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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版书] 简体版的旧版连城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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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9 22: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不过是旧版改编的,这个内容和南琪的飘泊英雄传是一样的,但南琪的回目只是一,二,三之类的,而华龄却是有小标题的
书中的主要人物名字改了,其中狄云改成了陈伟,丁典改成了简武,水笙改成了水菊梅,汪啸风改成了邵基等.



 楼主| 发表于 2010-3-19 22:20 | 显示全部楼层
素心剑法出场



金庸写的到这页应该结束了
发表于 2010-3-20 01:01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是大千世界啊,这都有?
发表于 2010-3-20 17:10 | 显示全部楼层
从十四回到十七回讲的是什么呢
 楼主| 发表于 2010-3-20 20:49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别人接下去讲狄云和水笙的故事,另外又多了一个连珍姑娘,还有就是小空心菜喽
发表于 2010-3-20 20:5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5# 的帖子

谢楼主的回复,这样的书都能让你找到
发表于 2010-3-21 02:16 | 显示全部楼层
還有風陵渡!有小東邪客串么?樓主書在哪裡買的,能不能掃描了發上來?
发表于 2010-3-21 12:54 | 显示全部楼层
孔网上拍卖得的!
发表于 2010-3-21 17:38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 按楼上所说,莫非是我的哪一套吗? 我卖了三套 忘记了 呵呵 唉!现在没有了。

大家要看第十三章到第十七章内容 可到我博客里看 那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0d180af0100buoq.html   有全部!
发表于 2010-3-21 18:02 | 显示全部楼层
胪兄,辛苦了,非顶不可
发表于 2010-3-22 07: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一回还多出来一段“陈伟”向花铁干问“水菊梅”下落的内容~~~~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10-3-23 20:47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楼主| 发表于 2010-3-23 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书南琪和华龄的我都有,内容是一模一样的,鱼兄说的就是这套
发表于 2010-5-8 18:56 | 显示全部楼层
华龄出版在92-95年一段时间串改了许多名家作品。
发表于 2016-3-10 17: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鹿钦学 于 2016-3-10 17:47 编辑

飘泊英雄传 《连城诀》之后的故事


狄云黯然地叹了口气,心知只要摸过珠宝的人都活不成了,他无法救他们,再说他实在伤透了心,不愿去救这些无仁无义的贪婪之徒。
    于是他转过身向寺外走去,心想让他们自生自灭吧,这世界太可怕了。自己带着空心菜寻一个无人的地方隐居一生,再也不要来到这贪财、争名、寡义、无情的尘世。
    然而没有走到寺门,他想起一人,这人使他放心不下,在他隐居避世以前,不能不问问这人的下落。
    她——就是铃剑双侠之一的水笙。
    于是他又回身走来,只见一些江湖豪客已倒在地上不能动弹,显然他们功力较浅经不起毒药的摧折,奄奄一息。
    戚长发、花铁干、凌退思、汪啸风等武功较高的好手尚在拼命挣扎,狄云不看他师父一眼,跃身佛像前一手提着花铁干的衣领,另只手提着汪啸风,离开佛像来到二门外。
    狄云放下花铁干,厉声问道:“水笙呢?水笙呢?”
    花铁干瞪着大眼,不知他有没有看到狄云,口中发出“荷荷!”“啊啊!”的怪声,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狄云十分卑视花铁干的为人,见他那可怕的怪相厌烦起来,“啪”“啪”“啪”打了他三记耳光,重又问道:“水笙在哪里,快说?快说!”
    花铁干滚在地上仍是不说,狄云放下汪啸风,问道:“你表妹呢?”

(2)
    汪啸风那样子与花铁干一样,狄云连问三声,知道问不出所以然来,不由轻叹口气,心想:“要知道水笙的下落,看来要先将这两人治好。”
    但要他将花铁干治好万万不肯,心想汪啸风这人尚无恶行,问他一人就行啦。
    忽想起离开雪谷时汪啸风与水笙相处一起,水笙见到她表哥欣喜的情态忆起脑中,不由微觉一酸,心道:“我还要问水笙的下落做啥,一定是汪啸风将水笙安置一处才来寻宝,水笙在等着汪啸风,他俩自幼青梅竹马,我插在其中算什么?”
    于是他转头走去,不想再问水笙的下落了,但走了两步,又走回来,暗暗摇头道:“不成,不成,我一定要将汪啸风治好,水笙等不着汪啸风回去要多伤心,我不能让他伤心,这世上只有她与空心菜值得我关心,我不能让她的心爱的人这样死去。”
    他点住汪啸风的穴道让他睡昏过去,伸手抱起,暗忖:“他这毒伤要去求谁治呢?”
    狄云根本不知珠宝上喂着何种剧毒,寻思:“丁大哥摸到棺上的‘金波旬花’毒发死去,想起汪啸风所中的毒亦是‘金波旬花’一类的毒药,且到外面找一个郎中问问,或许能问到一丝端倪,再想法救治。”
    走到寺外,忽听一人道:“大哥,时间差不多了吧?”

(3)
    狄云眼光何等锐利,突见寺门外阴影下并排站着四人正好把寺门封锁,要想出去,定要从他四人身边冲过。
    狄云轻轻飘飘的闪到门侧,他手中虽然抱着一个人,身手仍极矫健,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寺门外那四人毫无所觉,只听一人回道:“再等一刻,那珠宝上剧毒虽然厉害,不过一时三刻,里面的人死不绝。
    狄云微微一惊,寻思:“他们怎知珠宝上有剧毒,莫非寺内夺宝的经过他们都看在眼内?啊!这四人好厉害知道珠宝上有剧毒便不争夺,要等那批贪婪无知的江湖人物一一死了,才去捡个现成。”
    接着另一个人又道:“大哥,咱们这次得着这大宝藏富堪敌国,那时再凭咱们的武功,雄霸江湖指日可待。”
    那大哥嘿嘿笑道:“不错!不错!就等这批人死光了,咱们就进去搬宝。”
    第一个说话的又道:“老四,珠宝上的剧毒真能将寺内的百余人毒死?”
    剩下未说话的一人声音好怪,阴森森的回道:“世上再高的强手摸到那毒也难保一命,别说这一百多个江湖庸才,就是再多一千个同样死得干干净净。”
    狄云心想:“这个人好大的口气,把寺内的百余人当作庸才,花铁干被称为南四奇之一,难道他自认武功尚在花铁干之上?”

(4)
    那大哥接道:“老四的话决不会错,寺内摸过珠宝的人别想再活,咱们守在这里,不要让人闯进寺内发现宝藏。”
    话声刚落,狄云抱着汪啸风冲出,第一个说话的人首先发觉,大叫:“是谁?”狄云武功甚高,一霎眼功夫掠过四人,远离寺门二十余丈,他不愿与这四人冲突,心想赶紧治好汪啸风的毒伤,迟了怕来不及。
    忽听“飒”“嗖”箭破风声,暗忖:“两只箭奈得我何?”提口真气,速度陡增,狄云竟想凭仗轻功,快过飞箭的速度,教他射不到。
    哪知这两箭大非寻常,瞬间追到狄云背后,狄云头也不回,拔出血刀,回刀一挡,“当”“当”两响,箭折四断。
    狄云心想:“这射箭的人好大的手劲!”念头刚过“嗖”“嗖”“嗖”又是三响,这三箭比那两箭更快,狄云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凝神挥刀拍去。
    三箭一断,跟着又是五箭射来,五箭一断跟着七箭射来,只见四人中一人射箭另三人飞奔而至。
    到了一次十三箭折断,三人同时喝道:“好刀法!”
    射箭人奔到只见是个瘦小的老头,全身干巴巴的尽是骨头,倒想不出这么个人,腕劲却极惊人。
    瘦老头道:“好家伙,你能一刀砍断我一手十三箭,天下再无第二人。”
    狄云道:“一手能射出十三箭,老英雄的箭法狄某佩服。”
    瘦老头得意地笑道:“你是血刀门门下么?”

(5)
    狄云道:“在下与血刀门颇有渊源。”
    瘦老头点头道:“你的刀法不比血刀老祖差,咱们与血刀老祖有交情,你与他怎么称呼?”
    狄云不愿惹事,想快快走开救治汪啸风,回道:“血刀老祖教过我功夫。”
    瘦老头笑道:“那咱们是自己人,你抱着这人到哪里去?”
    狄云看了看放在地上的汪啸风,见他尚有气在,道:“这人身中剧毒,在下要救他一救。”
    站在狄云左侧那人声音冰冷地道:“说得好轻松,救他一救,只怕就要死了。”
    狄云侧头望去,说话那人也是个老头,却长得又肥又大,月光下照得他全身的皮肤肤白如玉。
    瘦老头指着他道:“这是咱们的老四,名叫‘无毒手’龙入海。”指着右侧那人又道:“他是老三,名叫‘恶影剑’云上天。”
    狄云向云在天望去,见他相貌堂正,仪态威猛,身着黄色长袍,站在那里稳若泰山,暗衬:“这人是把使剑的好手。”
    转身向身后那人望去,只听瘦老头道:“他是老二,名叫‘无声拳’虎归山。”
    这虎归山比瘦老头长得更要矮小,看来只有龙入海一半高,却比龙入海还要肥胖。
    狄云抱拳道:“在下狄云,这位朋友性命垂危极需急救,敬请四位放过,容日后拜访。”说着抱起汪啸风。
    老大风飘水道:“你这位朋友要请谁救治?”

