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回奶奶家。绿色的军队大院里藏着绿色的记忆。
想念爷爷,那个性情爽朗的老人笑起来的时候连天空都会跟着明亮。他会给最宠爱的外孙女儿买许多冰淇淋让她一口气吃到拉肚子,也会教她用草杆做出毛毛小兔,会在自己亲手栽的丝瓜架下慢悠悠的摇蒲扇,也会抱我上全空军大院最高的秋千玩耍。
如今爷爷在星星上面看我。常常仰望夜空,不知道到底哪一颗星才是他慈爱的眼睛。
奶奶的手掌依旧粗糙而温暖。
记得爷爷临终时我站在人群外,从大人们手臂之间的空隙里看着他困难的喘气,头颈缓慢的伸缩,全然不是印象中那个军人。爷爷火化的时候我站在人群里,冷静地看着他一点点进入那个钢铁嘴巴里。然后是给前来帮忙的亲友磕头,然后是等待骨灰出来,然后回家,擦拭一个干净的像框,把他悬挂在墙上,威武的眼睛注视窗外的天空。窗外绿油油的是他亲手栽下的梧桐树。凤凰。
没有眼泪,只是沉默。此后再回到大院,总觉得墙角转弯处会慢悠悠走出我的爷爷,一脸笑容迎我回家去。一次追赶一个背影相似的老人,到了面前却发现不是他。废然返。许多年后我一直没有眼泪,大睁着两只眼睛在院子里四处晃荡。
后来奶奶把一个老旧的毛巾被拿给妈妈,想要用作浴室的地巾。毛巾被是以前爷爷用来垫沙发的,上面有斑斓的猛虎踏着山岗回望。抱在手里俯身一闻,满是爷爷的味道。眼泪终于在那个时候迅速涌出,一发不可收拾。这种长达一个小时并夹杂含糊语声的猛烈哭泣让旁观者不知所措。也许因为积聚太久,也许因为重逢太突然。那是一次真正的肝肠寸断。我的爷爷。童年的所有记忆,我的爷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