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门派者,号称心系天下百姓之名门正派也。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按照宋远桥的说法是:“魔教作恶多端,除恶务尽,乃是我侠义辈的大节。”事实上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就是江湖势力之间的火拼,以惩奸除恶为目的者少,公报私仇、攫取门派利益者居多。
空智在万安寺脱险后,曾经对张无忌说过:“中原六大派与明教为敌,但张教主以德报怨,出手相救,双方仇隙,自是一笔勾销。今后大伙儿同心协力,驱除鞑虏。”从这里可以看出空智是知道明教抗元举动的,否则也不至于说出“同心协力,驱除鞑虏”这番话来。空闻空智等少林和尚都知道的局势讯息,那些到处行走江湖的其他武林人士岂有不知之理?
倚天的时代背景是元末,驱逐鞑虏、推翻蒙元暴政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然而六大门派对民族矛盾和朝廷暴政无动于衷,仍然痴迷于江湖正邪纷争,不顾反元大业,围剿光明顶,企图铲除举旗反元的明教。如果明教总坛被灭,那对明教义军将是致命性的打击。在元末明教抗元的时代背景下,“围攻光明顶”岂止是江湖势力之间的火拼,更是在“助纣为虐”,最后渔翁得利的将是朝廷。
灭绝师太生平的两大愿望,第一是逐走鞑子,光复汉家山河;第二是峨嵋派武功领袖群伦,盖过少林、武当,成为中原武林中的第一门派。而事实上终灭绝师太一生都没有真正致力过驱逐胡虏光复汉人河山这一“第一愿望”,她所作所为更多的是为门派利益这一“第二愿望”。
六大门派从万安寺脱险年余之后,未见有任何起事抗元举动,反而来了个屠狮大会。空闻所谓的日后大举报仇,再徐商善策也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三人商议如何接待宾客、如何抵挡敌人劫夺谢逊,又盘算各门派中有那些好手。圆真力图挑动各派互斗,待得数败俱伤之后,少林派再出而收卞庄刺虎之利,压服各派,名正言顺的掌管屠龙刀,杀了谢逊祭奠空见。空闻力持郑重,既不愿多伤人命,得罪武林同道,又似乎对明教不敢轻侮。空智却似意在两可,说道:“第一要紧之事,说来说去,还是如何迫使谢逊在端阳节前吐露屠龙刀所在,否则这次屠狮大会变得无声无息,反而折了本派的威望。”空闻道:“师弟所言极是。咱们须得在会中扬刀立威,说道这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已归本派掌管,那时本派号令天下,那就莫敢不从了。”空智道:“好,就是如此。圆真,你再设法去跟谢逊谈谈,劝他交出宝刀,咱们便饶他一命。”
少林派的屠狮大会虽然是被成昆利用所致,空闻和空智都是受鼓惑者,但如果少林派攫取门派利益的私心不作崇,成昆能玩弄得如此轻松吗?从三人的密谋可以看出空闻和空智均有为少林扬刀立威、打压明教、称雄武林的意图。出家修行的少林神僧都如此贪慕门派名利,更何况其他武林门派人士呢?也难怪何太冲夫妇会不顾性命去夺宝刀了。
六大门派终究还是把门派利益放在了首位。那么他们到底有没有抗元意识呢?
书中的何太冲作为一个典型的江湖人,平时为人处世自私自利,但在万安寺面对蒙古人的威逼利诱仍然能够慷慨陈词坚守民族大义,而在民族大义这一大节上的坚守,六大门派大部分人士也和何太冲一样的。虽然从灭绝师太的生平来看,她并没有致力过驱逐胡虏光复汉人河山大业,但她的两个遗愿中还是有驱逐胡虏,光复汉人河山一项的。少林寺英雄大会后,当群雄听到蒙古兵杀到,明知不敌,也发誓要跟元兵拼个你死我活。这说明他们大都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也并非完全没有抗元意识。只是他们的抗元意识淡薄,没有把反元大业放在首位,也没有以此为己任。
书中言到:“其时宋室沦亡虽已将近百年,但草莽英豪始终将蒙古官兵视作夷狄,不肯服其管束。” 不肯服其管束并不等于反抗其管束,六大门派对蒙古的态度可以说近乎非暴力不合作。亡国奴当久了,自然很容易变得麻木。在赵敏出现以前,六大门派与朝廷虽偶尔有小摩擦,但基本上处于互不侵犯状态,可谓江湖江山两重天。六大门派在没有受到朝廷生存威胁的时候,没有压力也没有动力来大举起义反元,更不会想到要与明教和解,同心协力共抗朝廷。只有当朝廷危险到他们生存之时,他们才会产生覆巢之下无完卵的民族痛感和生存危机。
而六大门派弟子少则数百,多也只有几千(这也是他们没有举事抗元的一个原因)凭这样的实力如何能和元朝抗衡呢?为了抗元求生存,六大派必须和一个强大的同道结盟才行。空闻道:“敝派僧众虽曾学过一些拳脚,干行军打仗却是一窍不通……唯有明教人众,方足与鞑子大军相抗。”因此在生存危机兼民族矛盾的压力驱动下,和明教和解抗元是六大门派的必然选择也是唯一出路。
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汉人只有内部达成和解,一致对外,才有实力与蒙元相抗。
然而,在少林英雄大会之前,六大门派并没有意识到攘外必先安内策略的重要性。那么明教是否意识到这种汉人联合抗元策略的重要性呢?
