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树看《雪山飞狐》

我是树

我是树看《雪山飞狐》

    《雪山飞狐》是金庸所著长篇武侠小说中篇幅最短的一部，可也是相当奇特的一部，有特色，有个性，我不喜欢。虽然我不喜欢这部小说，不过还是很激动的认定这是一部奇书。最早知道这些人物是从飞狐外传中，而完整的看到这个故事，又是很久很久以后了。郁闷的是，这样短的一部长篇，我足足看了三遍才理清思路，每一次看都有不同的感受，一次比一次强烈，所以我现在从三个方面写下对此书的一些看法，与诸位共勉。

一、雪山一奇——三个主角

    刚开始看很明显的，本书主角是绰号雪山飞狐的胡斐，但这只是明写的；还有暗写的从别人的口中一点一滴描述出的主角，胡斐的父亲胡一刀；到了再后来，多少年的恩恩怨怨渐渐清晰起来，又多出了一个实际上的主角，一个背负奇冤的大英雄，闯王李自成的侍卫飞天狐狸。三个姓胡的男人，三场悲壮的情仇，三条血性的汉子，三段离奇的恩怨，构成了这部奇书的整体框架，并让我糊涂来糊涂去的把他们三个都当做了主角。
    雪山之顶，不知其真面目的胡斐出场很晚，越晚越是搞得人心惶惶。大家都无法想到，令一方豪强也如此害怕，如此大张旗鼓汇集天下豪杰的雪山飞狐到底是何等人物。身为胡家的传人，流着正宗胡家的血，胡斐似乎具有与生俱来的大侠风范。他意识中的父母形象比较模糊，只有从平四叔众人的叙述中和与父母遗物的接触中感觉到那生死不息的亲情。在杜家与苗若兰的短暂接触，让胡斐对这个本应痛恨的仇人的女儿产生了爱情。与苗人凤的生死相搏，却又让胡斐对这个大仇人产生了奇特的友情，或者说是惺惺相惜的英雄之情。归根结底今日的家仇是因为当初的国恨，虽然是胡苗范田的国，是李自成的大顺国，但那也是飞天狐狸的选择，是一代一代后人不明真相的选择。胡家的人知道一切，但是为形势所迫，顾忌闯王的生死下落，不便过多泄露其他人，也实在是无奈。后来的作者又为胡斐和这个故事作了一个外传，在那里面似乎和这里相互照应却又不尽统一，所有的人和事都有些改变，如果不是人物相同，因果相同，当作两个完全独立的故事亦无不可。不过说到底相似的是，两部书中的胡斐，同样都被亲情爱情友情纠缠着，英雄气、儿女情，不知何去何从。
    胡一刀是个奇人，胡夫人是一个奇女子，很可惜没有更多的笔墨在他和她的身上。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金庸进一步为这一代英雄作传，他们的豪情、柔情、侠情应不逊色于若干年后的胡苗程袁。胡一刀相对于他儿子更可以与苗人凤英雄相惜，肝胆相照。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绝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藏，而是两情相悦，假如不是那个阎基，那个极具破坏力的小人，或许他们真的就可以把那百年的恩怨结束于当时当地，然后几人再倘佯江湖，纵横天下，那将是多么的豪情万丈，意气风发。可惜，这世间没有假如。这是承前启后的一个角色，由他继承，又由他延续胡家的一切，刀法、侠气、责任、血脉……有人说胡一刀很累，但他有时候是不累找累，本来已经隐居的好好的，偏偏又耐不住寂寞，找苗人凤比武，力图在那件事百年之后澄清这一切。当时当地他失败了，不过我想他不后悔。胡一刀胡夫人死了，不管是否死得其所，永远离开了恩怨，离开了江湖。其实活着的苗人凤更痛苦，更寂寞，这样也不难理解若干年后他对年轻的大胡子胡斐产生了一种友情与豪气的寄托。苗人凤在寻找胡斐，也在寻找他自己；只有胡一刀找到了自己，甚至可以说从来没有失去。
    再上溯到他们的老祖飞天狐狸，为了那样一个“故国”义无返顾地背负一切，失去一切。没有人可以批评他说不值得，义也好，忠也好，从来都是在自己是最值得。飞天狐狸武功如此之高，重伤之下也有尽杀其他三大侍卫的能力，但江湖经验却有欠缺，或者说太信任故日的朋友们了。他也不想想，以别人的尸体冒充闯王，骗得过敌人，当然也能骗得过自己人，而当时当地只有自己活着，而且最后还跟吴三桂混在一起，那其他三大侍卫如何能不把他当作死敌，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他还那样兴冲冲乐呵呵的跟他们一起而毫无防备，当真是死不瞑目。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他死后吴三桂终于被逼谋反，兵败之后诛灭九族，断子绝孙，想那飞天狐狸九泉之下也会笑吧。

