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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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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1 12: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此去经年不可靠

那个时节总让人无原由地悲伤,事实上,每个人都悲伤,只是这一份份悲伤并不尽相同。就是这样的描述,是的,那个临窗者悲伤,可他的悲伤没人感受,连自己都不明了。一直有一种说法,生命中悲伤之存在确属必要,生命总因数不清的悲伤变得分量异常沉重。我们要探讨的悲伤实属个案,区别于所有您这一生所见识或感受的压城欲催的绝望。它于临窗者而言没有重量,那种情绪悄无声息,感觉不出任何异样,唯一让我们见出他的不一样,就是那个姿态,感觉那是无限轮回里的一座石雕,风化的痕迹触目惊心,一直沉默地站立,冷酷地注视广袤穹宇下的人们行走如尸。
可,临窗者终不是石雕,如何挣扎亦仅是肉身,一样听得见来自这个凡世的声音。
11月22日下午,临窗者听到有人和他说话。
“此去经年不可靠。”


19岁少女翠翠之玫瑰刺青

翠翠。这个女子拥有一个听过就会忘的姓,可是翠翠这个名字却以一种清脆怀古的意韵存活下来,并且会在无限的历史里铭刻下去,如同她刻在美好胸口的玫瑰刺青一般。
翠翠在11月22日下午的阳光里走近临窗者,她说:“此去经年不可靠。”
她在说出这句话的前一秒,看见,临窗者身上笼罩了似有似无的光晕,那种光晕摇摇晃晃,某个瞬间将临窗者吞噬,然后释放。她饶有趣味地注视着这一现象的发生,感觉那个人随时就会消失不再见,如同阳光一般,终究会消散。所以,她心里不受控制地弹出一句话,这句话通过她的嘴被临窗者所捕捉。
翠翠穿黑色高翻领羊绒衫,所以,临窗者在缓缓回过头注视19岁少女翠翠的时候,看不到那朵刻在美妙胸口的玫瑰刺青。
临窗者目光坚定沉默,他盯住她的眼。这个时候,少女翠翠感觉寒冷,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不带一点情绪,空洞飘渺。她想避开,可是那双眼居然在一瞬间发生变化,赤裸直接,充满野性。她没有见过如他那样的眼神,那个眼神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穿透所有的外在,扎到她的心里去。忽然赤裸。
她不知道他何时回去了头去,连姿势都没有变,依旧沉默地俯视着窗外毫无悬念的文化路。
少女翠翠感觉胸口的玫瑰刺青有一点热,刺青有生命?
她看他一眼,“我叫翠翠,502。”


