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很喜欢读金庸先生的小说。
看完《倚天屠龙记》,俺觉得此书收尾甚促,似有意犹未尽之感。因此,俺依着书中脉络和各人性格特点,试作另一个结局,小文不是续集,仅仅将原文结局修改了一下。此帖曾在天涯发过,根据网友的意见修改后,在此地另发,欢迎诸位多提意见。
滥竽充数,难做续貂之狗尾;班门弄斧,不值方家之一哂。
小文共三回:故人赠礼邀远航 世间人心最难防 画眉今又是张郎
四十一 故人赠礼邀远航
彭莹玉待周赵二女走出,说道:“启禀教主,咱们在濠州打了一个大败仗,韩山童韩兄殉难。”张无忌叫声:“啊哟!”极是痛惜。彭莹玉又道:“眼下淮泗军务,由朱元璋兄弟指挥。徐达、常遇春两位兄弟得知讯息,已领兵驰去应援,韩林儿兄弟也同去了。事在紧急,不及等候教主将令。”张无忌道:“该当如此。”正商议军情间,殷野王匆匆进来,说道:“启禀教主,丐帮中有人前来报知,陈友谅那厮的下落已然查明。”张无忌道:“在哪里?”殷野王道:“这厮竟混到了本教徐寿辉兄弟部下,听说徐兄弟对他很是宠信。”张无忌沉吟道:“既是如此,咱们倒不便躁急行事。舅舅,烦你派人通知徐兄,陈友谅这厮阴险狡猾,留在身畔大是祸胎,千万不可跟他亲近。”殷野王答应了,又道:“不如一刀杀了,干干净净。就让我去办罢!”张无忌正沉吟间,忽有教众送来徐寿辉的一封紧急文书。杨逍皱眉道:“糟糕,糟糕!竟被他占了先着。”张无忌拆开文书一看,原来是徐寿辉的一封长禀,说道陈友谅曾得罪教主,自知罪重,悔悟殊深,现下诚心投入本教,决意痛改前非,但求教主给予自新之路。张无忌递给杨逍、殷野王等看了。殷野王道:“徐兄弟受此人蛊惑,必有后患。”杨逍叹道:“陈友谅这厮极是阴险,但咱们这时若是将他杀了,不免示人以不广,显得咱们心记旧怨,无容人之量,势必寒了天下英雄之心。”张无忌道:“杨左使之言不错。彭大师,你与徐兄交好,请你便中劝导,小心提防于他,切不可让兵马大权落入他手中。”彭莹玉答应了。
当晚张无忌与杨逍、彭莹玉等计议,分派说不得等四散人,五行旗颜垣等五掌旗使赴各路义军策应。张无忌率杨逍、范遥、韦一笑、殷野王赴濠州支援,彭莹玉自赴汉阳徐寿辉处劝导。待得计议已毕,已是深夜。次晨赵敏说道:“周姊姊昨晚已然离去,说不跟你辞别了。”张无忌惘然半晌,以和张三丰分别日久,甚是想念,当下命杨逍等先赴濠州,自己带同赵敏、宋青书,与俞莲舟等齐上武当山,待见得张三丰后再到濠州会齐。
少室山与武当山相距不远,不数日便到山上。张无忌随同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三人入内拜见张三丰,又见了宋远桥及俞岱岩。宋远桥听说儿子在外,铁青着脸,手执长剑,抢将出来。张无忌等均觉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一齐跟到了大殿。张三丰也随着出来。宋远桥喝道:“忤逆不孝的畜生在哪里?”瞥眼见宋青书躺在软床之中,头上绑满了白布,连眼睛也遮没了,长剑挺出,剑尖指向他身上,但手一软,竟是刺不下去。霎时之间,想起父子之情,同门之义,不由得百感交集,回过剑来,疾往自己小腹上刺去。张无忌急忙伸手,夺下了他手中长剑,劝道:“大师伯,万万不可。此事如何处理,该请太师父示下。”张三丰叹道:“我武当门下出此不肖子弟,远桥,那也不是你一人的不幸,这等逆子,有不如无!”右手挥出,啪的一声响,击在宋青书胸口。宋青书脏腑震裂,立时气绝。
宋远桥跪下哭道:“师父,弟子疏于管教,累得七弟命丧畜生之手。弟子如何对得起你老人家和七弟?”张三丰伸手扶他起来,说道:“此事你确有罪愆,本派掌门弟子之位,今日起由莲舟接任。你专心精研太极拳法,掌门的俗务,不必再管了。”宋远桥拜谢奉命。
俞莲舟推辞不就,但张三丰坚不许辞,只得拜领。众人见张三丰毙宋青书,革宋远桥,门规严峻,心下无不凛然。张三丰问起英雄大会及义军抗元之事,对张无忌温勉有加。赵敏向张三丰跪下磕头,谢过当日无礼之罪,张三丰哈哈一笑,全不介怀。俞岱岩终身残废、张翠山丧命,均与她昔日手下的阿大、阿二等人有关,但其时赵敏尚未出生,终究也怪不到她头上。张三丰听得她甘心背叛父兄而跟随张无忌,说道:“好,好!难得,难得!”
张无忌在武当山上与张三丰等聚了数日,偕同赵敏前赴濠州。一路上连得本教捷报,又听得各地义军蜂起,姑苏有张士诚,台州有方国珍,虽非明教所属,但均是抗元的友军,张无忌心下甚喜,与赵敏连骑东行,眼见河山指日可复,只盼自此天下太平,百姓得能安居乐业,也不枉了这几年来出死入生,多历忧患。他不愿多所惊动,一路均未与明教义军将领会面,只是暗中察看。但见义军军纪严明,不扰百姓,到处多颂扬朱元璋元帅、徐达大将军之声。
这一日两人走到信阳地界,见道上走来一队明教义军,个个意气风发,衣甲鲜明。张无忌对赵敏道:“一路所见我教义军,当以此队军容最整,只不知是何人部下。杨左使熟知我教军中部署,若他在此,定然知道。”赵敏道:“要知是谁人率领,却也不难。信阳一带贵教人马,向由刘福通、韩皎儿所率。上前一问便知。”说罢催骑向前,向那队义军头目问道:“军爷请了。我与贵军韩头领有亲,有事找他,不知他现在何处?”那头目道:“我们头领姓刘。要找韩头领,往北走五十里,便到柳树镇,到镇上一问便知。”赵敏道:“多谢了。”回马到张无忌身边,道:“是刘福通的部下。”张无忌道:“刘福通武功平平,不料却颇有领兵之才。”赵敏微摇头道:“无忌哥哥,你瞧刘福通这队军马果真厉害吗?”张无忌道:“此队人马军容整齐,士气高涨,有何不对吗?”赵敏叹了口气,道:“无忌哥哥,你身为明教之主,手下这许多英雄豪杰须你率领,你虽无统率群雄之才,难道看人的眼光,也是这般吗?”张无忌微微一怔,心下纳闷,道:“请敏妹指教。”赵敏道:“贵教人马连年征战,哪里还有如此整洁的衣甲?久战之兵,若不遇战事,皆尽显疲态,哪里有如此高昂的兴致?”张无忌微微点头,赵敏又道:“我向那小头目问及他的官长,他不但不疑心,还把邻军的官长驻地相告。警惕之心,一点也无。”听得张无忌连连点头,赵敏接着道:“兵是绣花枕头,华而不实,将可想而知。那刘福通必是只会作表面文章的无能之辈。”张无忌叹了口气,说道:“我原无统帅之才,只盼我教大事早成,好早日卸下教主之位。”赵敏道:“若明教事成,只怕龙廷也是由你来坐呢。”张无忌苦笑道:“教主都做不来,皇帝我是决计不做的。”赵敏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一抖缰绳,催马向前驰去。
两人一路东行,路上不时遇到明教义军,赵敏见兵而论将,把路遇明教义军的将领一一品评,却无一个是她瞧得上眼的。路上非止一日,这天二人到了濠州城外。抬眼望去,只见濠州城也不甚大,城墙敝旧,几处破损处刚砌了新砖,想是朱元璋部刚修葺的。两人纵马到城门口处,见一小队明教义军守在门口,个个沉默不语,神情剽悍。正要开口通报姓名,忽见城门洞内闪出一个人来,青衣青袍,瘦骨棱铮,正是青翼蝠王韦一笑。
韦一笑走上前来,深施一礼,道:“韦一笑恭迎教主。教主一路辛苦,路上可安好?”张无忌还礼道:“有劳韦蝠王久侯,本人一路平安。濠州城内,情形如何?”韦一笑道:“好教教主得知,杨左使、范右使、殷世兄与属下等四人,于四日前到得濠州,不料朱元璋兄弟并不在濠州。城中我教守军亦少的可怜。一问之下,才知连守城之将也无,只留三百余名兄弟,朱元璋已率部攻打集庆去了。”张赵二人闻言皆吃了一惊,要知集庆乃是当时大城,守城元军极众,朱元璋所率不过两三万之众,不知他何以敢攻打集庆。张无忌道:“怪不得未见朱元璋大哥。朱大哥以弱攻强,胆气虽豪,却也过于托大了。”韦一笑道:"此地不是讲话之所,请教主和赵姑娘到城中叙话。”说完从守城明教军士手中接过一匹马来,轻飘飘跨上马背,回首道:“属下头前带路。”催马走在前面,张赵二人纵马跟在他马后,向城内走去。
濠州古称钟离,为淮夷之地,春秋时名为钟离子国,隋开皇年间改称濠州,历唐、宋、元三朝未变。元末濠州几经征战,城内已破败不堪,朱元璋占城后尽力修补城墙,以利守城。张赵二人走在城内,见城内虽民房破旧,但道路修葺一新,城中人来人往,说不上车水马龙,但也甚是热闹,比沿路信阳、怀远等城繁华得多。不时见走过一队明教军士,皆衣甲敝旧,默然不语,但神情悍然,目光凶狠,令人望而生畏。
不多时明教大营已到,义军的中军帐设在城内一座大祠堂中。张赵二人随韦一笑走到祠堂外,早有教众入内通报,杨逍、范遥、殷野王等抢步出来迎接。
张无忌随众人走入祠堂,见堂内甚大,香案牌位早已撤去,中间两张太师椅,两旁各摆一排长凳。见礼已毕,众人请张无忌和扬逍坐了中间的太师椅,余人在两旁长凳上坐了。赵敏见明教头脑议事,不便与听,自到侧室歇息。韦一笑道:“教主大喜!朱元璋部已攻克集庆!”张无忌又惊又喜,心道:集庆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城,元军向派重兵镇守,以朱元璋的兵力,如何攻得下此城?向众人道:“朱大哥以弱克强,实乃大功一件。”只见韦一笑、殷野王面带喜色,范遥面色如常,只杨逍面有忧色。于是向杨逍道:“杨左使何以不悦?难道朱大哥攻下集庆,有何不妥吗?”
