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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创] [原创]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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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29 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那白得刺眼的刀光像闪电般劈落下来,她在心里浅浅叹息了声,闭上那双隐埋过无数渴望的桃花眼,苍白但依然动人的面容引起围观人群,特别是一部分男子心中的暗叫可惜。

她,错了吗?

她只记得当年被爹娘送入府时才十来岁,一个什么也不懂,对生活充满幻想的小丫头,以为终于可以安稳下来,从此不用再挨饥受冻了,虽然身为一个卑微的奴婢,虽然只有李瓶儿为伴,可那时,她真的很知足。

在老爷看上她之前,她像府中其他丫头一样,只是本份地侍奉夫人,虽然也经常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比如到了一定年龄,特别像她这么早熟的女孩子都会萌动的情愫,可也知道没什么比以后找一个男人踏实地过活更实在。

她以为可以像府中其他丫头一样,待到年月满了,就可以出府寻个人家,虽然后来的确如此,但比她预料的却更早,也更快了些。

永远都记得,那天在柴房忙碌的时候,老爷突然闯进来对她动手动脚,从来不知道一向道貌岸然的老爷竟会那么粗鲁,也无从知道她的命运就此发生改变,在被老爷的威吓所吓到,泪流满面之时,夫人出现了,那一刻,夫人真是她心中的女神。

可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小贱卑,居然胆敢勾引老爷!”,在一阵拷打之后,将伤痕累累的她迅速指给了武大郎,也就是她现在嫁的那个男人。

那个懦弱的男人啊!如果只是外表难看些,而能够保护她,她也会心甘情愿地跟他过一辈子,可是,在她的新婚之夜,在那间破得四处漏水、被烟薰得黑抹抹的破屋子里,老爷像狼一样闯进来,将他踢到一边,粗鲁地替他履行了做丈夫的义务,而他,却躲在梯角咬着衣襟不敢哭出声来!

她从来都憎恶她的丈夫,不管是他枯瘦驼背的身躯,还是他卑微要面子的个性,他可以嫌弃她,也可以在外人赞他娶了个美貌妻子时,虚荣心得到短时间满足,可最难以忍受的,自以为勇猛的他带给她的只有痛苦的回忆。

直到遇见他的弟弟,曾双拳赤膊打死过一只大虫的被镇上人传为英雄的武松,她已死寂的心才泛起了汹涌的波澜。

他回来的时候,武大郎已经挑着担子出门了,他推开那扇破得已经快要掉下来的木门,宏亮地嗓门喊道:“大哥,我回来了!”。

金莲撂下家务,匆匆忙忙地赶了出去,家里很少来人,是谁呢?

“大哥!……咦,你是?”武松看着眼前这个年青美貌的妇人,顿住了脚步。

他伟岸的身躯遮住了她身前的阳光,光线从宽阔的背缘打入金莲的眼帘,金莲微抬着头,眯起了眼睛,似乎觉得他棱角分明的五官都泛着金色,像神一样立在她的跟前。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武松问。他很奇怪,同时也吃惊于这位女子的姿色,看来不过十八九岁,可为什么从没听大哥提过呢?

“你是武松吧,我是你大嫂。”金莲收起心神,嫣然一笑,将心存疑虑的武松迎进屋中,倒过一杯水递上,“早听大郎提起你。打死大虫的事也在我们镇上传遍了,你可是咱镇上人心目中的英雄!”她向武松翘起她秀气的大姆指,同时拾掇了一脸盘热水,放到架子上:“累了先洗把脸,我去准备饭菜,看,今天大郎刚刚出门,也不知道你要来,家里没什么预备。”

“大嫂客气了!”武松大声道,捋上袖子就着热水仔细地抹了把脸。

金莲悄无声息地凑在窗外,手心微微有些出汗,心也跳得厉害,那健硕高大的身体呀,那结实的肌肉是如此吸引她,使她忍不住想上前抚摸,可她,却只能躲在这远远的偷看,虽然心里明白,这在世人眼中是不守妇道会遭人鄙弃的,可她就是忍不住,从第一眼看到武松起,她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渴望,这种渴望让她忘记了羞耻,也忘记了大嫂的身份,只是作为一名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正常”渴望。

