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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新武侠”研究
序言
“大陆新武侠”这一概念的提出是韩云波和《武侠》杂志于2004年共同提出的。全称为“21世纪大陆新武侠”,简称“大陆新武侠”。1[1]虽然“大陆新武侠”的概念提出后就得到了很多武侠爱好者和研究者的引用和认同,但是它具体何指,却缺乏一个明确的说法。在综合考察了近年来发表在杂志上,以及大部分在网络上享有盛名的武侠小说作品之后,笔者认为可以给它定义为:1996年,尤其是2001年《武侠》创刊以来,以大陆创作者为主体,包括了海外华文武侠作家创作的,在大陆发表或出版的体现了新的时代精神和新的艺术追求的武侠小说。这个定义包含了这几个方面:首先,从时间上来说,向上追溯到1996年网络武侠诞生之时,但在前五年中,由于缺乏合理的定位和梳理,这个时期的作品尚显得幼稚而芜杂,部分优秀的作品则在后来被大部挖掘出来,重新发表或者以单行本的形式出版,故把考察的重心放在2001年之后。其次,从地域角度上看,创造者不局限于大陆本土,事实上,有许多港台武侠小说作者一直都和大陆武侠小说界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这种联系使得港台武侠小说的创作和大陆武侠小说的创作互相影响、互相促进,有合流的趋势;并且,有许多到北美、欧洲留学的武侠小说作者,他们便如世界华文文学的其他创作者一样,在中华文明之根之外,又吸收了海外的新元素,并融入创作之中,他们是“大陆新武侠”的支流,并不能排除在外。另外,这些作品必须发表在大陆发表,或者是网络形式,或者是杂志形式,或者是单行本形式。第三,为区别于上世纪八十和九十年代大量对港台武侠小说的模仿、抄袭之作,“大陆新武侠”的“新”主要在作品的主题精神和创作手法上体现。从主题精神上来说,舍弃了单一的二元思维方式,在人性、社会、历史等等重大文学主题上做出了独特的探索和阐释;从创作手法上来说,创作者在吸收了前人创作经验的基础上,在描绘自己理解的江湖图景和侠义精神上,能够找到符合自己的与主题相适应的表达形式。对于后一要素,由于武侠小说和科幻、神魔等体裁的小说出现了合流,因而产生了一种被称为“玄幻”或者“奇幻”的小说类型。它的代表刊物是《今古传奇》和《湖北画报》合作的《奇幻》杂志,包括后来创刊的《九州幻想》等。但细考发表在其上的作品,有的完全可以当作是武侠小说来看待。考虑到武侠小说对其它文类强大的吸收和改造功能,除了那些已经完全脱离武侠色彩的作品,我们仍然将之归纳到“大陆新武侠”的旗下。代表的有燕垒生的《天行健》系列、江南、今何在等人的《九州》系列,沧月、沈璎璎的《云荒》系列以及萧鼎的《诛仙》等等。当然,“大陆新武侠”诞生的时日尚短,还有诸多不足,对于某些缺点和有点同样突出的作品,应该给予辩证的分析和定位。
武侠小说做为通俗文学的重要类型之一,向来被称为最具中国特色的小说种类,一直以来都为国人所喜爱,在各个社会阶层都拥有广泛的读者和影响。从整个武侠文学的历史来看,虽然几经波折,屡次受到主流文学的压制和批判,而历代的统治者对其压制尤为严酷,但武侠小说在中国的传播一直都是绵绵不绝。可以说,低潮或者有之,但从来没有真正的衰退过。相反的,在武侠小说最为风行的年代,其拥有的读者数量,往往都是主流的精英文学所难以望其项背的。
做为众所皆知的历史,即使我们不把第一篇武侠小说上溯到《燕丹子》,不将其后的《李寄斩蛇》算入,而仅仅从唐传奇开始算起,距今也有一千两百多年历史。《虬髯客传》是第一名篇,金庸就曾对其大加赞誉。此后的宋元话本,也屡有名篇,如《宋四公大闹禁魂张》。《水浒传》更是被历代统治者视为“侠以武犯禁”的反面典型。清代文字狱大张,武侠小说为之一转,出现了《包公案》《施公案》及《三侠五义》之类清官加侠客类型的小说。虽然饱受后世讥评,但影响至今不绝。近代的文康的《儿女英雄传》,仍然没有摆脱才子佳人模式,只是佳人变成了侠女而已。进入民国,五四前期一直占文坛统治地位的便是“鸳鸯蝴蝶派”的小说,不过此时的武侠小说数量不多,影响不大。