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群杀旧贴之一 天道为何

方邪真

唐天宝十二年，张果云游岳阳，至巍巍炉遇道末真人，二人纵论天下大事，品评法道禅功，相见恨晚。
这日，恰逢天狗食日，道末仰头望天，却见帝星陷落，破军七杀当庙。不禁微叹：“难道天道如此？大唐将亡？”
张果笑而答道，“天之道，乃人之道。吾道为法，不知真人之道又如何？”
道末闭目不答，当即打坐于巍巍炉前。张果大笑而去，“世情如此，天道为何？真人你也有勘不破的红尘，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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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宝十四年，巍巍炉。道末真人凭一己之力闭关修法，试图逆天改命，将唐室将来的危机消弭无形，正值天人交战的关头，突然心中一乱。隐觉北方祸星现世，天下即将大乱，不禁真气一岔，吐出一口鲜血。
道末爱徒宫仙瑶见状抢上一步，急道，“师父，发生何事？”
道末胸中真气乱涌，双目尽赤，突然恨然望天，一股凉意突然自背门脊骨的缝隙中透了过来，“仙瑶，我要你救的人，你救下了吗？”
“徒儿不敢不从，只是这微生棠却放不下恩怨，依旧执着于恩仇。”
“嗯？那杀了他。”道末真人冷冰冰的语调让宫仙瑶倏然一惊，突然觉得师父哪里不一样了。但却心头恍惚，说不出来。
“仙瑶，我要你速速下山。寻找救我大唐的赎世之人，但凡有一腔热血的，尽可助他成功；但是遇见武功高强却避世袖手之人……”道末突然顿了一顿，眼神挥向巍巍群山，印出一片惨绿。“杀无赦。”
“师父，你……”
“为师也要下山，寻那控制莽莽苍生命运的人，我的宿敌。”说罢闭眼。
宫仙瑶见状不敢再言，领命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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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宝十六年，已是“渔阳鼙鼓动地来，九重城阙烟尘生”的第三年，天下兵荒马乱，江湖纷争四起。
战祸绵延，大唐江山随处路有冻死，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社稷动荡；而江湖之中仇杀不断，人人为求自保，各自肚肠，亦是漂泊不定，风雨飘摇。
唯独有一处所在，如磐石，如砥柱，远离尘世庙堂，但却稳定人心，这便是至净院。大唐尊佛法，至净院以其地位和武功，在朝在野，都有相当的影响力，其方丈公世和尚，更是一位不世出的奇人。
可是这天，至净院却如临大敌，院内各辈武功最高的一百零八位高僧将练武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而江湖之中，亦有不少消息灵通的高人汇聚寺外，因为大家都得到了一个消息：道末真人寻上至净院，要找那公世方丈的麻烦。
练武场上，风和日丽，佛光普照。一百零八位僧人将一道人团团围住，口诵佛号。
那道人便是道末真人，只见他手抚三绺长髯，一身出尘道服，面如冠玉，颇有几分仙人的风姿。唯有从他赤红的眼神中不时闪过的那抹惨绿，可以看出来意不善。他看着众多僧人将其团团围住，也不答话，居然就地端坐，从身后包袱中取出一枰棋盘，两包棋子，色分阴阳。突然红目一翻，怪叫道，“公世老儿，我道末来讨教两手棋艺，你见是不见？”
说罢也不待至净院众僧有何反应，自顾自执棋黑白，自己与自己奕棋对战，转眼间厮杀到一处。战局难明之处，道末居然单手支腮，入神长考起来。
这练武场上，顿时变得气氛古怪，一百多位僧人手持兵刃，围住一位下棋的老道，却不敢稍有动作，情状甚为可笑。
这时至净院在场辈分最高的公远和尚暗颂一声佛号，扬声喝道，“道末，本来你我二门尚有情义。但是这几年来，你动不动就出手伤害我门弟子，不顾前辈风范。此次闯寺，已经告知你方丈坐禅未出，为何苦苦相逼？”