阿修罗现身午夜街头

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阿修罗,阿修罗性子执拗、刚烈,能力极大,凡与之接触,倘不蒙他喜悦,就必然遭殃。
——翠翠11月22日日记
翠翠甩不掉那个眼神,闭上眼就会看到他用那种野性十足的眼神看着她。
翠翠在夜里无数次幻想自己奔跑在大街上的情景,身边的一切景物被远远抛在身后,无心欣赏,停不下脚步。像个疯狂者一样奔跑在人生的道路上,不知道在前方等待的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要和身边的人去赛跑,不知道自己一再的奔跑到底能跑到哪里去。只能跑,和时间,和自己去赛跑,无聊地比较着脚步和速度。可是有的时候会在和时间的竞争里变得茫然失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兴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彻夜不归,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往哪里去,只管高兴,莫名其妙的高兴。不要追求,不要条条框框,不要约束,不要理想,不要选择那么多的选择。
然后,就会突如其来地想到《猜火车》,马克停下奔跑的脚步,马克对着那辆挡住他去路的汽车笑了,开心地笑了。
在那些看起来肮脏的表面,有着最干净的内在。在我们尚且年轻的时候,有着最扭曲最狂妄的外表,但我们更有着干净纯洁的心灵,可惜没人在乎,慢慢地,就连我们自己都不会在乎。我们在厌倦里翻来覆去?在我19岁的时候,有一个吸毒的朋友对我说,当你吸毒时,你只有一个烦恼,就是担心欠钱。你不吸毒,你开始过正常人的生活。你会发现有了更多的烦恼。没钱,没酒喝,有了钱,又喝的太多。没有女人,不能做爱,有了女人,又真他妈的麻烦。那么多的事会让你烦恼。我想,他是想告诉我这样的一件事:一切都到最后,都会厌倦,生活里没有永恒,只有不断的厌倦和抛弃,到最后,我们只能抛弃自己。
事实上,临窗者给了她一个选择,冷漠的临窗者沉默地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翠翠想像自己想的那样,不要选择那么多的选择,然而,没有可能,临窗者是一道符咒,箍住膨胀不休的挣扎。
临窗者是翠翠遇到的阿修罗吗?或许并不尽然,据说女阿修罗总是异常美丽,而男阿修罗相貌丑陋,临窗者或许属于意外,或者仅属翠翠的自我臆度。
难得的大风之夜,城市席卷起所有的枯枝败叶向南去,街道清冷枯燥,穿高翻领黑羊绒衫的翠翠面目憔悴地行走其上,某个不明的瞬间会希望自己遇到另一个人,寂寞的陌生人,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拥抱,然后,散漫地告别。
您当然可以想到,在您的生命到此为止的时间里,多少年过去,我们始终独自一人,禁锢执着于丑陋动荡的自我,不寻求安慰,亦不奢望得到来自任何人的抚摸亲吻,在黑色的帷幕后面是卑微强大的灵魂,看得到我们的亲人,我们身边来来往往源源不绝的,没有任何牵扯的人们,如兴高采烈的演员般努力演出,沉迷其中。这样的一件事,毫无悬念,没有争吵,平淡无奇地继续着,成就世界的和谐愉悦。
我记得,在我尚不足十岁的年纪上,有一个美丽的女子,那是村里最美丽的女子,那时,她尚没有足够的力量挣脱身边强大的世俗力量,她生错了地方,生错了时代。在将要离开我们的前夕,她告诉我,很多年过去之后,那时将不再有人记得我是谁,我的到来将成为一场谎言。她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见她宽大的衣裙随风摇摆,猎猎作响,那样宽大的衣裙里剩下一个小小的身体,瘦削沉默,可是曲线毕露,那时候我还不懂得如何欣赏女人,可是,那种来自本能的影响依旧可以让我感觉到她的美好,那种美好带着浓烈的气息,陌生而难以抵挡。
“最后一场。”她告诉我。
我想说的是,在翠翠徘徊午夜街头的时刻,一定会有此种情绪,它以毫不为所察的姿势进驻身体,臃懒地躺下去,找一个最舒服的方式,大大地打一个哈欠,等待身体的枯竭,然后消失。我们都是如此这般。除非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救赎,等价交换,没有任何一方可占到便宜。或者,这个时候万恶的阿修罗降临,用更为强大的黑暗力量驱逐它。
19岁的少女翠翠遇到阿修罗在午夜街头,这样的事写在每一部小说里面,当然,由此可展开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生离死别的苦痛。
可是,我们的翠翠在这个故事里并没有遇到阿修罗。阿修罗临窗者确在午夜街头,那个时候,海风犀利,远方的海面上黑云翻滚,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风雨转瞬将至,在接下来的24小时里它将为这个城市带来清澈冰冷的彻底洁净。临窗者穿过街道,穿过数不清的建筑物,穿过沉重的记忆,他在海边停留,目光深邃。他喜欢这样潮湿粘稠的夜晚,在风雨来临之际,他尚在享受自私的愉悦,如同身边女子的潮湿。细皱的碎花白衫,有潮湿明亮的眼睛和总透着潮湿感觉的头发。她似一直寻找依靠,却有着倔强的灵魂,这样的女子在海风的狂暴里安静陪伴,没有任何言语。生命中似乎总有这样那样的人来到我们身边,不说一句话就离开。时代造就了这样的一种缺少安慰和温暖的人群,在遭遇内心荒芜之后,寻求简单的拥抱,简洁赤裸的温暖。


