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非只有寂寞的人才会知道寂寞的味道。
那么些的事情,早早就知道了结局,偏偏的看不开,偏偏的不甘心。
像我这样的人,本来就是要活得比更多的人无聊些。
看到这么清晰的世间,于是关心未来就变得没有了意义。
反正已经知道结局,过程就无关紧要。
雪山下,安静的一间竹楼,尽管天气很冷,但是那小楼里还是开着窗,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斜依着窗子,坐在铺了厚厚的毯子的高竹台上,一边慢慢的喝酒,一边悠然的看着雪山,他对面坐着一个穿着一身浅色长衫的人,却是盘起了双腿,满脸已经红透了,看来是喝了不少。
“总之结局一定是好人打败了坏人,真相大白天下,然后世界恢复安静。” “你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说话的少年,尽管看来年纪还很轻,但语气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倦,然而眼神却很亮,好像就是把满天的星星都摘了下来放到他眼睛里面去了,尽管那里面装的全是寂寞。 “是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人摇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声,才道:“那么,我可以走了么?” “恩,”少年的眼睛上忽然蒙了一层大雾,显得十分黯然,缓缓的抬起酒杯,“西出阳关无故人,虽然我们不是朋友,但这杯酒,我还是敬你。” “尽管你不承认我是你朋友,但我还是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人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再会!” “再会!”少年只是淡淡的道,然后就转过眼睛,看向窗外的雪山,不再多说一句话,似乎已经当面前这个人不存在了。
少年名叫,月蚀。 是无名庄的少庄主,上有一父,一兄,和一位远房的表亲。
月亮一般用来形容绝代风华的人,但是月蚀明显的就是缺了一角的月亮。 所以月蚀天生的体力和精神就很不好,但是毕竟有着月亮般的风度和才华,无法掩饰。但是,他也就有着月亮的阴冷和深沉。 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说,月蚀,简直就不是属于这世间的人。
今天是庄中的喜事。 月蚀悄悄的避开拥挤的酒宴,跑到花园躲躲清净。 忽然看见一男子站在花园一角与一个女子讲话,月蚀本打算躲开,却又不想再遇见那些多话的人,于是站了一角落,暗自笑道,自己又不是什么君子,也不用去避闲。
“我只想听见你说,祝我幸福而已。”一个明显娇小的女子望着一个男子说道。 那男子沉默很久,“你应该明白,以我的身份,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必须要付上责任。” “只是要你说一句祝福,你都不肯。”那女子的脸色忽然阴暗起来。 男子长长的叹口气,幽幽的道:“是,要是我说过这句话,以后你犯了错会全部都兜到我身上来的。” “你果然很聪明,无论什么时候都一样。”女子恨恨的说一声,就转身离开。 男子望着她的背影,“以现在的身份,我不得不聪明起来。”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来,“是真的么?这个借口果然不错。” “月蚀?知道是你了,怎样的话都骗不到你。”男子回身望着月蚀笑起来,“我也不过是不希望分开以后还要拿我来说事情而已。” “……”月蚀不回答。 男子道:“这世间的事,看得清楚也未必就是好事,偶尔骗骗别人,或自己也未尝不可。” 月蚀看着前方,“若是我可以多骗一骗自己,会不会要好一些?” “只是,你比我清楚,骗得了人,也终究是骗不过自己的啊。” 月蚀沉默良久,微微一笑,“早知道了,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然后抬头望向明月,“今晚的月色真是不错啊。” 那名男子也抬起头,望着月亮,悠然道:“的确不错。”