“是谁?”武松在沐桶中睁开眼睛,那浅得几乎不被察觉的呼吸声让他警觉起来。

他迅速地穿好衣服,扎上方巾推开房门,可屋外、窗下什么也没有!刚才这儿明明有个人在偷窥他,可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这屋里现在除了大嫂外,并没有其他人,难道是她?不可能的!她可是他大嫂!虽然还如此年轻……

武松很快否决了这个猜想,可直觉总在告诉他:一定是她!思量片刻,他决定搬走,撇开这件事不说,一个大男人住在哥嫂家终究有诸多不便。

“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出去呢?”金莲一愣,放下手上的活计,失落地望向武松。

“衙门那边的朋友帮我联系好了房子,离衙门近,办起事来也方便,大哥那边我会去和他说的,嫂子大可宽心。”武松道。

“哎!”金莲叹了声,眉目间的凄楚让武松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想尽快搬走。

“房子离这也不远,大哥大嫂以后有空也可以过去看看。”

“我知道你的脾气,既然决定了,说什么你也是要走的。一个人在外,以后照顾好自己。近些日子纳了一双鞋,眼看马上要立秋了,你那双鞋子也该换换了。”金莲低着头道,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来取出一双黑布鞋,递给武松,“试试看合不合适?”

武松迟疑了下,接过来将它重新包好,放进了自己包裹中,“大嫂的好意武松谢过了。这鞋一看就知合脚,大嫂也为大哥纳双吧,大哥每天在外奔忙,家中里外也全靠大嫂了。”

“这不用你说,我是自然知道。以后要有空多往家中走走。”金莲心中不是滋味,勉强笑颜应道。


秋风起,落叶满地。隔壁的王婆这些天来得格外勤了,里里外外总是帮上帮下,金莲唯有苦笑。

醉翁之意不在酒。

“西门公子他家那权势,可不是普通官宦人家能够相比的。女人跟着他吃香喝辣,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而且西门公子长相俊美,对女人又温柔体贴,身为女人,图的不就是跟个好男人,过两天好日子,何苦守着清贫受罪来着,你说是不是?“王婆一边不停歇地说,一边观察着金莲的神色。

“王婆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是有夫君的人了,哪还有闲心关心人家的事。”金莲自那天打开窗子往外泼水,不慎被正走过的西门庆看到,耳根子从此就不得清静了。

“小娘子这说的什么话,难道嫁做人妇就不用知道外面的事?这柴米油盐一样样可都得有人上街帮衬着吧?你看,有个什么事不用你开口,西门公子也已经想到了,还不是因为看小娘子长得这如花似玉,却嫁给武大郎,守着清贫的日子过活觉得可惜了,怜惜小娘子来着?怎的就说不关你事来了?他可是没少帮忙吧?”王婆不高兴地将脸拉了下来。

“看王婆说的,西门公子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又岂是大郎能高攀上的?何况我一个妇道人家,大郎又是整日里忙活在外,除了感恩之外还能多说些什么,多想些什么呢?”金莲拉过王婆,陪着笑脸说道。

“哎──你呀!可怜西门公子的一片痴情了!”王婆叹息着,摇了摇头。


金莲失神地回到家中,刚才那一幕令她不敢相信,同时也总算明白武松为什么要躲着她,刻意与她拉开距离了,原来是因为──李瓶儿!

李瓶儿,她知心亲密的好友,居然是武松的心上人,老天真是爱开玩笑,她能说什么呢?她不过是嫁作人妇的女人,是残花败柳,怎么能比得上清丽脱俗的李瓶儿,又凭什么和她争?!什么妇人之道!什么三从四德?!难道她注定守着卑微清贫的生活过上一辈子?李瓶儿凭什么比她幸福比她快乐?不!

“金莲,金莲呀!西门公子他就在门外呢,不过是想看看小娘子一眼。”这时,王婆进来掩上房门,望向她,“今儿个小娘子脸色怎么这般苍白呢?莫不是生病了吧?”