(6)
    狄云道:“在下替他找个郎中看看。”
    龙入海嘿嘿笑道:“只怕令友不及找到一个好郎中就已魂归阴府。”
    风飘水道:“老四无毒手,无毒不解,狄兄要救令友郎中何用,不如让老四看看,保险教令友剧毒立解。”
    狄云心知要救汪啸风毫无把握,不过聊尽心意,这时闻说龙入海能解剧毒,大喜道:“有劳龙老英雄看看。”
    当下将汪啸风向龙入海递去,龙入海接到手中,脸上露出狠毒之色,狄云心中一动,正想他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突觉背心一拳击到,那拳来得无声无息,狄云无法躲避,但他已非当年纯朴无知,当机立断,左手夺回汪啸风,右手扣住龙入海的腕脉。
    “无声拳”虎归山偷袭那拳正中狄云背心,只听狄云一声大喝,带着汪啸风,龙入海被那拳击得飞起。
    虎归山一拳得手哈哈大笑,自忖那拳千斤以上,不怕狄云不被拳劲震得心弦断裂。
    却见狄云落在地上稳稳站住,左手抱着汪啸风,右手仍扣在龙入海腕脉上,但见龙入海脸色煞白,不敢动弹。
    这一变化万非虎归山所料,风飘水见老二不但未得手,反而让老四落到了狄云手中,他们一时哪敢上前去追,齐被狄云的绝世神功震住了。
    原来狄云靠那乌蚕甲,大喝下运起神照功硬生生接下虎归山那拳,神照功果非凡响,狄云只被击得血气翻涌,却无损伤。
    狄云默运神照功调理血气,便道:“在下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突施杀手?”
    风飘水老着脸皮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决不能再让一人知道寺中的宝藏。”
    狄云历经世故,已知人心险恶,当下大声喝道:“你们快滚!”

(7)
    狄云手腕一紧,龙入海立即疼得闷哼一声,冷汗直冒。
    狄云这一施威,风飘水三人乖乖的退开,他们不向别处退去,退向天宁寺方向。
    狄云见他们退开,冷着脸向龙入海道:“你要不要活?”
    龙入海腕脉穴道被制,全身不能动弹。他心知狄云要他救汪啸风,闭目倔强不答,心中却道:“大哥他们怎么还不想法来救自己?”
    狄云左手放下汪啸风,伸掌抵在龙入海背部,暗运内功,将掌劲阵阵渡入,龙入海哪堪狄云神照功的折磨,痛呼出声。
    狄云冷冷道:“再过一盏茶时间,你的数十年武功全要废弃。”
    这话非假,以狄云现在的能耐不用盏茶时间就能摧毁龙入海全身的武功,龙入海知道厉害,大叫道:“你要我做什么?”
    狄云道:“快救我这位朋友。”
    龙入海道:“你放开手,我答应救你朋友。”
    狄云道声:“好!”挥手点住了龙入海的软麻穴,教他全身无力只能乖乖的救汪啸风。
    龙入海脱开狄云的把握,用力揉搓右手腕脉,使麻木的手臂恢复知觉,回头四顾,不见三位拜兄的踪迹,略一忖度,便知他们进寺搬宝,不由低声骂道:“他妈的只知搬宝,全不顾兄弟的死活……”
    狄云怒道:“你罗嗦什么,还不快救!”
    龙入海怕狄云再给他苦头吃,慌忙低下身一探汪啸风鼻息,尚未死去,急从怀中摸出一瓶药,倒出两粒白丸,捏破腊衣,塞入汪啸风的嘴内。

(8)
    狄云道:“这样就好了吗?”
    龙入海傲然道:“当然好了,我这药丸能解百毒,配制不易,给他吃了两颗,就是中了‘金波旬花’毒也能治好。”
    狄云心中一动,伸手道:“你把药瓶给我。”
    龙入海不敢不从,依依不舍的将药瓶递给狄云,狄云拿着药瓶眼泪就流了下来,暗暗叹道;“早有这瓶药,丁大哥就不会被‘金波旬花’毒死!”
    他将药瓶收到自己怀中,只听龙入海声音焦急地道:“可以放我走了吧?”
    狄云摇摇头道:“等一下我看这位朋友好了没有?”蹲下身解开汪啸风被自己点住的昏睡穴。
    龙入海着急地望着寺门,就怕三位拜兄将寺中珠宝搬光了,但又不敢擅自离开,惹恼狄云,这时自己绝非对手。
    汪啸风穴道被解,并未醒来,狄云在他胸腹中推了一下,以便药力散开速解毒性。
    龙入海等得不耐烦,喃喃骂道:“妈的王八兔子,再等一会珠宝就搬光了……”
    这时汪啸风幽幽醒转,狄云大喜道:“喂!你的药生效啦。”只听龙入海在喃喃自语,问道:“什么要搬光了?”
    龙入海大声回道:“珠宝要搬光啦!”
    狄云这才发现龙入海的几位拜兄形影不见,心中有数,暗忖:“珠宝决不能让他们得去。”
    汪啸风好得甚快,坐起身来,猛然见到狄云,骂道:“臭和尚,还我表妹!”翻身爬起,一拳向狄云打去。

(9)
    狄云轻轻一带,把汪啸风摔得老远,跌得鼻青目肿,怒道:“谁是臭和尚,水笙呢?”
    汪啸风未料到狄云一招便将自己摔倒,尚以为体力未复之故,却不知狄云的武功已高他甚多,纵然他师父水岱在世也不是对手。
    汪啸风狼狈地爬起,大骂道:“贼和尚,小淫贼,水笙被你骗去,师父被你害死,今天誓必取你的狗命。”冲过来又是一拳。
    这一拳看似平凡,其实是着极厉害的杀招,然而狄云看也不看,出手就抢在前头,抓住汪啸风的腕脉用力一推,汪啸风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袭来,站立不稳,“蹬蹬蹬”,退出数步才拿住桩。
    汪啸风吓得脸色苍白,这时始知狄云的厉害,心想他的武功怎么也比自己高多了,难怪师父曾被他害死。
    狄云道:“你师父不是我害死的,花铁干造谣生事,我绝不会害你师父……”
    汪啸风截口骂道:“放屁,师父不是你杀的是谁杀的?”
    狄云黯然道:“我杀你师父是不得已,老前辈求我杀他,我不杀他更增他的痛苦,你不信问你的表妹就知。”
    汪啸风冷笑道:“天下哪有求人杀己的道理,不用说师父一定是你害死的,表妹与你通奸,她已非当年清白的水笙,她只知护着你这小淫僧,连自己父亲的仇恨都忘了……”
    狄云听他侮辱水笙,不由怒火高升,一步掠上,“啪”“啪”两记耳光,打得汪啸风翻身倒在地上。
    汪啸风跌在地上吐出几颗打落的牙齿,忽然呵呵大笑起来,说道:“你们这对狗男女真亲爱呀,一个护着一个。”
    狄云怒火未熄,一把抓起汪啸风,铁青着脸道:“你再口出污言,我把你牙齿一一打落。”

(10)
    汪啸风被狄云深厚的内力抓得血气翻腾,几要张口吐出血来,只见他紧闭着嘴不敢说话,一说话就止不住胸血外冒。
    不过刹那间汪啸风脸色变得白中透青,这样下去,狄云不要打他,就能把他抓死。
    狄云看他全身颤抖可怜的样子,怒火渐熄,放开手,低声叹道:“你表妹很好,她是个纯洁的女子,你该好好对她,她父亲死了,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
    汪啸风站不住,跌在地上大口喘气,听到这里,忽然又嘿嘿冷笑起来。狄云怒道:“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汪啸风道:“我没有表妹,我以前的表妹早已死了……”
    狄云大惊道:“什么?水笙死了……”
    汪啸风哀痛莫名,流着泪道:“水笙已不是以前的水笙,以前的水笙爱着我,我俩终日相处一起,如今……”
    狄云道:“如今怎么啦?”
    汪啸风道:“如今水笙已是一个小淫僧的淫妇,再也不会真心的爱我了,在我心中她就等于死了……”
    狄云听他又骂水笙,却未发作,问道:“水笙在哪里?”
    汪啸风挣扎爬起来,不理狄云,一步一步向天宁寺那里走去,狄云不放心水笙,追上前又问:“水笙在哪里?”
    汪啸风怒道:“你不放我走吗?”
    狄云道:“我只问你水笙在哪里。”
    汪啸风冷笑道:“她是你的人,问我做什么?”
    狄云道:“你到哪里去?你不关心水笙吗?”
    汪啸风道:“你管我到哪里去,我的水笙已经死了,再去关心谁?”说完加快步子向天宁寺走去。


