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月余之后。
燕翔依旧在怀疑那个自称第七世的自己的女子究竟有多少可信度,毕竟她发现她自从出生以后根本就没有多少可以出府的机会。
今日八月十五,本应是合家团聚的日子,不过父亲去宫中同贺还没有回来,母亲身体一直不好,简单吃了些便即睡去了,妹妹从午间起就不知道去了那里,整个王府似乎都走干净了,一点没有过节的气氛。不过这正倒也和了燕翔的脾胃,一个人在花园中散步,享受着千年后少有的美丽星空与月光。
嗵——假山后突然传出重物倒地的声音,让燕翔吃惊不小,连忙走进,待看清楚不由低呼出来:“蝶舞!”
借着月光,燕翔小心的把蝶舞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腿上,蝶舞的脸色如同金纸,双唇惨白的让人心悸,燕翔感触着她细微的脉搏,微微放下了心,仔细打量才发现蝶舞几乎满身的伤口,血已经浸染了自己一身,她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轻轻的拍打着蝶舞的脸颊,意图唤醒她的意识:“蝶舞,蝶舞,你听的见我说话么?”
蝶舞茫然的睁开空洞的眼睛,这是她第一次不带任何鄙夷的注视着燕翔,她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燕翔凑近去听,蝶舞却蓦然抬起右手狠狠的拽着自己的左臂,想要呻吟,却没有力气。燕翔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得往后一退,旋即大吃一惊,这姿势,竟然如那个名叫星然的女子一模一样!她轻轻的抚摸着蝶舞的臂膀,想要为她减轻疼痛,然后竟然更加吃惊的发现,蝶舞的左臂竟然闪现出微弱的光芒,弱似萤火,但它确实是光!
燕翔缓慢的把蝶舞原本华贵,但此时却是破烂的衣袖卷起——洁白的臂膀上,赫然显现出一个近于墨色的标记,那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形状,就像是四面倒钩的暗器,边缘处有着灼热烧焦的痕迹,此时闪烁着说不出的诡异的色彩,像是淡金,却又不是……
那是‘欺月痕’,江湖霸主欺月会的一种内部联络标识,就如同蛊毒一般,一旦在身上印上这个烙印,无论怎样都不会去处,除非你死去。凭借它,欺月会会主墨阳可以自由的联系每一个下属,如果他愿意,甚至可在万里之外轻易的制人于死地。江湖传言唯两字形容:可怖。
燕翔一个久居王府的小姐自然不会知道什么欺月会,什么欺月痕,此时见到自己的妹妹如此狼狈,臂间又有了这么奇特的痕迹,几乎一时乱了方寸。欺月会主在召唤蝶舞,不过以她的形状,自然很难再做任何回复了。
蝶舞空洞的目光流露出凶狠,然后迅速寂蔑下去,不再有任何光华。
燕翔深深的呼出几口气,不敢惊动别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托这她回到蝶舞自己的卧房。抹了把汗后精心照料,又找出金创药仔细的为蝶舞包扎伤口,忙了一宿,才得以在天蒙蒙亮时趴在桌上小酣一会儿。
“姐、姐姐……”不知过了多久,蝶舞朦朦胧胧的唤了一句。
燕翔惊醒般蹿到床前,没有丝毫武艺的她竟然可以行动的如此迅速,倒是让蝶舞有些诧异。“谢、谢谢你。”蝶舞有些吞吐,勉力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昨晚只是累脱了力,伤势本身无碍。
燕翔呼出一口长气,唇间含笑,随手蝶舞绾了绾松散的头饰:“啊,妹妹你醒啦,想吃些什么么?我去吩咐下人做。昨天你回来得太晚了,团圆饭还没有吃到啊。”
“你……你不疑心……我,我为什么会这样?”蝶舞试探着。
“这有什么,你不过是回来晚了一点而已。”燕翔善解人意的搪塞过去。
“姐姐……以往我不好……谢谢你这么照顾我……”蝶舞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眼中也隐有泪光闪动。
“蝶舞不哭啊。”燕翔连忙掏出手帕想为蝶舞擦拭泪痕,却没想掏出来一看原来已是染红了一大片,燕翔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换衣服,低头一看果真有大片的血迹,这一下倒是想掩饰都没有法子了。
蝶舞抿起唇,似乎下了决心:“姐姐,我被人陷害,误入了欺月会,但是姐姐,你相信我,这当真不是我的本意……他们逼我练剑,逼我杀朝廷大员,如果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姐姐,我好怕……姐姐你要帮帮我……”话音未落,泪珠已流水似的滚了下来,有些苍白的唇也被抿得起了淡淡的红晕。
“呃……”燕翔从没有被蝶舞叫得如此亲切,虽然怀疑但是仍愿意往好的方面想:“妹妹没有事情的,有什么用得上姐姐的,姐姐一定帮忙,如果……”
“姐姐,替我送封书信可不可以!”蝶舞收起眼泪,见到燕翔似乎有些疑虑又再次泣了出来:“姐姐,他们说,只要再送这一封书信我便可以自由了!我昨夜刚受过伤……”
“好了,不用说了。交给我吧。”燕翔不再犹豫,虽然深知蝶舞并不可信,但她仍相信了。
蝶舞从枕下摸出书信,慎而重的交给燕翔:“这是给平城将军的。”
“平城将军?他出征已有月余了啊!”
“几日前便传来捷报,预计近日班师,早已满城皆知,燕翔你不会不知道吧!”蝶舞抬着眼,看着她。
“哦……是么……”燕翔极少关心朝中事务,也很少出府,自然并不知情。
“你出城后,向西走,一里左右往南,一直走会见一条小河,你去那里等着,会有他的人来取信。”蝶舞解释,“我早说过,只要他回来,我会送信给他……所以……”她脸上异样的潮红,就如同女孩子家的羞涩。若不是知道蝶舞与公西侍的关系,燕翔定然会以为她已对平城将军动心。但燕翔似乎没有注意到蝶舞的前后矛盾,点了点头:“我便去了。”
见到燕翔将走,蝶舞又把她拉住:“姐姐!你换身衣服再走吧,一身是血怎么见人!”
燕翔侧头微笑:“那我先回去换衣再去。”
“哎呀,你这样走出去肯定会被府中人看到,到时怎么交待?换身我的衣服吧,反正也差不多!” 燕翔心底叹息,却仍在谦和的笑:“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