里就架上了两柄钢刀,吓得她话都说不出来。马上有两人把春喜给拉出圈子。淮秀见前面有绊马索,转身想望后走,只见后面也放下了铁蒺藜,令马匹无路可走。这时四面八方的天地会武士全都现了身,好几人手上还拿着弓箭对准他们。两匹马五个人被围在核心。辰坤奔到了帮主马旁。天地会众人似乎不急着动手,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宝柱啊……我看这会儿咱们可没命了……”贾六有点心慌意乱。“帮主,我们怎么办?”辰坤悄声问道。宝柱也转向四爷。淮秀环顾四周情势,轻声道:“有人带了暗器吗?先干掉那几个弓箭手,然后弃马走!”“弃马?!”宝柱差点叫出来,“没了马我们能到杭州吗?”“当然不能,可是现在马只是累赘。先别说这个,你们到底有没有暗器?”大家到怀里一摸,除了银子之外别无所有,只有四爷身上一块佩玉,宝柱一块侍卫玉牌,以及贾六一块太监牌。淮秀看了,叹了口气,道:“这些东西都太重,还没击到恐怕在半路上就被拦截了……”四爷道:“淮秀,他们找的是我,还是我跟宝柱贾六留下来挡住他们,你们两个先走,去找后援。”淮秀瞪了他一眼,道:“要么谁都走不了,要走的话要一起走!你先把这颗大还丹吃了,调养好元气。我们几个先替你挡着,你一个人走。大清朝可以没有我们,不能没有你!”“是啊,四爷!”宝柱也点头道。四爷道:“可是淮秀,我不能没有你啊……”淮秀还来不及回答,只见包围圈打开一个缺口,走进两个人,正是李天城和仇崖!
宝柱、贾六、四爷和被抓住的春喜全都是一惊,连淮秀跟辰坤也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只是他们所惊奇的不是李天城,而是天地会副舵主(现在是总舵主)仇崖。“李……李……李大人?”贾六叫了出来,“李大人,快找官兵来救驾啊!”李天城微微冷笑,并不答理,反而躬身道:“皇上,江南好玩吧?”四爷皱起了眉头,道:“李天城,既然见到了朕为何不下跪?这莫不是你的人?”李天城打个哈哈,道:“正是臣侄子的手下。”淮秀跟辰坤同时叫了起来:“天地会!”仇崖笑道:“正是反清复明专打鞑子的天地会!程帮主的牢坐得舒服么?”淮秀愠道:“江南盐帮没有惹着你们,为什么要陷害我们?”仇崖两条剑眉竖起,道:“你跟鞑子皇帝混在一起,就是跟我们天地会做对!再说了,没有你这个香饵,怎么钓得出乾隆这条大鱼呢?”四爷气得脸色发青,怒道:“都是李天城你搞的鬼!什么天地会勾结江南盐帮造反,要江南总督剿灭,通通都是你的圈套不是么?”李天城笑道:“乾隆,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落在了我的手上。”四爷道:“朕什么时候对不起你了?朕提拔重用你,你却不知感恩,反而恩将仇报!”这一席话却让李天城和仇崖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不明所以,宝柱喝道:“笑什么?”李天城道:“你重用我,殊不知我正是要你这样做。你父亲杀了我哥哥,你爷爷杀了我父亲,你太爷逼死了我爷爷。这样算起来,我还比你高着一辈。现在轮到我杀你,正是一报还一报。”“什么?”四爷用疑惑的语气问道。仇崖道:“说明白点,我太爷就是大顺皇帝李自成,我爷爷是李锦,我父亲就是雍正派大内高手杀死的李思永!”四爷笑道:“原来是反贼余孽,当年你父亲、爷爷不成气候,跟三藩一起反叛,我祖父康熙皇帝用兵如神,把他们打得七零八落;如今你们要想杀我,也一样不能得逞!”仇崖道:“现在抓你是瓮中捉鳖,又有何难?”“你仗着人多势众,自然获胜。只是这种不讲道义的手法,不象是你祖上大顺皇帝李自成的子孙。李自成纵然英雄末路,也接受了自己失败的结局,你呢?用这种手法正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四爷侃侃而谈,仇崖不善言辞,倒是被难住了。李天城一面摇头,暗叹自己无后,李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一面代他答道:“兵不厌诈,乾隆你精通孙子兵法,应该不会忘了这一条吧?”这下四爷倒是一时语塞,正要措辞回应,只听李天城笑道:“杀你不难,我要把你抓回去好好折磨一下,然后拿你的心肝祭祀祖先在天之灵!”说着在仇崖耳边说了几句。这时四爷轻声道:“没有时间了,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他们要杀我可能还有点机会,要活捉我嘛,那是不可能的了。你们一会不要管我,尽量突围。淮秀,你和辰坤去找漕帮或是其他可能伸加援手的江湖帮会。宝柱贾六,你们想办法救春喜,然后去找官府来救驾。听清楚了没有?”宝柱贾六点点头,淮秀道:“辰坤,你去找漕帮。我跟四爷死战到底。万一我有什么意外,你就暂代帮主之位,听到了吗?”四爷听了,十分感动,刚开口道:“淮秀……”那边仇崖扬声叫道:“兄弟们!乾隆抓活的,其他的并肩吃掉,不留活口!”淮秀苦笑道:“你的计划全落空了,他们可要咱们大家先给你去阴间探路……”四爷打断她道:“淮秀,不许说这种话……”话还没说完,几枝弓箭已经接重而至……