(11)
    龙入海忽然拦住汪啸风,怪声怪气的说:“你到别处去谁也不管你,到天宁寺去却不成。”
    汪啸风不把龙入海看在眼内,要知道他自出道江湖未逢敌手,自以为武功高强,栽在狄云手中是真的没话说,龙入海从未见过,以为是平常人物,傲气顿生,喝道:“滚开!”
    龙入海哈哈笑道:“谁敢叫我滚开,就是中原知名的南四奇也不敢叫我滚开。”
    汪啸风冷笑道:“你是谁?”
    龙入海道:“风起浪吞天,虎啸震南山,云盖遮大地,龙潜雄四海。”
    汪啸风脸色倏变,惊道:“风虎云龙,你是北四怪?”
    龙入海哈哈笑道:“小子,你还敢叫我滚开吗?”
    北四怪与南四奇齐名江湖,汪啸风是水岱的弟子怎么惹得起北四怪,汪啸风脸色一定,冷冷道:“闻说风虎云龙从不分离,阁下孤单单一人,恐怕是个冒牌货。”
    龙入海怪叫一声:“冒牌货!我兄弟就在那里。”
    汪啸风一惊,暗忖:“南四奇与北四怪素来不和,要是北四怪全在,趁早快溜。”随龙入海指的方向望去,果见天宁寺内相继走出三人,每个人长相奇特,正是闻说已久的风虎云龙。
    那三人每个身后拖着大袋,龙入海飞奔迎上去,呼道:“大哥、二哥、三哥,珠宝还有没有?”
    风飘水道:“珠宝抬完了,你快去把佛像锯断,咱们藏好珠宝再来抬。”
    龙入海贪婪的望着拜兄身后的大袋,说道:“珠宝要分我一份。”
    风飘水不悦道:“少得了你么,快去!快去!”
    龙入海赶忙进入天宁寺,风飘水三人背着沉重的袋子正要走时,却见狄云拦在道中。
    风飘水老奸巨滑,赔笑道:“你放心,我们会分你一份。”
    狄云摇头道:“我不要。”
    风飘水心道:“你不要正好。”大声笑道:“那请借光。”
    狄云道:“你们要想过去,把珠宝留下。”
    虎归山勃然大怒,骂道:“臭小子,你不是不要么?”
    狄云道:“我不要,你们也不能要。”
    忽听娇滴滴的女子声音道:“我要。”
    只见从天宁寺后姗姗走来一位白衣长发的女子。
    小节综述:此一小节连载完毕。原名“重圆镜又破  人鬼两世间”。原书实际内容还包括原《连城诀》的“砌墙”和“大宝藏”两部分。

              第十三章 财宝无常身外物

(12)
    这白衣女子容貌出奇的美,尤其皮肤嫩滑细腻,粉妆玉琢一般,令人看来不禁要咽下口水。
    但是人虽长得玉面朱唇,却有一股阴森森的气质,这气质与她容颜成强烈对比,就好象一个女鬼,却有仙女的丰姿。
    此时此地突然出现了一个如此奇特的女子,无人敢把她当做普通女子看待,风飘水不敢大意,问道:“姑娘要什么?”
    白衣女子咯咯笑道:“你们要有什么我就要什么。”
    她这一笑虽有笑声却无笑容,生似她学笑时只学笑声而不学笑容,这笑容本是与身俱来,难道她自幼强制自己不对任何人露出笑容?
    风飘水听她亦要染指天宁寺内的财宝,有气道:“姑娘到底何人,说来听听,要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财宝自然算上你一份。”
    白衣女道:“财宝!什么财宝?”
    风飘水心中“啊”的一声,暗忖:“原来她并不知天宁寺内有宝藏一事,敢情她路过此处,听咱们要和不要的说话,一时兴起插上一嘴。”
    不由暗暗懊悔说出财宝两字,勉强装出笑容道:“没什么了不得的财宝,姑娘纵然要也瞧不上眼。”
    狄云生性鲁直,冲口说道:“梁元帝积聚的财宝还没有什么了不起吗?否则你们这般贪财的家伙也不会明争暗斗,你死我活,结果送了无数人的性命。”
    风飘水心中大骂狄云蠢蛋,他看出白衣女来历不简单,把她骗走也好少一个分宝的人,难道世上还有人愿意将到手的财宝多分一人?
    却不知狄云根本无意财宝,在他心中没有想到一点分宝的念头,只是不愿白衣女受骗,自他历世以来被骗得太多了,绝不愿再见任何一人受骗。
    白衣女冷冷道:“皇帝老儿聚的财宝?那好啊,别的财宝姑娘真瞧不上眼,皇帝老儿的财宝一定不错。”
    随手指指风飘水、虎归山、云上天身后的大袋,说道:“也不用分啦,都留下吧。”

(13)
    这女子说话真横,胃口也真大,竟想独吞所有珠宝,风飘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泪水模糊才止歇下来。
    白衣女奇怪地说:“笑什么?我说的话不对吗?”
    风飘水有意调侃道:“对,对,只是风某有点疑问,姑娘要咱们三大袋珠宝留下,不知姑娘抬得动否,若是抬不动就让咱们替你背走如何?”
    白衣女毫无机心道:“抬是抬得动,但是要我一人拿太累赘,可真要雇几个人抬。”
    风飘水心道:“原来这女子是初出茅庐尘世的黄毛丫头。”更是打趣道:“就雇咱们吧,普通人也扛它不动。”
    白衣女道:“该是不错,但是我看你们说话不老实,不大可靠,快快放下,姑娘自会找人抬走。”
    风飘水心想玩笑说得差不多了,再不走夜长梦多,顿时脸色一板,厉声道:“丫头,快回去多吃几年奶吧,等你娘将你养大了再早江湖上来走动。”
    白衣女摇头道:“我没有娘只有师父,师父从小将我养大可没吃过奶。”
    虎归山道:“大哥,这丫头根本不懂事,咱们快走,别耽误时间,还有一座大金佛哩。”
    回头向站在寺门的龙入海挥手道:“快去办事,咱们快走,锯好后咱们一会就来搬。”
    龙入海恋恋不舍的望了三个大袋一眼,走进寺内。
    风飘水毫不理会,正待展开轻功飞奔,倏地眼前白影一晃,不知怎地白衣女来到身前一丈处拦住去路。
    风飘水心里还在担心狄云前来阻挡,却没想到是稚气未脱的白衣女,虽见她轻功怪异,也不在乎,嚷道:“丫头让开,让开!”
    哪知白衣女双手一张,冷冰冰地说道:“珠宝留下!”
    虎归山脾气最躁,闪在风飘水前面,一拳击出,才道:“叫你让开,听到没有!”
    要知虎归山又叫“无声拳”,无声拳法的造诣确非小可,出拳之快疾如闪电,等对方觉察他拳出时,已然击到,当真是拳来无声,防不胜防。
    风飘水心想:“老二先出拳后说话,这丫头要倒霉了。”

(14)
    风飘水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白衣女明是站在那里却忽地失踪了,虎归山出拳虽快,打了个空,连白衣女的一片衣角也没碰到。
    适才白衣女拦住去路没有看清她的身影,还可说从后而来自然无法看清,但在眼前失踪仍未看清,这就怪了。
    风飘水脸色微微一变,急向虎归山道:“二弟快走,不要多生事故。”
    话声才毕,白衣女又拦在当道,摇着头道:“走不得,走不得。”
    白衣女忽地失踪又出现,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她是如何去的,如何来的,云上天有点不信自己的眼睛,以为看花,说道:“大哥,我来试她几剑。”
    拔剑上前,白衣女空手无物,急道:“那姑娘让咱们走,咱们不会凭仗兵刃欺负人。”
    白衣女指着云在天的鼻子,咯咯娇笑道:“欺负我?我就站在这里不让,看你怎么欺负我?”
    她这种笑全无表情看得使人心里发毛,“无影剑”云在天抖了抖手中宝剑,低低地怒吼道:“姑娘不让,莫怪老夫无礼。”
    说完一剑缓缓刺出。
    狄云看得纳闷,暗忖:“这哪是无影剑?白衣女只要轻轻一闪就刺她不到。”
    只见离白衣女已经半尺不到,白衣女看着来剑,脸色毫无变化,好象根本不在乎云在天的剑法。
    风飘水手心不觉泛出冷汗,心想:“三弟已展出生平绝技,要是再刺不到白衣女,这白衣女就不是人啦,只有鬼才能逃开三弟的一刺。”
    这白衣女大胆已极,剑离面门二寸许还是不动,云上天刺到这里忽地停手不前,狄云十分奇怪,心忖:“怎么不刺了?”