如果寂寞请抱紧我

“出来喝酒,吸引力。”
电话里传来完全陌生的声音,清脆甜美,该是年轻的女子,即使如此,却已难掩其中的疲惫,想来该是有故事的女子。在这样的夜晚。
“吸引力”的轩尼诗依旧,白兰地杯中干邑醇香的气息徐徐飘然。五分钟后,他注意到一个女子,满脸潮湿,碎花的白衫显然与这个环境不太协调,却见不出任何表情,只自顾自地喝酒,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是那个打错电话的女子,可是,他忽然对她有了兴趣。
“等人?”
他坐到女子的身边,推一杯白兰地过去。
女子慢慢抬头看他一眼,“谢谢!”修长的手指在杯子上映出暧昧诱惑的影子。
他不说话,举起杯子碰她的杯子,“希望你快乐,如果可以,给我打电话。”他忽然感觉这个女子就是那个打错电话的人。他把那个电话拨回去,然后,听到她的电话响。他笑笑,叫侍者,“两杯轩尼诗。”
他拿起一杯,走开,头也不回。他知道,她会找他。
午夜的威海萧杀干净,路上偶尔会有车辆呼啸而过,午夜行车的感觉似总让人感觉寂寞。那么多的往事在车辆渐行渐远的声音里腾空而起,尔后无声熄灭。生命中错过的那些女人,现在是不是有人也如自己一般在这样的街头伫立静默?回忆让人沉寂,当我们开始止不住地怀想过去的那些年月之时,生命的空洞愈见其不可阻挡,我们会完全无能为力,或者在潜意识里并不想回来,一直一直沉下去,再也不要浮出水面。
他想,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没有人知道我们到底要往哪里去,去做什么。如此短暂的几十年,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是不是也是可以原谅的,即使遭受遗弃。也许,如同指间的双马烟,味道辛辣,很少有人可以忍受,可是这是自己的选择,没有原因,只是一种选择。
他不知道那个女子什么时候站在自己的身旁,依旧是那张潮湿的脸,倔强而惹人怜爱,眼睛里充满落寞,可是又让人难以企及。
“我们去哪里?”她稍稍偏转头,声音里透着冰冷。
“或者,你可以抱紧我。”
潮湿的感觉扑面而来,他突然想知道怀中的这个女子到底从哪里来,她经历过怎样的人生,经历过怎样的须臾变幻。这时候,她的整个身体都紧紧靠在他怀里,瑟缩,颤抖,脸贴在他的胸口,头低下去,像睡着的缺少安全感的孩子。潮湿的长发散发出他完全陌生的味道。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一瞬间到底对这个陌生女子产生了何种情感,他只是伸出手臂,抱住她,安抚她的寒冷和潮湿。


她死于一场尘年之回

她似乎已经预见自己将要遭遇的事件。
所以。
她坐在他对面,轻轻地说,“记着,以后再爱一个人,不要让她失去独立生存的能力,不要让她感觉欠你太多。”
声音逐渐低下去,他走过去,把她的头揽在自己怀里。
“青白。”
她慢慢抬起头,憔悴的眼睛里忽然涨满泪水。这样的分离或许已在预料中,不过来得过于突兀,这样一走了之,剩下的事情自己完全无能为力,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未做,这不是圆满的结局。
他是强悍的男性,有王者之风,说出的话一如命令,可是,在感情里却如孩童,或是自幼缺少家庭温暖之故。在有限的时间里,她并没有给予他足够的空间,一直争吵,彼此虽明白一切不过无理取闹,仍无法罢手。现在,终于只得两个人在一起,时间却已来不及。
她感觉到痛。
原来还是牵肠万分,一段时间曾以为彼此之间已没有牵扯,再不会无端心痛。决意要与他彻底平息之间的种种恩怨。
桌子上的稿子尚未完成,她给它写下名字《尘年》,须臾人生之中尘封了太久的往事拂尽尘埃,权充撩慰。
她尚记得他那个夜晚的笑容,邪毒而干净,她并不明了自己未何会跟他走,只是那一种依靠是塌实的,他搂紧自己,胸膛温暖。直至今日,那一种感觉依然可令她心动,他注定是她的依靠。
现在,一切将终结,她将离他而去,即使知道悲伤并无作用仍无法控制情绪。世上女子总说死在心爱之人怀中是谓幸福,之前她并不赞同,以为女子与男性平等,哪一方都是自由的,在爱情里面寻得相对均衡的局面,并没有谁离了谁便有所缺憾。所以,即便是离去也要潇洒。此时,待到终要面对这一次,始才觉悟,原来,没有谁不食人间烟火,我们每个人终是凡夫俗子。
在他怀中,她一直喃喃地叫他的名字,泪流满面,声音渐渐低微下去。
她去了,他低头看她的脸,她似睡着一般,脸上尚有泪痕,像委屈的孩子哭累了,沉沉睡去。
原来一个人的离去如此简单,只在一瞬间,并不觉痛苦。
他抚摸她潮湿的脸,替她擦去泪水,那样温暖,在他手心慢慢渍干。这一刻他才悲从中来,他知道,他再不会听到她的声音,再不会有争吵,然后,胸口忽然空洞窒息,彻骨之冷意遍布全身。他感觉了无生意。