杨逍道:“我教属下各地诸将,虽奉教主号令,但各地的征伐战事,教主却不予发令,向由诸将自行指挥。虽是如此,朱元璋此次以区区三万人马,去攻打兵力数倍于己的集庆,何异以卵击石。况濠州之兵几倾巢而出,极易被鞑子袭破。虽攻下集庆,但损伤必重。他置手下三万兄弟性命于不顾,教主更毫不知情,总脱不了擅用兵权,不恤教众之罪。”
张无忌道:“杨左使言重了,朱大哥为我教攻下如此大城,事先虽未上报,但总是功大于过。”范遥道:“我等到濠州后,见守城的只兵无将,为首的是朱元璋的亲兵队长,杨左使便要重新布置守城兵力,但一问之下,才知这三百兵士已是各司其位,井井有条。”张无忌道:“想是朱大哥临走已分派妥当。”范遥接口道:“想是如此。我等在城内驻下,一来等侯教主,二来助守此城。到昨日午时,朱元璋派飞马来报,说已攻下了集庆。他却不知我等在此,只令濠州守城之兵打点辎重,等三日后他派兵来运往集庆。”
张无忌点点头,道:“集庆比濠州大得多,我教义军日后守此大城,军中的文书、辎重,原该运往集庆。”范遥道:“是。” 张无忌接着道:“我等便等朱大哥派兵来运辎重之时,同往集庆如何?”众人齐道:“是。”
杨逍捋了捋胡须道:“我等在此等候教主,也是想和教主会齐后,同往集庆,看看朱元璋到底有何神通,居然拿下了如此大城。”
众人商议方毕,朱元璋留下守濠州的亲兵队长急急来见张无忌。此人是个三十余岁的瘦长汉子,见了张无忌倒身下拜,道:“属下张得彪参见教主。只因属下在北门值守,得到消息晚了,不知教主亲来,参见来迟,请教主降罪。”张无忌呵呵笑道:“张大哥守城有功,见本人来迟,何罪之有?”伸手将他扶起,随口问他城防布置,张得标一一答来,一丝不乱。张无忌于行军打仗原是外行,但见张得标布置妥当,人人职责分明,心下暗暗敬佩。
问话已毕,张得标给张无忌和赵敏安排食宿,一夜无话。
第二天食罢早饭,张无忌正与众人叙话,忽见张得标快步进来,向张无忌施礼道:“启禀教主,我部汤和与花云两位大哥,奉朱元璋大哥之命,率众来此运军中的文书辎重与粮草等物,现已到濠州城外。”众人闻言都是一怔,心想,来的好快。张无忌道:“杨左使,我等到城外迎接如何?”杨逍道:“教主在此稍待片刻,待属下出去瞧瞧。”正要起身,殷野王道:“杨左使但请稍坐,待在下去接汤兄与花兄。”说罢起身出门去了。
过不多时,守祠堂的教众来报,说殷野王接了汤和和花云,已近祠堂。张无忌与众人出门迎接,见不远处街上殷野王在前,汤和、花云在后,正骑马行来,后面跟了好大一队明教军士,直站满了一条街。
汤和与花云走到近前,见张无忌在门口迎接,慌忙下马,拜倒施礼,汤和向张无忌道:“汤和与花云参见教主。我二人进了濠州城才知道教主亲临,俱各又惊又喜,此时见了教主,更是欢喜无限。”张无忌急忙伸手相扶,道:“二位大哥请起。一路辛苦,快到祠堂内叙话。”
众人到了祠堂内,分座次坐了,饮茶已毕。汤和道:“启禀教主,前些时日,朱元璋大哥察审军情,得知鞑子集庆兵马空虚,是一难得良机,因此不及禀报教主,先用奇计,又发奇兵,倾濠州之兵而出,终一举而得集庆。朱大哥安排诸事已毕,命我二人来濠州,将钱粮辎重运往集庆。不料教主在此,真是喜煞我二人了。”
张无忌道:“本人得知韩山童大哥奋战罹难,朱元璋大哥新接掌兵权,因此亲来察看。不料到濠州后才知道朱大已率兵攻打集庆去了。我等正自担心,忽得捷报,朱大哥已为我教立下如此大功。”杨逍续道:“朱兄率弱凌强,不知用何奇计,竟攻下了如此大城?”
花云接口道:“朱大哥新得了一名谋士,此人智计百出,这回攻集庆之计,就是他所出。攻集庆时,我和汤大哥被派在截杀,见元兵败退,只知一味拼杀,至于我教义军如何获胜,说来好笑,至今仍是一头雾水。”
杨逍闻言心道:“这两人皆非精细之人,要知详情,只有到集庆后细问朱元璋了。”汤和道:“集庆大此何止十倍,我教得此大城,便请教主前往坐镇。”张无忌点头道:“我亦有此意。”杨逍再问些朱元璋的军务,汤花二人也是所知者少,不知者多。
过了两个时辰,汤和带来的兵士进来禀报,说一应辎重文书俱已装好,随时可以出发。汤和起身向张无忌施礼道:“如此便请教主率我等前赴集庆如何?”张无忌道:“好。”众人一起起身,走向祠堂外。
到了屋外一看,只见祠堂外的空地上,黑压压全是马车,直把空地前的道路也排满了。车上尽是军中辎重和粮草。马车虽多,拉车的马儿却极少嘶鸣之声。押车的军士个个神情肃然,一言不发。满场的军士车马,除去偶尔的马嘶,却无一声人语。杨逍默数车数,见有三百余辆,且多数车上装的都是粮草,心中想到:不料小小的濠州,竟有如许大的家底,看此情形,朱元璋是将濠州的家当尽数运往集庆,难道濠州却要弃守不成?
早有人将张无忌等人的马匹带过,众人翻身上马,汤和向张无忌道:“此次运送辎重,我二人共带三千弟兄,朱大哥命留下一千人驻守濠州,其余弟兄押运车马。属下头前带路。”又转头向花云道:“花兄弟,你在队尾殿后。”花云道:“是。”张无忌心想:看来他二人中,是以汤大哥为主。汤和言罢,带一队亲兵先行,张无忌和杨逍等人跟随在后,赵敏换了男装,扮作张无忌的贴身小廝,跟在他身边,后面是一辆辆马车,最后是花云领兵殿后。汤和走在最前,早派快马去集庆,报知朱元璋说教主驾临。这支队伍中有三百余辆马车,行走不快,缓缓出了濠州东门,走上大道,一路向东南而去。
集庆在濠州东南方向,距濠州约有三百余里,中间有定远、滁州二城。定远早为明教义军所得,滁州远较濠州、定远为大,本为元军所占,朱元璋攻打集庆,首先便奇袭得了滁州。
张无忌一行午后起程,第二天傍晚才到定远。汤和指挥车队入城将马车分散在城中各处,原来定远城小,城中连能停三百马车的空地也无。驻守定远明教军首领慌忙来见教主,张无忌见他短小精悍,一问之下,才知也是朱元璋的亲兵首脑,守定远的明教军士,也只有一千人。
众人在定远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又动身。一路行来,见路旁民房破败,十室九空。路上不时见逃难的百姓,皆拖儿带女,衣杉褴褛。张无忌心中悲伤:但愿早日扫灭暴元,使我百姓重享安乐。
这日傍晚,行到了滁州。只见城门口一队明教军士,盔明甲亮,刀枪耀眼。中间两杆大旗,一面旗上书一个大大的“邓”字,旗下一匹白马,马上之人白衣素袍,正是邓愈。另一面旗上书一个鲜红的“常”字,旗下一匹大黑马,马上一条黑塔般的汉子,虬髯满腮,目光如电,却不是常遇春是谁?