道末盯着棋盘，“我为边塞，你主中原，为何苦苦相逼，为何，为何？”声音惨厉异常，恍惚间众人只觉寒鸦无数，低鸣飞去。日头不知何时已被乌云笼罩，众人心头凉意顿生，手中的冷汗已经慢慢将兵器的握手处浸得尽湿。
道末成名数十载，乃是江湖中出名的修真剑客，武林之中，能与之匹敌的人物不过数人，更兼此人学参阴阳，功修造化，已是一位接近仙流的道人。早年除暴安良，仁德名世，可是近年性情大变，不断听闻此人杀人如麻，手段了得，如今看他的气势，让人不由心惊。不知何时，和尚堆里突然有人发一声喊，大喝一声，“何方妖道，来我至净院撒野！”
只见一根硕大的禅杖飞了出来，后头跟着一个硕大的和尚。宛若天外飞来一块巨石，且石上尚有千年古柏，力道千钧。道末也不抬头，右手食指中指仍然扣着一颗白字，将落未落，皱眉思索。突然扬手落子，眉目舒展间，那和尚又飞了回去，口中哇呀呀乱叫一气，“我死了，我死了，剑、剑、剑！”众僧忙扶起那胖僧，但见他身上几无伤口，只是一身僧衣仿佛被无数道剑气刮破，露出肥肥胖胖的皮囊。
众人心中一惊，暗赞道末手段了得。一时间竟无人再敢上前邀战。这时，忽然听得一声“阿弥陀佛”，声若洪吕，一清瘦老僧缓步而来，步绽莲花，竟将练武场上那团阴霾之气尽皆冲去，又复莽莽苍天，朗朗红日。
众僧低头让步，口称方丈，原来来者便是公世方丈。公世面带微笑，向众僧一诺答礼，公远见状，慌忙将众僧带走。刹那间，一个偌大的练武场就只剩下一僧一道，杀气尽消。
公世待众僧散去，上前数步，含笑答礼，“真人数载不见，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啊。”道末真人却不答话，翻手就拿向公世的脉门，手中喝道，“兀那老和尚，来看这危局如何？”公世指尖一抬，并指如刀，力道如棉似絮，轻轻拂向道末的手腕。道末头也不抬，突然缩手弹出一指，径向公世的掌心。公世含笑收劲，轻轻巧巧地避过这一指，道，“真人的指剑又见突破，不如移樽就教，我们去和尚的禅房对弈如何？”
道末哈哈大笑，抬身而起，“老和尚的功力越来越精深了。好，我们换地方，不过不要坏了我现在的棋局。”说罢端起棋枰，随公世往至净院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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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那是睢阳守将张巡和他的那批死士们……
道末突然心中一痛，倏然一惊：我在下棋，怎么会想起他们？看着手上白子，盯着枰上孤棋，那数颗白子已经弹尽粮绝。道末心中一痛：舍了吧。耳中似乎犹闻睢阳的歌声，悲烈飒然。
正踌躇间，公世却轻轻说了一句，“举棋不定，不若换棋再战。”说罢将黑棋塞进道末的手中，自己端起了白棋。
“我本偏安一隅，贼国忠逼我，陷我不义，杀我爱子……”这是……安贼之语，言犹在耳。道末深吸一口气，保持灵台清明。看那棋盘之上，黑棋径取四角，但是白棋却苦苦相逼，还有一手扭羊头杀棋筋的妙手。
道末心头一乱，突然想起安贼之语，一怒之下，弃子引征，竟是一招双杀的鱼死网破。公世定睛看着道末，心中暗暗一叹。突然又将手中棋递与道末，问道，“你以为该如何应对？”
道末看那棋局，可杀黑棋，但白棋也有两颗孤子不保，但逃孤救难，则再也杀不到黑棋了。咬咬牙，径直杀了黑棋的棋筋。
公世叹气道，“你记不记得，高仙芝和封常清就是这么死的。”
道末心中忽有一道霹雳闪下，心中懊恼异常。蓦地想起自己寻到的赎世大将高仙芝和封常清就在自己赶到之前身首异处。心中大怒，突然坐起，单手指天，骂道，“天道何在？天道何在？”双目中异光突起，杀气渐盛。
突然，道末感到自己的背心处一道祥和的内力透了进来，直入四肢五脏，暖洋洋地好不舒服。突然心下骇然，怒道，“死贼徒，暗算道爷。”
