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艳女月夜拆鸳鸯 第四节
这时何绿嫣身边的两名女子已然同时跃起,两双肉掌自两边分向张无忌的双肩袭来。左边的年轻女子倒也罢了,右边那名中年女子却掌风凌厉之至,功力实不下于何太冲班淑娴之辈,而且其掌未到,一股恶臭之气却已奔涌而至,闻之令人心闷作呕,只见其双掌绿得如碧玉般几欲透明,也不知练得了什么恶毒掌法。张无忌剑招未老便已变招两仪来凤,剑招突然化作了数柄一般同向三人刺去。昆仑派的两仪剑法原本必须两人合使,阴阳圆缺互补才能发挥其最大的威力,但现下张无忌运如疾风般使来,一人使全了两人的招式,竟也颇如两人合使一般,在九阳神功的贯注下,其威力更胜于何氏夫妇当年。
何绿嫣身子并未移动,只是素手一抬,两枚钢针径向张无忌两侧肩井穴射去。但此针一出,正好张无忌变招为两仪剑法,那针立时尽处剑气笼罩之下,张无忌暗运乾坤挪移之力,带得那针在空中团团一转,分向何绿嫣身旁两女射去。不等她们变招,张无忌又突然怪哼一声,使出圣火令上的波斯奇功来,倒转身体,抬臀向何绿嫣怀中撞去,左右双手却连连牵引,引得一大一小两女不由得齐往前一撞,刺刺两声微响,两女胸部各中一针,乘两女大惊失色之际,张无忌已两指分击,点中了两女肩头的云门、巨骨等穴,两女登时软倒在地不能动弹。何绿嫣从来没有见过此等不雅怪招,不由觉得好笑,伸中指便向张无忌后腰阳关穴插落。她的十指均带有银指套,这一下若插得实了怕张无忌内力再高,那血肉之躯也抵受不了。可说来也怪,她的手指明明插向张无忌的,可手指着体之后,只觉一陷一滑,张无忌竟已不在,手指所插中的却是那名年轻女子的大腿。
何绿嫣心头大震,终于收起了满脸的笑容,抽地一跃而起,右手使爪,左手却多了一口银柄小刀。她深知自己的两名手下均是她教中最杰出的人物,尤其是那名中年少妇更是一流高手,跟她动过手的几乎从未在她的一双碧玉手下走过十招!起初张无忌在二十余招上夺了她的短剑,她还道是张无忌一时侥幸,当张无忌避过了她的独门暗器含沙射影后她才真正的对他刮目相看,而直到适才她亲眼看到不到片刻之间两名同伴便被制伏方才感到害怕起来。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世间竟有此等高手,也从来不相信在她们五毒教面前还会有什么高手!近来张无忌名声好大,她也曾听人说起过,却没有想到武功竟会高到如此地步。
何绿嫣的招数甚是诡异,浑身都暗藏剧毒之物,叫人难以防范,但若论内力而言,她较那中年美妇还稍差了一点。数招一过张无忌便稳占上风,若按他往常的性子定要使出太极拳来和她绕上几圈,以便慢慢察看她的武功路数,但此时赵敏中毒在床,他又连日来连遇烦心事,正有一腔忿懑不知找谁发,此刻便一招紧似一招,更以强大的内力将何绿嫣团团包围住了,教她只顾疲于抵抗,而没有任何余暇释放阴险暗器。他知五毒教的人浑身上下皆有剧毒,轻易碰她不得,否则早已拿住她的脉门逼她拿出解药了。何绿嫣也正是看到了张无忌的这层顾虑,是以招招贴身而进,且只功不守。她知道张无忌不会施重手杀她,而且离得近了施放暗器时敌人更难防范!
打斗之时张无忌早把那支峨嵋刺扔了,只余右手短剑,丁丁丁地与何绿嫣的银指短刃格了十数下,每每便是一触即开。那何绿嫣的银指套自外表看是一片银白,但以兵刃触到却分毫伤它不得,想来绝非纯银所制。斗到酣处张无忌猛地摘下了先前赵敏帮他除下的长衫,在手中一挽,快速以绕,以挪移之力加以牵引,呼地将何绿嫣的右手自指至腕裹了起来。张无忌左手三指上翻,隔着数层长衫棉布扣住了何绿嫣的脉门,何绿嫣半身酸麻之下,那斜刺向张无忌下颚的短刃也便垂了下去。
张无忌道:“现下你还如何说?快拿解药来,我放你们下光明顶!否则莫怪我无情!”