常遇春远远望见张无忌,慌忙下马,急步奔上前来,拜倒在张无忌马前施礼:“教主在上,属下常遇春参见教主。”张无忌急下马背,伸手将他扶起,道:“常大哥快快请起,你我兄弟不须多礼。”常遇春道:“属下得见教主,心中无限欢喜。日前朱元璋大哥得了汤大哥的快报,得知教主亲临集庆,特遣属下到此迎接。”言罢向扬逍等一一施礼。邓愈也急步过来向众人见礼。
杨逍道:“常兄弟与邓兄弟不须多礼。滁州城大,且我教新得此城,不知守城的弟兄有多少人?”常遇春看了一眼邓愈,邓愈忙道:“启禀杨左使,朱大哥以此城新得,且为集庆西方门户,原要镇以重兵,但朱大哥手下兄弟实在有限,且集庆也是新得,况滁州周围皆为我明教地盘,因此只派属下带两千弟兄驻守此地。”杨逍微微点头,却不发言。
常遇春把张无忌扶上马背,牵起缰绳,道:“属下带教主进城。”张无忌翻身下马,道:“怎敢劳常大哥牵马?”拉了他右手,道:“你我同行便了。”常遇春异常欢喜,左手牵了马缰,两人一同向城内走去。余人见张无忌下马步行,便都下了马跟在后面。
杨逍边走边看,见滁州果然比濠州、定远大得多,城高墙厚,道路宽阔,虽是新历争战,城内却甚是熙攘热闹。
滁州古时曾为吴国、楚国分据,所谓“吴头楚尾”。隋开皇年间始称滁州。北宋欧阳修贬任滁州,写下了流芳千古的名篇《醉翁亭记》和《丰乐亭记》,描述滁州山水之美和民风之淳,苏轼又将“两记”写成了碑贴,由此,滁州和琅琊山名扬四海,声播古今。
杨逍心中默诵《醉翁亭记》,当诵到“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一句时,不禁悠然神往,想到:到杀尽鞑子,复我华夏之日,定要纵情山水,诗酒余生。
邓愈给众人安排食宿。酒饭已毕,张无忌与常遇春联榻夜话,自是道不尽的兄弟深情。张无忌又想起胡青牛昔日的言语,便问他是否常感身子不适,常遇春把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张无忌又替他把脉,只觉他气血极旺,只好劝他不要过度劳累,保重身子。
次日一早,常遇春陪同张无忌等前往集庆,邓愈送出东门外十里方回。
滁州离集庆只一百来里,有长江间隔。众人早间出发,虽然押运马车,行走不快,但约摸午后定能到达。走到渐近午时,离长江还有二十余里,但见前方路上旌旗飘扬,一队人马迎面行来。待到渐近,耳听锣鼓喧天,只见这队人马都着明教义军服色,敲锣打鼓,喇叭、唢呐齐鸣,众人见是本教军马,尽都欢喜。队伍中树立数十杆大旗,中间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徐”字。众人定睛向旗下看去,旗下一匹白马,马上之人白面微须,正是徐达。
常遇春大声喊到:“徐大哥!教主在此!”徐达早见到了张无忌,下马一路跑来,拜伏在地行礼,道:“属下徐达参见教主。朱元璋大哥得到禀报,听说教主亲来集庆,特命属下在路上迎接。”张无忌急忙下马,将徐达扶起道:“徐大哥不须多礼。本人原是到濠州察看军情,后知朱大哥得了集庆,便来此相见。”徐达道:“朱大哥得知教主亲临,不胜之喜。正在城中准备迎接。江边渡船也已备好,请教主和诸位先行入城,辎重马车由属下料理。”说罢向杨逍等一一行礼。张无忌道:“如此也好。”
常遇春道:“还是请徐大哥带路,辎重马车小弟和汤大哥押送过江便了。”徐达道:“如此有劳二位。”说完牵过自己的白马,骑上马背,向张无忌拱手道:“教主请随属下入城。”张无忌道:“好。请徐大哥带路。”徐达道:“是。”拨转马头,走在前面,张无忌、赵敏、杨逍、范遥、韦一笑、殷野王跟在后面。一行人纵马疾驰,片刻工夫,便到了长江边上。
众人随徐达来到江边,见江面宽阔,近岸处是一码头,码头边停了十余艘大船,每艘船上都有数十名明教义军。张无忌率众人登上一座高丘远眺,见长江水滚滚向东流去,浩浩荡荡,气象宏大,直令人胸怀开阔。张无忌幼居海岛,惯看海水的波澜壮阔,又曾渡过汉水,见过汉水的汹涌,今观长江之水,远比汉水势大,虽不比大海的气魄,但另有一番声势,不觉胸怀大畅。放眼对岸,薄雾笼罩中黑压压一座大城,房屋层层迭迭,人影密密麻麻,似乎望不到边际。
徐达带众人走到一艘大船前,道:“这十几艘船都是从鞑子水军手里缴获得来,朱大哥命停在北岸,运送人马粮草。教主和诸位首领,请登此船。”众人答应一声,将马匹交到明教军士手中,登上船来。这艘船甲板甚阔,中有三层阁楼,徐达领众人登上顶层坐下,命人端上茶点。张无忌见船上装饰华丽,器物精美,心道:此船原来定是元军主帅的中军指挥船。徐达见众人坐定,遂下令开船。
船上的水手皆年轻力壮,何况见教主亲临,人人心中欢喜,划起船来分外卖力。船行甚速,江面又顺风,不多时便已近对岸,张无忌放眼望去,见码头上彩旗飘扬,影影绰绰站满了人。再近一点,隐隐听到锣鼓之声。船靠岸边,众人下得船来,见码头上义军上百人排成数排,手持诸般乐器,锣鼓喧天,乐声大作。乐声中十余名义军将领走到张无忌面前施礼,为首一人走在前列,瓦面突颏,双目如电,正是朱元璋。
朱元璋抢上几步,拜倒在张无忌面前,道:“属下朱元璋参见教主。”他身后韩林儿等诸将亦拜倒施礼。张无忌忙将他扶起,道;“朱大哥快请起,诸位大哥快请起。”说着把余下诸将扶起。朱元璋道:“属下未得教主许可,擅自动用重兵攻打集庆,虽克此城,但一来无教主号令,二来手下兄弟颇有损伤,请教主降罪。”张无忌道:“朱大哥为我教得此大城,何言有罪?”朱元璋道:“能得教主此言,为此战捐躯的弟兄,当可以瞑目了。”言罢又率诸将向扬逍等见礼。
见礼已毕,朱元璋道:“请教主和诸位首领入城,属下再将军情向教主细禀。”张无忌点头道:“好。”有义军军士牵过数匹高头大马,均华鞍锦辔,朱元璋亲自扶了张无忌上马,又拉过马缰,要为张无忌执缰,张无忌抢过缰绳,道:“本人怎敢如此,请朱大哥前头带路便了。”朱元璋无奈,见杨逍等人都上了马背,便也上了马,手一挥,那班鼓乐手也纷纷上马,催马走在前面,在马背上吹奏起来,朱元璋回首道:“属下带路。”说完抖缰前行。张无忌、杨逍等跟在后面,义军首领紧随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集庆城内走去。