尘年里的青白

现在,且容我理一理思路,仔细地想想在那个尘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的,那时候青白在酒吧的门口和他相见,然后,青白跟着他走了。至于走到哪儿去,我们并不知晓,也许是他的家,也许是一个旅馆,甚至可能在10米以外的街口他们就已经分离。
现在,我们唯一知道的就是,后来青白一直陪在他身边,而毫无疑问的是,青白是一个奇女子,我所认识的每个人都这么说。
那个时候,他们经常手拉手行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喧哗的街道挤满各种各样的人,有人骑自行车穿行,也有人开名贵的轿车呼啸而去,更多人和他们一样徒步行走,不急不缓。那个时候,街道上会充满各种各样的声音,那些声音此起彼伏,高高低低,从他们的身边擦过,他们像是坐在一艘夜航的轮船上。她似乎距离这样的场景很远,她感觉惊奇,生活给予了她另外一种面目,这个面目是她所不熟悉的,她会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虚无的梦境中,一切的声音都是漂浮的,她看得到,却抓不住。只有浓烈的搀杂了各种味道的气息是真实的,她靠着这种气息无限欢喜地不停行走,她喜欢这种真实的生活。
青白一直想,如果没有他,自己的生活会走到哪里去呢?是不是继续在以往的轨迹上滑行,没有目的,也没有思索,像一个呆滞的木偶,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去哪里。
他告诉青白,当你遭遇过极大的苦难之后,你就会加倍地热爱生活,热爱这庸俗纷扰的世界。
他带她走遍威海的大街小巷,他们在街边的小摊上吃饭,桌凳很脏,吃饭的人很杂,可是那种热闹亲切让人放松。她一直记得,在古陌路旁边那个刘记牛肉面,他每次都会大声地叫,“老板,两碗牛肉面!”那是她第一次与他在小吃摊上吃饭,面来了,他会像个孩子一样狼吞虎咽,完全不似平时那个看上去冷漠残酷的人,她忽然心生无限怜爱。她想到,在他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来这样的小摊上一个人吃饭呢?他一直想过一种平静的生活,而这竟不可得。内心的重量是不是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所以他羡慕街上匆匆而过的陌生人,他们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他们都在回家的路上。
他,没有家。
这是一个缺少温暖的男人,在他有限的今生,他承受了太多的东西,孓然独行,不肯低头。
她看着他,眼眶里涌满泪水,他一直孤独。
那个时候,他抬起头,伸出温暖的手,拭掉她的泪水,淡淡地微笑着,“傻姑娘。”
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青白一直无法忘记他那时的样子,他叫她傻姑娘,那个时候,他就是那样温情地,用手抚摸着她的脸,叫她傻姑娘。没有人像他那样懂得青白,可是他什么都不说,他只是拭去她的泪水叫她傻姑娘。傻姑娘真想这一生都陪在他身边,不要他再一个人到路边吃饭。
青白知道自己的病是在他们认识六个月之后。
青白并不看重生死,但不是现在。认识他之后,她感觉自己变了,她试着像一个妻子那样去照顾他,懂得他需要什么,渴望什么。所以,她恐惧。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伴他多长时间,她不想就这样离开。自己走了,又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会难受。
她努力配合医生的治疗,她想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很多个夜晚,他一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就那样趴在床沿睡着了,眉头紧锁。她睡醒的时候经常会弄醒他,看着他日渐憔悴的脸她心里满是疼痛,有一次就俯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对他说,“你使的劲好大啊,你怕我跑了啊?”慢慢地,她变成了一个俏皮纯真的女子,回复她生命中最纯美的一面。他就捏住她微翘的鼻子,“想跑哪儿去啊?”
他没有松开那只握住她的手,一直没有,他甚至担心自己睡得太死还特意找来一根红绳子,栓住两个人的手腕。他说,那是他去找月老要来的红绳,他要把她和自己紧紧地栓在一起,不要分离。
她哭了。眼泪无声地,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真的不想死,她要和他在一起,他们还有那么美好的生活尚未开始,她不能离开。
可是,她知道很多东西并不由己意,她感觉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那些无声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地带走她的希望。她努力地抗争,尽可能地争取多一点再多一点的时间,她眷恋这个世界,眷恋早晨的阳光和夕阳下的街道,眷恋那个叫她傻姑娘的男人。他是那样出色的一个人,可是他孤独,他一直不懂得照顾自己,她记得他对她说过自己小时候的事,他在苦难中长大,没有幸福。他待她如生命。
她是他的生命。
她死了。
那一个早晨,她好象忽然好转,轻巧地坐起来,要他抱她,好象她从来没有病过一样。她对他说,“我们回家吧!”


