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一个人的江湖

归海一亭

夕阳的余晖洒向大漠。我孤单的走着，陪伴我的，只有一只饱经风霜的骆驼。

风卷长沙，遮蔽了本就阴霾的天空。我知道，又一场风暴即将到来。

自从来到大漠，我已习惯了这样的风云变幻。我宁愿感受自然的风雷电雨，也不愿去理会江湖的血雨腥风。

蓦地，我发现前方有一个影子。由于看不清楚，我不敢贸然前去。我停下脚步，仔细听着每一丝声音，但在我耳中，只有风的呼啸，沙的怒号。

那影子渐渐地近了。虽然在沙漠中几乎不会有什么敌人，但我还是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近了，近了。此时我似乎听到了脚步声——骆驼的脚步，呻吟声——人的呻吟。我按捺不住自己，向那个影子奔去。

果然是一只骆驼，骆驼上还有一个人，定是长时间没喝水了，才会这么虚弱。我拿起水袋，将那个人扶下来，准备喂他喝水。当我看到他的脸时，我不禁惊呆了。是他······

往事猛然回到我的脑中，仇恨也让我欲罢不能。他，是我的恩人，却也是我的仇人。

我，就是他养大的。他总是给我最好的，总是尽量满足我贪心的要求。教我武功，教我做人的道理。我开心时，他陪我一起开心；我难过时，他鼓励我不要沉沦。为了我，他甚至赶走了自己亲生的儿子。他说，他要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我。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他亲生的儿子，却没想到，他对我做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减轻心里的负担，因为——他杀了我的亲生父母。

他是我的仇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枉为人。我要报仇。然而，当我的剑指向他的胸口，他竟毫无反抗。他说：“为父母报仇，是一个男子汉应该做的，我决不会拦你。”想到他以前对我的种种好处，我不知道上天为何要让我承受这种痛苦。“当时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将剑使劲插入地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咆哮着跑出了家门，不，那根本不是我的家。我跑出来，跑进了大漠，不想再理会谁是谁非。

然而，仅仅一年以后，我竟再次遇见了他。此时的他，是那么的虚弱。我告诉自己，仇人就在眼前，我要报仇，想起了我枉死的父母，我拔出了剑。

又一个声音告诉我，成人之危，非君子所为。我要做一个君子，才对得起死去的父母。我将剑回鞘，扶起了父亲——我猛地想起，他已不是我的父亲，爱护了我多年的父亲。

我将水袋中的水分给了他，将他扶上了我的骆驼，向绿洲走去。

走进小屋，倚虹迎了上来。倚虹是我的红颜知己，是我来到大漠后认识的，也正是她将我从茫茫大漠中救出来，来到了这个小屋的。

“无涯，我今天又救回了一个人。”倚虹兴奋的对我说。她就是这样的善良。她见我也扶着一个人：“快，将他扶到我的床上吧！”

这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多谢两位大侠相救。”这个声音，我竟那么熟悉。我回过头去，惊呆了。“哥！”他竟是我的 从前的哥哥，也就是被我那个仇人赶走的儿子。

他见到是我，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拔出了手中的宝剑，指向了我。倚虹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竟挡在了我的身前。

我将倚虹拉开，对他说：“这是我们兄弟间的事，让我们自己解决吧！”我拿起剑向外面走去。他好像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他怎么会在这？”他竟连父亲也不叫一声，我知道，当他被赶出去的刹那，他对我和他的父亲充满了恨，他不愿再叫他一声父亲。他跟着我走出了小屋。

如玉

写的不错的，就是感觉不到那种万丈的仇恨，别介意啊，偶不会写文文，只是说心中的感受．嘻嘻

归海一亭

“哥···”

“你还叫我哥？我早就被赶走了。更何况他是你的仇人不是么？”

“他是他，你是你，他是我的仇人，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大哥。”