到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也就是五四刚过不久,新文学成为时髦的时候,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平空出世,立刻引起阅读狂潮。随后进入了被后来研究者所称的“旧派武侠小说”的盛世,《江湖奇侠传》被改编成电影《火烧红莲寺》不说,更带动了一大批武侠小说作者的出现。王度庐、白羽、郑证因、朱贞木、还珠楼主、赵焕亭等等,这些武侠小说作家虽然饱受同时代的作家的批判,甚至自己也看不起自己,认为撰写武侠小说是贱业,煮字疗饥,卖文为生是不得已的生活方法。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出现,让武侠小说成为了上世纪二十、三十、四十年代最流行的小说。还珠楼主的《蜀山奇侠传》系列甚至让一些年轻人入山求道——虽然这更成为武侠小说蛊惑年轻人的一大罪证,但影响如此,可见一斑。
1949后,武侠小说由于不符合当时官方的文艺方针,在大陆一时间销声匿迹,重心转移到了香港、台湾,并且出现了、金庸、和古龙等武侠小说大师。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后,随着“文化大革命”的结束,文艺方针放宽,武侠小说开始大量涌入大陆。除了金庸、古龙和梁羽生,就连卧龙生、陈青云、诸葛青云等武侠小说作家的作品也极大流行。同时,随着港台武侠剧的热潮在大陆形成,武侠小说的流传可谓遍地开花。与此同时,出现了大量的仿作、伪作,古龙巨,金庸新之流的作品四处流传。由此既反应了武侠小说对于读者的极大吸引力,却也尖锐地突出了武侠小说供需上的极大不平衡。
进入九十年代,互联网对世界的改变,其一就是“网络文学”的出现。而在这个日益壮大的潮流中,武侠小说依托网络的平台,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各路武侠小说的爱好者或者由于不满武侠小说的创作现状,或者带着对武侠小说的满腔热情,或者只是一时之兴,开始了在网络上创作武侠小说。形式五花八门,接龙,信手涂鸦,情绪化写作,谈神魔,求玄幻,并无常规。但也有一些有志于此的作者,开始了个性化风格化的追求,潜心创作自己的作品。当然,在此期间,一些故事类的杂志和地方性文学期刊,始终没有断过连载武侠小说,比如《佛山文艺》。虽然在整个九十年代,武侠小说可以说是陷入低潮期,但是不可否认,正是有一批热爱武侠小说的人在默默努力,武侠小说的薪火始终未绝。
2001年,武汉的《今古传奇》杂志社正式创立《今古传奇武侠版》,以专门刊登武侠小说为宗旨,给广大的武侠小说作者提供了一个展示的平台。杂志创刊即受到强烈追捧,短短几年,已经大跨步经历了扩版、改版的几个飞跃,至今已经由最初的月刊,到半月刊,到如今的旬刊,而发行量也从最初的四万到现在的七十二万。不仅如此,杂志更充分利用网络资源,创立了专门的武侠网站,提供给广大的侠友交流的平台。在它的带动下,专门的武侠小说杂志纷纷创立,影响较大的还有晚于《武侠版》一年,由原先的《热风》杂志改版而来的《武侠故事》,以及《白桦林》的《武侠小说》等。同样,这些杂志也走了和《武侠版》;类似的发展道路,扩版,和网络合作。到了2005年,更形成了武侠小说单行本出版的热潮,被成为大陆武侠小说的“出版年”。小椴的《杯雪》、《洛阳女儿传》;沧月的《镜》系列,《鼎剑阁》系列;步非烟《华音流韶》之《海之妖》、《曼荼罗》;以及被西南师范大学新武侠研究第一人的韩云波称为里程碑的凤歌的《昆仑》,都在这一年先后问世。如果再把具有武侠色彩的玄幻小说《诛仙》等计算在内,就更加热闹。同年,台湾的九把刀也在大陆出版了《功夫》,孙晓号称“金庸封笔古龙逝,武林惟有《英雄志》”的《英雄志》也登陆大陆。一时形成盛况。进入2006年,这股热潮并不稍减,刘建良的《风野七咒》,步非烟《天剑伦》、《武林客栈》,燕垒生《天行健》等等如潮水般涌出。