她是不是青白

手中的《尘年》早已蒙上厚厚的灰尘,翠翠不知道这样的文字记录说明了什么,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所有的一切似在一瞬间变得虚无,她感觉胸口的那一朵玫瑰又开始发热。
谁是青白?
青白是谁?
他从未与她说过他的往事,她甚至不了解他是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在一起已经一年,可是她似刚认识他一般,她对他简直完全陌生。
她恐惧这样的感觉,他似一点一点地离她远去,她想抓住他的衣角,却力不从心,惶恐、失落、怅惘,她说不清楚自己有何感受,她似被遗弃,剩在这荒芜的世间。
两个青白,一样的命运,可是,到底谁是青白?
翠翠想装作从来不曾获知这件事,她试图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一切不过是自己多心,既已尘年,顶多不过他的一段尘封往事,何劳过多去想。
她真如未发现任何事一般,两人相安无事,生活一日一日地继续。他依旧牵着她的手行走在这个清冷干净的城市里,穿过数不清的人群和繁华。很多次,她会微侧过头去看他的脸,那张脸和以前一样,看不出变化,倔强、坚毅,这个男人有着压不倒的灵魂,他背得起一切的苦难,绝不低头。他很少笑,可是一旦绽露笑容就让人深深迷恋,像冰山融化,春天一般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她告诉自己,不管怎样,相信他。为什么不信呢?他那般宠爱她,给她崭新的生活,给她对于这个世界全新的看法。和他在一起之后,她始之感觉,原来这个世界这般美好,每一个早晨,她都会在阳光下绽开最美丽的笑容,经常地,他都在床上赖着不起来,做好早饭之后,她就轻轻巧巧地跳上去,俯在他的身上,无比甜蜜地亲一下他的脸颊,“起来了懒虫!”
想起这些,翠翠会不自觉地笑出来,就在他旁边,像个孩子一般地跟着他,一路走下去,一路笑着。
对12月3日早晨她将遇到的事,翠翠一无所知。
那是一个看不出意外的早晨,街上的人们依旧同往时一样拥挤喧闹地等车或者步履匆匆,在跨进公司大门的时候她还同往日一样对门口和蔼的大爷道早安,那个时候,她没有注意,距离她5米远的地方穿细皱碎花白衫的女子,她有一张潮湿的脸,那是青白?
在她走过5米,将要从她身边经过之时,女子喊住她,“晚上7点半,迪欧咖啡,翠翠。”
事实上,翠翠一整天都在想早晨遇到的那个女子,她在回头的一刹那,在看见她的脸的时候,呆住,她想自己知道她是谁了,即使这一切值得怀疑,因为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她不会是青白,可那种潮湿的感觉却分明是《尘年》里的那个叫青白的女子。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一种直觉。她一定和青白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7点,翠翠已经坐在迪欧咖啡的大厅里,她压抑住自己猜测的念头,静心聆听Justin Timberlake的那首《Cry Me A River》,伤感的旋律一直回响。他一直喜欢这首《Cry Me A River》,她记得他说过,一个人如果在爱情上不能圆满,那他将会在其他方面寻求得突破,一鸣惊人。
“我想你应该会喜欢这首歌。”是她,早晨的那个女子,还是那身衣服,还是潮湿的脸,她似乎从未改变。这是翠翠看见她时的第一个想法,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也许这样的女子世上本就不多。
“我想你一定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女子在对面坐下,用一种平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神看着她。
“喝点什么?”
“咖啡,谢谢!”
她招手叫来侍者,“两杯咖啡,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注意到侍者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分明有一种好奇。
“他还好吗?”
“还好”,她顿一顿,决定不再掩饰自己的好奇,“你是青白?”
“不。”
她眼里闪过一丝痛苦,马上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回答她。
“青白是……”
“她是我姐姐。”
翠翠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她,没错,她确没有见过那个叫青白的女子,可是,那些文字里的描述却已把她的形象印于她的脑海,她潜意识里一直认定她就是青白,可是,她居然不是,她是青白的妹妹。世上居然会得有如此相象的姐妹。
翠翠有一点后悔,也许她不该问这个问题,每个女人在这样的时刻总要为自己留一点信心,如此看重青白,显然是缺少守护爱情之无畏精神的表现。
一切尚未开始,她已输掉了第一场。
“姐姐一直很少回家,从他出现之后,她就跟着他走了,姐姐告诉我,她会跟着他一辈子……”女子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冷冷淡淡,那种看穿世事的态度让人感觉寒冷。
“其实,所以约你到这里来并没有什么恶意,”她望着窗外夜色深沉的街道,喃喃低语,“姐姐知道要走的时候嘱托我今天约你来的,她想知道他生活得好不好。”
翠翠一直不说话,她在想,换作是自己,会不会也像青白一样,在知道自己终要离开他的时候订下这样的一个约会。
她抬起头的时候,那女子已经走出了咖啡厅的大门,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她是不是青白?
她忽然很想回家。
他吃饭了吗?他会不会在等她回家?