(十)
辰坤跟宝柱眼明手快,拔出长剑拨开来箭。淮秀和四爷来不及抽出兵刃,两人同时使了一招鹞子翻身避过。四爷还想部署一下,结果已经来不及,天地会的包围圈已经步步逼近,逐渐地缩小。暗器什么的竞相飞来,不多时,贾六的手臂上已经多了一个箭伤,其余的人虽然避过了竹箭,但是也被暗青子打中不少地方,虽然有内功护着,但身上也不免多出几块乌青。仇崖一声呼哨,所有的天地会部众一声猛喊,冲了上来。
辰坤见到贾六受伤,他的武功又弱,便冲上去帮他接下几个围攻的敌人。这几个敌人各用一种武器,一个使柄厚背金刀,一个使两把飞抓,另外两个竟是只用两双肉掌。辰坤虽然仗着兵刃之长,暂时挡住这两个人,但那两人使的是武当的八卦掌法,外加崆峒山的空手入白刃功夫,饶是辰坤临敌经验丰富,也是进招少,防守多。而贾六不时被逼着使轻功避开金刀的硬斩硬劈,还得防备那两把矫夭灵动的飞抓不时窥得空子进袭,手上的青钢剑刚递出去,却被飞抓的锁链缠住。那人运腕力一绞,贾六的剑登时脱手飞出。那使金刀的一刀“斧劈华山”当头劈下,贾六无可挡架,苦笑着想道:“想不到我要死在这里。早知道就不跟皇上来了……我还没追到春喜呢……”,刚想着,边上伸过来一柄剑替他挡了这一刀。原来辰坤见贾六危急,一招长虹贯日逼开两人中一人,替他挡了这一刀。可他胁下也中了另一人的一掌。好在他练过铁布衫的功夫,虽然胸口一时气闷,倒还能战下去。
    宝柱站在四爷身边,一个人接过了三柄长剑。那三人也不是小脚色,三柄剑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把宝柱全身罩在闪闪剑光之下。宝柱虽然说是大内高手,却还没遇到过一个能让他在三招之内迫得回剑自救的对手,这三人论功力加起来顶多跟宝柱是个半斤八两,可是剑法变化繁复,奇招险招接重而至。宝柱一面把全身要害护住,一面暗暗担心:“再这样打下去可要吃亏。”百忙中回头一看,只见四爷的一人独战四人,心里不禁焦急起来,手上略缓得一缓,被敌人看出破绽,肩上挨了一剑。宝柱赶紧打起精神,专心接应敌招。
四爷跟淮秀两人本来是并肩站着,一人冲上来一剑直插他俩中间,两人同时后仰避过这一剑,那人横剑往四爷那边一送,人登时便处在两人中间。四爷上身后仰,伸剑挡住这招,免得他再望下进击。双足一蹬,空中一个跟斗翻过身来,稳稳地站住。身边登时又围上三个人。淮秀这时挺剑望先前那人后心刺去,却被一柄拂尘挡住。身后又有股劲风吹来。淮秀只好撤剑防守,才看清楚她的敌人竟是个长眉白须的老道士。她心里一紧,知道是内家高手,登时剑招一变,变得繁复无穷,希望以快剑来弥补内力的不足。但那老道神定气闲,拂尘的招数是越来越慢,掌上也好像凝聚了千斤气力一样,缓缓推出。淮秀花样繁复,快如闪电的剑招竟然被也他带得越来越慢,到后来在外人看来,竟似一个长者与徒弟拆招,而不似性命相搏的对招了。正在这时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抢了过来,竟然跟那道士的掌法一样,把淮秀逼得一时手忙脚乱,胸口一阵气闷。淮秀自知功力已近枯竭,不由得暗暗叹气。
四爷这时身旁围着四个高手,却是神定气闲,见招拆招。原来这四人为仇崖有令在先,不欲取他性命,是以招数逼得不紧,兵刃上也不运内力。虽然四爷此时内力不足,不敢运气,但手上剑招仍然厉害。仇崖这一命令使他大为轻松,反而是那四人瞻前顾后,不敢直取他要害,被他逼得只有防守的分儿。四爷一面接招,一面环顾四面,见淮秀吃紧,大喝一声,剑势陡强,冲开一个缺口。快抢到淮秀身边之时,却见那老道一柄拂尘把淮秀的长剑带到了外门,那女子一掌按到淮秀胸口,淮秀吃不住,一口鲜血喷得那女子满头满脸都是。淮秀身子摇摇欲坠,四爷大惊,冲上去接住她。四面八方的敌人见此,立时都围了上来,四爷却一心在淮秀身上,浑然不觉,那老道拂尘已经到了四爷左胸。正当此危急之时,一柄长剑架开了那拂尘,四爷方才知觉。抬头一看,竟发现自己这边多了不少人。四爷正纳闷,一个苍老但有力的声音笑道:“四爷,漕帮来晚了!”四爷回头一看,那挡住拂尘的人正是漕帮帮主江沱!
原来曹星急急赶到江南,好不容易才又找到江沱,报告了宝柱四爷在苏州露面的消息。江沱马上召集人手,到苏州去找四爷他们。可是等他们到的时候苏州已经封城,漕帮帮众在城外观察了几天,发现了天地会的踪迹。于是他们一行在手臂上也系上了红丝,待天地会一行去后,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见无人再来,方才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城门守将自然是不敢查问。进了城后,要找这一大群人自是不难,只是稍稍来迟一步。
漕帮人手比天地会一时能集结的人数还要多,其中也不乏好手。这一来四爷他们登时从下风抢到上风,反而是天地会一时有些慌张。江沱道:“四爷,程帮主受了伤,你快带着他们冲出去吧,有我江老头子跟漕帮替你们挡着!”四爷刚点头,躺在他怀里的淮秀忽然道:“我没事,我不要紧的。”四爷吓了一跳,差点没叫出来。他怀疑地道:“真的没事?”淮秀笑道:“还要骗你?放开我”说着一剑递出,挡开了敌人刺过来的一剑。四爷把她放开,笑道:“你要多受伤几次就好了。”淮秀脸一沉道:“少油嘴滑舌地乱说。”心力却闪过一丝甜蜜。
原来淮秀这几天给四爷疗伤,要知练习内功乃是逆天行事,在短短几天内功力大量减退,她的身体却吃不大消,内息已经开始逆流。那老道是内家好手,几十招内逼得她内力将尽,气息逆流更加严重,丹田内便有了一股郁结之气,无处发泄。正好这女子这一掌逼出了这股浊气,一口血喷出后,淮秀反而觉得神清气爽,气脉畅通,功力反而有所长进。登时四爷和淮秀跟其他人聚集一起,春喜也被曹星救了出来。六人望外准备力突重围。

