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 前面的话:这篇是八杀杀帖,第一轮,王猛帖杀慕容风,名次为第三,是精华。 然后。。。兵法的问题不要挑刺,当时没有学,现在学了不想改,呃。。其他的本人都虚心接受。。。 序 站在山上放眼望去,开阔的原野上铺满浅绿,那夏日茂盛的长草还只是薄薄的一层,紧贴着土地不肯放开。再远一些,有着高高低低的土坡,那是些当地人称之为山的东西。近一点的是坑坑浅浅的水洼,在草的交错处,隐隐显现。 空气中弥漫的忧柔水汽,被他们这一行人激起了凛冽的味道。 “风少,我们回吧。” 十一岁的少年端坐马上,噙着温文的笑,眼中却带着难以理解的迷蒙。他扬起马鞭,扬起头,桀骜的遥指着眼前这片沃土,童稚的声音霸气冲天而起:“为什么要回,早晚有一日,这一切,会归我父亲所有。” 而他未说的半句是——“也终将臣服于我脚下。” 正 “以此为界,东翼为我统领,我将直达桓温腹地,借此搅乱敌军作战计划;西翼由大哥带领,截断援军来路,如果我有不测,不要管我独自撤退,我自会周全;中军便由父亲坐镇,若两方同时求援,请先救大哥。”慕容风微欠着身,借着星光,伸出一手指点着眼前的旷野,清亮的眼眸被雾气覆盖,唇边悠悠的温文笑意,无法察觉他真正的感情。 夜风穿梭于每个人之间,稍稍偏凉的触感,仿佛有人缓缓吐着气。慕容风伸出的手一直都未放下,只侧着头看着与他不远的慕容垂,等待着肯定。 任谁都看得出来,慕容风这行无异于自杀——三十倍的兵力悬差,别说获胜,能得保全已是奇迹。可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说出他这样布置哪里错了,毕竟若非如此,一旦敌方两队兵力合二为一,不仅他,整个大军只能有被合围这一个命运。 “你不能去送死。”慕容令率先打破沉默,烦乱的甩手道,“要去就我去。” “不。”慕容风斩钉截铁的截断,略一顿,唇角含着的笑意更甚,“我只带三百人的弓箭队,大哥若论骑射,你可还与我差的远呢。” “你!”慕容令为之气结,“三百人?你还不如直接去自杀快些!” “父亲,你看大哥。”慕容风双眉一挑,转向一直不语的慕容垂。 “你们说,你们看到什么了?”慕容垂没有回答,看着远方,三十里外,就是桓温的部队。天地相交处,只能看到稀薄的星芒,难见 一丝多余的光亮。 “早晚有一日,这一切,终将臣服于我们脚下。”慕容风低喃着仿如自语,他眼中闪过坚决,毅然抄起随从手中的弓箭,留下不容置疑的言语,转身离开,“我将点齐兵马,明日一早便即启程。” “风弟!”慕容令喝道。 “别拦他。”慕容垂沉着声音阻住了慕容令,“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才叫我慕容垂的儿子。” 慕容令心中一堵,眉微垂下来,终是忍住了,未再说些什么。 三日后,慕容垂在枋头大败桓温部队,是役挫败其三次北伐,终让桓温一蹶不振,再也无力再征。桓温仓皇率兵离去,庆功宴上,慕容垂大宴众将,唯慕容风因伤缺席,席间颇为遗憾。 是夜,无风有月,慕容风独坐旷野,不远处长鬃骏马垂首食草,一派悠然。 “你不该这样冒险。”慕容令牵马缓步而来,在慕容风身侧,许久才出声,有着了然也有叹息。 慕容风温文的笑有一瞬间的停滞,回过头来舒缓了声音:“战场上,总要有人牺牲,况且,我不是回来了么?” 慕容令别转了头,看向远处:“伤好了?” “是啊,大哥。”慕容风笑了,原来他还是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伤才逃席的。 “我一直在想,有一天要是自己死了,会不会有遗憾?”慕容令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风。 “如果死在战场上,对我来说,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慕容风收敛了两三分笑意,眸光深沉悠远。 “如果不是呢?” “我不会的。”慕容风的眼纠缠着迷蒙的雾气,他望着远方,是那样倔强笃定,“我注定要战死沙场。” 建熙十年,慕容垂凯旋而归,朝中果真非议逾盛,皆称慕容垂功高盖主,意图谋反。慕容垂下名将慕容风、慕容令二人力劝慕容垂投奔秦王苻坚。慕容垂权衡再三率众奔秦,是为后话。 第二年,苻坚败于淮南,唯慕容垂部下独全。苻坚无法,被迫仅带千余骑投奔,一时慕容垂名声大炙,而秦王大失威仪。王猛顾忌慕容垂手下悍将,劝苻坚私下解决慕容垂。慕容垂知己险境,奈何此时并无根基拥兵自立,甚为彷徨。 其夜,慕容垂于府内秘密召见慕容风、慕容令二子,两人相携而来,慕容令为此忧心,而慕容风似胸有成竹。慕容令路上询问,风但笑不语。 “我们是避祸而至,苻坚虽对我们甚为礼遇,但终有所忌。王猛等人更甚。”慕容风直视着父亲,温文的笑多了两三惆怅,“父王虽然屡立战功,但毕竟是外人,而我们根基未定,待功高镇主之时——难道我们要再度出逃么? “这里等着看我们笑话的人不少,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慕容风扭转了头,“所以,我想出逃。我一个人逃。