青白死了他活着

翠翠等不急地想见他,那是她的家,她在一刹那知道,不管他在哪里,他的所在就是她的家。她想回家。
门开了,她瞬间投入他怀抱,紧紧抱住他。
再不想分开。
到此时她方才明白,自己已在不自觉中学会对他依赖。这分明是一个意外。
他不说话,任由她的拥抱,他从她的举止了解到已经有事发生,他静待她开口。
她终于静下,在对面坐下,拿热烈的眼神望向他。可中间有着分明的倔强,她本质是一个孩子,孩子都是无辜的天使。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之天使。天使需要照顾。
他决定与她述说一切。
她从他眼睛里读到讯息。
所以她不说话,她等待他的开口。
在繁杂的时代,我们往往学不会适时的缄默,到最后,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反而埋怨他人的残酷,这是我们的无奈。似生命中大多数事情一般,我们习惯了辩解,我们都想自己无辜。
故事并不长,可是出乎她之预料,青白确已离去,今日所见的青白,也就是《尘年》中的后一个青白,那是他的想象,他不由自己控制地幻想出很多的事情。
有一段时间,他一直生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他听到青白与他聊天,陪在他的身边同他一起生活,那样潮湿的脸就是青白无疑,他没有怀疑过整个事件的真实性。
青白死了,不再会回来。
可事实上青白一直与他一起,她还是那样微笑地看着他,仍穿着那件细皱碎花白衫,一切都回到过去。他一度怀疑自己做梦而已,直至有一天看到那朵刺在她胸口的玫瑰,血一样的玫瑰伸展开妖艳的花瓣,扎得他满心疼痛。他确认她就是青白,青白的离去只是自己的想象。
他就这样徘徊在一个梦幻般的世界之中,他希望自己之前真是做梦而已,他希望青白的离去只是自己的惶恐,那不是事实。他会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她胸口的玫瑰刺青,喃喃自语:“青白,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那个时候,她会用无限哀怨的眼神看着他,告诉他,“我不会离开你,不会。”
他在她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她就呆呆地看着他,眼泪毫无声息地流下来,他一直爱着青白,青白何其幸运。
她记得青白介绍他时他的表情,他们在大街上遇到,那个时候,青白偎在他的臂弯,不再是以前那个不可亲近的青白,她是他的女人。
他丝毫没有为她与姐姐之间的相象流露出一点惊讶,也许姐姐与他一起已有了女人的气息,那是两个人之间的东西,她并不具备。她那时还是一个孩子。
可是她喜欢他。只需要一眼。
他是姐姐的男人。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他依赖她。经常会在半夜的时候突然地喊青白的名字,然后紧紧地抱住她,似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知道,她的谎言蒙蔽不了他深埋于心底的悲痛。他终有一天会发现自己并不是青白。可是她爱他。她想多留一天,再多一天。
爱一个人并没有错。即使自私,即使带来伤害。
她真想就这样一辈子守在他身边,即使他叫她青白。姐姐走之前留信给她,她希望她在两年后的12月3日能够代她去看望他,她想知道他是不是幸福,他是她的挂牵。