不多时已来到集庆城外。张无忌抬眼看去,只见此城砖厚墙高,城楼巍峨,城门两边的城墙就如望不到边一般,比之濠州、滁州,大了何止数倍,只是近门处城墙甚新,似为新近砌成,料来是明教夺城时损毁,朱元璋新修所致。集庆古称建业,又称金陵,元时称集庆路,即是今日之南京。吴、东晋、宋、齐、梁、陈均建都于此,为六朝古都。乃当时数一数二的大城。境内山峦起伏,河湖纵横,长江横卧城北,秦淮蜿蜒城南,钟山盘绕在东,清凉山雄踞于西,有龙蟠虎踞之势,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众人纵马入城,见城内街道宽阔,楼屋高耸,市肆繁华,人潮如织,一派大城气象。不一会已到了义军的中军帐,这里原是元军的帅府。守营义军在街道两边相迎,见朱元璋过来,一齐躬身行礼。朱元璋大喊道:“教主在此,快来参拜!”勒住缰绳,退在张无忌马后。众军士皆不识教主,听朱元璋说了,齐向张无忌施礼。张无忌下马拱手道:“自家兄弟,无须多礼。”朱元璋请众人下马,带众人走到帅府内。众人进得屋来,见堂高柱粗,器具华美,果是大家气派。朱元璋先请张无忌在上首居中的虎皮帅椅上坐了,又请杨逍等人分坐在左右两侧,吩咐上茶后,自己在下首坐了,跟随迎接的韩林儿等人坐在他的旁边。
张无忌道:“本人闻知韩山童大哥罹难,急欲前来拜祭,又知朱大哥新掌兵权,恐有变故,因此率同杨左使等人,前往濠州,一来祭奠韩大哥,二来安抚军心。不料到濠州后,才知朱大哥率军攻打集庆,且已克此城。本人和杨左使、范右使等,皆不胜之喜。”朱元璋闻言,拜倒在地,道:“请教主治属下擅用兵权之罪。”张无忌忙将他扶起,道:“这次攻打集庆,朱大哥虽未报知本人,但两军交战,战机稍纵即逝,朱大哥自是来不及事事都向本人禀报。况集庆已得,朱大哥当居首功,即便有未报先动之嫌,那也是功远大于过了。”朱元璋闻言,一张瓦脸上露出感激之色,道:“多谢教主,属下感激不尽。教主此言,当可告慰此战死难将士的在天之灵。”
杨逍道:“这次攻克集庆,实乃我教从所未有之大胜,极壮我教声势,朱兄弟以区区三万余众,如何击败鞑子近三十万人马,可否说来让我等知晓?”朱元璋道:“属下正要向教主及杨左使、范右使、韦蝠王和殷大哥禀报。这次大胜,全仗刘先生神机妙算。”说完向身旁诸将一伸手,拉出一个人来,道:“这便是此战的大功臣,属下的军师,青田先生刘基。”
众人看时,见此人着一领青袍,四十余岁年纪,胲下三绺胡须,相貌清矍,双眼神光内敛。这刘基走上几步,向张无忌施礼道:“属下参见教主。”张无忌道:“先生无须多礼。请坐下说话。”刘基道:“是。”朱元璋接口道:“韩山童大哥战死殉教,本应由韩林儿兄弟接位。但韩兄弟执意要让位给属下,属下推辞不过,诚惶诚恐的受了。但无一日不在惮精竭虑,苦思破敌之策。有一日胡大海给属下举荐一人,便是这位青田先生,刘基刘伯温。当时属下和刘先生谈论天下大事,刘先生向属下提出“时务十八策”,细谈之下,只觉刘先生这十八策件件是兴盛我教,扫灭鞑子的良谋。时日一久,觉刘先生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周易数术,奇门遁甲,兵书战策,无一不精,令属下深为折服。便拜刘先生为军师。”刘基道:“朱大哥过奖了。刘某一介村夫,投我明教,原指望为扫灭鞑子,恢复我汉家河山尽一份绵薄之力,得朱大哥如此厚待,真令属下惶恐不已。”
杨逍道:“刘先生不必过谦,能出三万击败三十万之策,绝非常人所能。便请刘先生详述此战经过。”刘基道:“属下遵命。那集庆虽号称有三十万鞑子镇守,但实际守城鞑子只有二十四万。”杨逍道:“刘先生如何知晓?”刘基道:“属下曾在鞑子官府任小吏,官府之中,有属下心腹学生数名。他们往来调遣,有两人在集庆军中任职。属下派我教得力之人,混入集庆城中,与这两名学生接洽,得知集庆城详细兵力部署。”杨逍道:“原来如此。”刘基又道:“容属下将此战细细道来。方今天下,烽烟四起,反元义军此起彼伏。我教军中,属徐寿辉大哥和朱元璋大哥兵力最盛。能与我教一争长短的,有姑苏张士诚、台州方国珍等人。我教兵力并不弱于这两人,但张士诚坐拥姑苏,方国珍占据台州,皆是富庶大城,我教却无将领占得大城,于反元大业极为不利。集庆路坐拥长江天险,背山面水,且富甲一方,又有运河之便利,实为扫荡暴元,兴我明教必得之地。”杨逍点头道:“此言甚是。”
刘基道:“两月之前,属下夜观天象,见月明星移,知长江将有大汛。因此和朱大哥相商,定下攻打集庆之计:先派人到姑苏劝张士诚从东南方攻集庆,但料张士诚未必肯听,因此又到集庆城中散布谣言,说张士诚与方国珍合兵,已起兵来攻,要先打常州,后攻集庆。鞑子果然中计,集庆城内马、步军十五万倾巢出动,前往常州支援,城内只剩水军九万。
杨逍接口道:“派十五万大军出城,鞑子便这么容易上当吗?”刘基道:“禀杨左使,此事全仗属下两名学生之力。”杨逍“哦”了一声道:“这两人立功不小啊。”刘基道:“他二人即便有些微劳,也是理所当为之事。”又道:“待集庆只剩水军,属下便派人扮作送菜的乡农,暗携火药,混到集庆水军大营左近,只等八月十六日的长江大汛。”
张无忌道:“先生怎知八月十六会有大汛?”刘基道:“属下略懂天文,当时观星象所示,知八月中旬有大汛,又察查集庆附近地形、气势及事物变化,确定汛期为八月十六日。”张无忌道:“刘先生怀神仙之术,真如诸葛孔明再世。”刘基道:“属下愧不敢当。”顿了一顿,又道:“鞑子水军大营较为奇特,为防洪水侵袭,水军大营左侧筑有防洪护营的水坝。我教军士于八月十六日夜间,奔驰到集庆对岸,战船也从下游开至,且都用了特大重锚。到当夜子时,长江大潮汹涌而来,我教先前混在鞑子水军大营旁的兄弟炸开护营水坝,洪水直淹鞑子大营。这洪水势头太过猛恶,将鞑子战船冲翻数艘,其余全部冲上浅滩搁浅。至于鞑子士兵,十成中冲走了九成。我军战船虽用了重锚,十一艘中也冲垮了两艘。集庆城西门之侧的城墙也给洪水冲开一个缺口,洪水势头虽猛,历时却只小半个时辰,集庆城中百姓几乎未受水淹。待到水势稍缓,我军起锚渡江,到对岸时,见鞑子已给冲的奄奄一息,我军就如在沙滩上捡螺贝一般,轻轻易易就缴获了鞑子近百艘战船,占了鞑子军营。稍作休整,又乘胜攻城。集庆虽城高墙厚,怎奈守军只五千余人,且城墙已损,我军乘胜猛攻,城中又有属下学生做内应,只半天就攻下了集庆。”
众人听罢,皆面露赞叹之色。杨逍心道:星象之术甚玄,我向来半信半疑,难道世上真有精通此术之人?这刘基莫非便是此道高手?张无忌道:“此战第一功臣,非刘先生莫属。”刘基道:“属下但尽所能,不敢居功。”朱元璋插口道:“教主对先生的奖誉之言极是,先生不必过谦。”转头又向张无忌道:“禀教主,此次我教共有三万三千名兄弟参战,死伤两千余人,恐鞑子支援常州的人马回袭,是以紧急招募乡勇加入我教,又整编鞑子降兵中的汉人,现集庆兵力已有五万两千,且正加紧往集庆运送粮草、辎重,加固城防,日夜加紧巡守,以防鞑子回袭。”
张无忌道:“正该如此。”朱元璋道:“为防鞑子回袭,恳请教主长驻集庆。有教主神威拂照,集庆城防必固。”张无忌点头答应。
当日朱元璋在营中大排筵宴,给张无忌等人接风。
第二天清早,杨逍和朱元璋陪张无忌察看城中防守,见义军各司其职,布置井井有条,张无忌心中甚喜。