“过会让他进来吧!”金莲面无表情道,转过身轻挨着梳妆镜坐下,仔细地解开发髻梳理起来。

“哟,好,好!这可不枉我们西门公子对小娘子的一片痴心了!我这就和他说去,小娘子慢慢来!”王婆乐得合不拢嘴,这西门公子的银子可不怕飞了,靠上他这棵大树,以后还不是要风有风,要雨有雨?

“真的,金莲她肯见我了!”西门庆将折扇一收,从椅上弹起来,恨不能现在冲进去,朝思暮想的美人儿马上就唾手可得了,这怎么不让他兴奋?“她今天怎么开窍了?”心里乐滋滋的。

“西门官人英俊又潇洒,看上哪位姑娘,那可是她的福份,还谁不动心的?”王婆嘴上奉承,金莲今天的反应确是有点不寻常,可机会难得,西门公子那点心思她也是心知肚明,正好可以投其所好。

西门庆看到金莲时呆了:瞧那一头秀发真真还是一个少女模样,那一袭布衣更是将她娇俏玲珑的身材包裹得恰到好处,直让他后悔嫉妒被武大郎给抢占了先机!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啊!一定要想办法将她弄到手!

窗外秋风萧瑟,屋内春色旖旎。

金莲缓缓抬头拿过绣衣披在只着肚兜的身体上,那如玉的肌肤在西门庆眼前一晃一晃的,真让他头脑发晕,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拉过金莲的身体:“美人儿急什么?”

金莲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轻轻移开他的手,坐到梳妆镜前,仔细地将头发绾起来,片刻间回复了少妇模样,她整着衣衫道:“我家那位可能已经听到风声了,这些天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你看怎么着吧?我也不能一直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你呀!

“那是,那是!”西门庆连忙应道,掀开被子拿过衫子套在身上,金莲将他的帽沿拂了拂,仔细替他戴好,同时理了理他衣衫上的褶皱。

“小娘子这般体贴可人,跟着武大郎不亚于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我也是替娘子可惜,这几日里左右琢磨:可不能委屈了小娘子啊!”西门庆握着金莲柔弱的小手道。

“官人心上有我就好,大家都说官人府上美人如云,万一哪天官人厌倦了我,我当如何是好?”金莲趁势偎在西门庆胸前,娇媚着声音道,西门庆只觉有说不尽的享受。

他轻拍着金莲线条优美的背部,转动着眼珠说道:“我倒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小娘子肯不肯做?”

“官人你说。”

“我这有一样东西,你只需将它放进武大郎平日喝的水中,我们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西门庆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在金莲眼前晃了晃,说得甚是轻松。

金莲心中微微一震:“官人的意思是?”

“小娘子聪明过人,又何需我来挑明?只从这以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出入我府,从此山珍海味,说不尽的奢华富贵,总比跟个穷鬼过一辈子强啊!”

“官人呀,大郎虽是命如蝼蚁的草民,可他还有个弟弟──武松在衙门里,如果他大哥出了什么事,武松会放过我们吗?”金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风雷电闪,枝叶拍打着纸糊木窗呼拉作响,一只黑漆漆的乌鸦落在了屋外横梁上,“呱──哇──”的怮哭在夜幕中响起,落入耳中甚是可怖,使人没来由地心神不宁。

“啪!”的一声,杯子被打落在地上摔成了四瓣,金莲捂着被烫伤的手轻叫一声,含着泪向后退去,望向半躺在床上,正瞪视着她的丈夫──武大郎。

“臭婆娘!你想烫死我是不是?烫死我了好跟你的相好风流快活?!”武大郎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嘶哑着声音骂道,“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有那天!给我戴绿帽,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大郎,小心着凉!”金莲别过脸去眨了眨眼,又重新望向武大郎,放低了声音,向前挪着脚步。

一个瓷缸不偏不倚地砸了过来,金莲惊叫一声反射性抚上额头被砸到的地方,血立刻从她的指缝了中淌出来,未及多想,又一个大硬物横飞了过来,她转身惊慌着奔出房门。

后面跟着武大郎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骂声:“*人,巴不得我死是不是?我偏不如你愿!别在这假充好人,你心里那些事以为我不知道?!嫁我你就没一天甘心过,也没一天安份过!遇着小白脸了,心更野了!……巴不得我死,死了好和那奸夫一起,看我病了心里欢喜,充假好人,给我滚!给我戴绿帽子,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除非我死了!”