仇崖和李天城见状,知道形势不妙。李天城道:“灵儿,我们大仇不能不报,眼看乾隆就要跑了,只有我们去截住他,亲手报了这仇。”说着双足一蹬,一个跟斗已经挡在四爷他们面前。仇崖打声呼哨,几名高手立即向那个方向靠拢,他自己也跃到他们面前。四爷厉声道:“李天城,你作乱犯上,意图弑君,论律当凌迟处死,诛灭九族,还不投降受审?”李天城笑道:“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着抽出长剑,一剑递来。四爷一闪,李天城长剑顺势下压,四爷横剑挡住。淮秀一剑刺到,却被仇崖接了下来。仇崖笑道:“呵呵,盐帮不卖我天地会这个面子,那只好拳脚上见真章了!”淮秀一言不发,剑走连环,连刺仇崖身上大穴。那仇崖倒也不敢怠慢,凝神接招,一一挡开了。
这李天城日日夜夜想的就是手刃仇人,跟四爷一交上手,竟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四爷到底是个皇帝,李天城敢象疯了一样随时准备同归于尽,他可不愿。加上心上一念之仁:“这李天城父母长兄都是为我爱新觉罗氏所杀,原也怪不得他如此……”更让他觉得吃力。几十招过后,四爷胸前双臂的衣服已经被划破了长长的几个口子。他一边接招,一边盘算着:“这漕帮来了那么多人,打到现在还没把敌人打退。时间一长,官兵必到,那时候就不好脱身了。”他百忙中还望了淮秀跟仇崖的战局一眼,见两个人招数倒似乎在伯仲之间,心想:“淮秀刚刚吐了血,现在虽然精神还不错,这久战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个李天城一时之间也打不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是找个机会先走为妙。料想官兵一来,漕帮乘着混乱也能全身而退。”打定主意,叫道:“李天城,你何必再战?朕念在你早年家门不幸,可以法外开恩,饶你一命!还不快快弃械投降?”说着剑势陡强,暗暗准备窥个空子跳出圈子。李天城狂笑道:“哈哈……法外开恩……乾隆,你若是真的能法外开恩,就把天下还给我们李家!”说着竟然在手中长剑的剑柄上拍了一掌,向四爷刺来,同时身子一跃,在他头顶上双掌齐发。这招乃是武当剑法里的“无常夺命”绝招,用者只在抱着必死的决心下试图致敌于死命。李天城久战不下,也知道要杀了乾隆是何等难事,一咬牙用上了最后的一招。四爷眉头一皱,他从小就见识过各门各派的剑法,这一招无常夺命他也曾见侍卫使过,知道这一招是厉害杀着,这时他只要一剑,李天城前胸空门大开,必然会被长剑穿胸而过,但他自己也不免被飞剑刺出一个大洞。情急之下突然使了个铁板桥,身子一仰,同时伸剑向上刺去。李天城收势不及,眼看着就要向四爷的剑尖上撞去,正好那飞剑来得及时,碰到了四爷的宝剑。李天城在剑柄上拍的那一掌力道甚大,四爷竟然拿捏不住,宝剑竟被磕飞!李天城双掌眼看就要拍到四爷身上,忽然边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柄剑,一下把李天城的双手割断!李天城一下扑到了四爷身上,两人在地上翻翻滚滚,方才停了下来。四爷张开眼睛,看到李天城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显然已经痛得晕了过去,也不禁毛骨悚然,一把把他推开。站起来时,才发现淮秀站在他身旁,剑上还在滴血。他望四周一看,只见仇崖竟和江沱和曹星战在一起。而自己这边的六个人已经聚在了一起,而且在战圈以外。
原来江沱和曹星听见仇崖一声呼哨,也早已警觉四爷等人又被包围住了。他们和几个漕帮帮众边打边向四爷他们的方向冲去。刚冲到了淮秀身边,便看到她战不下仇崖,而四爷跟李天城不知不觉已经打到大圈子以外,一时间无法靠近,于是江沱他们便帮淮秀接下了仇崖的招数。也是天缘凑巧,淮秀一脱出身来,便发现四爷危急,那一剑便是淮秀刺的。
仇崖也看到了他叔叔的一番惨剧,自己又被两个高手给缠住了,脱不了身。心里一慌,手上的招数渐渐无力。江沱见机,叫道:“程帮主,你们先走吧!有我们漕帮在,这帮人我们吃了!”四爷和淮秀对看一眼,均知自己战了这些时辰,气力已经不加。四爷点了点头,淮秀便向江沱一拱手道:“江老爷子,将来漕帮有什么差遣,盐帮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后会有期!”四爷一拉她的手,急奔而去。而春喜也由宝柱背着,紧跟在后,向杭州的方向而去。江沱一声长笑,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们背后……
 楼主| 发表于 2005-8-17 09: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三.梅子黄时雨

