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卧龙生陈青云等人的书,自己只重情节、打斗,一日数册,只觉痛快二字;读古龙书,往往于不经意间得一二人生至理,书虽尽矣而其音犹在耳旁;读梁羽生书,初时令人热血沸腾,金戈之声久久不绝于耳,渐多则味同嚼蜡矣。
读金庸书,心却惟觉大沉重,国恨家仇,冤情宿孽。有人言《神雕》至小龙女刻字失踪即止,方是一大手笔,虽少一郭襄神来之笔,金老岂非不知?然武侠终属浪漫虚幻一派而非现实主义,小龙女之复出正如梁祝之化蝶,犹如《连城诀》中水笙终见于大雪山谷,俱给人以希望、生机,绝不是败笔,非具悲天悯人之大慈善心者不能为也。 “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 鸡尺溪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棹远,高愁引着江南岸。” 北宋·欧阳修·碟恋花 重读《神雕》,愈觉这首欧词意韵绵绵,越女采莲,荡舟秋水,歌声袅袅,芳心愁丝,令人神往,又不觉间心中生出一丝淡淡的愁绪。 欲抑先扬,以乐写哀,众少女的“咯咯”娇笑中方能愈显李莫愁那如万缕拂尘的愁丝,黄药师那一声轻轻的叹息。
莫愁,却又非得愁,药师,却连自己的妻子也治不好,到头来,只不过落个“风月无情”,寥寥几字,短短数行,意境全出,全书的基调就此而定。不由地想起《射雕》第一回“风雪惊变”,一“风月”、一“风雪”、一儿女情长、一金戈铁马,一美人一英雄,一丝不走,令人惊叹。 “……过了良久,万籁俱静之中忽听得远处飘来一阵轻柔的歌声,相隔虽远,但歌声吐字清亮,清清楚楚听的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每唱一字,便近了许多,那人来的好快,第三句歌声未歇,已来到门外。 三人愣然相顾,突然见砰嘭喀喇数声想起;大门内门闩木撑齐断,大门向两旁飞开,一个美貌道姑微笑着缓步进来,身穿杏黄色道袍,自是赤练仙子李莫愁到了。……” 一静一动,一急一缓,好看煞人。纵是曹公复生,亦当惭然,这方是中国文字,寥寥数字,李莫愁之孤傲、潇洒,跃然纸上。纵观历来武侠诸家,哪位笔下有这等魔头?沈木风?孟神通?还是上官金虹?只有一袭白衣傲对冷月的白云城主叶孤城,然而静则静矣,却似无生机。 “……陆立鼎柔声道:‘娘子你疼双儿让她跟着咱们去不好么?’……” 侠骨柔肠,忠人之事,舐犊情深,至死不屈,方是大英雄本色。相比之下武三通之流的玄门正宗境界何其低,陆立鼎当为《神雕》中第一位慷慨赴死的好男儿。 “……李莫愁见她肤色白嫩,容颜秀丽,冷冷的道:‘你这等模样他日长大了不是让别人伤心,便是自己伤心,不如早死了算了,世界上少了好些烦恼,’……”看破“情”字人之语,一语道破天机,为程英一叹幸与不幸。难分的清。只不过李莫愁就执著者何?陆郎已死,似亦不再、求男女之欢,然若苦念兹玉女心经,纵得之,又何意趣哉?(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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