这样,宁杀养子的父亲,必定会让苻坚不再猜忌,而我们的大计,也就不远了。” 慕容令心中不安一下被证实了,他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如此决绝的三番两次甘愿牺牲,做梦都想战死沙场的他,此时却说愿意为了他人坦然赴死。而一向是慕容垂最出众的儿子的他,除了震惊甚至无能为力。 “我们可以换个另外的人,而为什么是你。” “世人皆知,慕容垂手下两员大将,一为慕容令,一为慕容风。”慕容风说的如此轻松,“大哥,你是父亲的亲儿子,父亲的霸业,要你来见证。而我,什么都不是。” “你是不是疯了,什么你什么都不是!”慕容令紧紧地抓着慕容风的肩膀,口吻激烈而不容反驳,“你是我的兄弟,你明白不明白?” 慕容风小心的把他的手,缓缓从自己肩膀上挪下,后退一步,淡定的好像一切都在掌握当中:“我将点齐兵马,明日一早便即启程。” “我走三日后,父亲请出来追剿。” “我将连退八百里至上谷,截住的时候……” “请杀。” 慕容风单膝跪地,行了个军人的礼。起身,转身,离开。孤傲的身影把所有人甩在了当地——他一人,已超越了所有。 慕容垂许久没有开口,他扬起头,环视着自己偌大的王府,很慢很慢的问:“你说,你看到什么了?” 慕容令失神的回首:“嗯?” “站在高处,多数人看到的是风景,少数人看到的是格局。”慕容垂负手而立,苍老的色彩第一次笼罩着他,他微闭着眼睛,“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为我们赢得更多时间。” “可惜,他,不是我的儿子。” 慕容令喉头发哽,睁大了眼睛:“可是,他是我的兄弟。” 三日后,慕容风留下遗言,携誓死亲随上路,直奔上谷;十日后慕容风于上谷拥兵自立,企图推翻秦王苻坚。朝中混乱不堪,慕容垂老泪纵横,请命缉拿叛贼其养子慕容风。王猛派心腹领军与慕容垂共同前往;十五日后,上谷一片萧索,风满旷野…… “你看到什么了么?”上谷的风依旧在柔和中灌注了凛冽,慕容风独自傲立在骄阳下,伸出一只手,遥指远方。 天地交界处,隐隐黄沙滚起,大军扑压而至。 歇息的雀鸟惊起四处飞散。 绿色的长草覆满整个旷野。 千军万马奔腾的嘶吼着扑压而来。 “这一切,终将臣服于你们的脚下!”慕容风甩开手上的长弓,也甩开了自己的温文。他怒吼的声音传出老远。 “我会一直看着!看到你们登上那最顶峰!看这一切,跪伏于你们脚下!” 他缓缓的闭上了氤氲着雾气的眼睛,拚尽全力嘶吼着。 三日后,匪首慕容风被俘。其兵马,半数归降,半数剿灭。 军帐中,慕容垂负手背立,没有人可以看清他的表情。 凝滞的空气在风少出现后,忽然有了一阵莫名的波动。似乎意识到什么,众将抬起了头带着恐惧和企盼的看着他。 慕容风被反绑着,没有挣扎。他扬着头,唇角温文的含着两三笑意,而他的眼,似早已被冰封。 “如果同情有帮助,我也不会站在这里——是吧,父亲。”慕容风说的云淡风清,原本充满雾气的双眼,骤然一阵清明。他的笑晕染,晕散,扩张,终于平生第一次侵占了他整个面庞。 慕容垂没有回头,始终没有,嗓音有些沙哑,清晰而坚定,他低沉的声音,重重的传来一个字。 “杀。” 慕容风带着笑,带着眼中雾隐约凝结成的水珠,恭谨的低头,用一种异样的姿势俯首,低的似乎紧贴着地,像极了那片原野上的草,对着信仰膜拜,从此沉沦。 “他,他自杀了!”护卫应命想要把慕容风带出去,却讶然惊呼出声。 慕容垂猛然回首。眼中唯剩他唇边溢出的黑色妖娆…… 慕容令望着苍茫的残暮,不是血色,却有着紫色的魔魅。骤然收缩的心脏似要滴出血来,风弟会是怎样的结局呢?耳畔似乎回想起他那日的倔强来了—— “如果有一天要是自己死了,会不会有遗憾?” “如果死在战场上,对我来说,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如果不是呢?” “我不会的。”慕容风的眼纠缠着迷蒙的雾气,他望着远方,是那样倔强笃定,“我注定,要战死沙场。” 尾声: 慕容垂收养的这个孩子。 在漫漫两千年后,有谁还会记得? 慕容风那灿若星辰的眼与温文的风度,还有那必死的决裂,原本应用血书写的文字,终将在史册的边缘,淡然,湮灭。 蓦然回首中。 面对那从未曾拥有过的风景。 那个小小的孩童,扬起马鞭桀骜而骄傲的道:“早晚有一日,这一切,会归我父亲所有!” 或许,他未说完的半句是:“为此而死,是我的宿命。” 补录: 慕容风字道景,垂之养子,其父不详,自云高阳氏之苗裔。建熙十二年夏五月,离秦至上谷。令尝言与垂曰:“风犹鹰也,遇风尘之会,必有凌霄之志。”垂恶风雄略,言与众曰:“此子爪牙利矣,心非独属也。”遂率兵追之于上谷,缚其于军前,毙之,年二十三。 建兴元年正月,垂复提风、令身死之事,皆为唏嘘。 辛卯,僭即皇帝位于南郊,大赦,改元建兴,立子宝为皇太子。然垂言众曰:“太子资质雍容,柔而不断,非济世之雄。风、令二子昔日身损,乃垂平生两大憾矣。” ——《十六国春秋》后燕•慕容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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