苏州到杭州,若是走旱路的话要三四天才能到,但走水路的话不到两天就能到达。淮秀、辰坤和春喜都是江南人氏,知道这一点。虽然说从天地会包围圈里突围出来没带上马,但是他们熟识道路,出城门的时候又有申子逸的侄子行了个方便,一路上倒没遇上什么敌人。也是李天城志在必成,把方圆五十里外天地会管事的全部叫到了苏州,又没有组织接应,满以为乾隆一行是案上鱼肉,一击必能成功,谁知横里杀出个漕帮,的确是始料未及,反而让四爷他们脱身成功。京杭大运河一带虽然漕帮帮众自盐帮出事后就不敢摆渡捕鱼,但是平常渔民依然要靠这河讨生活,四爷他们银子又多,不一会儿就搭上了一艘渔船,直奔杭州而来。

“三吴形胜,江南都会,钱塘自古繁华。”宋朝词人柳永曾经如此描绘杭州之繁华。南宋人也有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晚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虽然是刺时之作,却也不难看出杭州之兴盛。时当康乾盛世,杭州并不亚于南宋鼎盛时期,依然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宝柱、贾六都看得傻了,要不是淮秀等怕有追兵,直奔宝石山脚而去,他们俩又要到市集上去玩了。

宝石山位在西湖东面,山不高,不象玉皇,凤凰,城隍(吴山)三座山一样有名,不过此山离城镇不远,山脚下依然布满了人家。四爷一行一路到了宝石山,淮秀看到一位老妇正拎着篮子回家,便上前问了个好,道:“您知道申家在何处吗?”那老妇一口正宗杭州话,道:“你是来琴(找)申子进老先生的吧?喏,笔直走,走到那个斗(大)门墙里头就是他个屋里(家)了。”淮秀久在江南,江南方言都差不多,当下谢了。四爷几个北方人只听懂个大概,而春喜则好久没听过家乡一带的方言,激动得马上叽里呱啦跟宝柱贾六两个介绍起上海话来了。

