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幼儿园毕业的那天,下雨了。
我最后一次回去的时候,雨刚开始下。我不是第一个回幼儿园的人。进了我的班,我就看见有很多人已经在那了。
第一个看见的,是小静。她正哭着。老师在她旁边,安慰她。
看见小静在墙边扶着墙大哭。老师安慰她说:“哭什么!你们又是到一个小学。你们班分在3个小学班里,恨不得有快20个人在一起,哭什么!”
小静说:“我是担心有同学捣乱,没法再告诉您了啊。”
她是我们老师在我们中间安插的特务,大家都知道。
我曾经给她我非常喜欢的自动铅笔,我舅舅从新加坡带回来的,为的是不要让小静告诉老师,那天我没有做值日,早走了。
昨天,老师把我们玩的玩具分给大家,我分到了一套积木,木头做的,方方的一盒。小静分到了一个会生蛋的母鸡。铁皮的,有20多厘米高,五彩斑斓,唯独翅膀上掉了一块漆皮,是大勇碰掉的,老师还让大勇赔了5元钱。而告诉老师是大勇碰掉的,正是小静。
大勇的志愿是当一个坦克兵,将来牺牲在战场上。他曾经表演过各种各样的死法,有被敌人抓去以后坚贞不屈被枪毙的;有中了几十枪后与敌人的指挥官同归于尽的;有跳崖的;也有被火烧死的。
大勇在当坦克兵的时候,一定是要小大勇给他运炮弹。小大勇比大勇小一圈,但是比大家又胖,只有大勇打得服他。
小大勇一直是喜欢小静的。中班的时候我们偷偷排演《流星花园》的时候,原本大勇是当仁不让地要演道明寺的,但是大勇居然很讨厌这个名字,小大勇就成了道明寺,小静演杉菜,他们就好上了。小大勇给大勇搬炮弹,也是一个伟大的牺牲——大勇因为知道了是小静告诉老师他偷拿下蛋鸡出来玩,碰掉了一块漆的,很生气,嚷着要给小静毁容。小大勇和大勇为此打了一架,小大勇输了,不得不答应给人家搬炮弹。
小静没有被毁容,但是从此也没有再告小大勇的状。
我听家长们聊天的时候说,他们三个在小学里还是在一个班的。
今天却没有见到小大勇。前几天家长会的时候,老师不点名地批评了某些人的家长有了点钱就自以为了不起,要把孩子送到贵族学校去,不利于我们的身心发展。我想到,可能就是说的小大勇他们家,他家长是做生意的,很有钱。我看见他送给小静一个手表型的对讲机,听说有好几百元。
老师说,你们要想想你们学到了什么。可是,我们学到了什么呢?认识了一些字,会造句了,会自己叠被子洗手绢。
老师还说,你们要记住,永远相亲相爱。不知道小大勇那种算不算?一个月前,小静在路上被一伙人打劫,抢走了那个手表型的对讲机,她跟小大勇哭了半天。小大勇把自己的那一个扔到马路中间,被车轧碎了。
老师又说,你们要尊敬老师。老师说天下最辛苦的职业就是当老师了,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我们上一个老师家里有两部汽车,两套房子。听说他去一个贵族学校了,拉一个学生过去,就给1万元。他辛苦工作的直接结果,就是我们要去的小学,一年级从6个班减到现在的3个。而且,都是家里没什么钱的。
只能说,一部分老师是最辛苦的。
反正,我们从幼儿园毕业了。大勇唱:“我们是未来的主人翁,我们是社会的栋梁......”的时候,被老师制止了,说不能唱《春田花花同学会》里的歌,那是个台湾歌,让我们应该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他说,再有3年,你们就可以系红领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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