可是她终是离开了。和姐姐一样,离开了这个男人,她比姐姐更痛苦,姐姐她不会因为思念而痛苦,她不与他在一个世界。而她,注定要为这个男人输掉今生。
她走了。临走的时候,她一直看着他的脸,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她不知道明天早上他将怎样面对这个事实。
也许他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青白真的不在了。
翠翠为这个男人难过,青白确是他的生命,一旦失去整个人生为之改变。不知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我们身边太多人终其一生都不可有际遇如此。他们寻寻觅觅,尝遍万般滋味,却孤独终老。相形之下,他是幸福的,让人嫉妒。
她不知他如何得知她并不是青白,亦不是自己的想象。
她不关心这些事,她现在只要他健康,平安,快乐。不是吗?到最后都不过一掊灰尘而已,何必为这些琐事耿耿于怀,人来这世上一遭不过数十年,平安就好,有时间贪图欢乐当然更好。
她开始羡慕青白,她离去,再无须承受这些煎熬。


玫瑰刺青的来生

他并未康复。
翠翠知道,命运与他开了一个玩笑,它给他们一年的时间,然后残忍地收回成命,打他回原形。他的命运不由自己控制。
他病了,医生说他只能撑几个月时间。
而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他和她说青白的故事,两个青白。他一直生活在过去的记忆里,他未曾醒来。他不知道翠翠是谁。突然地,翠翠就会心生恨意,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未留下任何关于她的记忆。
她想打掉那个属于他的孩子。
她经常用手抚摸那个小小的凸起,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她有决定他生死的权利。
时间终于到了,那天他似换了一个人,突然抓住她的手,叫她的名字。他说他爱她。他似从另一个世界回来,整个人都变了,她以为他好转,急急地奔出去喊医生。
他并未好转。他走了。
他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回到这个世界,他叫她的名字,他说他爱她。
翠翠就那样看着医生盖上那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眼泪,她只是温柔地抚摸着那个小小的生命,“我们回家吧。”
6个月后,他的女儿出生在同一家医院,抱她路过那家他离去的病房的时候她会突然就哭起来。孩子的左胸口有一个玫瑰一样的胎记。

发表于 2007-2-1 18:27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小说吧,这么长!虽然没能看完,还是支持一下!
发表于 2007-2-1 19:08 | 显示全部楼层
好长~看晕了``
发表于 2007-2-13 07:0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晕了 路过的拨打一下120 谢了 等出书了我再慢慢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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