淮秀带着众人到了申宅。门外管家听说是来找老爷得,报进去后,只见一个员外模样,跟申子逸十分相似的老人家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不消说,这人便是申子进。申子进见了众人这副打扮,诧异地问道:“几位是?”还没等其他人说话,四爷抢着道:“在下是盐帮仁义大哥四爷,这位是盐帮帮主,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傻了眼。淮秀大吃一惊,涨得满脸通红,又不好当着主人的面反驳他的话,只好低下头来。四爷笑着看了她一眼。申子进不知其中来龙去脉,只当她是害羞,笑道:“原来是盐帮帮主和仁义大哥大驾。只是小老儿跟盐漕两帮素无来往,不知诸位何以找到我这儿来了?”淮秀一时还没缓过神来,四爷答道:“盐帮有难,我们是申子逸老先生叫我们来的。”说着推了淮秀一把。淮秀:“啊!” 的一声,方才回过神来,忙拿出申子逸写的信来。申子进一看就知道是弟弟子逸的手笔,忙请众人进去。

到了大堂,众人各分宾主坐定。申子进仔细看过申子逸的信后,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次来杭州是为了被仇家追杀。不要紧,小老儿这里跟江湖人物素无瓜葛,众位看来都是会功夫的人,既然大家同在江南,盐帮也一向跟平民百姓鱼水相济,这点面子小老儿可要卖。大家尽管放心住下来好了。”四爷拱手道:“多谢申员外。”申子进道:“哪里哪里,只要在两位大喜之日请小老儿喝杯喜酒就行了。”说着呵呵大笑。淮秀只顾自己低着头,好象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申子进又道:“天已近黄昏,我叫人让大家安顿下来吧!”说着便叫来几个仆人去把他们领到房间里去。

淮秀的房间在花园院子边上。夜深人静,花园里种的几棵丹桂馥郁芬芳的花香随着习习晚风吹了进来。然而淮秀依然没有心思睡,心里还是翻来覆去地想着四爷早上说的话。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他的声音:“淮秀!”淮秀本不想应,但心里这件事实在是放不下,心想找他问个清楚也好,于是开了门。四爷走进来,笑道:“淮秀,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淮秀没好气地道:“睡不着。”四爷“哦”的一声,问道:“为什么?”淮秀突然转过身来,声音略微提高,质问道:“你早上当着人家的面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那算什么意思?”四爷笑道:“我说呢,原来是为了这个。怎么,你不要嫁给我?”说着拿起淮秀的手。淮秀一把摔脱,道:“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是说过了么?你是皇上,我怎么能……”四爷摇摇头,道:“我不是皇上。”淮秀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奇道:“你不是皇上?”四爷诚诚恳恳地道:“我姓艾,人称四爷,是盐帮的仁义大哥。而我妻子的名字,叫做程淮秀。”听了这句话,淮秀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四爷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但她的脸上却现出了如花般的笑容。

天还没有亮,淮秀就醒了。看到身旁四爷梦中满足地笑着,连被子都踢掉了。淮秀心里不禁有些好笑,伸手替他盖上,心道:“这么大了还踢被子。”忽然四爷伸手抓住她,嬉皮笑脸地道:“哈哈……把你骗进了……”淮秀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怎么这么无聊……”忽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便笑道:“宝石山上有座初阳台,上面是看日出的好地方,反正咱们都醒了。乘大伙儿都在睡觉,咱们去看日出,你去不去?”听说要跟淮秀一起去看日出,四爷心里是一百二十个愿意,嘴里却道:“那……你不要再睡会儿?”淮秀哼了一声,翻身便下了床。四爷笑着坐起来。

“喂……你就不会出去的啊?”淮秀穿上外衣,见四爷没回房换衣服的意思,只笑着盯着她看,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四爷笑道:“怎么要起面子来了啊?”淮秀啐了一口,道:“厚颜无耻的,哼,你不走我走,你愿意呆我房里,我就上你那儿去。”说着一立马推门出去,随手把门带上。只听四爷在里面哈哈大笑。

淮秀出了门,天还是昏暗的,四爷的房间就在她旁边,一拐弯就到了。她推开门,摸到桌边,拿出火刀火石,点上蜡烛,却赫然发现桌上一封书信。封皮上写着:“乾隆老儿亲启”, 下面一行小字:“天地会总舵主闯王后裔李灵”。淮秀大惊失色,背上吓出一身冷汗,心想:“送信的人轻功之高,来无影,去无踪,居然我跟四爷都没发觉。要暗杀我们岂不是易如反掌?”但转念一想:“我没发现也就算了,四爷武功那么高怎么也没听见?定是申家仆役中有天地会的眼线,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又投下这封书信。” 虽然如此,依然是一身冷汗,伸手把封皮拆了,展读此书。

四爷穿好衣服,久不见淮秀回转,纳闷道:“难不成真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了?”刚推开门,便看到淮秀满面春风的站在门口,对他嫣然一笑,道:“准备好了?咱们走,我认得路!”四爷看到她如此兴致,不禁欣喜若狂,连道:“好!”

