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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小客栈，它本应该是一个冷僻的小店。可是最近的一段时间，它却异常的火热起来。天南地北的江湖豪客都聚集在这里，原本不大的客栈顿时人气非凡。可是掌柜却无法高兴，反而战战兢兢的伺弄着客人，只怕稍有不慎就被这群拼刀口的人要了性命。
“来！喝！”“干了这缸酒！”种种吆喝，声响将小店充斥得热闹喧哗。
“怎样？”掌柜苦笑着问小二。
“哎！”店小二捂着肿起的脸，悲伤的叹了口气。二人都无奈的摇了摇头，远远听见又有人叫唤，“去吧！”掌柜无力的挥挥手道，又低下头拨着算盘算帐。
“掌柜！”他听见有人叫他，抬起疲惫的眼睛看见一满头大汗，衣裳破旧的男子站在面前。
“有房间吗？”男子抹了抹额上的汗问道。
“没有！”掌柜盯着算盘懒懒的回答。
“掌柜你再看看吧！我赶了好久的路才找到这来的！”男子望了眼大堂里扎堆的人群道。
“没有就是没有。”店小二没好气的把他往门口一推，说道：“你看看，这像有房间的样吗？哼！还想要房间了。”
男子无奈，只能挨着人群挤进去，勉强在个破了个风口的墙边找个张烂桌子坐下，问小二讨了杯酒喝。
他年背着风口子坐着，猎猎冷风，从破开的洞口尖锐的钻进来，像又一把冰冷的匕首抵着他单薄的背心，一刀刀缓慢的凌迟着。他一动不动，灌下一壶酒水，默然运功御寒冷。
突然，一抹灼热的液体“呼的”溅在他面上。他伸手一抹，抹下满手鲜血。
他侧脸望去。
旁桌的两个同伴“豁”的站起来，吼着 “你杀我兄弟！”，抡起兵器就向旁边桌上一个悠然品茶的红衣女子砍去！在他们中间，正横着一具尸体，脑袋滚到一边，嘴里还咬着一口鸡肉，啃得只余下骨头的鸡骨架还握在手里，一块新鲜活泼的肉吊在外头，勾引着少年的味觉。
男子走过去，从尸体手中取下鸡骨头，一口咬下那块肉。
“轰！轰！”又是两声闷响，两个汉子的躯体隆重砸在他身边，溅起一抹呛人的尘土。他把鸡骨头往怀里一藏，抹回自己的桌子上去。
连死了三个人，客栈的气氛完全走了样。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那个红衣女人身上。她坐在那品茶吃菜，美得像梦里的仙子，庙里的观音，隔绝了红尘烟火，不在人间。
可是，就是这样的女人杀了人，没有人看见她如何出手——她一直在吃菜，好象跟什么都没关系，只是身边突然多了三个死人，她还在品茶，先闻，后品，三回味。无可否认，即使她杀了人，还是个能颠倒众生的女人。
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品茶的女人身上，只有角落里背对着风口坐着的男人，在狼吞虎咽的啃一个吃剩的鸡骨头，好像那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比秀色可餐的女人更具诱惑力。
女人的目光注意到角落里的男人，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好像一条狗！
“好！”一声清脆的叫好在一个角落里响起，众人回过头去，只看见一个青衣少女满面微笑的站了起来，“好指法！！”青衣少女拍手笑道，一边向红衣女子走来。
“好快的剑！好棒的指法！杀人无形，真够犀利呀！小妹寡闻原以为天下能有这样功力的人不出六人，看样子我还真做了井底之蛙。”
“过奖！”红衣女子启唇说话，声音如春泉流淌沁人心脾。
“仰姑娘真是青出于蓝，我相信尊师在姑娘这般年华时，也达不到这般出神入化的功力！一指杀人，厉害！厉害！”
红衣女子明眸一转，望着青衣女倾国倾城的一笑：“大北府夜行使女夜叉栾秀倚，果不愧为易龙行最得力的右臂。只是小吻自认崇鼎教与大北府毫无瓜葛，栾姑娘一路从洛阳跟踪我到这，是何缘故呢？”
“仰姑娘太谦虚了，秀倚自认一切正常，当然不会无故跟着天下最有魅力的女人。你我就单刀直入说话吧！仰姑娘一路从洛阳到这，路上共杀了二十七人，这二十七个人中，有一十三个武林人世，其中白道有八人，黑道五人。另外一十三中人有朝廷官员一人，睢阳太守许远，余下十二人中似乎都是平头百姓。据我的资料仰姑娘的最大爱好可是在各派之间搅风搅雨获渔人之力，什么时候这兴致改成杀人呢？”
“你人都是会变的，栾行使不会不知道吧！就像从来谨慎的你，今天也会这么贸然的站出来。”红衣女人笑着说：：“我现在觉得杀人比玩门派有趣，你既然知道我喜欢杀人，就应该知道杀人者是无所顾及的！夜行使，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杀你吗？你确定吗？”