这日午后,张无忌与众人在议事厅议事,忽然天色阴暗,乌云压顶,先是微风轻吹,紧接着狂风骤起,电闪雷鸣,大雨似瓢泼一般而下.张无忌见门口值守的两个军士皆已全身淋湿,心下不忍,便道:“门口两位大哥,今日雨大,便请撤了岗哨,进来避避雨吧。”那两人躬身答道:“是,多谢教主。”却并不动身。张无忌又道:“两位大哥莫让大雨淋坏了身子,快进来避一避吧。”两人跪下相谢,站起身后却仍不挪步。张无忌微微不悦,杨逍、韦一笑、殷野王等人见状也微有怒色。正在此时,朱元璋和刘基匆匆进来,见此情形,朱元璋向那两名军士喝道:“混账东西!教主之命,焉敢不遵!”两人这才挪步进厅。杨逍见两人浑身湿透,便道:“两位衣杉尽湿,速去换衣吧。”两人看了朱元璋一眼,匆匆下去。朱元璋见张无忌不悦,面露惶恐之色,跪下道:“属下带兵无方,惹教主不快,请教主降罪。”张无忌是个宽容随和之人,见他跪下请罪,心下气先消了,忙将朱元璋扶起道:“那两人忠于职守,有何罪过?朱大哥不必自责。”朱元璋伸手拭了拭额头,如释重负,道:“多谢教主不怪。”杨逍刚欲开言,见张无忌神色转喜,也就住口不言。
次日清晨,天色放晴,雨后气息清新,使人神清气爽。张无忌见无军情,便偕同赵敏,同登城东的紫金山。紫金山又名钟山,山势雄浑,有“钟山龙蟠”之誉。二人轻功皆佳,浑没费力便登上了山顶,放眼往西北方望去,隐约见集庆城坐落在大地之上,气象恢宏,颇有王者之气。赵敏道:“无忌哥哥,你瞧这集庆城如何?”张无忌道:“繁华富庶,易守难攻。”赵敏又道:“你瞧朱元璋这人又如何?”张无忌道:“朱大哥善能用兵,亦能用人,武功虽不甚高,但果决干练,实是我教一位能人。”赵敏叹了口气,道:“争霸天下,那也不全靠武功。这人确实能干,但不嫌太能干了些吗?”张无忌“哦”了一声,道:“太能干?”赵敏道:“他攻打集庆,不报而动,此时兵权在握,你就不怕他起异心吗?”张无忌微微一惊,但随即面色平静,道:“朱大哥投入我教已久,向来忠心,断不会做叛教之事。”赵敏微微冷笑道:“但愿如此。”
只听一个男子声音道:“是,但愿如此。”随着话音,从远处山石后走出一人,白衣白袍,正是杨逍。
杨逍走上几步,向张无忌见礼道:“启禀教主,属下登此山观看集庆防守兵势,转到此处,正遇教主。”张无忌道:“杨左使不须多礼,这可辛苦了。”杨逍道:“此山居高临下,正好看到集庆兵势。虽看不到具体布置,但见兵马齐整,丝毫不乱,足见朱元璋用兵得法。”
赵敏接口道:“杨左使所见极是。这朱元璋真乃人杰。”杨逍道:“赵姑娘方才所言,在下也有同感。此人行事果决坚忍,手握重兵,如有异心,我教必覆。”张无忌道:“本人看朱大哥不致有异心。况当下用人之际,朱大哥武功虽低,但领兵打仗却是一把好手,我教怎能弃之不用?”杨逍微微点头道:“虽是如此,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昨日大雨,那两名军士不理教主之令,而对朱元璋之令凛然而遵。依属下看来,他军中只知有朱元璋,而不知有教主。教主宜限制他兵权,否则到此人羽翼丰时,便再也制他不住。”张无忌点了点头,心中却颇不以为然。
杨逍又道:“属下倒有个计较,可令天下英雄投效我教,令教中有异心者贴服,令天下百姓归心。”张无忌道:“杨左使有这等好计策,快说来听听。”杨逍道:“方今暴元无道,天下义兵四起,眼见鞑子这江山是坐不成的了。诸路义军中,以我教徐寿辉部、朱元璋部兵力最强,能与我教一争短长的,有张士诚、方国珍两人。他日暴元扫灭,与我教争夺天下的,必是这两人。我教向来不服官府欺压,历代均有起事者,教规中亦无不准教主称王称帝之条。如北宋年间的方腊教主,南宋建炎年间的王宗石教主,绍兴年间的余五婆教主,理宗时的张三枪教主,都曾称帝建国。属下劝教主便乘此方得集庆之吉时称帝。如此一来,一可令天下百姓归心,天下英雄闻风来投,二可震慑张士诚、方国珍等人,使其不敢妄动,三来可威吓教中佞人,使其绝了异心。不知教主意下如何?”
张无忌听完连连摇头,道:“本人绝无争霸天下之念,至于称王称帝,更万万不可。当初任教主之时,见我教如一盘散沙,众人互相不服,这才勉为其难,担此重任。我原无统帅群雄之才,本指望到我教光大,鞑子驱尽,百姓不受欺凌之时,便卸此重担。至于称王称帝,那是万万使不得。”杨逍闻言,道:“我原想到教主会有此言。此举原是大违教主本性,但此举大大有利与天下百姓,有利于我教,请教主为大局着想,尽快称帝建国。”张无忌道:“此事万万不可,从此再也休提。”携了赵敏之手,匆匆往山下走去。杨逍呆立当地,作声不得。
到了山石拐角处,只见石后有衣角一闪而没,二人对看一眼,急到石后查看,却见石后空无一人。张无忌道:“难道是元兵派了细作来探营吗?身手怎的如此之快?”心中却想:那人怎么象极了芷若?赵敏摇头道:“我看那人背影甚熟,绝非元兵。”张无忌道:“是吗?”再不发言,抓住赵敏的手,急步下山。
如此过了十余日,元兵并未回袭集庆,张无忌暗暗纳罕。这日正与杨逍等人商议军情,朱元璋率同刘基走了进来,向张无忌道:“启禀教主,难怪去攻打张士诚的鞑子没有回袭集庆,原来张士诚已自称诚王,建大周国,年号天祐,定高邮为都。”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杨逍道:“张士诚毕竟忍耐不住了。元兵定是得了鞑子皇帝之令,命其先灭张士诚,后夺集庆。是以集庆方有这十余日之静。”刘基接口道:“杨左使料事如神。我教在鞑子军中的细作传来的消息,和杨左使所言,一般无二。”张无忌心下甚喜,道:“如此看来,集庆可暂保平安。”朱元璋接口道:“确是如此。”
杨逍忽然向张无忌跪下,道:“张士诚已占了先机,教主宜速登帝位,方使我教不落人后。”张无忌微微一惊,道:“日前本人已回绝此事,杨左使怎可再提?况且张士诚称帝,引元兵前去攻打,本人如现下称帝,本教岂不更成为鞑子众矢之的?”说完欲伸手扶起杨逍,却见范遥、韦一笑、殷野王一起跪下,齐声道:“请教主速速称帝建国,以利驱除鞑子,以利我教兴旺。”张无忌无奈,只得跪下道:“诸位请起,本人无此大才,称帝建国,确是无能为力。”朱元璋见状,知道杨逍等人是事先商议好的,心中盘算一下,便也跪下道:“教主请起,诸位请起。此事与我教兴衰有关,难道诸位都跪在地上商议不成?”众人闻言,便都站起身来。杨逍开口道:“教主称帝,我教向有先例。此时天下大乱,暴元无道,教主此时称帝,登高一呼,可令天下英雄四下响应,投效我教。况且张士诚已称诚王,我教兵力强于此人,岂不令我教有落于人后之嫌?此举虽会引元兵来攻,但利大于弊。属下从大局着想,违抗教主之令,甘受责罚。”张无忌道:“责罚倒不必了,只是本人既无争霸天下之心,又无统率群雄之才,这教主之位,也是群请之下,不得已才勉力为之。任教主后,更是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实在是力不从心,原想杀尽鞑子后,便觅合适人选,卸此大任。此时情势,却叫我如何是好?”
