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的灯光无论何时都是那样的明亮,明亮得显得太过凄凉,像雪一样不会温暖,白白的,没有任何味道。
我在医院里狂奔,带着忧伤,脚和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知道我的汗水已经打湿了我的头发。很多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用很平淡的眼光,像是对所有的事都一点不在乎一样,连好奇心都没有,因为在这个地方,每个人都会来去匆匆,带着悲伤或许带着快乐,一点儿都不会含糊。
转过走廊,我就看见王叔叔还有芷若她们站在手术室门前。我感到这里的空气很凝重,压得我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我呆了,因为梨落也在那儿,她抱着芷若也默不做声。我不知道我是怎样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他们面前。我只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见着一个成熟男人在一边落泪,王叔叔的眼睛有些红肿,想必他是很难过吧。我靠在走廊的拐角上看见王叔叔像是被千斤鼎一样头被压得很低很低,都使我不能看清楚他的脸,我知道其实我心里也跟他们一样的悲伤了。
我想我是难过了,要不我的眼睛怎么会模糊呢?不过我是没有掉眼泪,因为我的眼泪在那天在梨落的面前都已经全流干了。干涸的眸子,我想我就是一只被猎人狩着的兔子,我害怕,我胆怯。
梨落看我的一瞬间,我记得,我觉得那种眼神,很凄凉,像解冻而又带着冰块的河流,那种眼神是乎在告诉我,在老天的眼里,所有的事都会昭然若揭的。我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变了,眼泪竟会想冰川一样狂奔,她是再见到我的时候才这样吗?可为什么芷若也会泪如雨下呢?我疑惑。我想我是傻了。
我总是想掩住我内心起伏不定的波涛,可是每次他们都会毫不畏惧的表现在我脸上,我不能驾驭自己,我总是被别人所牵制,这让我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女孩子,拥有她们那种脆弱的心灵。我想起以前那个坚强得像男子汉的梨落师姐,可谓真的是流血不流泪。有些时候我真希望梨落没有回到凝都,那样的话,我们之间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件事。那样的话也许在我心里我依然还惦记她喜欢着她,或许在几十年后,我还能清楚的记得她甜蜜的笑容,美丽的英姿,我还可以怀念以前我们在一起练剑的日子,想起她那个时候我可能还会亲切的叫她一声师姐,可是现在这些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这都怪她,是她敲碎了她自己在我脑海中的印象。让她在我脑海里失落了。
我的脚像是被钉子钉住一样,看着芷若哭得一塌糊涂,我想去安慰,可我的脚却也挪动不开。
爸妈也匆匆赶来了,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我明显可以辨认出来他们内心的波涛比脸上的表情更剧烈。
爸坐在王叔叔的身边,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抚自己的孩子。我知道在他们之间都有着不平凡的感情,他们的感情就如同珠穆朗玛峰上的千年积雪,永远都是那样的瓷实。妈过去抱着芷若和梨落,脸明显有些寒颤。芷若把头埋在妈的怀里抽泣。我不知道,我不想去猜想,猜想如果释阿姨离开了芷若,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芷若会变成什么样。我的头很痛很痛,像是被敲碎的玻璃瓶,乱得都让我自己想崩溃。
梨落靠在妈的肩膀上仍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但我还是尽力没有去看她,我想我们之间本来很纯真的感情就是毁在了她的手上,她敲碎了一切也带走了我对她的一切。我的头显然是低了很多,突然间我就只能看见我眼前已经早都没理的头发了。我心在说,梨落,你好狠心,你叫我如何去面对芷若,如何去面对自己,你为什么那么虚伪,为什么要伤害你那个弱小的姐妹。
手术室红色的警灯已经熄灭,手术结束了。可就在此时我们的心却更像是乱麻一样,纠缠在一切毫无理绪,像是一张平整的纸,突然被很多人争抢过后,它还能变回原样吗?其实现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都揪得快挤出了水来,不过这水不是一般的水,这种水是心情的产物,是血和泪的混合物,要不然,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的脸上会出现痉挛一样的表情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住手术室门口,也许他们会为医生所说的话高兴,也许他们会被自己眼前的事实吓的瞠目结舌,心力交瘁。我脑海里老是出现电视电影里的那一幕场景:医生出来,看了看众人,然后无奈的摇着头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
这次医生真的出来了,当手术室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王叔叔就赶忙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歪歪倒倒的走到医生面前,用极低的声音问医生。我们所有的人都也围了上去,把医生紧紧的“裹”住,生怕他“畏罪潜逃”。医生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很自然的扶了一下眼镜,再然后我们就听见门又被打开的声音,护士推出一张病床,释阿姨很安详的躺在上面,像一个熟睡的孩子,永远也不会知道,就在此刻她周围有很多人都密布着一双双悲戚的眼睛。
迷迷糊湖中,我听见芷若撕声竭力的叫释阿姨的声音,我看见妈将头埋在爸的怀里呜呜的哭。我看见王叔叔在病床旁边掉下让每个人感动的眼泪。我听见医生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我们暂时也只能用药物来维持她的生命,癌细胞已经扩散。然后医生像是很责怪王叔叔一样,你怎么不早点把她送到医院来化疗?王叔叔被医生五雷轰顶的话打蒙了,他一下子瘫在了墙角,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冲跨了那张坚强的男人的脸。我知道王叔叔此时此刻无比的难受,因为他狠狠的抓着自己早已经乱得不成样子的头发,责怪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为什么要听释阿姨的话,以为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病房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冻结了。芷若拉着释阿姨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爸拍着妈的背,眼睛也跟兔子似的通红。梨落站在芷若旁边,没有说话,但照旧是一副眼泪婆娑的样子。
我看着墙角的那个男人衣衫不整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紧接着就飞快的跑了出去。我担心王叔叔会出什么事,于是就叫爸妈去追王叔叔。我知道芷若现在什么都不想理了,她要静静的陪在释阿姨的身边,所以她才会这样置若茫然。她握住释阿姨的手,把她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眼泪落下来打湿了一大块床单。
病房里沉静了,没有哭声只有眼泪。我知道其实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是痛彻心扉了,它不是那一阵阵的鬼哭神嚎所能表达的。我们沉静,但却依然可以清楚的听见我们每个人内心的滚滚波涛,汹涌澎湃席卷所有的一切,冲刷着每个人内心的灵魂。血就在此时,在他们心里和眼泪混合在一起然后随着波涛那浩浩荡荡的攻势,哗啦啦的流淌。
我抱着芷若的肩膀安慰她,我想我是累了,脑袋都已经变得昏沉。我不想去猜梨落当时的感受,我更没有去注视她的眼神,所以我至今也不知道梨落那个时候的想法,但可以肯定她内心的伤痛在那时加剧了,而且到现在也无法恢复原貌,她的心就这样被我又不知好歹的划上了道道伤痕,一样的令她痛如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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