我记得，小的时候，哥对我非常好，有好的东西，他从不吝惜。其实“父亲”对我也是同样的好，只是不能改变的，是他杀了我的父母。

“对了，哥，我一直都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被赶出去？”

哥想了想：“反正你也快死了，告诉你也无所谓。”

我听了这话，不禁一颤。若是这话在一年前别人的口中说出来，我只会当成笑话听听。可是一年后，一切都变了，变得陌生。我不知道一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哥和“父亲”又怎会同时出现在大漠之中。

“你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吧！”哥问。

“ 我当然知道，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就是里面的人，杀了我的父母。”

“那你又知道你爹娘是怎样的人吗？”哥又问。

这个问题是我没有想过的，但大仇又与这些有什么关系呢？我摇头。

“好，我告诉你。你父亲海无天和他的妻子上官涯是江湖人人皆知的恶贼，江湖正道无一人不想杀之而后快。而他也是那些人之一。”

我犹如五雷轰顶，大喊：“你胡说，哥，你怎样说我都行，就是不许诋毁我的父母。”

“你可以随意找一些武林前辈，十几年前，这件事无人不知。”

我不相信我会有这样的父母。“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你再说，别怪我不客气！” 我握住了剑柄。

“信不信由你。那一天，我爹找到了你们一家三人的暂栖之所，冲了进去，将你爹娘杀死，却将你抱了回来。”

“我的父母又怎会不懂武功，又怎会那么容易就让他杀死？”我努力的找着他话中的漏洞，想告诉自己他说的不是真的。

“他们当然懂武功，而且都不弱，但我爹也不会笨到直接冲进去吧！”

我懂了，他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卑鄙！”我大喊。

“对付非常之人，自当用非常手段。只是我和我娘没想到的是，爹爹一念之仁，竟留下了你这个祸根，而且对你百般宠爱。娘也曾劝过爹，让他将你送给别人。可爹一意孤行，说你是无辜的，要让你在正常的环境成长。还说要是我们对你不好，就将我们赶出去。娘一气之下回了娘家。我真不知爹是不是鬼迷了心窍。”

我默然。我的父母竟是人人杀之而后快的人，怎么会这样，那我又报什么仇？

“这些事你又怎会知道？”

“自是我娘告诉我的。”

“那他为什么赶你走？”我抽噎着。

“提起这件事我就恨，我恨他竟然真的这么狠心。那天我去找他，说如果再不赶你走，我就杀了你，你只不过是个杂种，凭什么在我家里受宠？没想到爹他竟然打我，还将我赶了出去。”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找你，听说你进了沙漠。”

“找我做什么？”

“报仇！若不是你，我不会落得个不孝的罪名，无颜在江湖上立足。”

“好，等我杀了他，再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我下定决心，无论我父母是怎样的人，无论他曾经对我是多么的好，父母之仇，是一定要报的，哪怕受所有人的指责。我向屋内走去。

“你站住。”他快步挡在我面前。

“你做什么？你不是恨他么？让我杀了他！”可笑我竟忘了他们毕竟是亲父子。

“想杀他，先杀了我。”他拔剑出鞘。

“好！”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我的仇是一定要报的。我举起剑，指向他。

我知道我的武功不如他，但我还是要拼一下，哪怕会死在他的剑下。

归海一亭

站在我面前的，还是那个我曾叫着“哥”的人，但此刻，他已成了阻挡我报仇的拦路虎，仇恨让我不再理会曾经的虚假的亲情。“他将我养大，不就是让我找他报仇么？我就是为了报仇而生的。报仇，是我活着的理由。”想到这，我“哼”了一声。

天渐渐黑了，我发誓，我要在太阳出来之前，为父母报仇，然后随他们而去。

狂风吹起我的头发。我知道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感受大漠的豪放，感受自然的力量。我仿佛又想起了曾经，我和倚虹一起在这里看大漠的夕阳。这里的生活是那么的宁静，那么的与世无争，我真的希望能多一些时间，感受自然的恩赐。