宝石山说是山,其实远不及西湖边其他的山高。山径旁郁郁葱葱地长着松柏和几大片竹林。淮秀四爷两人身负武功,上山比常人要快,毫不费力地到了初阳台并赶在日出之前。

这初阳台乃是一座石亭子。相传古时候太阳被一个在大海里的魔王给藏了起来,封在一个海底山洞里。天下的人没有了太阳,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这时杭州宝石山下有一个年轻人叫保叔(单人旁一个叔,读chu,打不出来),他立志要把太阳找回来。东方飞来了一只金凤凰来帮助他,他经历了无数险难,终于打败了魔王,托着太阳升起,托到一半,保叔的最后一点气力都用完了,他一倒下,那金凤凰飞了过来,再把太阳托起,让它缓缓升起。所以太阳是这样的金光四射,因为有凤凰相托。而在宝石山上,保叔的母亲天天到山顶望着东方,盼望太阳的升起和儿子的归来。她天天在脚下垫一块石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脚下的石头越垫越多,到太阳升起的时候,她脚下的石头就砌成了一个高台,让她第一个看到初升的太阳。她同时心里也知道儿子已经死了,在看到旭日升起的时候流下了眼泪,瞑目逝世了。后人造起了这座亭子,因为这是保叔母亲看到太阳第一次从海底再次升起的地方,后人就给它取名初阳台。

在上山的路上,淮秀已经把这个古老的传说告诉了四爷。等到了初阳台,两人向东方的地平线望去。天边出现了黎明前的昏暗。渐渐地,天边开始发白,血红的朝霞开始出现,染红了西湖另一边延绵不断的山峰。在两座山峰的山谷里,几丝金光漏了出来。一轮旭日缓缓地从山背后露了出来。刚露出半边脸,突然金光四射,真宛如一只凤凰出现,照亮了地平线。 这日出之景,千百年来吸引了多少文人墨客,然而千百年来,又和保叔母亲当年初见一样壮丽。在这初阳台上,天子和帮主,同是统领千百人的领袖,也和常人一样,陶醉在这旭日初升的美景中。

忽然间,四爷心中出现一丝惊惧。他忽然记起来,在长江边上他也是这样看着同一个日出,那时一个不祥的念头闪过:为什么这象征着新的开始的旭日,却有着和代表着夜幕将近的夕阳一样的颜色?天边的朝霞,又为何也象血一样的红?而那时,他正想着淮秀古亭送别的一幕。

下意识地伸手搂住淮秀的腰。她身子略震了一下,没有推开。四爷松了一口气,他的淮秀,还在他身边。

“淮秀,你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他如梦中呓语般地说道。

淮秀没有回答,但是四爷的手背上碰到了几粒晶莹的水珠。可是他没有察觉。

下山的一路上,淮秀心情似乎格外的好,有说有笑。说到浓处,还会捧腹大笑,这一种风致真是无法形容,连四爷都从来没有发现淮秀笑起来竟然有这么美,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不足以概括啊!他不禁兴致大增,连早饭都不想吃了,根本没有心思回去,于是对淮秀道:“淮秀,带四爷去西湖边玩玩好不好?”淮秀报以一笑,道:“好啊!四爷第一次到杭州,那淮秀就该尽一尽地主之谊了!”说着歪着头想了想,指着另一条小径又道:“咱们顺着这路到葛岭,下了山,就是白堤了。白堤苏堤玩一圈。这样也差不多一天了,黄昏咱们去断桥,看雷峰夕照,听南屏晚钟。你说我们这样去玩好不好?”四爷大喜,道:“行!就这么办!”

一路从葛岭下来,已近中午。在茶馆里买了点吃的,两人携手在白堤苏堤走了一圈。时当金秋,苏堤春晓,白堤桃花,都已凋谢零落,留下一片肃杀景象。枯叶飘落下来,落到西湖如镜子般平静的水面上。岸边的柳树也已经枯黄,微风一吹,拂起来的柳枝不似“碧玉妆成一树高”,反倒更增秋天凄凉的景象。然而四爷的好兴致却没有被这萋萋秋景所破坏,看着淮秀的笑脸,他就象身处百花盛开的春天一样,对那美丽的西湖,不禁大呼:“古人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真是不错!”淮秀笑道:“四爷喜欢江南,就多来几次。咱们今天玩不够的。西湖美景,咱们才玩不到几个。”四爷笑道:“那你明天再带我来!咱们玩够了,回去我把这些景都记下来,选十个最好的,就叫西湖十景!”淮秀低头不答。四爷奇道:“怎么了淮秀?”淮秀抬起头来,笑道:“没事,我在想明天咱们去哪里呢!好,就这么说定了!”四爷大喜

