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蒋捷《虞美人》
词既无婉约的凄清隽永,亦无豪放的意气干云。然而细细读来,竟有一种莫名的厚重与悲凉。一字一句,一点一逗,都饱含着对人世的感喟。从全词的五十六个字中,我们可以读出作者的一生,读出我们每个人的一生。
童年时的喜乐无忧和少年时的踌躇满志,是人生美好而又短暂的开端。那时的我们心地澄明,了无心机,却充满想象。想象着世界和我们一样,没有一丝尘埃与污瑕。想象着将来的我们,都会成为自己理想中的角色。于是,我们满怀着希望与憧憬,走入了真正的世界,接触了真正的世人……
当世界如同一副画卷般慢慢展现在我们面前时,儿时的想象和少时的鸿志也在一点点地被击破,直到荡然无存。这才是人生真正的开始。等到尝到了世事艰辛,见到了世态炎凉,我们开始明白现实与想象的距离是多么遥远,世人与自己的距离是多么遥远。于是,学会了愤慨,学会了彷徨。而世上也凭空多出了许许多多失路之人的影子,他们被世俗的尘埃遮住了双眼,迷失了自己原本的方向……
随着年华的流逝,当我们饱尝了人间的疾苦,开始从一个无穷的高度俯瞰这一切时,人生也必然将升华到了另一个更高的境界。此时此刻,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渺小。事本无常,物各有主。清也罢,浊也罢,俗世毕竟是俗世,自己也终究是自己。五百年谪在红尘,不过略成游戏。阴晴圆缺,悲欢离合,也只是轻轻一叹,淡淡一笑。而内心深处,浑如止水,再也不会泛起一丝波澜。
这便是人生的三层境界,从喜乐到悲愤,又从悲愤到麻木,一层高似一层。当你老来走到了最高的那一层,看着身边的人还在少年的喜乐与壮年的悲愤中徘徊的时候,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每个涉足尘世的人生都注定将是一场悲剧。而这人生的三层境界,也就是我们在不知不觉中一步步走向可悲的过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