(15)
    风飘水却知三弟已把白衣女当作大敌,因云在天的剑法在后发制人,虽说这时离敌人只二寸,于他大大有利,但他还不出手,非等敌人先动才后发制人。
    可是白衣女好象知道云在天的剑法秘诀,就是站着不动,大有刺到我才动的意思。
    在这种情况下足足僵持了盏茶时间,虎归山大是不耐,心想:“三弟未免太小心了,在这有利的情况下还不出手刺去,何时再刺?”
    云在天持剑的右手一直平举,剑尖对着白衣女的咽喉,他越见白衣女漠然无动于衷的神情越发不敢先发制人,但是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心想你不动,我再刺前一点,看你动是不动?
    于是他那闪闪发光的长剑如蜗牛一般,一点一点前进,眼看离白衣女一寸不到了。
    只见白衣女如同一座石膏像纹丝不动,云在天的长剑离她的咽喉三分时,大喝一声,顾不得自家剑法后发制人的要诀,疾刺向前。
    顿时一支长剑幻出无数剑影笼罩一丈方圆,教人无法看出哪知剑影才是真剑,狄云暗暗喝彩:“好剑法!”
    常人出剑断无手臂平举而能刹那间挥出剑影,这云在天的剑法果然当得无影剑三字,狄云喝彩才起,不由又担心白衣女,想她一个弱女子如何逃得开这等凌厉的剑法,正待上前相助,只觉眼前一花,在这危机一发之时白衣女倏地失踪,云在天刺出的无数剑影,剑剑落空。
    风飘水这下看清,大喝道:“哪里走!”
    张弓上箭,“嗖”,“嗖”连出五箭,其速快如流星坠地。
    这五箭成一字形向白衣女追去,原来白衣女艺高胆大,直等云在天出剑,知晓他的剑路,无论上下左右都没法避让,唯有向后倒去,身体一倒之间,弹射出去。
    风飘水的快箭非同寻常,白衣女的身体虽然弹射出去,解开云在天的剑法,仓促间被五箭追到。

(16)
    白衣女身上没有兵刃,这五箭万难挡闪,狄云大急,手中血刀向白衣女抛去,大叫:“接着。”
    白衣女接到血刀,五箭恰到胸前,只见她挥刀一挡,五箭齐断,风飘水见状大怒,暗忖:“要不是姓狄的抛给她血刀,五箭一定能射中她。”
    愤怒下一声大喝,手臂连连抓箭,顿时数十支快箭向白衣女射去,白衣女一刀在手,挥舞得泼水难进,快箭被血刀一一削断,一支也没有射到。
    风飘水迁怒狄云,转身就是三箭向狄云射去,口中道:“小子,谁要你多事!”
    白衣女跟着一声娇喝:“接刀!”
    血刀快过飞箭,狄云接刀在手,横里一挥,削断三箭。
    风飘水气怒得哇哇大叫,心忖:“他们这样血刀抛来抛去,自己的快箭如何能奈得了他们。”
    云在天暗暗叹息,心想,这一对年青男女武功高得出奇,今天想要安安稳稳的背走珠宝,势非可能了。
    当下一声不吭,击剑向狄云刺去,狄云心知他剑法厉害,战战兢兢的一招接下。
    狄云已将血刀门的刀法练成,以之与云在天的无影剑法相斗,堪堪抵挡得住,但已再无法分心事外。
    风飘水哈哈大笑道:“丫头,再接老夫几箭。”
    顷刻手臂连挥,自以为白衣女无刀在手,快箭是万难躲过了。
    白衣女大声说道:“来去影无踪,无常人间世。”
    但见她身体上下左右的飘动,如同鬼魅,风飘水一生饮誉江湖的快箭,全都被她飘浮不定的身形闪过。
    风飘水听到白衣女念出“来去影无踪,无常人间世”十字,心中已经大骇,这时更看清她的轻功,脸色吓得苍白,手下更快,一箭一箭连接不断的射出。
    他的箭囊中只存二百余支箭,射到后来,伸手取箭,一摸没有箭了。
    白衣女停住身体,只见她四周全是箭支,却无一支射穿她那宽大的衣衫,更别想射破她一点皮毛了。
    虎归山莽里莽撞,双拳连环击出,喝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17)
    白衣女子身体一飘躲过两拳,来到虎归山背后,他还不知觉,风飘水大叫:“二弟小心!”
    但是迟了,白衣女反手一掌击在虎归山肩头,只听虎归山闷哼一声,扑跌尘埃,昏死过去。
    风飘水抢上前把他抱起,只见虎归山人虽昏死,口角、眼角一丝丝鲜血不断涌出,可见白衣女的掌劲阴绵至极,迥非一般掌力的霸道。
    云在天与狄云仍在拼死相斗,风飘水道:“三弟咱们走罢,不要斗了。”
    云在天见二哥受伤本已无心再斗,听大哥一说,沉声道:“住手!”
    狄云本来就不欲与人相争,收刀后退。
    风飘水道:“咱们不是这位姑娘的对手,不走又如何?”
    云在天道:“她击伤二哥,待我替二哥报仇。”
    正要一剑向白衣女刺去,风飘水怒喝道:“她是无常门的弟子,你不要命嘛!”
    云在天吸口凉气,收剑后退,惊疑的说道:“她是无常门的弟子——”
    风飘水道:“还说什么,快走吧!”
    白衣女忽然冷冷说道:“要走先留下珠宝。”
    风飘水叹息一声,也不说话争辩,解下身后的袋子,又把虎归山身后的袋子解下。
    云在天迟疑一阵,但想到“无常门”三个字,身体不觉一颤,迅快解下一袋珠宝。
    风飘水抱着虎归山,无意识的沉痛道:“不知三弟伤势能否痊愈,唉!走吧!”
    白衣女道:“他虽受我绵掌一击,却未伤在要害,静养年把月不难痊愈,但是年把月内不能不注意饮食生活。”
    风飘水威风尽失,诚恳地求教:“如何注意法,尚请姑娘见告。”
    白衣女声音发怒道:“不知道算了,快走,还舍不得珠宝是不?”
    虽然她脸上并无怒色,风飘水已吓得后退一步,心想:“素闻无常门的女子喜笑嗔怒皆无表情,果然不错。”
    向云在天使个眼色,快步走出,走出数丈,白衣女唤道:“喂,喂,你们还有一位兄弟,叫他也走。”
    风飘水不敢再走回来,运气喊道:“四弟出来,四弟出来。”

(18)
    龙入海在寺内锯那大佛像,锯得正起劲,听到大哥呼喊匆匆走出。来到寺外,只见大哥抱着二哥,与三哥站在远方,所携带的珠宝不在身上,心想怎么啦?
    风飘水道:“咱们栽啦,走吧!”
    龙入海正要问珠宝呢?蓦见三个大袋在白衣女的身前,大是欣喜,不管三七二十一,飞身上前抓去。
    风飘水、云在天大惊失色,同时喊道:“不可!”
    龙入海被眼前的珠宝迷昏了头,哪会听到大哥、三哥的呼喝,风飘水暗呼:“四弟要糟了!”
    却见龙入海将三大袋抱起,走向龙飘水,得意洋洋道:“怎么珠宝不拿就走啦?”
    风飘水正自奇怪,白衣女一晃闪到龙入海的前面,风飘水暗知不妙,大呼:“放下,放下。”
    龙入海兀自不觉眼前的厉害,哈哈大笑道:“叫我放下珍贵的珠宝不拿,除非要我死。”
    白衣女冷冷道:“要死还不容易。”倏地一掌拍出。
    这一掌拍在盛装珠宝的袋子上,龙入海抱着三大袋子看不见来掌,只觉一股暗劲从袋子上传到胸前。
    袭来的暗劲绵密不断,龙入海大惊之下,一声惨呼未及喊出,身体如断线风筝飞起,直摔数丈开外,珠宝洒得满地,亮晶晶的放耀出各种不同的色彩。
    云在天飞至龙入海躺的地方,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却无一点血迹,蹲下身问道:“四弟,四弟,你感觉如何?”
    龙入海眼皮紧闭,动也不动,更无一句话说,云在天心想四弟不流血丝,伤势总是轻些,目前怕只是闭住了气,伸手抱起。
    这一抱发觉全身软绵绵的,好象全身没有一根骨头,不禁大呼道:“四弟,四弟……”
    一阵风吹来,只见龙入海胸前的衣服化成无数的碎片飘起,飘呀飘的好似成千上万的蝴蝶在翩翩上下。
    风飘水问道:“怎么?”
    云在天声音悲恻道:“四弟死了,他……他……死得好惨……”
    白衣女无动于衷,冷冰冰的说道:“虽然死得惨却不痛苦,姑娘慈悲,他要死就让他死得痛快。”
    风飘水愤怒得目眶欲裂,但他不敢多说一句,心知白衣女武功太高,而且性情冷酷杀人不当回事,这是无常门历年来的习性,凡是出自无常门的无常女没有一个不嗜好杀人的。
    只见威风凛凛的北四怪只剩下两人了,虎归山虽得不死,终生残废是免不了,风飘水和云在天一个抱着虎归山,一个抱着龙入海,流着热泪一步一步走远了。