栾秀倚眉头一振，她本是吃准仰小吻的性格才决定出面拿她。可是现在，看着仰小吻嘴角那抹那抹无笑似笑的轻浅表情，她顿时不确定起来，但依旧稳住心神，不让自己显出一分弱！都说仰小吻是江湖上最魔魅诡诈的女人，难怪能玩各大门派于掌中，自己的确是小觑她了！
仰小吻动手了！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不似她平日的作风。仅这点，栾秀倚已经输了一阵！
一青一红的两个身影腾上天空，如绿叶红花交相辉映缠绵，纷纷扰扰散了一地，落了一地……又似青蛇游走花从，纠纠缠缠，连绵不断，究竟是蛇缠住了花，还是花迷了蛇的眼……客栈里的人都被这精美绝伦的武打镇静了，迷住了。他们像看见一曲撼天动地的舞，胜似霓裳羽衣的天乐，惊破沙场琵琶的丝弦……美得令人忘记这是一场生死相搏的对决，总有人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人们的目光都被仰小吻和栾秀倚的打倒占据了，一双油腻的手攀上仰小吻刚坐过的位子，抓过上面的菜肴和着茶水一路揉进嘴里。
打个饱嗝，他坐在仰小吻的位置上，抬头看去。
一个人影急坠而下，青色的，红色的，直逼人眼！
青色的是栾秀倚的衣裳，红的是血，栾秀倚的血？她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鲜血在她心口冒出一朵又一朵鲜红的花。她挣扎着想站起来，那双眼睛里还有点倔强的光，也许她太自信了，以为自己可以杀死仰小吻！
实际上，她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没什么是一陈不变，谁都会变！
今天的仰小吻还是仰小吻，明天的栾秀倚还是栾秀倚吗？
人都会变。
所以她错了！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注定会输！
输就是死！
她死了！
一朵朵鲜红的花从她胸前的一寸宽的洞里蔓延生出，像暮春时节才攀爬上架子的蔷薇花。赶着这一季最后的光芒……
仰小吻站直身子，抓过桌上的一个布包，踉跄的从人群里分开一条路走出去。
客栈外，雪满天地，银妆素裹。沁心的寒的汗从毛孔的每个细节直钻进骨子里。
“好冷！”她紧紧抱住自己“撑住！仰小吻！”
狠心一咬！她要断舌尖，啐了口血沫强逼着自己打起精神了。
栾秀倚果然了得！自己也小觑了她！
她颤抖着打开随身抓走的那个包裹，白色的绣着一朵血色玫瑰的绸缎里包裹着是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安静的头颅。
“煦龙”发颤的手指，勾勒过少年的眉宇神情，她深情的望着，望着，眼泪落下来顺着鲜红的衣裳滑落。
那滑落的，究竟是眼泪还血滴？
“很冷吗？”
温暖的狐裘披在她肩上，仰小吻返头一看——她看见了死神那最甜美温柔的微笑……
那天，山中的客栈里死了六个人。
客栈老板和小二把所有的尸体都埋进后院的一个大坑里，也没有立碑，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武林，也不知道这些男男女女生前的纠葛缠绵，这些人也一定不知道，生前恩怨，死后竟都在一捧土里化成了宿命。
大雪纷纷扬扬的罗下来，覆盖在坟冢。来年等雪化去，这里会生满清澈的草地。绿油油的小草生机勃勃的破土而出，带着无尽的活力在这片埋葬死人的土地上，疯狂，生长，绵绵无尽……
很多年，当安史之乱结束，一位号乐天的白姓诗人，曾这样作诗一首，给这些生命无尽的荒草。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凄凄满别情。”
天晴雪化，客人都陆陆续续离开。客栈老板和小二在清理大堂的时候，发现一个衣裳破烂的男人在人群离去后的垃圾堆里翻找吃的东西。他把吃的收做一堆，全放进一个白帕里。包扎好后他把这个小包袱系在自己腰上，老板和小二都看见，那个白色的包袱上还绣着一朵血色玫瑰。
他们不知道，无论是老板还是小二，或者仰小吻，栾秀倚这个在垃圾堆里求生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浣血尊巴耀。
很多年后，连他也只留下一捧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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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6-2-17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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