两人如此好心情,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两人已经站在了断桥亭边。四爷道:“这个地方好!改天我给断桥题块碑,就放在这个亭子里。断桥残雪,好!好一个断桥残雪!可惜现在不是冬天,无法看到这样的景色!”接着又叹道:“好是好,就是这一个断字,一个残字太凄凉了。这枯荷败叶也更增这种颓丧的气象。”淮秀道:“四爷您知道吗?杭州有三奇,孤山不孤,长桥不长,断桥不断。”四爷听了,笑而不答,转而极目远眺,看到了西湖双塔:雷峰和保叔(单人一个叔)。 曾有人把雷峰塔比作老翁,把修长的保叔塔比作美人。一眼望去,各有千秋。但看到了荒芜的雷峰塔,他忽然心有所感,道:“淮秀,知道白娘子的传说吗?”淮秀有点惊奇,顺口答道:“当然知道。白娘子下凡嫁给许仙报恩,一念之差,堕入尘劫,被法海镇在雷峰之下,除非西湖水干,雷峰塔倒,否则永世不能出塔。”四爷叹道:“是啊……从此许仙与白娘子天涯两相隔,只有望着这雷峰塔而悲叹了。”他转过头来,望着淮秀,道:“淮秀,我们不要做许仙和白娘子,我们不要再弄到天涯两相望,空自悲叹了。淮秀,随我进宫吧!”淮秀一双妙目凝视着四爷的眼睛,忽然转过头去,叹了口气。四爷急道:“你不愿意?”淮秀不答,只是望着雷峰塔。四爷伸手抓住她肩头,叫道:“淮秀……”她转过头来,脸上挂着笑容,一字一句地道:“好,我答应你,我会跟你进宫。只希望……只希望你能让我进宫。”四爷欣喜若狂,大喜道:“怎么不让,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会让你幸福的!” 淮秀依然不答,继续望着那雷峰塔。四爷欣喜之余,没有发现她眼睛里闪过的那一丝凄凉。

这一夜,四爷睡得特别香,特别安稳。淮秀肯跟他进宫了!那是他这几日来做梦都在想的事。如今终于实现了!他甚至连西湖都不想去游玩了,心意已定:明天一早,我就带着淮秀回宫,不要让任何突发事件再阻扰我们,让淮秀再变卦了。一晚睡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窗外雄鸡喔喔喔地叫了起来,东方天已发白。四爷迷迷糊糊地伸手过去,想把淮秀搂在怀里,谁知一搂竟搂了个空。这一吓把他惊醒,发现身边的淮秀已经不见了。四爷猛地翻身爬起,叫道:“淮秀!淮秀!”四周一看,并没有淮秀的人影。心想:“也许淮秀只是出去走走。”心里一宽,穿好鞋子。他站起来,刚披上外衣。却看到桌上放着一封书信。他一把抓过那封信。只见封皮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弘历夫君亲启”。笔迹清秀,正是淮秀的笔迹。他一把撕了封皮,打开来看。

待君阅得此信,淮秀怕已从此不再。昨日得仇崖一封书信,约君今日日出在断桥一战。淮秀不忍见君负伤,更不忍江山社稷从此痛失一明君,因此蓄意隐瞒。还望君见谅。淮秀答应进宫,亦无奈食言。君不必为淮秀悲,皆因淮秀与君,此生无分。若有三生石上盟证,来生有幸,再续此缘。若是无缘无分,则淮秀在奈何桥上,誓言决不饮那孟婆汤,为永记此生。旱湖之约,终身不悔。望君将淮秀葬于苏州祖坟,坐南朝北,则淮秀虽然身在地下,依然能日日望君。愿君珍重,珍重!

程淮秀书嘱夫君弘历

“淮秀!淮秀!”四爷疯了一样的冲了出去,连折扇都没拿。跨上骏马,狠抽一鞭。那马吃痛,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初升的太阳,和夕阳一样的红。西湖上倒映着那血一样的红色,显得格外耀眼。淮秀缓缓步上断桥,晨雾已经开始散去,桥的对面出现一个灰色的人影。不对,是五个身影。淮秀虽然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看到对方这么多人,不禁也打了个寒噤。

