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黄昏,古道,一人持一萧独立风中,几许淡淡落日余晖映射在淡青衣衫上,更显孤单萧索之色,人亦暗自憔悴!
四月天,桃花满枝头,纷纷乱乱飘洒下一片桃花雨,桃花岛四季如春,常年都有桃花盛开。我来这里已经八年了,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到如今天下五绝中东邪传人,其实就那么一晃的功夫吧?师傅叫我,英儿,近似关切的话语让我的心头总流淌着一股暖流。他教我琴棋书画,武功绝学,奇门遁甲,乾坤八卦,似乎要把他所会的都教给我,然而我只是一个平庸的小女孩,我没有黄蓉师姐的聪颖,也没有她的灵巧,更没有她的智慧,但师傅依旧没有责备我,他说我平和、淡泊的脾性,让他看见了另一个人。
渐渐年长后,我喜欢独自坐在海边吹萧,师傅说我的萧声尽是孤单寂寞之感,对于我这个年纪是不适宜的。我深深的低下了头,不敢看师傅的眼睛。长久的沉默后,师傅说,英儿,你也长大了,也该去江湖中历练历练了,顺便可以回家看看。回家看看?我愣了愣,我还有家吗?长久以来,我一直把桃花岛当成自己的家,可是原来这并不是我的家,是师傅的家,是黄蓉师姐的家,而江南才是我的家。八年了,是该回去看看了。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江南,草长莺飞的季节,人独立风中,微风拂面,犹如情人的呼吸,淡淡的却有一种花草香味。陆家庄,早已成了一片废墟,在一片瓦砾中,我依稀可以听见自己与无双表妹儿时的笑语,那日无双表妹不慎跌落以致断腿的房梁,还有李莫愁在陆家大院中留下的血掌印,往事历历在目,原来时间并不能带走记忆,而表妹她还活着吗?
师傅始终没有教我那曲《碧海潮声曲》,他不教,我不问,这是我一向的作风,因为我知道那首曲子大概是师傅心中永远的痛吧?而我,他大概认为在我这样的年纪实在是不适合吹奏这样悲凄的曲子吧?可是他怎知道在我离开陆家庄,远离自己的至亲,远离江南后,我的心便已如槁木。
站在陆家庄的废墟里,我看不见自己将来要走的路,四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虽然那场杀戮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杀戮留下的血腥味道至今无法消除,仰或是我心中依旧有仇恨呢?夜凉如水,弦月高挂,我握萧的手一阵冰凉,身躯也不禁微微颤抖着,泪水恍然滚落面颊。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遇见他是在一个黄昏,我戴着丑陋的青铜面具,谁能料到面具后如花的容颜。李莫愁没有变,依旧面露肃杀之意,她面前的少年手持长剑,坚强而倔强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八年前在陆家庄前那个倔强的小乞丐。他背后那个女子居然跛着脚,却也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我知道他们是敌不过李莫愁的,于是我决定助他们一臂之力,玉萧长刺,桃花岛绝学在那一刻使出,玉萧剑法一招一招,恍如行云流水,李莫愁的脸上出现一丝诧异,或许是俱于桃花岛之名,她冷然离去。
他问我的姓名,我只说,贱名不足挂齿,便飘身而去。那一刻我是希望他能挽留我的,但是他没有,他对我拱手道谢,便带着那个跛脚女子离去。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一阵叹息,都说自己心如止水,为什么如今依旧会荡起波澜呢?
再次相见,他受很很重的伤,但依旧一脸倔强之色,那个夜里,他的额头很烫,犹如火烧似的,昏迷中,他握住我的手,轻声唤着,姑姑,姑姑。我一片愕然,“姑姑”是他的长辈?不,看他如此温柔的呼唤,俨然就是在呼唤他的情人呀!我的心中一片凄苦,轻轻抽出被他紧握的手,又替他拉上被子,他的衣衫已经破旧,灯下,我细细为他缝制了一件衣衫,可是他又如何会知道那件衣衫是我一生中缝制的第一件衣衫,也是最后一件衣衫,那里面有我对他拳拳的爱。他不知道,永远也不知道。醒来后,他问我,他那件破旧的衣衫在哪里?我把它拿给了他,他道,那是我姑姑做给我的。我豁然明白,我所缝制的那件新衣衫竟抵不上他姑姑为他缝制的那件近乎破旧的衣衫。看见他眼中萦绕着的温柔笑意,我的心冰凉如水。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为什么还要遇见呢?在他身旁那天人一般的女子,就是他口中的姑姑吗?我暗自伤神,那样的女子,我一辈子也比不上。他对我依旧温婉,我也只是淡淡的应答。他始终没有发现青铜面具下我眼中的泪,我骂自己,程英,你真虚伪,为什么不敢去爱呢?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手紧紧的握住玉萧,似乎要把玉萧碾成粉末,最后还是选择放弃。
我求师傅教我《碧海潮声曲》,师傅有些愕然,我从来不会要求他什么?他问我,你怎么了,英儿。我依旧沉默不语,师傅摸了摸我的头,叹道,你怎么勘不破呢?何苦作贱自己呢?我强颜欢笑道,师傅,你放心吧,我没事的。师傅道,放心,你让我如何放心。纵然如此,师傅还是把《碧海潮声曲》的琴谱交给了我,看着凝聚师傅一生血泪的《碧海潮声曲》,我的泪水又一次不争气的落下。
绝情谷,断肠崖,他疯狂的找寻着她的踪迹,她只留下了崖边那几句只言片语就飘然离去,我站在他身边,看见他憔悴不堪的面容,一阵心疼。在他内心深处最牵挂的始终是他的姑姑,造化弄人呀!爱一个人却不能和她相厮守,我懂得他的心情。黄昏的落日斜照在他身上,是一副多么伤感的画面。在抚慰过他伤感的心情后,我决定照顾他,替她照顾他。
他终于还是舍我而去,他一如天空漂浮不定的浮云,我永远也追不上他的步伐,而我大概只是他生命中擦肩而过的一个路人罢了,若干年后,他也许会忘记我吧?可是我又如何能忘了在那个江南的黄昏初遇他的情景呢?那是我心中永远的烙痕呀!
庆幸的是我曾经那么接近幸福,虽然幸福已经离我远去,可是遇见他依旧是我一生之中最快乐的事情,和他共度的那段日子是我永世也不能忘记的快乐日子。
江南的风很软,江南的雨很细,《碧海潮声曲》虽然悲苦,可是那曲子竟象在演绎我凄苦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