(19)
    白衣女杀了一人伤了一人,浑然没事似的,等风飘水、云在天走得不见了,望着满地的珠宝,咯咯笑道:“真好,真好……”
    狄云有气道:“好什么?”
    心想:“你杀了人,还以为好么?”
    白衣女指着地上的珠宝道:“这些珠宝我从未见过,听师父说珠宝最值钱,我带回去给师父,她一定高兴死了。”
    狄云道:“你师父是谁?”
    白衣女道:“我不告诉你,师父说天下男人没有好的,最好少跟他们攀交情。”
    狄云更生气道:“你以为我要跟你攀交情嘛,我问你,你杀了人不难过吗?难道你师父教你杀人不用难过吗?”
    白衣女天真的点着头道:“是啊,师父说坏男人杀了根本不用难过,因为他们该杀,杀一个少一个。”
    狄云大怒道:“你师父不是好人,哪有教徒弟随便杀人的师父!”
    白衣女声音不悦道:“我知道你不是坏男人,可是你不要说我师父,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狄云满肚子是气,他天不怕地不怕,大声叫道:“我要你对我客气,你要再随便杀人让我碰见我就对你不客气!”
    白衣女眉头一皱,叹道:“你这人真不识好歹!”
    说着弯下身去拾珠宝,狄云叫道:“拾不得!”
    白衣女一怔,问道:“怎么拾不得,你不准我拾吗?”
    狄云道:“珠宝上染有剧毒,你不信到寺内一看就知。”
    白衣女歪头看了看狄云,心想:“要是上面染着剧毒,为什么要告诉我?”
    她有点不信,身体一飘掠进天宁寺,顷刻又掠了出来,说道:“喂,你不要起坏心眼喔。”
    狄云大不高兴,心想:“你还怕我乘机将珠宝拾走,真是好心反被狗咬。”
    好一会白衣女才又从天宁寺内姗姗走出,从怀里掏出一条大手巾,裹在手上,慢慢的将珠宝一一拾进袋内。
    显然她知道珠宝上果然染着剧毒,可是她没有谢狄云,虽然她心里知道要不是狄云告诉她,贸然来拾珠宝,一定也象寺内毒死的几百条命一样,横死当地。
    白衣女拾好三大袋珠宝,解开麻袋,抛在地上,狄云道:“喂,你还是把麻袋烧掉的好。”
    白衣女还真听话,打起火石烧掉麻袋,烧完了,说:“你放心不会再有人无意拾到麻袋吧?”
    麻袋上染上珠宝的剧毒,若不烧毁,让常人拾起,亦要中毒死去,狄云顾虑到这点,不可谓不是菩萨心肠。
    白衣女将三大袋珠宝捆扎妥当,提起一袋放在狄云身前,说道:“这一袋送给你。”
    狄云摇头道:“我不要。”
    白衣女不理狄云到底要不要,只是心里认为狄云该得一份。她提起另两袋独自走去。

(20)
    狄云追上前,问道:“喂,喂,你把那两袋珠宝拿到哪里去?”
    白衣女回头道:“这是我的呀,我拿回去送给我师父。”
    狄云张嘴想要说话,却不知如何分辨才是,白衣女以为他不满足,又提一袋放在狄云身前,说道:“好,你再拿一袋,我一袋就够了。”
    狄云直摇头,连连说道:“我不要,我不要……”
    白衣女暗暗冷笑,心想:“你口说不要实在想要,还装什么。”
    提起仅有一袋,正要走去,狄云几步拦到她身前。
    白衣女道:“喂,你拦着我要干什么?”狄云指指白衣女剩下的一大袋珠宝,说道:“你不能拿走呀……”
    白衣女暗骂道:“这人太贪心了!”问道:“我不能拿,你能拿吗?”
    狄云摇头道:“我也不能拿。”
    白衣女心想这倒奇怪了,又问道:“那谁能拿啊?”
    狄云没读过书,不知怎么说才好,呐呐道:“应该,应该……让别人拿……”
    白衣女没好气的说道:“别人是谁?是你师父吗?”
    狄云黯然,悲戚道:“我师父死了,他为了想得这珠宝被人害死了。”
    白衣女道:“你要把所有珠宝拿去祭你师父的亡魂?”
    狄云道:“不是,这些珠宝我师父也不该拿,因为珠宝不是他的,也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咱们都不该拿。”
    白衣女咯咯笑道:“这么说来,珠宝是皇帝老儿的,该他拿啦?”
    狄云一本正经道:“本来该他拿,可是听丁大哥说皇帝早死了,这些珠宝是皇帝从民间搜刮得来,我们不该拿,梁元帝又死去好多年,这些珠宝咱们就应帮他还给民间。”
    白衣女一怔,重复道:“还给民间,还给民间……?”
    狄云道:“是啊,天下的老百姓可怜的人太多了,不应该还给他们么?”
    白衣女与狄云皆是赤子之心,白衣女要珠宝不过为了给师父赏玩,本身一点也不想要,听狄云说得有理,拍手叫道:“好,咱们就还给民间。”
    狄云大喜,说道:“要还给民间,咱们第一步工作把珠宝上的剧毒洗去,然后变换金银,一一分散给贫苦人家。”
    白衣女皱眉道:“还要这么麻烦,我一个做不来。”
    狄云道:“你一个自然做不来,你要是背着珠宝去换金银,别让人当你是女强盗。”
    白衣女道:“难道你去换就不会被人当作强盗?”
    狄云道:“我一个换也不成,可是咱们装成富豪家的兄妹就不会被人疑心,这样彼此帮忙,事情还办得快点。”
    白衣女道:“不错呀,只是如何装成兄妹?”
    狄云道:“这还不简单,先把珠宝背走再说。”
    他两人背着三大袋珠宝,却忘了寺内还有一座大金佛,白衣女固不知道寺内有座金佛,狄云知道,一时却只顾着散发珠宝的事,而忘得一干二净。
    等他两人走得无影无踪,一个人悄悄出现。

(21)
    他就是汪啸风。汪啸风见着北四怪躲藏起来却没有走远,因他还念着寺内的财宝,如今那座大金佛在等着他。

    一年后江湖上盛传一件事。
    在这一年间武林中十分平静,仿佛自天宁寺那件夺宝的事后,所有的武林坏角色都死绝了,再无任何一人在武林中兴波作浪。
    盛传的一件事说不上是武林的事,只能说是普通民间的事儿,只是这件事透着邪门,不能不引起江湖黑白两道的注意。
    这件事为何引起江湖上的注意呢?说起来又关系到金钱两字,这时天下虽太平,民间却闹干旱,黄河两岸闹水灾,长江一带却闹旱灾,这水旱两灾弄得民不聊生,农家大都衣不蔽体。
    在这情况下出现男女两人在黄河,长江灾荒处大把洒散金钱救济穷苦的农民,他们的钱生似散不尽,洒不完,令得江湖人物看得眼红。
    可是没听说他们被打劫,这透着邪门啦,若说男女两人会武功,没有这种传说,而且看他们样子不像是会武功的人。
    不会武功而有无止尽的钱,最令黑道人物口馋的了,不可能不被打劫,但事实上没有人打劫到一分钱,难道其中有着特别的因素吗?
    实在是件邪门的事情,有心打劫的黑道人物因见他们一年间没有出事,不敢轻举妄动,于是设法打探他俩人的身世,到底有着什么特别因素在内?
    是因他们有极厉害的护院?还是身为官宦人家有官家保护?再者他们无止尽的钱财怎么来的?
    各方黑道人马积极打探这男女两人的底细,总是什么也探听不出,连探听的人都失踪了。
    于是这男女两人变成了最神秘的人物了,黑道好汉更不敢在他们头上动脑筋了。

(22)
    开封是有名的古都,市道的繁荣,人口的茂盛自不用说。
    在开封城郊十里,有一方叫做张家口,虽然称张家口并不是全部住着姓张的,就有一家主人姓狄。
    说是这家姓狄却又不一定。还有的人说姓连,更有的说姓戚,这到底怎么回事一家有三个姓?
    这奇怪的家庭宅院可真大,就那环屋的深院常人走进去弄不好会迷路,弄不清东南西北。
    宅屋内的仆人如云,没有这么多仆人怎行,那深院没有四、五个男仆整理,三天下来树叶也扫不清了。
    养着这么多仆人那要多少工资啊?可是别担心,这家有得是钱,城里十家钱庄子有九家是这家开的。
    别说养不起仆人,左邻右舍只要是贫穷的几乎也是这家养的,他们耕这家的稻田不要交稻谷,收成不好可以去借钱用。
    这有多好啊,谁个不愿意抢着帮这家耕田,可是不行,他们的田只给穷人耕,不是穷人他们一查就知,给穷人耕说穿了是种惠赐,等于送给他们了。
    这还算小的,受惠的不止这张家口一带的贫民,更有长江、黄河成千上万的灾民,都受过这家的恩惠
    于是可以知道这家是谁了,就是这一年来江湖盛传的一件怪事中的主人。
    主人是谁?狄、连、戚哪个姓是真正主人的姓?
    附近的人弄不清楚,就是这大宅的仆人也弄不清楚,要说主人姓狄,还有点像,他是个男人,约在二十五六,比姓连的大,姓连的是个女人,顶多二十岁。
    姓戚的年龄更小只有七岁不到,当然依她年龄不可能是主人了。然而看姓狄的对她的爱护,仿佛这小女孩是个小主人,姓狄的是带她长大的忠仆了。
    姓连的女子对小女孩没有什么好颜色,其实这姓连的女子终年只有一副面容,冷冰冰的没有别的颜色好摆。
    她对小女孩虽然没有爱护的表示,可是很客气,一点也没有对小女孩凶过。
    倒是小女孩想和她亲热,但她那冷冰冰的面容,谁也与她亲热不起来,仆人们不怕姓狄的男人,就怕她。
    这么说来这女子像个主人了,家里的事,外面的事都是她吩咐做,只要她吩咐下来的话就是命令,仆人不敢不从。
    那么那男人做什么事呢?他虽然很少管事,可是他有话向那女子说,那女子总是照办,没有违背过他。
    到底谁是真正的主人,真有点弄不清楚,仆人们大都跟他们在这宅子里做了将近一年,却只知道男的叫狄云,女的叫连珍,小女孩叫戚菊。
    至于其间什么关系,仆人猜测狄云与连珍是兄妹,自然不是亲兄妹,而是表兄妹,要说是夫妻谁也不相信,因他们两个既未同过房,连话也很少说,见面都是客客气气,比朋友见面还客气。
    小女孩是什么身份,仆人们只听她叫狄云“空心菜舅舅”,叫连珍阿姨,狄云与连珍直截了当叫她戚菊。
    这三人对仆人从未责骂过,仆人们安分守己的工作,他们薪俸拿得多,吃住又舒服,虽然这三人身份、来历都很奇怪,懒得去研究,只当这三人都是主人,没有一些区别。