杨逍道:“昔年阳教主在世,日夜以兴复为念。”。“光大我教,驱除胡虏,行善去恶,持正除奸,令我明尊圣火普惠天下世人。” (阳顶天遗命)
从这来看阳顶天是有很强的抗元意识的。阳顶天执政时期的明教,人才济济,处于前所未有的一个鼎盛时期,然而,明教在这段时期内并未大举起事。可以推测阳顶天是在暗暗积聚实力,等待时机,蓄势待发。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从明教教义看,明教是以行善去恶济世救民为己任的。在元末,明教的最大目标是驱除胡虏,推翻蒙元暴政,而不是称霸武林。从这点上看,明教本该与六大门派同心协力,共抗胡虏才对,然而事实却如杨逍所说的那样:“本教向来行事偏激,百年来和中原武林诸派怨仇相缠,难以携手抗敌。” 可以说阳顶天等明教首脑缺乏审时度势和协调江湖关系的能力,没有带领明教走出孤军奋战抗元的局面。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和中原诸门派尽释前愆,共抗胡虏对反元大业的重要性。不仅没有致力于消除中原武林对明教根深蒂固的偏见,改善双方关系,反而不断地和中原武林积累仇怨。阳顶天与少林三僧渡厄、渡劫、渡难动过手,使渡厄成了独眼人,杨逍还主动找峨嵋派孤鸿子、纪晓芙的麻烦,谢逊也疯狂残害了许多无辜的武林中人,等等这些无一不加深了双方仇怨,使得双方关系不断恶化,最终导致六大派围剿光明顶。
可以说张无忌执政前的明教也没有意识到联合抗元的重要性,联合抗元正是张无忌的政治大手笔。而且明教抗元似乎止于义军,也就是普通教众。张无忌执政前的明教,当义军在战场上与元军撕杀的时候,明教的那些光明使者、护教法王、五散人等总坛首脑却为争教主之位闹得自相残杀四分五裂。总坛闹内哄,对义军抗元焉能没有负面影响。
周颠大声道:“教主,你倒代我们想一想,我们为了这教主之位,闹得四分五裂……”彭莹玉道:“教主,倘若你不肯担此重任,明教又回到了自相残杀、大起内哄的老路上……?”
这些争教主之位的总坛首脑们更多的也只是把自己定位成能力出众,特立独行的江湖豪杰而已,他们期待更多的是一个能让他们真心拥戴的教主,而不是一个重振雄风驱除胡虏的明教。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明教义军前线抗元,他们却后线闹内哄了。
可以说明教和六大门派都是不肯归顺蒙元朝廷的,但明教是暴力反抗蒙元,六大门派是非暴力不合作。正是由于明教和六大门派对元朝廷的态度有所不同,所以初入江湖时的赵敏对双方的态度也不同。她把明教视为朝廷逆贼,对明教采取的是诛灭手段。而对六大门派则是以怀柔招安为主。同时赵敏又努力挑拨六大门派与明教的关系,企图以汉制汉,使中原武林诸派怨仇相缠,难以同心协力,共抗朝廷。那么如何破解朝廷的分化瓦解政策呢?这就必须走“攘外必先安内”的联合抗元路线。汉人对内和解,对外结盟一致抗元。
分析六大门派和明教的抗元意识,不可否认,元朝暴政是六大门派和明教抗元的一个重要原因。但作为汉人门派的六大门派想的最多的仍然是汉人江山,所以六大门派抗元意识产生的根源仍然是“非我族类”、“夷ersonName ProductID="狄之有" w:st="on">狄之有ersonName>君,不如诸夏之亡也”的民族本位主义,而非元朝暴政。换作同样有暴政的南宋,六大门派未必就会去反抗什么朝廷。而明教则不同,明教想的更多的是天下百姓生活。所以天生反骨,宋朝反宋,元朝抗元,只要有暴政的朝代,明教都会反抗。因此,六大门派最后和明教和解抗元的根本原因仍然是覆巢之下无完卵的生存危机。
(本文是从以前的一篇旧稿节选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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