叫骂声传出老远,金莲躲进在柴房里低泣,她错在哪?她该守着这个贫困的家过一辈子,认命一辈子吗?不,那不是她想要的,为什么她的命就该这么苦?

“金莲,金莲!”王婆在敲门低喊,武大郎的叫骂声之大,连住隔壁的她也听到了。

金莲抹下眼泪,走上前去抽开门栓:“王婆──”她的声音犹带哭意。

“哎──!真是苦命的孩子哦!女人如果没有嫁到好男人,一辈子就毁了!”王婆叹息着,拉过她坐到柴房的小板凳上,耳内犹传来二楼那粗哑嗓子的叫骂声。

“哟,他还打伤你了!真是狠心的男人哪!走,到王婆那,王婆帮你上点药包扎下。”王婆说完,不由分说地拉她。

“不了,王婆。他要发觉我出去了,更会疑心发火。”金莲抽出手,用手绢擦着泪。

“哎──!也是!如果是西门官人,就不会这么对待他的女人。”王婆道,金莲哭得越发厉害。

“女人哪,还是得跟个好男人!”王婆又叹了口气。

“死婆娘,你在和谁说话,又是那小白脸是不是?老子骂得口渴了要喝水!你个*女人,看我躺在床上起不来就快活了,背对我勾勾搭搭,我的脸真是被你丢尽了!拿水来,快点!”武大郎喘着气,侧耳停顿了几分钟后,沙哑着声音又竭力嘶喊起来。

“大郎在叫我了,王婆,我先上去了。”金莲望着楼上,浑身瑟缩了一下,磨蹭着立起身。

“去吧──实在不行,还有我王婆呢!西门官人……他也有意迎你进门,你自己琢磨些吧,啊?”王婆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抹了把眼泪,临出门前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金莲心下一震,记起了那天,那药。

她烧好姜汤,神使鬼差从那天扔在厨柜底下拿出那包药,颤抖着打开来,站在汤碗旁呆立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正准备扔掉手中的药包,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力嘶:“快点,是不是想渴死我?”心陡然一惊,手一抖药粉全洒进汤中,迅速融进黑色的姜汤里。

楼上不依不饶地骂着,金莲心一横,将药碗端了上去。

武大郎终于骂累了,他翻了金莲一个白眼,咂咂嘴,歪在床上休息,一会后,突只觉一腔腥血冲到喉头,使他憋不过来气,五脏内气血翻涌,他死瞪着金莲,一只手拼命的抓挠颈部,一只手直直指着金莲,浑身抽噎,七窃流血,几分钟后双脚乱蹬着气绝了,只两个眼睛还睁得老大。

金莲躲在梯角后,用手捂住嘴,泪水流了满面却不敢哭出声,她害怕,可事实已经必生了,她眼睁睁看着武大郎死在她面前,却连一点后悔也没有,难道她是真的巴不得他死?否则怎么看他喝下毒汤却不阻止?又难道是她被吓傻了?或许,她骨子里根本就是坏女人!金莲如此想之后反而冷静下来。


西门庆听到武大郎暴亡的消息非常兴奋,他看着金莲,得意地说:“这是真的?那我下月就迎你进门当我西门庆的姨太太!”他说,金莲娇笑。

武大郎暴病身亡的消息传遍了小镇,大家猜忌纷纷,武松更是不信,循着蛛丝马迹,他查到真相,于是有了开头一幕。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刀落下时,武松顿了一下问。

“解脱。”金莲闭上眼睛,以口形告诉他。

血溅了狮子楼一地,洒在地上像盛开的鲜花一样灿烂。

发表于 2005-10-29 21:15 | 显示全部楼层
[em02]再来一出狮子楼~~,不够没有不要紧《金瓶梅》偶也是稀饭的[em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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