(23)
    这天早晨天空晴朗,深院内树木花草吐出清新的香气,四周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
    仆人做完早工都去歇息了,忽闻小女孩的声音叫道:“空心菜舅舅,空心菜舅舅。”
    这是戚菊的声音,这大宅只有她一个小孩子,只见她跑出大宅直向后院奔来,边奔边叫:“空心菜舅舅。”
    戚菊很熟悉的穿过一丛丛花草,她虽然在叫空心菜舅舅,却不寻找,显然知道空心菜舅舅在哪个地方。
    她奔走的好急,圆圆的脸蛋上沁出晶莹的汗珠,但她只到一人半高的花篱前,步子忽然慢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下来,只是断续的叫:“空心菜舅舅……空心菜舅舅……”
    那花篱围着的地方有十丈见方,中央建着一个草亭,草亭附近全是异种花卉,阵阵香气袭人的口鼻。
    戚菊推开虚掩的花门,沿着花径一步步向草亭走去,走过草亭只见一个宽大的背影坐在一块小小的草坪上。
    草坪前是座新坟,一色白玉石砌成的墓,这墓不大,显是一个人的墓,墓碑上雕刻着“湖南沅陵戚芳之墓。”
    其实戚芳并不是湖南沅陵人,狄云直到如今不知道他师父戚长发到底是什么地方人,但他自幼与戚芳在沅陵长大,狄云觉得戚芳是沅陵人。
    狄云与白衣女连珍迁住此地后就将戚芳的遗体移葬此地,他本来还想把丁典和凌霜华的灵柩移葬此地,但他后来想凌霜华埋了很久,再动她的灵柩不当,也就罢了。
    每天早上起来狄云必定到这坟前草坪上坐着,一年来已成习惯,坟前香案上三只香烧得快没了,可见狄云坐在这里已经坐了快半个时辰了。
    戚菊慢慢的走到坟前,双手抱在狄云宽大背影的肩头,低声叫道:“舅舅。”
    狄云回过头来,道声:“坐在舅舅旁边。”
    戚菊一骨碌坐下,伸袖抹了抹汗珠,正要说话,狄云道:“谁又教你叫我空心菜舅舅啦?”
    戚菊调皮地伸了伸舌头,撒娇道:“我自己要叫的嘛!”
    狄云淡淡说:“以后不要再叫,再叫舅舅不喜欢你了。”
    戚菊更是撒娇道:“我不,我要这样叫。”
    狄云叹了口气,神情黯然又委顿,戚菊道:“我是空心菜,舅舅也是空心菜,舅舅不叫我空心菜,往后可能就把我这小名儿忘了,可是我不能把舅舅的空心菜也忘了呀,再忘了谁还会叫空心菜呢?”
    狄云摇摇头叹道:“你叫我空心菜舅舅,舅舅听了心里烦,记着以后不准再叫。”
    戚菊道:“我不这样叫也成,但舅舅以后要叫我空心菜,以前妈妈常叫我空心菜,空心菜,现在你们尽叫我戚菊,我本来就叫空心菜,叫我戚菊我听不惯。”
    忽地狄云流下泪来,戚菊慌忙站起,掏出小手帕,揩着狄云的眼泪,低声道:“舅舅,你怎么又哭啦,是不是又想起了我妈妈?”
    狄云点了点头道:“戚菊,你一说空心菜就不禁令舅舅想起你妈……”
    戚菊“哎哟”叫道:“都是我不好,又令你想起了妈,舅舅,你为什么想到妈就哭呀?”
    狄云没有作声,伤心的泪却还在流。
    戚菊一边帮狄云揩泪,一边摇手道:“舅舅别哭啦,空心菜以后绝不向舅舅说空心菜三字……”
    说不说空心菜,又说出空心菜三字,戚菊天真的捂住嘴,半晌,才放下手道:“你们以后就叫我戚菊好啦,就把我小名儿忘了,我再不用那小名儿啦。”
    狄云忍不住破涕为笑搂住戚菊道:“其实就叫空心菜也没关系,只要以后咱们少叫几次,知道你有一个小名儿,是你妈妈取的,不要忘记。”
    戚菊点着头道:“是嘛,要是忘记了,妈会怪我的。”
    听到这话狄云鼻子一酸,差点又要流下泪来,他言道:“你叫我有什么事?”
    戚菊跳起身来,“啊呀”叫道:“我都忘了,外面有一个怪人要找舅舅。”

(24)
    狄云一怔,问道:“什么怪人找我,怎么老五不来告诉我?”
    戚菊道:“老五说那怪人找舅舅不是好事,所以没敢通知。”
    老五是家里家外的总管事,年纪六十开外,办事精明老练,大凡一切的家事,大都由他管理。
    狄云“喔”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什么怪人要找我?”
    忽闻身后女子声道:“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狄云脸色一变,站起身,冷冷道:“你干嘛到这里来?”
    身后那女子白色长服,头发长披,她的装束没有丝毫改变,正是无常门的弟子,白衣女连珍。
    一年前她与狄云商量好分散珠宝的事,首先换了一部分在此地购下产业,然后在城中包下九家钱庄,只要闻说有贫民的地方,就吩咐钱庄送钱去救济。
    一年来着实救济了不少人,钱也大把大把的散出去,总计起来没个数儿,可是那珠宝的钱用不完,用到现在本还没动多少,就那每月生的息都用不完。
    要知梁元帝聚下的珠宝,价值连城,若不是罕见的珍宝梁元帝也不会聚集起来,这些珠宝换成金条数目大得吓人,要想把它用完绝不可能。
    连珍离师门并无一定的去处,狄云从农家带来戚芳的女儿,三人就定居此处,平常大庄子的事大部分由连珍管,少不了她,狄云更无一定的去处,守着戚芳的墓,带着戚芳的女儿,这一生他是够满足了。
    至于连珍什么身世,狄云不知道,白衣女就仅告诉狄云自己名字叫连珍,别的什么也不说。
    连珍也只知道狄云就是狄云,还有墓内的女子是他的师妹,戚菊是他师妹的女儿,别的也不知道,狄云也没告诉她。
    三人就这样处在一起,一年相处并不是很短的时间,连珍见狄云冷漠的神色,有气道:“凶什么,这地方我不能来吗?”
    狄云心想奇怪,我哪里凶了,尽力缓和语调:“我不是吩咐除了戚菊,不准任何人到这地方来么?”
    连珍道:“旁人不能来,连我也不能来嘛?”
    狄云一愣,听她话意自家人不是外人,怎可与旁人相比,暗忖:“咱们彼此身世都不清楚,只因散发珠宝一事聚合一起,又不是三亲六故,与旁人相差何几?”
    但狄云天生淳厚,不愿说使人伤心的话,说道:“你虽不是外人,来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再者这里是墓地,看了使自己不舒服。”
    连珍道:“你不会好好说话吗,为什么冷言冷语,生似我来这里冒渎这块圣地,我又不会把你师妹偷走。”
    狄云脸色大变,但一想连珍不谙世故,本就不会说话,勉强笑道:“要说我冷言冷语,你何尝说话笑过。”
    连珍道:“我说话一向这样,要我笑可不容易。”
    狄云暗忖:“本来嘛,谁要能让你笑真是奇迹了。”
    连珍终年一个面容,从没有人看见她脸上有个笑容,就是怒容也看不到,说话就是说话,只能从语调上辨别她高兴或生气的意思,要想从她面容上辨别,再也辨别不出。
    连珍道:“你快出去看看到底是谁找你,听老五说那人抬着一块千斤大石堵在大门口,人坐在石上,问他话只说要见你,怕是来挑衅的。”
    狄云随口道:“也该有人来挑衅了。”
    说着走出花门,连珍悟不出狄云的话意,追上前来,说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狄云没有答话,见戚菊也跟着,挥手道:“快回到屋里,外面是个坏人,舅舅去打发。”
    戚菊不依道:“我要去看看坏人。”