二、雪山二奇——两个时间

    书中所叙述的现在进行时，不过一日之间发生的事，金书中最短；可整个故事中主要事件发生的时间跨度从崇祯十七年到乾隆四十五年，却在一百五十余年，为金书中最长。
    故事应该从李自成兵败，飞天狐狸无奈定计开始。宝刀上“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当年九十八寨响马、二十四家寨主结义起事群推为首的“奉天倡义大元帅”李自成这一句响亮亮的名言，激动过多少人的心。到了今天，却成了小人们追逐的对象。成书较晚的《碧血剑》和最晚的《鹿鼎记》中，对李自成相当有看法，不过在本书中，金庸还是为李开脱。其实不管是官府的污蔑也罢，是背叛者的谣言也罢，后期的李自成如果不是有自身的缺陷，如果不是大顺军自己的原因失了民心，清兵和吴三桂的军队又怎能如此轻易地战胜这样一支连战连胜的军队。不过话又说回来，李自成也确确实实给过人们希望，在那样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末世，百姓又能如何。有力者以力制力，无力者徒呼奈何，最好的结果也是期待救世主的到来。不知是信念不坚，还是所有得权得势之人全都难以跳出的怪圈，反正那个人人景仰、无数人为之浴血奋战、飞天狐狸及其余三大侍卫以死相护的闯王和那个逃出北京城、民心尽失一败涂地、到最后只落得出家下场的奉天玉大和尚并不完全等同。
    然后是二十七年前的那段恩怨。宝树、苗若兰、平阿四，三个人叙述了三遍，才终于使我们清楚了当时当地发生的一切真相。宝树撒谎，是因为他是其中最卑鄙最恶劣的一环；苗若兰，大家都知道是转述苗人凤，并不知道前因，叙述的不完整也是情有可原；平阿四以一个比阎基更小的小人物身份，却在更大程度上成为那一系列事件的见证者和忠实的复述人。三个人的话，让我们重新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历史，重新瞻仰了刀侠剑侠女侠的风范。与胡家的身负奇冤不同，苗范田三家心里比较直接，敌人就是敌人，没有什么妥协的余地，没有顾忌。苗人凤恐怕在遇到胡一刀之前的那一刻，还是那样的决绝无悔。可等二人比武之时，却是越斗越是惺惺乡惜，越都越是相见恨晚。“倘使你不姓胡，或是我不姓苗，咱俩定然结成生死之交；天下虽大，除了胡一刀，苗人凤再无可交之人”二人的友情，由此可见一斑。胡一刀英雄一世，谁知最后却死在隐瞒了真相还在二人刀剑上涂毒的小人阎基手上，真是可惜。苗人凤既然人送绰号金面佛，自然不是白来的，必有许多的事迹和作为世人有目共睹。死了的，固然死不瞑目，活着的，也是痛苦万分。
    说些题外话，“一个人活著，就未必比死了的人快活”，苗人凤的这句话，真真是至理名言。看破生死是很难的，相对于此，杀人与自杀容易了许多。只可惜，当年的飞天狐狸为了大义不懂得，三兄弟知道真相后悔之莫及头脑发热不加思索，后来的奇女子胡夫人重夫轻子也不负责任地一刀抹了脖子。这些人说到底还是有血性的，只不过选择的方式有欠考虑而已，比起后来那些葬身大雪山的胡苗二人之父、武林群丑要可敬可叹得多。
    时光飞逝，到了今天该有个了断了。闯王的一把军刀，引来了这许多争名夺利之人，各大势力一日之内云集大雪山。作者设置出那样一个封闭的空间，有关系的没关系的人都由命运的安排相聚在一起，真相在几个人不尽相同的叙述中渐渐明朗，恩恩怨怨也终归要有个了断。胡斐平四叔为复仇，苗人凤父女为心中的疑问，大内侍卫为朝廷的命令，范帮主、田青文身为四大侍卫的后人也不自觉的也都卷入这里，卷入各自的命运。二十七年前的阎基，二十七年后的宝树，卑鄙无耻，罪大恶极。天龙门南北双宗，窝里斗的挺上劲，到头来舍不得看似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死于非命。杜希孟不过伪君子，真小人。看那个什么“不来辽东大言天下无敌手，邂逅冀北方信世间有英雄”，还有“妄人苗人凤深惭昔年狂言醉后涂鸦”挂在厅上，虽然杜希孟又说这是苗人凤自谦，不过明眼人谁看不出这是他自抬身价。人心的情欲实在是不易摆脱，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人也不能免俗，只可惜他生不逢时，遇到那样的对手，能保全性命与面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胡苗范田四家的争斗是为了百多年来的恩怨，那其他人的参与，就是彻头彻尾的利欲熏心，不知死活了。田青文父亲死后以美貌和手段周旋于男人之间，让人又可怜又可恨，那几个草包则是让人又可气又可笑。这些看似与主线无关，却预示着众人的悲剧结局。爱不是真爱，情不是真情，利益面前，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是真的。不知进退，不知死活，中原武林尽是这样的“人才”，在越来越强势的庙堂之前江湖凋零到底也不奇怪。