范遥见他口气松动,便道:“我等劝教主称帝,原是为天下百姓着想。教主登大位之后,哪个不服,姓范的就与他拼命。”张无忌望了他一眼,道:“诸位美意,本人心领了。但称帝登基,那是万万不可。”
朱元璋见此情形,便道:“教主称帝建国,本是美事,于我教大大有利,但却非有利无弊,如张士诚,刚一建国,鞑子便起兵攻打。集庆兵力尚虚,教主此时称帝,若鞑子来攻,倒是不易抵挡。”张无忌点头道:“确是如此,如本人此时称帝,鞑子必四下而至,那集庆就岌岌可危了。”
韦一笑接口道:“教主早已发出号令,召彭莹玉等五散人及五行旗掌旗使颜垣等带兵来援,料来不日将至。到时便有鞑子重兵来犯,亦无所惧。”
刘基上前一步,向张无忌深施一礼道:“属下冒昧,但进一言。”张无忌道:“刘先生客气了,但说无妨。”刘基道:“谢教主。属下观当今天下,群雄四起,眼看这鞑子的江山是坐不成的了,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蒙古铁骑雄风虽不复当年,但仍不可小觑。天下义军,任何一支都非其敌手。我汉人本当同仇敌忾,联手驱除鞑子,怎奈人心难齐,只好退而求其次,轮番与鞑子相抗,这便似江湖搏斗中的车轮战,越是晚上场的,越有得胜之望。是以,属下向教主献一策: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按:这九字方针本为朱元璋另一位重要谋士朱升所提出,但为了彰显刘基的才智,便把朱升的功劳安在了刘基头上;同时也免得人物庞杂,没有安排朱升出场,而是安排了名气大些的刘基出场)张无忌闻言,沉吟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刘基道:“那便是趁鞑子四处讨伐天下义军之机,我教增强实力之意。”张无忌点头道:“刘先生此策甚好,但若鞑子攻打我汉人义军,我教便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不成?”刘基道:“若遇鞑子攻我友军,救还是要救的,只是要以增强我教兵力为主。”张无忌道:“刘先生此计,虽颇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意,对抗元友军,似乎不大厚道,但总是为我教大局着想。好,就依刘先生此策,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心中却想,高筑墙,广积粮,那是不错的,缓称王却不必了,到抗元大业成功之时,定将教主之位让人,与敏妹携手而去。
杨逍心中忖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确为当下之良策,这刘基果有实才。但他为朱元璋下属,这二人合力,却又不得不防。听张无忌说要依策行事,只得道:“是。我等谨遵教主之令。”余人见杨逍如此,也纷纷言道,要遵教主之令行事。
接下来众人便商议如何采石筑墙,广招人马,积草屯粮等事。
张无忌回到后堂,将今日杨逍等人劝他称帝、刘基献策之事说了一遍,末了道:“杨左使怎的如此急切要我称帝呢?此事大违我本意,如不是刘先生出了此策,我真要辞去这教主之位,与你一起走了呢。”赵敏微笑道:“你自己不愿做皇帝,难道你手下的人,也不愿做丞相、将军吗?”张无忌一怔道:“杨左使等人似乎并无要做丞相、将军之意。”赵敏又是一笑,道:“杨左使或无此意,但旁人呢?你若称帝,一旦明教得了天下,人人都是开国功臣,又怎能不让人心动呢?”张无忌“哦”了一声,默想她的言语,赵敏又道:“杨左使和刘基都极有见地,二人所言都是当下良策,刘基所言似乎更加稳妥,不过他是朱元璋下属,我看他献此策,也未必不含私心。”张无忌道:“他有私心?”赵敏不答他的话,笑吟吟的看了他一会,道:“无忌哥哥,我本是蒙古女子,一心前来投你,你不愿做皇帝,虽是你性子使然,但我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欢喜呢。”
第二日,张无忌下令,明教便依刘基之策行事,采石筑墙,广招人马。数日后,彭莹玉自徐寿辉处赶来,周颠等四散人、五行旗颜垣、吴劲草等亦奉命率军来援,一时间集庆城猛将如云,声势极盛。
这日午后,张无忌与众人在议事厅议事,有军士报知,说有数艘大船正往集庆开来,已至城北江上,请朱元璋前去查看。因集庆城防还由朱元璋所部担当,是以朱元璋起身向张无忌请令,便要出去查看。张无忌见左右无事,便要率了杨逍、韦一笑等人同去。朱元璋见状,忙跟在张无忌身旁随侍。
不多时到了城北,众人登上城楼,手扶垛口,向城外江面上望去。只见长江寥廓,江水滔滔,远处五六艘大船,在江面上一字排开,正缓缓驶来。守城军士向张无忌施礼道:“启禀教主,属下见江面有船驶来,怕是鞑子兵船来袭,是以急报教主得知。”张无忌点了点头,面露嘉许之色,道:“有劳你了。”回身向众人道:“不过本人看,这不像鞑子兵船。”过了一会,船行渐近,已依稀看得船上情形,张无忌内力深湛,目力特强,早已看出那几艘船打的是波斯旗号,便道:“不是鞑子兵船,象是波斯人的船。”众人听是波斯来船,都觉甚是诧异,再过一会,船又近了,方才看清,六艘大船,打的都是波斯旗帜,船身特大,吃水甚深,行驶又缓,显是装了极重的货物。杨逍通晓波斯文字,看了一会,道:“是波斯明教总舵的来船。”众人一惊,张无忌立时想到小昭,想到小昭随她母亲黛绮丝回波斯任总教教主,东西永隔,心中微痛,又想到波斯辉月、妙风、流云三使的怪异武功,又微觉担忧。正在此时,那几艘大船已近,明教水军放箭过去,令其不得靠近,那几艘船顿时停了,中间最大的一艘船上,放了一只小船下水,船上只载一人,向岸边划来。船上之人边划船边打手势,示意不可放箭。明教水军见状,知道此船是来通信,便不再放箭。那船划得甚快,一会就到了岸边。船上之人上岸后,离得近了,众人见此人高鼻深目,果是个波斯人。此人向岸边的明教水军头目通报了几句话,那头目便急速跑上城楼来禀报张无忌,说是波斯总教有要事与中土明教相商,得教主许可后,便派使者上岸,请中土明教不要放箭。张无忌和杨逍等人对望一眼,均猜不透波斯总教的来意,杨逍道:“中土明教源于波斯,虽久已不通音问,但总教来人,总不能失了礼数。”张无忌点了点头道:“既是总教来使,便请他们上岸,到这里相见吧。”那头目答了声“是”,匆匆下去传令。张无忌又向众人道:“波斯总教有使前来,一会相见,如其无歹意,便请他们到城中一叙。”杨逍答道:“是。”转身向人布置城中接洽事宜。
那波斯来人得了讯息,急回大船传信。大船上得了讯息,又放下一艘稍大的船来,船上坐了六七人,船头和船尾两人左右划桨,转眼便已靠岸。船上有四人下来,为首的是个女子,素袍紫带,貌美如花,赫然便是曾任中土明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的紫衫龙王黛绮丝。黛绮丝身后三人,皆高鼻深目,白衣白袍,张无忌认得那正是波斯明教十二宝树王中的掌火、镇恶、功德三位宝树王。他远远看到了黛绮丝,心中想到:小昭做了波斯总教的教主,总教与中土明教来往,紫衫龙王确是不二人选,只不知她此来有何目的。想到小昭,心里不禁又是甜蜜,又是思念。杨逍见到黛绮丝,,想起昔日之事,心潮起伏,面上却是平静。韦一笑面色冰冷,但嘴角微颤。范遥却面色一变,脸上现出既温柔,又惶恐之色。朱元璋不识黛绮丝,但见她艳色绝伦,心中亦自赞叹。
黛绮丝等四人走进城楼,张无忌欲下去迎接,杨逍道:“教主稍待,属下去迎便了。”说完转身下去,不多时将四人迎了上来。
黛绮丝走上几步,向张无忌施了一礼道::“张教主,你好啊。波斯明教教主座下圣坛尊者黛绮丝,协同掌火、镇恶、功德三位宝树王,奉总教教主之令,特来中土,向中土明教赠礼。”张无忌抱了抱拳道:“金花...圣坛尊者,你好。中土明教和波斯总教早已不通音问,总教以礼相赠,本教如何敢受?”心中忖道,原来黛绮丝回波斯后,已升任了什么圣坛尊者,虽不知她的职位与十二宝树王职位孰高孰低,但看此情形,此次中土之行,波斯来使四人中是以她为首。总教赠礼,难道是小昭知道本教与元军开战,特赠礼相助吗?黛绮丝先不答张无忌的话,向众人环视一圈道:“范右使、韦蝠王,多年不见,一向可好?”她和殷野王不熟,和朱元璋等不识,是以并未问到。范遥、韦一笑纷纷与她见礼,又和掌火、镇恶、功德三位宝树王见礼。张无忌所料不错,原来黛绮丝回波斯后,小昭做了教主,因此她不但未受责罚,反升任了总教的圣坛尊者。圣坛尊者和大圣、智慧等十二宝树王本是平起平坐,但这次中土之行,因她曾久在中土,语言流利,熟识风物,便隐为四人之首。
张无忌见众人见礼已毕,开口道:“中土明教虽源出波斯,但和总教不通音问已久,且非隶属关系,所赠之礼,恕不敢受。”黛绮丝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中土明教,便这般在城楼上待客吗?”张无忌道:“敝教正与元军开战,为防敌军细作,不得不小心谨慎。既是尊者亲来,自是到城中叙话。”杨逍接口道:“城中已经备好了宴席,请尊者和三位宝树王随我等入城叙话。”黛绮丝道:“如此有劳了。”于是张无忌在前,黛绮丝等四人在中间,明教诸人随后,一同下了城楼,向城内走去。
不多时到了义军的帅府。进了大厅,张无忌居中坐了,杨逍等人坐在两旁,黛绮丝和三位宝树王坐在客位。上茶已毕,张无忌道:“请问尊者,波斯与中土相隔万里,不知总教为何赠礼与中土明教?尊者甘冒风浪前来赐礼,本人多谢了,但总教之礼,恕中土明教不敢接受。”黛绮丝道:“总教教主得知中土明教抗击暴元,为中土百姓牟福,本欲亲率教众,助中土明教一臂之力,怎奈路途遥远,又为总教繁杂教务所羁,脱不开身,因此派我等四人,运送火铳火炮及弹药六大船,赠予中土明教,并遣铳手炮手一百人,助中土明教早日驱除暴元,光大我明教。”众人闻言,皆是一怔,均想:她这份礼可太重了,只不知总教有何事相求?杨逍插口道:“六大船火铳火炮,万里迢迢运来,总教相助之情,着实不小。但无功不受禄,且总教与中土明教已无来往,总教赠此大礼,真不知我中土明教以何为报。”杨逍心思极快,他知道眼下明教和元军开战,这火铳火炮,极为有用,因此言语缓和了些。他语气松动,黛绮丝如何听不出来?于是道:“天下明教,本是一家,杨左使言以何为报,倒显得生分了。”杨逍道:“如此总教大德,本教人人铭记于心。尊者路途辛苦,由海溯江而上,可遇到鞑子阻截吗?”黛绮丝道:“我等乘六艘海船,靠岸后本想将火铳火炮装车运往中土明教的总舵,但听闻中土明教已得了集庆,教主与诸位首脑均在集庆,便顺江而上,好在沿江路途不远,元军忙于陆战,江上几无拦截,顺顺利利便到了集庆。”杨逍点头道:“原来如此。”心道:总教绝无好心赠我教如此大礼,不知有何苛刻条件?嗯,难道是为了...无论如何,怎生安安稳稳地将这六艘船留下方好?