(25)
    狄云蹲下身来,握着戚菊的小手,劝道:“坏人凶得很,听舅舅的话呆在屋里,不要去看。”
    戚菊嚷道:“我要看,我要看,我不怕坏人,爸爸以前专门打坏人,有一次坏人到我家来,就是爸爸打走的。”
    狄云听戚菊说到万圭,就想到戚芳,又想起那年闯到万圭家中,戚菊口中说的坏人就是自己,越想越多,不由呆住了,久久不语。
    戚菊仍在嚷道:“要看嘛,我要看嘛。”
    连珍声音严厉的说道:“小孩子不听话,不准看就不准看,快进去。”
    戚菊就怕连珍,她看到连珍冷冰冰没有人气的样子就怕,这时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挣开狄云的手,奔跑进屋。
    狄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戚菊没爹没娘,你不要对她凶。”
    连珍道:“我问你话,你听到没有?”
    狄云边走边说:“你在这里杀了那么多人,人家就不会来挑衅么,说不定就是昨晚杀死三人的师尊找上门来。”
    原来凡是绿林响马到这里踩盘子探消息的,都被连珍无声无息的杀掉,这连珍轻功如鬼魅,被杀的人连她面都见不到,糊里糊涂的就死了。
    连珍道:“我杀人为了自卫,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暗杀咱们,难道杀错了,不该杀?”
    狄云摇头道:“他们只为了钱,也许只是几个小毛贼,你杀他们,手段未免太残忍了。”
    连珍冷哼一声,说道:“无常门岂是好欺负,他们想找钱也不长眼睛,有我连珍在此,想来打劫探听消息,不是前来送命?”
    狄云心知连珍杀人不当回事,他不好管,又是叹了口气,暗中摇头,心想要是戚芳也就不会杀人。
    连珍道:“你要是怕,让我出去。”
    狄云道:“外面那人来找我,当然由我会他。”
    连珍有点不放心,她不知道狄云武功很行,心想能抬千斤大石放在门前功夫一定不弱,忙道:“还是我出去,你不是说可能是昨晚我杀死三人的师尊吗,祸由我招惹,该我去见。”
    狄云站定身,转过面来,道:“那人找我不一定会打架,纵然打架,我不成时,你再帮忙可不可以?”
    说完不等连珍示意,直向大门走去。
    来到门外,只见老五在和坐在大石上的怪人论理,那怪人长相甚奇,头颅大得吓人,眼鼻口耳没有一个地方长得正,年纪起码八十来岁,精神矍铄,身穿麻布大衫,垂目端坐大石上,根本不理老五在说些什么。
    四周围来几十个农人,手中拿着耕田用的农具,显然听说有人到这里来寻衅,齐都赶来帮忙。
    这些农人都受过这家的好处,可是他们很少看见过这家的主人,这时见狄云出来,大声说道:“好了,好了,狄相公来啦,狄相公,只要您来吩咐一声,咱们即刻把他撵走。”
    怪人一听狄相公三字,睁开眼道:“你是狄云?”
    说话的声音好比铁刷子在刷破锅,听到耳中好不难受,有几个农人不由捂起耳朵。
    狄云含笑道:“在下就是狄云,老先生找狄某有何贵干?”
    怪人道:“我想向狄相公拿几个钱用用。”
    众人一听是来要钱的,心想狄相公不在乎钱,你正要对地方了,狄云向四下一抱拳道:“没什么事,麻烦各位大哥来帮忙,耽误了你们庄稼,请回罢,容后相谢。”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道:“没什么,没什么……”说着一刻就走散了,他们实怕听怪人的话声,恨不得赶快跑开。
    狄云再向怪人,客气的说道:“老先生有什么困难,狄某只要认为可以帮忙,一定帮忙。”
    怪人冷笑道:“假使不可以帮忙呢?”
    狄云道:“狄某只帮有困难的人,随便来打秋风,狄某却不吃这个。”
    怪人哈哈大笑道:“老夫正是来打秋风的。”

(26)
    这一笑震得人耳鼓发麻,狄云怕老五吃不消,挥手笑道:“你进去,这里没什么大事。”
    老五脸色苍白的走进门里去,显然刚才怪人的笑已令他吃了苦头。
    狄云脸色一板,毫无惧色道:“老先生年纪一大把,就是来打秋风也该送几个,不知老先生要多少。”
    怪人跳下大石,指着地道:“我要这么多。”
    狄云见他不但容貌长得怪,身躯更怪,四肢细长,尤其双手垂下长过膝头,几要触地。
    这种怪形状的人,狄云第一次见到,问道:“老先生说这话所指何物?”
    怪人长长的白眉向上一扬,哈哈笑道:“老夫说清楚点,要当这千斤石,狄相公自该知道这千斤石的价值,老夫不多要,只要够这千斤石的价值就成了。”
    狄云道:“据狄某看这千斤石不过凡石,不值一个大钱。”
    怪人怒目一瞪狄云,哇哇大叫道:“什么!不值一个大钱?这千斤石从泰山携来,就那运一斤就值一斤黄金。”
    狄云心想泰山距此千里之远,怪人能携来此地功力可想而知,冷笑道:“老先生想当千斤黄金么?”
    怪人摸摸没有胡须、光溜溜的下巴,颔首笑道:“小伙子脑筋转得真快,老夫正要当与这千斤石齐重的黄金,不会嫌多吧?”
    狄云口中道:“不多,不多。”脚下围着大石转了一圈,好象在品赏大石的价值,啧了啧嘴,说道:“好石,好石。”
    怪人更是笑道:“老夫不敢多当,其实这大石照理讲来绝不止千斤黄金。”
    狄云“唔”了一声,伸手摸去,问道:“狄某看看质料如何?”
    摸了一刻后,怪人冷笑道:“质料还好么?”
    狄云道:“好是好的,可惜不是一块整石,当不了钱。”
    怪人脸色大变,举手向大石推去,只见大石轰的倒塌,裂成百十来块,再也不成一块大石了。
    原来狄云在那一摸之间,暗运神照功摧毁大石,明着看来大石没有损坏,骨子里已经不堪轻推,于是怪人这一推去,大石砰裂。纵然怪人不推,时间不久,也会自动碎裂。
    怪人自忖功力无法臻此。要知神照功为天下奇功,狄云练成,功力在江湖上说来,无人能凌驾其上。
    狄云道:“狄某看虽不值千斤黄金,一百两黄金还值得上,狄某奉上百两黄金,还请老先生笑纳。”
    说着掏出一百两金票递给怪人。
    怪人脸色气得泛红,说道:“既不值千斤黄金,百两黄金要来没用,老夫只要问两句话即刻就走。”
    狄云道:“什么话老先生尽管请问。”
    怪人道:“与狄相公同住的女子可是出身无常门?”
    狄云道:“这个狄某不清楚。”
    怪人冷笑道:“你是不愿意说还是真的不清楚?”
    狄云不答这句话,怪人无法,又道:“还有一句话要问的天宁寺的宝藏是否在你手里?”
    狄云简捷地回答:“不在。”
    心想:那座大金佛并没有拿,不能说天宁寺的宝藏全在自己手里。
    怪人嘿嘿笑道:“是真的不在么?”
    狄云道:“老先生两句话问完了,是否在下有个问题可以请问?”
    怪人怒容满面道:“我问的话,你还没有答出。”
    狄云笑道:“不能说没答出,只是你不相信罢了,你不相信我的话,何必再问我。”
    怪人无言可对,愤恨道:“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快说!”
    狄云道:“不知老先生怎知在下的名姓,来此到底意欲何为?”
    怪人道:“你不认识我,我却早知你的名姓,一年前天宁寺前被杀的龙入海是我的师侄。”
    狄云暗吃了一惊,说道:“老先生是北四怪的师叔!”

(27)
    怪人道:“我的师侄一死一伤,听风飘水风师侄说是无常门的杰作,无常门素称鬼门,但我青海四绝门与无常门井水不犯河水,杀我师侄什么意思?”
    狄云道:“两方相战难免死伤,何况是争财宝,这死伤更免不了的。”
    怪人大笑道:“不错,不错,两方相战难免死伤,姓狄的,老夫看你露出一手的份上,今天不再找鬼女算帐,但是老夫劝你最好与鬼女分开,四绝门与你结下大仇,杀侄之仇非报不可,希望阁下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而去。
    狄云呆立一刻,心想:“江湖间的争杀永无止歇,我狄云还是不要介身其间,明天带戚菊离开此地,寻找水笙的下落才是正经。”
    当下走进宅屋。心中盘算如何向连珍启口。
    走进厅堂只见戚菊坐在堂上,笑道:“连阿姨呢?”
    戚菊走上前来,挽住狄云的手,说道:“坏人打走没有?”
    狄云道:“打走了,你有没有看见连阿姨?”
    戚菊摇摇头,突然说道:“舅舅,我不喜欢连阿姨。”
    狄云道:“连阿姨人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戚菊叫道:“我就是不喜欢她,她好凶,我看都不敢看她。”
    说着抱头扑进狄云的怀里低声哭泣,狄云摸着戚菊的头,笑道:“不哭,不哭,舅舅明天就带你离开这里。”
    戚菊欣喜的叫道:“真的?”
    狄云含笑的点了点头,戚菊高兴的正要再说,忽然转身跑去,狄云正觉奇怪,只听身后连珍道:“你们明天要离开这里?”狄云心想戚菊看见她就跑,显然怕极,当下明天离开此地的心更为坚决,说道:“我正要向你说。”
    连珍道:“你们要离开,我也要离开了。”
    狄云道:“你也离开,这里谁管?”
    连珍道:“没什么好管的,所有钱财,钱庄子在管,每月生的利息自会救贫济弱,用不着咱们再操心。”
    狄云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这屋子就交给老五看管。”
    这天狄云向老五交代清楚,第二天早晨起身喊醒戚菊,收拾细软后,牵出一匹健马,离开张家口。