“对了,今天是你大哥的喜事,怎么不在屋里喝酒,跑出外边来吹冷风?”那男子问道。 月蚀不说话,沉吟了一阵,终于还是道:“……,你也一样,何必乘此机会逃避到这边来,表兄?” “恩,”被称之为表兄的男子怔一下,复言道:“其实,不都是因为放不开么?眼看着自己喜欢过的女人和别人结婚了,而且面上还必须装出一副很喜欢的样子来,如何做得到。况且你大哥……” 月蚀打断了他的说话,“我不想知道。陪我去喝酒吧,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上市集的酒馆里去一醉方休,如何?” “好。”那男子明显是明白了月蚀不想多理会别人的事情的心情,但是遇见了也就不能不管,于是叫自己陪他喝酒,其实是他陪自己喝酒。他望着月蚀离开的背影,忽然低声道:“如果不是你的心太淡漠了些,其实你完全可以主宰这里的一切。”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报信,说是昨夜里,大少爷和其夫人遇袭,双双重伤,夫人已经不治身亡了,让两人赶紧回去看看的。 月蚀和表兄刚刚一进庄园,刘管家就急急地迎上来问道:“表少爷,你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你一夜。昨天晚上大少爷和大少爷夫人出事了。” “昨天夜里,他和我在一起喝酒,一直喝到天光才罢休,现在回去正好遇上了你们。”月蚀微微皱了眉头,有些不太耐烦地解释道。 “哦,那么,表少爷的嫌疑就没有了呢,你果然很厉害啊!”大少爷的心腹莫管家忽然说道。 月蚀冷然的一笑,什么也不说就转身离开了“……” 刘管家躬身一直到小少爷走远,方转回去对着莫管家道:“莫管家,你是不是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高了,需要不需要我帮个忙,提醒一下你自己的身份啊?” 莫管家似乎有些不服气的样子,抬头道:“对不起,我是没有注意到。不过, 也不需要你来提醒我!”他正打算离开,忽然就被一个巴掌打了撞到墙上去。 “没规没矩的,这样的下人,留了做什么,刘管家,今天把他赶出去吧,从现在起你就不再是我们无名庄的人,是死是活都与我们无关了。”大少爷面色苍白,还带着些喘气,却分明有一些威严的说道。 刘管家立即应道:“是,大少爷。” 莫管家离开山庄的时候,舌头已经被割下,而手筋也被挑断,双目也被刺瞎了,以保证他泄露不了任何秘密。
月蚀立于高楼上,看见莫管家一步一颤的离开庄园时,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月蚀弟弟,看不过去了。”大少爷慢慢地走过来。 月蚀以同样的称呼回了过去,“是你啊!崖略哥哥。” 两兄弟的年纪相差虽然不多,但是怎么看也觉得两人的外表看来天差地别。月蚀由于常年病弱的缘故,身材十分消瘦,看起来和年纪正相和。而崖略因为习武而身强体壮,似乎也增长了不少年纪的感觉。 “看来你好得很快啊!”月蚀转了话头冷冷地道。 崖略含笑道:“我们都是这山庄里的人,很多事情,都是你知我知,大家都知道的,你也不用说得这么明白。如果没有借口,我不好清理某些心怀不轨的人。” “不过,你还是让不明白就里的人离开这里的比较好。反正他什么也不知道。”月蚀这才道。 崖略道:“恩,已经和他说过了,说是年岁已大必须离开山庄出去闯一闯了,他也不是个笨蛋,应该知道我们的意思了。其实,如果你不救他的话,直接就有名义可以赶他出去了,虽然他也可能被误伤至死。” 月蚀此时又叹了口气,“我先走了。” “其实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的,这个位置只有你合适坐。”崖略远远的喊道。 月蚀没有停留越走越远,话才飘回去,“可是,我没兴趣。” 崖略望出庄去,此时已经看不见莫管家的身影了,他便也叹一口气,摇一摇头,自言自语道:“其实你坐这个位置是迟早的事,只是你不想面对这个命运而已。”
难道我会不知道?月蚀一边喝酒一边叹气。 门忽然开了。 “父亲?”月蚀带着酒意叫着他父亲的名号,“镇江!来,一起喝酒吧,以后恐怕没机会了。” 镇江走进来,一言不发,坐下看着月蚀喝酒。 月蚀喝着喝着,忽然哭起来,哭得极其伤心的样子,“我不想留在这里了,让我走吧,镇江!” “你知道你不可以离开。”镇江每个月都要看着月蚀胡闹一次,他知道月蚀是心里藏了太多东西,无处发泄才这样折腾。 月蚀忽然就冷静下来,仿佛从来没有喝醉过,“我知道。但是如果我要走,你也拦不住,不是么?” 镇江不说话,面色有些铁青。 “你放心,现在我还不会离开的,但是等到一切安稳了我就会走。”月蚀又说道。 镇江面色缓和一些,“我对不住你太多了。” “怎么说,你也是给了我生命的人,镇江,”月蚀有些难过的说道:“而且这并不是你愿意的,你也没办法控制这一切的发生。谁都没办法,谁都没办法……”月蚀的声音越来越低下去。 镇江扶起月蚀,把他扶到床上再盖上被子,望着月蚀熟睡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叹口气,“以后你没机会再这样喝酒了,趁着现在多醉两次吧。”