张无忌见过波斯火器的厉害,知道火铳火炮在两军对战时威力极大,这六大船火铳火炮,可抵得上十万兵马。他看了看黛绮丝,目光中满是敬意,道:“总教赠如此厚礼,真不知让本教如何相谢。”黛绮丝道:“张教主言重了。我与三位宝树王这次来中土赠礼,临行之时,总教主及诸位宝树王嘱咐道,天下明教,本是一家,中土明教有难处,总教出力相助,本是理所应当。但中土明教若觉得礼物太重,不好相受,你就让他们把总教圣物圣火令相献,也就是了。不过总教赠礼,是由圣坛尊者及三位宝树王亲送,那中土明教献圣火令时,要由教主及左右光明使亲自送来,方显我总教威仪。”众人闻言,心下均想:原来是为了圣火令。杨逍心道:果然是为了圣火令。他和张无忌互相看了一眼,向黛绮丝道:“圣火令本是我中土明教圣物,辗转流落到波斯。上次总教流云三使携来中土,机缘巧合之下,又重归本教,正是物归原主,如何能献与总教?”黛绮丝道:“圣火令是中土明教圣物?不见得吧?圣火令向为总教圣物,随明教一同传入中土,后重回波斯总教,但圣物多历磨难,又流落到中土。盼张教主能以天下明教是一家为念,使圣物早回波斯总教。”张无忌道:“圣火令不论是中土圣物,还是波斯圣物,总归是我明教圣物。尊者所言之事,颇为重大,待本人和教中首脑商议之后,再向尊者回复。”黛绮丝点头答应道:“原该如此。这六艘大船,载有火炮七百门,火铳一万支,火药一千二百桶。张教主何不教人先行验看?”张无忌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朱元璋忙接口道:“属下速去安排。”见张无忌点头允可,忙转身去了。杨逍道:“尊者远来辛苦,便请先用酒饭。”黛绮丝点头道:“如此叨扰了。”杨逍起身带众人到侧厅用饭,张无忌、韦一笑、范遥、殷野王、彭莹玉等人相陪。席间张无忌数次想向黛绮丝打听小昭的情形,但碍于众人在场,不便开口,只好忍住不问。酒饭已毕,由刘基安排黛绮丝等四人安歇不提,张无忌和杨逍、范遥、殷野王、彭莹玉等五散人又重回议事厅,方一坐定,朱元璋便已来报,说六艘大船,满满的都是火铳火炮,舱底全是一桶桶的火药,黛绮丝所言非虚。
张无忌点点头,向众人道:“黛绮丝从波斯总教万里迢迢而来,名为赠礼,实为交换。总教欲用火铳火炮换本教的圣火令,换与不换,诸位有何高见?”杨逍道:“圣火令原是在唐代随明教同时传来中土,虽为本教圣物,却是出于波斯。虽然如此,今日总教遣人来换,总不能轻易答应,否则便显我教对圣物不敬。是以属下今日对黛绮丝说道不能将之献于总教,僭越之处,请教主降罪。”张无忌道:“杨左使今日之言极为得体,何来僭越之罪?”杨逍道:“谢教主不怪。属下的意思恰恰和日间所言相反,属下以为,若在开明盛世,需广布我教之时,圣火令极为重要。现下我教和鞑子开战,正要锻刀枪、制衣甲,便显得火铳火炮重要了。”张无忌道:“杨左使之意,是可以相换了?”杨逍道:“正是。只是圣火令为教主信物,此刻正好能做我教调兵令符,可否相换,还请教主定夺。”张无忌道:“教主信物可用他物替代,火铳火炮,却从哪里找来?”范遥接口道:“属下赞同杨大哥之言,此刻我教正和鞑子开战,火铳火炮确比圣火令重要。”韦一笑、殷野王也都赞同杨逍之言,彭莹玉道:“教主所言不错,圣火令可用他物替代。但波斯总教要我教教主和左右光明使亲自将圣火令送往波斯,此刻我教和鞑子开战,正要教主坐镇指挥,且此举有堕我教威名之嫌,却如何使得?”张无忌忖道:与其让众人逼我称帝,不如到海外一游。随即想到小昭,心中涌起一片柔情,便道:“本教威名,自可从与鞑子血战中得来,江湖豪杰有目共睹。本教源于波斯,中土教主亲送圣火令往波斯总教,倒也不能完全说是堕了我教威名。本人只不过略晓武功,说到攻城略地的谋略,比之诸位,颇有不及。亲自将圣火令送往波斯,也无不可,只是此刻用人之际,要左右光明使随本人亲往波斯,却是颇为不妥。”杨逍道:“以属下本意,本是由我和范兄弟往波斯走一遭,教主在中土坐镇。教主既有此意,那我二人随教主往波斯一游便了。”周颠道:“咱们也不和他交换,只要将黛绮丝和总教的宝树王擒住,夺了这六船货物,教主和光明二使就不用远赴波斯了。”朱元璋插口道:“禀教主,属下到船上查看,见波斯船上的火铳火炮皆已将弹药上膛,显是有所防备,如黛绮丝等人有甚不测,便马上开炮攻城。”周颠伸了伸舌头,不再言语。五散人中,铁冠道人张中与布袋和尚说不得也点头赞同交换,冷谦沉默不语,众人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时,他点了一下头,只说了一个字:“换。”张无忌见众人都赞同交换,便道:“圣火令虽为本教圣物,但六大船火铳火炮,可抵得十万甲兵。本人既与诸位议定,明日便知会波斯总教的来使,说本教接受总教赠礼,并愿将圣火令献与总教。待波斯赠礼卸完,左右光明使便随本人将圣火令送往波斯。”杨逍与范遥齐声道:“是。”
此事既已议定,众人便散去各自就寝。张无忌回到后堂,向赵敏述说日间之事,并说要亲往波斯,赵敏便要同去,张无忌点头答应道:“你一孤身女子,独处异族军营,诸多不便,我原想将你送往武当山,由太师父照拂,你既愿同往,那倒也可,但海上风浪颠簸,这一去一回,可有苦头吃了。”赵敏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还管他什么风浪。只是波斯总教为何定要你张大教主和光明二使亲送,倒有点令人费解。”张无忌道:“那还不是为了总教的面子?”赵敏摇摇头道:“不然。要光明二使亲送,不过是陪衬而已。要你亲往波斯,那才是正着。”张无忌奇道:“为何要我亲去才是正着?”赵敏微笑道:“我猜那一定是总教新教主的主意,是你那俏丫头小昭想见你呢。无忌哥哥,你自己往波斯去,是为了躲登皇帝之位呢,还是为了见你那个俏丫头小昭呢?”张无忌一愣,心想方才自己心中所想的,正是这两件事。正错愕间,赵敏冲他一笑,已飘然出房。他二人虽为情侣,但以礼自持,并未居于一处。
次日一早,明教众人请黛绮丝等四人再到议事厅,张无忌把明教商定的结果告知,黛绮丝面露喜色,向张无忌施了一礼道:“多谢张教主。如此便请将圣火令请出一观。”张无忌点点头,向杨逍挥了挥手,杨逍就到后堂捧出六枚圣火令来,给波斯四人观看。黛绮丝等四人验看已毕,小声用波斯话商量了几句,黛绮丝向张无忌道:“圣火令验看无误。我等这就回船安排火铳火炮和弹药卸船。那一百名铳手和炮手,就留在中土,帮中土教众调试铳炮,待中土教众将火铳火炮摆弄明白,张教主再送他们回波斯。”张无忌道:“如此甚好。”黛绮丝又道:“此事重大,请张教主先遣人将圣火令带到我波斯船上,我即刻下令卸船。”闻她此言,张无忌略感不悦,觉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转念一想,也觉她的话合情合理。和杨逍与范遥小声商量几句,议定由杨逍和范遥各捧三枚圣火令先到波斯船上,待卸船完毕,张无忌再登船一同起航。于是杨逍和范遥收拾停当,捧了圣火令,随黛绮丝上船,朱元璋安排数十辆大车,准备接火铳火炮。
到了午后,张无忌携众人到码头巡视,观看卸船。只见波斯船只过大,无法靠岸,船上水手忙忙碌碌,将一条条火铳和一桶桶火药卸到小船上,再由小船倒上岸来,岸上朱元璋率将士接手,将诸般物事接下,运往城中。火铳与火药倒也罢了,那火炮重逾千斤,合十余人之力,也难挪动,波斯水手便将其拆开,一件件的卸下,饶是如此,也远比火铳火药费力。看此进度,这六大船货物卸完,至少也要五六天功夫。张无忌往居中的大船上望去,见杨逍和范遥两人捧了圣火令,正站在船头张望,二人见了张无忌,远远的挥手致意,张无忌远远向二人点了点头,见黛绮丝不在船上,便问身边的韦一笑,才知黛绮丝与刘基商洽,正往波斯船上补充淡水、菜蔬、米粮等物。