何绿嫣既已被制,索性一展眉又笑了起来,道:“哟,张教主难道忘了吗?小女子适才不是说了吗?我们身边既没有解药也没有毒药的配方。你怎的又来问了?”
张无忌心道不给她们一点厉害尝尝看来她们不会说实话,心念至此他手指着力,只捏得何绿嫣的腕骨咯咯作响,何绿嫣吃疼之下兀自还笑道:“张教主,你不妨将我等立刻杀了吧,能和堂堂的蒙古郡主、明教教主夫人一起死我们也不亏!”
“卡”的一声脆响,她的腕骨当真便被张无忌捏断了,此女子倒甚是硬气,只拧了一下眉头,便又笑了,道:“张教主,你若想将我零碎折磨来获取解药可就错了,你不杀我们,难道我五毒教的人非要别人出手杀戮才能死么?”
言下之意她是要服毒自杀,此节张无忌却无可奈何。他哼了一声,右手剑柄如风,点了她八处大穴,掷到墙角,道:“你到底要如何才肯罢休?”
何绿嫣笑道:“让我带尊夫人走。”
“你!”张无忌踏上了两步,瞪视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何绿嫣依然嫣然一笑道:“茶壶中所泡茶水乃我苗疆紫月花茶,若以青铜器皿盛之便是一味毒药,但若以普通瓷杯盛之却可解我那九霄云外的迷药之毒。张教主不妨拿去给尊夫人试一试?嘻嘻,我的九霄云外连一头大象都能迷倒,今天竟然迷不倒张教主,张教主果然厉害得紧啊!嘻嘻……”
张无忌不去理会她的取笑之语 ,径去小几上端起了那茶壶,揭盖一看,心中与《王难姑毒经》所载暗暗应征,果如那女子所说,便倒了一小杯扶起赵敏来,将茶水给她灌下,不一刻,只见赵敏眼皮一动,便要醒来了。
何绿嫣笑道:“如果我亲自对尊夫人说,我相信她一定会去的!”
张无忌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她。赵敏悠悠醒转,突见张无忌满眼极是关切地看着自己,大吃一惊,道:“无忌哥哥,我这是怎么了?”
张无忌尚未答话,那边厢的何绿嫣却笑着说了:“哟,瞧尊夫人衣衫也脱了,怕是我们突然闯进来坏了两位的好事,扫了两位的雅兴才惹得张教主如此动怒吧?”
赵敏脸上一红,低声道:“无忌哥哥,她们……”
张无忌轻轻搂住了赵敏的肩膀,在她肩头轻轻拍了两下,道:“是不速之客,不过已经被我制服了,敏妹勿怕。”说完拿了赵敏的衣裙来递给她穿了。何绿嫣等赵敏着好衣裙又笑道:“可否方便请张教主出去一会儿?我和赵家妹子有点女儿家的私房话要说。”
张无忌立刻道:“不方便!我劝何教主还是见赐解药于我吧,否则你我二人固然伤了和气,就是贵我两教不免也难堪之极!”
何绿嫣笑道:“张教主,我不是说了吗?你大可以发兵去云贵将我教给铲除了呀?不过只怕明教虽强,但要在深山老林消灭我五毒教未必便这么容易。嘻嘻。”
张无忌气愤得直咬牙,但何绿嫣所说却不无道理,他强忍心中怒气哼了一声。
赵敏对张无忌道:“她们到底是何人?找我何事?”
张无忌还未答话,何绿嫣又先开了口:“赵家妹子,我本苗疆人氏,姓何名绿嫣,现任苗疆五毒教教主。你们明教是魔教,我五毒教也是魔教,咱们原本是同道中人那!”
张无忌的鼻中又哼了一下。赵敏道:“五毒教?我与无忌哥哥可向来与苗疆人氏没什么瓜葛啊?”
何绿嫣道:“我亲生爹爹死在张教主手上,妹子你说我们之间有瓜葛吗?”
赵敏大吃一惊。张无忌知她适才昏迷,不知其女出身,便道:“她是华山掌门鲜于通的女儿,怪不得如此奸诈狡猾!”