公世也不答话，只将一身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道末膻中穴。道末用功挣扎，一身玄学的修为遇到公世的祥和内力便如泥牛入海，不见踪迹。恍惚间，只觉浑身的内力在一点一滴散去，不禁怒极，大喝一声，“公世老儿，你这禅房究竟有何古怪，我死不瞑目啊！”喝罢目呲欲裂，就此昏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光，道末悠悠醒转。只见公世脸色灰败，面如枯槁，不觉大惊。暗自运气，却觉丹田盈实，更胜往常。
道末心下众多疑惑，一时不解，当即端坐于公世身后，为其渡气疗伤，却发觉公世乃是中了一种奇毒，已经深入各脉，无法得解。
正在此时，公世却缓缓睁眼，看到真人，面露微笑，“好、好、好。这天戮之毒，总算让我解了。”
道末不解，公世却摇摇头，低声说道，“你我早有宿缘，今日只是了缘。且将往事一一说来，我为你化解心魔。”
道末依言将五年前与张果相遇，后闭关改天命感应祸星出世然后下山的始末一一道来。“我下山之后，就闻安禄山谋反，叛军已克博陵、蒿城，心中以为此人必是应世灾星，因此前而诛之。见面之后，动气手来，那安贼哪是我的对手，正是引颈受戮之时，他却说出一番造反的理由，让我举棋不定。恰在此时，其师法骨璇出现，与我大战三合，他硬接了我一招指剑，我也受了一招惑拳。”
公世点点头，叹道，“惑拳，惑拳，原来是惑拳。”
“我就此返回京师，意欲擒住杨国忠问个究竟，却听说此贼又怂恿圣上杀那兵败的高仙芝和封常清。想我大唐，若不是高、封勇猛，潼关一早失守。我立刻前去威胁杨贼，哪知他却告诉我圣旨已出，待我赶到潼关，二人已被斩首。”说罢懊悔不已，心中陈痛。
“自此我想尽办法周旋于杨贼、安贼之间，定要寻那祸星，定要诛其救世。哪知恍惚之间，就连张巡等人都没来得及救。”
“这天道，究竟要如何？”说罢，道末真人心中悲意渐涌。
公世却不答话，“张果此人看来不可信。道末，你自从见了张果那天起，便中了他给你下的天戮之毒。据说此毒是毒魔荼瞳所创，专为人心中种下心魔，自此便会为天所灭。”
说罢，顿了一顿，“此毒藏于体内，待心中执念一起，便会痴缠不休。让人走火入魔，经脉尽断。”
道末望向公世，“大师却是如何得知？”
公世一笑，“其实我也身中此毒，靠的就是我这无定禅房诱我心中不坚之念，而我则以心中空明压制妄念，这毒才从未发作。只是真人你入魔即深，贫僧就只有舍却这一身的功力为你祛毒了。”
道末心中感激，当即拜倒不言。突然闻听公世喝问，“道末，我问你，何为天，何为地？”
道末心中一惊，不知该如何作答，仓惶间应道，“心中自有天地，心中天为天，心中地为地。”
公世一笑，突然化作怒目金刚，当头棒喝，“道末，为了逆天，你闭关两年；但是命道不济，你便怨天怪道。心中之魔渐长，正邪亦不能分。我问你，安禄山是正是邪？”
“……”
“我问你，杨国忠是正是邪？”
“……”
“那高仙芝、张巡呢？”
“是......正。”
“你为了心中之魔，不分正邪，一度痴迷于勘查祸星天道，一心想着改命救世。可是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执着，才让真正的正不能长，邪风不消！”
道末心中忽然一片空明，扶泣跪拜道，“小道知错了。所谓天道地道，皆在民心。世事轮回，皆在自身。既然选择有所为，那何必要在贼人中分出个善恶呢？朗朗乾坤，民心为镜，天道人道，道道归一。”
公世闻言大喜，微笑坐化，阖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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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史之乱五年后某秋，毒魔荼瞳助史思明伏击唐将李光弼，以毒暗算唐近卫军近千人，唐军危在旦夕。荼瞳正得意时，被一道人以飞剑取其首级，后蘸其血书之，“天道所昌！”叛军见状大乱，唐军反败为胜。

道末真人得悟天道而入世杀毒魔 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