三、雪山三奇——一个结局

    作为金书中唯一一部留下如此明显悬念结尾的书，确实很让人琢磨不透。这个结尾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对于当事人来说无论那种选择结局都将是无可避免的悲剧。本应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偏偏就让时间凝滞在那里，让读者永远都不知道片刻后发生了什么，或者永远都在思索在讨论这片刻后应该发生什么。鲜明的形象、悬念的结局在读者的脑海中久久不息，但谁也无法为书中人物决断的作出那个生死抉择。
    胡斐的选择是生、义、爱。生是自己的生命，是作为一个存在的基础，没有了生就没有了自己的一切；义是家国大义，是江湖道义，是明白真相之后的觉悟；爱在这里是附属，是没有预料到的事，虽然如此，亦是一颗极重极重的砝码，无法轻易舍去。胡斐做不出这个决定，苗人凤就一定是那么决绝么？苗人凤不知道，眼前这个玷污女儿清白的大恶人，这个武功超卓不想养虎为患的男人，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却众生难忘的生死之交胡一刀的儿子，如果知道的话，他还不知何等的后悔，何等的愧疚呢。他并不想杀胡斐，如果不是形势到了那一步，二人根本就不应该兵戎相见。苗若兰面临的选择较为简单，一边是爱人，一边是父亲。简单归简单，同样让这个弱女子，这个从前只知道“我爹”现在情窦已开的弱女子肝肠寸断。
    时间凝固在那个瞬间，成为永恒的未完成。两难的选择，命运的捉弄，无奈的没有结局的结局，这，难道就是江湖人的宿命……

[ 本帖最后由 我是树 于 2007-9-3 09:35 编辑 ]

曾阿牛

雪山飞狐再凝练一些，可以改成话剧，其整体结构与《雷雨》相似。

至于书中的胡斐，太没有性格了。老金用众人分叙的倒叙手法，顺便可以凸现他爹妈的英雄形象，来弥补小说主人公部分的不足。

不过有个疑问：胡斐为什么不对苗人凤说出自己的身份？如果苗知道胡斐是胡一刀儿子。结局也许是大团圆了。

玉君恕

胡斐是要为父报仇的,是胡斐要杀苗人凤,不是苗要杀胡斐,至于最后,胡斐根本没有机会向苗说话,苗连自己的女儿的话都不听,何况自己认定的无耻之徒的话,只有用胡家刀法,才能让他相信,只可惜已经迟了.人生不如意常八九,也许不圆满,才是真实.

冰儿

飞狐的结局，我不敢想。

只是想他俩能一起活下了，在刀剑砍向对方的一刹那，全部住手。当然了，幻觉而已。呵呵

寒雪牵魂箫

《雪山》的结构和结局，我觉得老金都借鉴了《雷雨》
也许老金知道这么借鉴不好，所以以后都不再用这样的叙述方式了。

赤霄

呵呵，這是我看的金老第一部小説。
具體哪年看的記不清了，總之是上小學的時候，是在一本通俗文學雜誌上看的。
時隔多年，具體内容也忘得差不多了，只是結尾“那一刀到底是劈還是不劈”難以磨滅。
讓兄弟這麽一說，打算近來找時間再重溫一下。

我是树

原帖由 寒雪牵魂箫 于 2007-9-3 19:25 发表
《雪山》的结构和结局，我觉得老金都借鉴了《雷雨》
也许老金知道这么借鉴不好，所以以后都不再用这样的叙述方式了。

——其实我倒觉得象是雷雨+罗生门更确切些。

寒雪牵魂箫

原帖由 我是树 于 2007-9-4 15:54 发表

——其实我倒觉得象是雷雨+罗生门更确切些。

罗生门，我知道
看过很多人说雪山是借鉴这部电影
不过自己没看过
不发表看法

碧海潮生

似乎公认的意见是雪山借鉴了罗生门的结构但艺术上却远远不及

我没看过黑泽明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