关于鲜于通之事赵敏早听张无忌说过,于是当下恍然大悟,道:“姑娘这是来替父报仇来了?不过鲜于通死在昆仑派何氏夫妇剑下,那是数以千人亲眼所见,姊姊可千万别找错人了。”
何绿嫣微笑道:“妹子你放心,我可不是来报父仇的,我又没当他是我爹,他的死活与我何干?姐姐只是想请妹子到南方盘桓数日而已,还请妹子赏脸啊!”
张无忌啐道:“说得如此好听,又是下毒又是偷袭,行为如此卑劣还说是请?”
何绿嫣笑道:“近来明教教主张无忌的名头好大,小女子不禁好奇心起,倒要考较考较张教主的真实本领,没想到一试之下,嘻嘻,果然不简单!”
张无忌道:“有你这般考较的吗?差点连命都没了几条!”张无忌此话说得虽然语气仍重,但那股怒气已然没了。
张无忌接着又道:“那我敏妹身上的剧毒呢?”
何绿嫣笑道:“现下没解药、没药方。”
张无忌不禁又怒道:“你……”
何绿嫣笑得花枝招展,道:“瞧张教主也这么大人了,还身为堂堂明教教主,却如此沉不住气,嘻嘻,真可笑。我不是说过吗?只要赵家妹子肯跟我走,我担保她无事!嘻嘻,我五毒教的手段总须有一两个超过明教才行!”
在她面前示弱不要紧,可听她依然要带赵敏走张无忌的心里却无论如何也受不了,但自己眼下又偏偏投鼠忌器奈何她不得,当真令人窝火。赵敏却道:“不知姐姐用我何事,能够如此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来请我,妹妹的心里当真是受宠若惊呢!”
何绿嫣嘻嘻笑道:“妹妹为人果然爽快,你我二人如若能够早日相见,说不定早就成了姐妹了!嘻嘻。”
赵敏也笑道:“现在也未必不可。”
何绿嫣笑道:“那么妹妹肯跟姐姐去了?”
赵敏笑道:“去做什么?去哪里?”
何绿嫣笑道:“现下还不能说,妹妹去了自会知道。”
赵敏笑道:“糊里糊涂的去处,妹妹是不会去的。”
何绿嫣笑道:“所以啊,我可以给你一个引子,包你听后想去!不过这个须得张公子出去稍作回避。”
张无忌向赵敏看去,却见她向自己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地上三名女子,知她们再也无法伤害到赵敏,便向赵敏点了点头,退出了门去,拉上门不久,只听何绿嫣大声道:“张教主,麻烦你退后二十步!”心道:“好个恶毒女人!”依言退了十余步,过了没一刻,门呀地打开,却见赵敏正俏立门口向他招手。张无忌赶过去,赵敏道:“无忌哥哥,你去解开她们的穴道吧,我同她们去几个月便回来找你。”
张无忌道“你……”赵敏已经转身入内。张无忌追进房去,赵敏道:“无忌哥哥,快给她们解穴吧。”张无忌差点急了,问道:“敏妹,你这是……”赵敏道:“无忌哥哥,你别问了,总之我去后你一切放心便是,何家姐姐不会难为我的。”无奈之下,张无忌一一解开了三女的穴道,待给何绿嫣接续断裂的腕骨时,何绿嫣笑道:“张公子武功精湛,人长得漂亮,身为明教教主,医术高深,偏又如此温柔,连喷到脸上的空气都是如此的温暖撩人心神……”
张无忌指上稍稍使力,何绿嫣立刻吃疼叫了一声。张无忌道:“教你嘴上不识深浅地乱说!”
何绿嫣道:“我们苗疆女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见到心仪的男子也是想爱便爱,嘻嘻。”
张无忌不再搭话,心想此女最好还是少理为妙,否则谁知她还会说出什么话,干出什么事来。包伤之时,何绿嫣竟假装坐不住屡屡往张无忌的身上靠去,张无忌手上加速,赶忙远离了她,但终于还是被她在腿上摸了一把,窘得张无忌面红耳赤,她却笑得花枝招展。再看一边坐着的赵敏,却面无表情,形若未见。送诸女走出大厅,直到城墙处才发现了守夜教众。许是冷谦认为教主武功盖世,便只安排了十几名女教众伺候而没有安排一人进大屋护卫吧。
守城教众见是教主出城,自然未敢过问,忙开门让他们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