从码头回来,张无忌思虑自己走后,教中大事托付何人,思前想后,觉得只有朱元璋合适。于是将韦一笑、殷野王、彭莹玉等五散人、朱元璋、刘基、徐达等人招来议事厅。待众人坐定,张无忌向众人环视一圈,开口道:“眼下本教与鞑子开战,正在用人之际,本人和光明二使本不应离开,但与总教换礼,不得不亲往波斯。本人走后,教中诸般事务,原本应托付给韦蝠王,”说着向韦一笑看了一眼,接着又道:“但行军打仗,并非全仗武功,主要靠主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本人思我教中人物,只有朱元璋大哥能担此任。因此教中事务,便要委托给朱元璋大哥了。”朱元璋闻言大惊,连连摇头道:“属下何德何能,敢令教主如此厚爱。况属下职位低微,万不敢担此重任。”张无忌道:“现下我教与鞑子开战,一切从权。让你担此重担,非是你武功高强,也非是你德服众人,乃因你指挥行军打仗,非常人可及。望我走后,朱大哥能以德服人,克敌制胜,光大我教。如有人不服,冷先生...”五散人中的冷谦上前一抱拳,也不开口,张无忌道:“如遇不服朱元璋号令之人,冷先生便要严执教规,绝不宽容。”冷谦神色肃然,点头道:“是。”朱元璋见此情形,只得道:“属下蒙教主厚爱,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盼教主早日平安归来,属下好卸此重担。”张无忌点头道:“有劳朱大哥了。”众人见张无忌将此事定下,都抚掌相和,彭莹玉等虽有异议,也只好闭口不言。
过得两日,赵敏又陪张无忌到码头查看,见六艘大船上的火铳火炮已卸了大半,眼看再有两日,就可卸完。二人巡视一圈,不见黛绮丝和总教三位宝树王,转身欲离去时,见黛绮丝带了五六名女子迎面走来。她见了张无忌,微施一礼道:“张教主亲来查看,可是放心不下吗?”张无忌微笑道:“圣坛尊者在此,本人焉有放心不下之理?只是本人忝为教主,虽无德能,如果连份内之事也不做,未免太不成话。”黛绮丝也笑道:“如此张教主可辛苦了。”张无忌见她身后跟了五六名少女,皆是中华女子,便问道:“尊者身后女子,似乎并非波斯人士吧?”黛绮丝道:“不是。我临行之时,与总教诸位宝树王商议,说道总教圣女教主自小长在中土,现下身边的侍女都是波斯人,不如中土女子心细,圣女教主甚感不惯,因此诸位宝树王嘱我从中土带回几名少女,服侍圣女教主。”张无忌“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黛绮丝道:“张教主,我先带这几人上船,失陪了。”张无忌道:“尊者请便。”黛绮丝向身后众少女一挥手,带她们向船上走去。张无忌和赵敏目送黛绮丝一行人走开,忽觉那几名少女中有一人身影甚熟,举止动作也颇为熟悉,二人心中都是一惊,对看一眼,赵敏举步向前,转到那少女身前,一看她脸庞,却是生面孔,自己从未见过,向张无忌摇了摇头,缓步走回来道:“无忌哥哥,此人背影好熟,但却从未见过,好生奇怪。”张无忌心中胡思乱想,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又过两日,朱元璋来报,说火铳火炮已卸船完毕,波斯的一百名铳手炮手也已安排妥当,波斯来使问教主何时启程,请教主定夺。张无忌已将教中事务安排停当,又见这日天气晴好,便安排午后启程。
到了午后,赵敏执意要张无忌将屠龙刀带在身上,以防意外,张无忌依她所言。二人收拾停当,赵敏扮作张无忌的小书童,和张无忌来到码头,明教诸人齐来相送。张无忌抬头看了看波斯大船,见六艘大船在江面一字排开,中间一艘最大,杨逍与范遥站在船头,正和三位宝树王一起向岸上相望。黛绮丝在岸上迎接张无忌,她见了张无忌身边的书童,知她是赵敏所扮,也不说破,迎上来道:“有劳张教主亲往总教,我代总教圣教主谢过了。张教主送圣火令到总教后,总教自会派船送张教主回中土。张教主回归中土之时,总教派遣的一百名铳手炮手,定已将炮铳的操控之法,传与了中土教众,到时正好接了这一百人返回波斯。”张无忌冲她点了一下头,转过身来,环视了一遍码头上的明教众人,抱拳道:“本人和光明二使这次前往波斯总教,多则一年,少则半载,教中事务,托付给朱元璋大哥,诸人须戮力同心,共抗鞑子,光大我教。”众人齐声答应了,朱元璋走上几步,向张无忌双膝跪倒道:“谨遵教主之令,属下必尽心尽力,不负教主所托。”张无忌伸手将他搀起,刚要说话,忽然一名教众急匆匆挤上前来,向张无忌施礼道:“启禀教主,紧急军情。”说完双手递上一封书信,众人都是一怔,张无忌也暗自心惊,他接过信来,打开看时,见是本教刘福通所写,信中言道:“启禀教主,大事不好,徐寿辉大哥军中生变,陈友谅害死徐大哥,挟制徐大哥部下兄弟,倒反我教,且有调兵攻我集庆之意,请教主早做提防。”刘福通读书不多,信中所言,尽是白话。
张无忌看完书信,心中大惊,面露悲容,向众人道:“大事不好,徐寿辉大哥给陈友谅那厮害了。”将信递给韦一笑,韦一笑看完,也是悲愤交加,又将书信传给余人观看,众人闻此噩耗,都是既惊讶,又悲愤。朱元璋道:“徐大哥既已被害,我等誓必诛杀陈友谅,为徐大哥报仇。徐大哥部下近十万兄弟,尽为陈友谅挟制,若他调兵来攻集庆,实为我教大患。”张无忌道:“好在我教新得了六大船火铳火炮,抵得十万兵马,倒不怕他来攻打。”刘基插口道:“徐大哥所部原集于江州一代,如陈友谅来攻集庆,庐州为陆路第一道屏障,请教主速增兵此地,并调拨部分火铳火炮,以利此城防守。”张无忌道:“刘先生所言甚是,朱大哥,你速派得力之人,带一万兄弟,运三百门火炮前去庐州增援,总教留下的炮手也带五十人去。”朱元璋应了声“是”正欲转身下去安排,略一沉吟又道:“眼下形势有变,属下恳请教主取消波斯之行。”韦一笑和殷野王、彭莹玉等五散人也都出言劝他不要再赴波斯。张无忌向黛绮丝看去,黛绮丝已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只见她微微笑道:“张教主,中土明教,难道要言而无信吗?”
张无忌望了望几艘波斯大船,见舵手正欲起锚,水手正在扯帆,显是已做好了开船的准备,再向正中的船头看去,见杨逍与范遥正站在船头往岸边望来,大船离岸甚远,是以他二人听不到岸上说话。略一沉吟,向黛绮丝道:“中土明教,岂能言而无信?”转过身来,又对明教众人道:“形势有变,虽是我教用人之时,但本教已答应波斯总教,怎能言而无信?何况本人和光明二使只是武功略高而已,说到攻伐谋略,毕竟不如朱大哥和刘先生。教中诸般事宜,尽已有所托付,盼诸位齐心协力,驱除鞑子,光大我教。”说完向众人一抱拳,携了赵敏之手,向岸边的渡船走去。众人见他心意已决,只好齐声道:“祝愿教主和赵姑娘及光明二使一路顺风,早日平安归来。”
张无忌和赵敏随黛绮丝上了渡船,转身向岸上众人挥手道别。渡船划动,向江中大船驶去,转瞬便到了大船边上。大船上放下绳索,吊住渡船,水手转动绞盘,将渡船吊了上来。张无忌与赵敏两人登上大船,见杨逍、范遥及总教的三位宝树王早已等在船头迎接,黛绮丝命水手扯起风帆,舵手起了铁锚,将船开动。
张无忌携了赵敏之手,和杨逍、范遥一同站在船尾,向岸上诸人作别。韦一笑、殷野王、彭莹玉等五散人、颜垣、吴劲草等五行旗掌旗使及朱元璋、刘基、徐达等人站在岸上,见大船开动,向张无忌等人挥手作别,久久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