“没有一个山头武侠不能攻克”,口气很大,但细想之下,不无道理。武侠小说从问世以来,几乎吸收并入侵了所有的艺术门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释道儒法,酒色财气,乃至神仙精怪,无不进入武侠领域并绽放迷人芬芳。进入现代,电影,电视,如果夸张一点说,除去武侠题材,影视造血的功能不免大大下降,甚至要贫血乃至休克了,近年来泛滥成灾的武侠影视就是明证。卡通动漫,流行音乐,笑话段子,武侠题材亦是大行其道,极大娱乐了最广大的民众。读者阶层,有华人的地方就有人读武侠早就不是一句空话,各个阶层,所谓上至高官巨富,下至贩夫走卒,无不拿武侠小说津津乐道,2005年更是一举攻破学生教材这个向来被视为至为神圣,负担着精神文明建设最重任的阵地。创作者的阶层也极大扩大,既有以写作为生的专业写手,也有玩票玩出彩来的业余爱好者,甚至连中小学生也参与了进来,并出版了作品。创作者的足迹也遍布世界各地,大陆之外,台湾香港自不必说,北美欧洲,也大有人在。正是庞大的读者需求和众多的武侠写手,加上现代化发达的传媒推动,共同造就了目前这样的武侠小说盛世。
当我们在回顾历史的时候,可以说,武侠小说从它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顽强地生存下来,可以预见,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内,它还会继续发展。个中原因,不外内外两点。从外的角度来说,武侠小说的精神内核一直是符合社会各阶层的精神需求的,从古代的角度来看,固然统治者称其为“侠以武犯禁”,但侠义精神中的慷慨赴难,救危济困,除暴安良等思想,却一直是底层弱势群体所赞赏的,或者竟是黑暗中的寄托。到了金庸梁羽生等新派武侠小说大家手里,更赋予侠义精神家国历史的厚重感,把个人的侠义精神与国家民族的需要联系起来,指出“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观点。进入世纪之交,大陆新武侠兴起之后,面貌为之一变,新一代作者们给了侠义精神更多的现实思考,从外在的层面上来说,有对战争与和平的新理解,对历史事件的重新阐释;从内在的层面来看,对个人命运的探索是永恒的主题,爱情、自由、欲望、生存等等,都在新一代作者手里得到了新的思考和诠释。孔庆东称雷锋是最大的大侠而雷锋精神就是侠义精神的说法,我们不必完全赞同,但是在物欲横流而信仰缺失的现实冰冷生活中,侠义精神的呼唤和追求,已经是人们心底对光明和温暖的一种曲折表现。许多人指出现代是法制社会,应该提倡法治精神,武侠小说则是对法治精神的阻碍和戕害。但是事实是我们的社会依然有很多不公平,人生依然有许多不如意,把侠义精神当作是一种逃避或者寄托甚至追求,依然是缓解社会紧张因素,以及寻求个体和社会之间平衡的必要的润滑剂。从武侠小说文体内部来说,武侠小说对于其他元素的吸纳和运用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如前所述,“没有一个山头是武侠不能攻克的”,同样,“没有一种元素是在武侠小说里面看不到的。”叙事,修辞,隐喻等等手法,在武侠小说中已经广为运用并逐渐成熟。可以说,武侠小说是一种与时俱进的文体,在它的发展过程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出他不仅吸引力大量创作者对这种文体的改进,同时,它也正逐渐改变着读者的阅读趣味,思想方向。
应该看到,武侠文化事实上已经是现代社会文化生活中一个活跃的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而其最重要的载体,武侠小说更直接决定了武侠文化的传承,传播和发展。在金庸等前辈作家的努力之下,武侠小说已经由受轻视,非议的地位上,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可,也得到了许多专业的学术研究人员的重视和好评。对于武侠小说,事实已经证明,贬损和打击已经完全压制不了它的发展。如果我们采取更为包容的眼光,客观的态度,对于武侠小说给予更多的理解和研究,分析其优劣,取其精华,弃其糟粕,促进武侠小说朝着健康的方向发展,这才是真正有益于社会和武侠小说发展的正确态度。
基于以上所述,我们可以大胆地说,关于“大陆新武侠”的研究不会是毫无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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