庄主继任仪式在下个月的五日起誓。 但是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必须提前做好,毕竟这是江湖第一大庄的就职仪式,半点都不可以马虎。 在房间的月蚀,眼神里落寞无边,有些麻木的听任着管家和裁缝研究着如何给他量身定做一件好看而气派的衣服。 崖略进来,“差不多了吧?” “大少爷,给少庄主的衣服已经量好了。”刘管家躬身道。 “那么,出去吧。”崖略道。 “是。” 等到一并人全部退出去了,崖略才走进月蚀道:“没几天了呢?哥哥陪你喝几杯酒。” 月蚀眼里流露出些感激的神色,尽管脸上还是一副冷漠的态度,“谢谢。” “都怪哥哥没用,要是哥哥多厉害一些,你就可以不用当这个破庄主,去做你想做的事了。”崖略有些醉意了,大声地骂自己没用。 月蚀闭了闭眼,把感动收起来,“哥哥,我们今天不醉无休。” “恩。”
月蚀知道自己以后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如此畅快淋漓的醉一次了。 他想彻底的把自己灌醉,然后醒来就有人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梦,醒来了就好了。 我如何可以醒来。
我记得我写过,人应该是什么时候最寂寞? 那是在很久之后,想很久之前。
现在,月蚀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很久之前,还是年少的时候,兄弟俩在草地上疯跑的样子。
在继任仪式开始的时候,崖略一反常态的冲出来,“凭什么他可以当庄主!” 镇江拦住他,“今天是我们庄里的大日子,不要捣乱。” “我是长子,应该是我来当庄主。”崖略继续叫喊道。 月蚀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哥哥,我已经决定接受命运了,你不用……” 崖略打断他的话,“你接受了,我还不接受!” 镇江上去打了他一掌,“混蛋,快退下!” 崖略仿佛发疯了一般,拔出刀就刺向镇江,“你才是混蛋!” 镇江没有提防到,倒地的时候还在是满脸不相信的样子,“你,你,你居然杀我……” 月蚀不说话。 崖略正打算冲上台去, 被下人和其他武林人士拦住了。 “崖略,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们庄子的人了,请离开吧。”月蚀冷然的说道。 崖略恨恨的望一眼这个台子,忽然道了一句,“你上去就退不下来了。”转身就离开了。 “为什么不拦住他?”一个为首的武林人站出来大声的质问着。 “以他的武功,这里已经任何一个人可以拦得住他了,他想离开也是很简单的事情。”月蚀漠然地道,“还是,你想去试一试?” 底下的人统统不说话了。 “找个大夫来,好好的治疗父亲的伤。”月蚀简单的交代完了剩下的事情,“今天就到这里结束了,今天到来的人可以去镇上喝酒,钱由我们山庄来付。” 底下的人一下子就散开了。
崖略发疯一样的在江湖上找人决斗,然后一个一个的把江湖前辈和年轻才俊斩杀于剑下。 江湖上有点地位的武林人士联合起来找到无名山庄,要求月蚀发一个追杀令。 月蚀点一点头就应了,然后崖略开始了大逃亡。
这一天,外面叫喊声不断,月蚀一点不为所动,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 崖略冲进来很大声的喊道:“终于到了这一天,我们必须来个对决了。” 月蚀放下书,叹了口气,望着已经苍老了不知道多少岁的哥哥,说不出话来。 崖略已经受了不少的伤了,他把其他下人全部打散,庄子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 “哥哥,对不起。”月蚀看着已经受伤的哥哥低声说道。 崖略笑一笑,也低声道:“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也没有办法。还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再也不能跟着保护你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继续走下去了。” 说着话的时候,他就自己伸手拿剑朝肚子里插了进去。
天下就传出消息,崖略攻进无名山庄,偷袭少庄主不成,反而被少庄主击毙。 这一下,传言变成了,原来少庄主一直都借口有病躲避他哥哥的迫害的。而少庄主的武功之高,超出大部分人的想象。 月蚀一下子就挤身于江湖高手的前十位。 毕竟打败崖略的事迹实在很有说服力。
无名山庄到了今天,已经是坐稳当了天下第一的大庄的位置了。
月蚀也将娶妻。 妻子的名字叫做一暖,是从小在庄子里长大的孩子。 坚强隐忍。 --------------------------------------------------------------------------------
恩,其实,在下想说。
太累了,不写了,要是回得来,就继续写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