“怎么只是你?”仇崖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声音比起前几天居然沙哑了很多。

“就是我,怎么样?”淮秀镇定地道。

“乾隆那混蛋呢?怎么不见他来?”晨雾已经完全散去,只见仇崖和另外四个人都是一身白衣孝服。仇崖本来象个翩翩公子,却骂出“混蛋”两个字来,实在跟他的外表很不相配。

“他秘密回京了。你今天的这个挑战我接了。划下道儿来,是一起上还是车轮战?”淮秀到了这个地步,本来还存着的一丝害怕都没有了。死就死吧,人生如梦,不如早早醒来。

“呸!他回京了?别骗我了。我在申家的眼线全告诉我了。你回去找他,就叫他早早地来偿命!”仇崖怒吼道。

“李天城的手是我斩断的,他因此而死。这笔帐要算在我头上。你要来就冲我来吧!”淮秀的话中满是刚毅豪爽之气。此刻的她,又是在盐帮大堂,统领数千帮众的盐帮帮主。

仇崖被她的英气给震了一震,随即回过来,恶狠狠地道:“好,你这贼婆娘不改死性。你说得没错。本来我还想饶你一命,让你回去报信的。现在你自己提出这笔帐,那就怪不得我了!兄弟们,上!”他这一吼,身旁四名亲信都冲了上来。淮秀拔出青钢剑,等着他们过来。

四爷纵马急驰,一时心急,竟然忘了自己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道路怎么走。一口气奔出好几里路,总算发现苗头不对。勒住马,想找人问路。可是刚刚天亮,路上没有行人。他心急如焚,便顺着向西的道路追了下去。

仇崖和淮秀两人功力相当,可是仇崖多了四个帮手,淮秀在应付仇崖的同时,还要注意两柄金刀,一柄飞抓,一柄长剑。她抱着必死的决心,招招是不要命的险招,依然渐渐抵敌不住。

四爷一路追下去,总算在路旁发现了一个推着木板车的行人。他忙不迭地勒住马,问道:“这位大哥,去断桥怎么走?”

那两个使金刀的硬斩两刀,淮秀的剑被仇崖和另外一个使飞抓的缠在外门,右臂上中了两刀。那使剑的见机,一剑刺来,又在她腰间划了个口子。

那推车的行人道:“这位老爷,您走错了!绕了个大弯子。你现在要向东走,第二个路口拐弯……”

仇崖见淮秀顽强抵抗,吹了声口哨,那四人立即变换了位置。不一会儿,那飞抓便钻了个空子,硬生生从淮秀肩头扯下一块肉来。鲜血汨汨直流,染红了她那淡粉色的衫子。

四爷谢了那路人,依他的指点向桥飞驰。(这时,贾六去找四爷,发现了淮秀的书信,立即报了官)

淮秀已经渐渐气力不支,手上越战越无力。身上又多了几个伤口,整个人象血人似的。

忽然间,身后一声大喊:“淮秀!淮秀你挺住!我来了!”

淮秀心里一惊,登时从前种种,小狼沟仗义,名园一斗,旱湖,古亭送船,京城一别,和前夜四爷那诚恳的眼神都浮上心头。

她还没有见过四爷那么诚恳的眼神。

“我姓艾,人称四爷,是盐帮的仁义大哥。而我妻子的名字,叫做程淮秀。”

仇崖眉头一皱,眉毛一扬,那四个人会意,都直冲四爷而去。

淮秀完全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出手越来越慢。

四爷一面呼唤着淮秀的名字,一面对付那四个人。而她却好像没有听到。

忽然胸前一痛,却听到仇崖得意的笑声,和四爷的惊叫声。

低头一看,一柄利剑穿胸而过。

不暇多想,一剑递了过去。耳边又多了仇崖的惨呼声。

恍恍惚惚,似乎又看到了旱湖那昏暗的灯光。但又听到许多人的叫声。似乎是官兵。

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眼前又看到了他那熟悉的脸庞,满是关怀,满是焦急。

“淮秀!”他大叫道。

浅浅一笑,轻声叫道:“四爷……夫君……”

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含笑而逝。

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冲去了她衣服上的血渍。

《青玉案.横塘路》

[] 贺铸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楼主| 发表于 2005-8-17 09:27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一口气写了7000字,把最后一章写完了。 写完这篇后,真的松了一口气。一直计划要以淮秀的死结束这个故事的,本来还很激动,终于写到头了。可是要下笔时,真的有一点心酸。淮秀就这样去了……虽然她是含笑去的…… 给她安排了这样一个结局,也有点无奈。淮秀不属于皇宫,把她送进宫等于是在摧残她。这样的结局,我写不了。 再让她和四爷南北相望,那也没有意义了。 所以,还是让她含笑而去的好。 虽然她死了,可是她是开心的。 这,不就是我们都希望看到的吗?

发表于 2005-8-17 09:31 | 显示全部楼层
很久没看到这么平实的文字了,先顶,后看……
发表于 2005-8-20 22:47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不错

发表于 2005-8-28 16:13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好啊,很流畅的文字,虽然结局有那么一点点的感伤。

不过戏说乾隆中,我最喜欢的倒是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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