但他已经向我冲来。是的，他恨我。我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宠爱，更让他怨恨的，是我只不过是一个捡回来的孩子。

我有什么理由杀他？我想不到任何理由。但为了报仇，我必须杀了他。“谁叫我是死有余辜的恶贼的儿子呢？”想到这，我不再犹豫，迎了上去。

一年多不使剑了，剑法竟然有些生疏。我听到了两剑相抵的声音，那么清脆空灵。他毫不留情，而我只有招架的份。我在内心笑我自己：“人家的剑法进步了那么多，而你却不进反退，凭什么为父母报仇。”

也不知过了几招，我渐觉招架不住了，我很累。我不想再拿着剑，我不想再思考如何报仇。此刻我想的，就是将自己融入大漠，融入无边的黑暗。“能死在这么美丽的风景中，也不枉我这笑话般的人生了。”

当他再次向我冲来，我渐渐放下了手中的剑。“刺吧，将你的剑刺入我的胸膛。”我闭上了双眼。

这时只听一声“爹”。我睁开双眼，竟看见“父亲”倒在我的面前，胸前插着哥的那柄剑！

他，我一直痛恨的“父亲”，竟用身体挡住了那柄剑，那柄本该刺入我这个死有余辜的人的胸膛的剑。

“爹”，我大叫，“你为什么······”这是我知道他是我的仇人后第一次叫他爹。

他摆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我蹲下身子，让他靠在我的胸前。

“爹”，我又叫了他一声。

他的声音很微弱，但我却听得很清楚。他说：“我能死在你们二人面前，也算没有遗憾了。”他将头转向我：“我对不起你爹，所以希望能死在你的剑下。”

“爹”，哥跑了过来，“他爹是大魔头，你怎么会对不起他呢？”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都不了解真相。当年我失手杀死了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一心大师，当时只有我的兄弟——也就是你爹看到了。他要我去向天下谢罪，但当时我很害怕，不答应。就在这时，来了很多人，我趁你爹不注意就逃跑了，留下你爹。所以人人都以为是你爹杀了一心大师。从那以后，江湖上很多人都声称要为武林除害，而你爹为了少生事端，就带着你和你娘四处流浪。我心下——觉得对不起你爹，所以派人暗中查找，又杀死了很多要杀你爹的人。没想到——没想到江湖上的人对你爹娘误会越来越深。”

“果然是你，是你陷害我爹！我爹根本不是恶贼！”

“是啊——你爹不是恶贼，恶贼是我。那天，我知道了你爹娘暂时的藏身之所，怕那些人追杀，所以想先去劝他们隐居起来，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我虽然杀了那些杀你爹的人，却还是未能保住你爹娘的性命。他——他们临终时，将你托付给我，所以我发誓，一定要将你抚养成人，哪怕有一天你会亲手——亲手杀了我。”他不住地喘着气，危在旦夕。

我不知所措，所以我大笑。上天与我开了这么大的玩笑。眼看仇人就在眼前，但我又能对这个曾经疼爱我现在又为我而死的人做什么呢？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他对着哥说：“儿——儿子，你不要再找他报仇了，你们之间本没有什么——愁怨。”他的手一松，眼睛轻轻闭上了。

我想喊，我想喊他“爹”，但我却无法喊出口。我轻轻地放下了他，仰天大笑，向大漠深处走去。哥并没有追来。我回头向他说：“哥，帮我照顾倚虹。”

我想我不会再回去，更不会再次回到江湖，我想将自己融入大漠，这无边的大漠。

大漠的黑夜是可怖的，但此时我却觉得它是如此的安宁。只有它能够让我安静。黑夜，也许是我最适合的地方。我要在大漠中，走完我余下的日子。

风，依旧怒号；沙，依旧飘摇。此时此刻，我才明白，大漠，是属于我的，属于我一个人的江湖。

归海一亭

谢谢你的支持啦！也许可以说成父亲曾对他那么好，他又没见过亲生父亲，所以从心底里并未有太大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