(28)
    狄云自以为一早轻悄悄离开没有人知道,他懒得再向任何人告辞,更不愿再见连珍一面,快马加鞭,驰到中午已离开封百里之远。
    黄昏时分来到汜水镇,预备道经洛阳,然后出函谷关,入陕西直趋西藏。
    这路线正是当年狄云离开雪谷的路线,他心想在雪谷与水笙分离,也许就能在这路线巧遇到她。
    倘若一路打听不到水笙的下落,最后的同样是到雪谷,在那里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再判断水笙的去向。
    一天驰走,狄云内力充沛,已到“登虚凌空”的地步,他一年来勤修神照经,突飞猛进,这一点的劳累并不在乎,可是戚菊已累得直嚷着要休息,于是狄云就在汜水镇打尖。
    这汜水镇颇为热闹,镇上酒楼数家,狄云选那最小的一家入内饮食。
    戚菊吃着面点,狄云一个人独饮独酌,他寂寞惯了,一人饮酒也无所谓,内心并无丝毫感触,正吃到酒意三分,戚菊悄悄说道:“连阿姨也来了。”
    狄云“唔”了一声,心想她离开张家口暂时可能同路,难免巧逢,还是装作没看见,当下倒了一杯酒,说道:“舅舅吃完这杯就走。”
    一杯饮完结帐时,只见连珍坐在门旁,出去时势必要和她照会,心想这一见面谈起来,不好意思不邀她同住一个客栈,第二日就又可能同路,他实在不愿和连珍一路而行,问店小二道:“有后门可出吗?”
    店小二道:“有,客官请自便。”
    狄云牵着戚菊向后门走去,走到马路上内心有点歉意,暗忖:就那一年的交往之情也该上前打个招呼。
    但又想到要是和连珍一起,路上遇上她的仇家争杀起来,自己不能闲着,总不能眼看着不帮忙,一帮忙谁来照顾戚菊,再说让戚菊看到杀人流血的场面,实在于她幼小的心灵,种下不良的痕迹,大大不妥。
    本想入店再和连珍打个招呼,这一想作罢,寻个干净的客栈入住休息。
    第二日起来洗漱完毕,用完早点,吩咐小二备马,走出客栈,就见连珍站在门前,手里牵着马缰,正起程的样子。
    这一来狄云不好不上前招呼了,笑道:“你昨晚也住在这里么?”
    连珍冷漠地点了点头,瞪了狄云身旁的戚菊一眼,意思在说你舅舅没看到我,昨晚你却在酒楼看到我,难道没和你舅舅说?
    戚菊躲在狄云身后,不敢和连珍见面,连声“连阿姨”也不喊了。
    狄云道:“连姑娘要到哪里去?”
    连珍幽幽道:“我没一定的去处,你要走赶快走呀。”
    狄云笑道:“咱们一起走一段路,路上也好谈笑。”
    连珍生气道:“我才不愿意和你一起走,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没什么好谈笑的。”
    狄云心说正好,说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抱起戚菊放在马上,上马离去。

(29)
    狄云暗忖:闻说洛阳风光好,带戚菊在洛阳玩个几天再往西藏。
    汜水离洛阳距离不短,马行一天才到,到洛阳天色暗了,心想走了一天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带戚菊去玩。
    进了一家大客栈,正吩咐小二找个好房间,只听跟着走进一人,说道:“有没有清净的房间?”
    狄云一听是连珍的声音,回身道:“姑娘也来这里。”
    连珍冷冷笑道:“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狄云碰了一鼻子灰,讪讪说道:“是!是!姑娘来得。”
    说完不问连珍要到哪里去,更不说自己要的哪里去,仿佛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两不相干。
    正向自己屋里走去,连珍忽然问道:“我要走并不是怕四绝门来报复,倒是你要离开此地是什么意思,是怕惹祸上身吗?”
    狄云回过身来说道:“刚才外面的事你听到了?”
    连珍懒懒的说道:“何止听到,北四怪师叔的人头在此。”
    只见她提出一只胶囊,里面赫然放着一颗血淋淋的怪头,正是北四怪师叔的头颅。
    狄云整个人一震,讷讷说道:“你……你……追出去,把那怪人杀了?”
    连珍冷笑道:“他要找我报仇,谁知反被我杀掉,哼,四绝门算得什么,就是倾门而出,我连珍也是不怕。”
    狄云见连珍凶残成性,心里好生不悦,长叹一声疾步走回屋内。
    连珍追上怪人,虽然顿饭时间就转回,但在那顿饭时间尽展绝技才战败怪人取下头颅,此时业已劳累不堪,取出化骨散洒在头颅上,顷刻怪头化成一滩黄水,自己回房歇息。
    小二带他们正好是门对门的房间,连珍有意说道:“这房间不好,对面有小孩我怕吵。”
    店小二暗笑,道:“那后面还有间大的,请小姐看看。”
    连珍不看狄云一眼,自跟小二走去。
    狄云带上房门,心中奇怪连珍在生什么气?不知自己离开张家口没通知她一声,她有意和狄云同行,谁知狄云偷偷走了,如何不令她生气。
    戚菊天真的说道:“舅舅,连阿姨为什么老跟着咱们啊?”
    狄云笑道:“碰巧一路,她不会跟咱们走,你没看舅舅邀她一起,她不理咱们嘛。”
    戚菊道:“她是故意的,其实她想和咱们在一起。”
    狄云一怔,他没想到这点,心中说道:“不会的。”却不知戚菊人小鬼大,已看出连珍的意思。

(30)
    第二天一早,狄云拉起戚菊,偷偷离开客栈,戚菊马上笑道:“舅舅怕连阿姨追。”
    狄云道:“不会,阿姨另有去路,绝不会再跟我们一路,就是一路,舅舅也不怕她追啊。”
    口说不怕却快马离开洛阳,本想多玩几天竟不敢玩了,路上还时时回首,竟是真的怕连珍追来。
    一连两天不见连珍的踪迹,狄云心忖:“自己白担心了,她绝不会老跟着。”
    天气晴朗,缓驰马儿,看着沿途的风光,脑中却时常念及连珍,狄云奇怪的自语道:“怎么老是想她呀?”
    戚菊道:“舅舅想谁,是不是连阿姨?”狄云慌道:“没有,没有,舅舅在想什么时候能够见到水阿姨。”戚菊道:“是舅舅要找的水阿姨吗?”
    狄云恩了一声,戚菊道:“水阿姨凶不凶?”
    “水阿姨一点也不凶,你见她一定喜欢。”
    戚菊道:“要是和连阿姨一样凶,咱们就不理她。”
    狄云答应:“好!”心想:其实连珍并不凶,只是没有笑容不说话,看来就凶了,唉!她也真可怜,孤零零一人。
    蓦地心里一惊,暗道:“难怪自己老想她,敢情怕她一个人行走江湖放心不下?”
    又想:“她武功高,还会有差错么?”
    当下不去想她,但见白衣长发身影时现脑际,恍惚在叫着自己:“狄云,狄云……”只见她神情忧急,显是要自己帮助她。
    不由好笑的摇着头,暗忖:“她终年一个面容,哪会忧急,真是多虑了。”
    煞也奇怪,只觉脑海中常现连珍身影,在喊着自己,孤零零的求助,狄云自击脑袋,说道:“胡思乱想,真是胡思乱想。”但那喊自己的声音仍在耳际回绕。
    狄云一惊,说道:“真的有人叫我?”
    戚菊道:“你听嘛。”
    仔细一听果然有人叫他,戚菊叫道:“又是连阿姨,是她的声音。”
    叫声渐近,狄云自言自语道:“不知她急急叫我,有何急事?”
    停下马来,顷刻只见连珍快马赶到,狄云迎上前问道:“什么事?有人在追你吗?”
    连珍喘气点头,断续说道:“师……师……姐……要我去见师父……”
    狄云暗暗奇怪,说道:“这是很好的事,一年未见师父,师姐来请你回去见师父,有什么可怕的?”

(31)
    连珍定下神来,又道:“她们说我跟你住了一年,要告诉师父,我不敢跟她们去,师父知道一定不会放过我。”
    狄云道:“你跟我一年相处,没什么越轨的行为,你跟你师父说明,她老人家一定不会怪你的。”
    连珍直摇头道:“师父不管这些,只要知道我与男人一起住了一年,就会翻脸不认人,用那焚身酷刑来治我。”
    狄云叹道:“你们无常门既有这种怪规矩,你当年何苦跟我一起。”
    连珍茫然道:“我不晓得,我只想你人好,跟你一起没有关系。”
    狄云道:“你跟你师姐好好说,叫她们不要告诉你师父,只当你没有认识我这人。”
    连珍突然哭了出来,抽泣道:“她们……巴不得我受刑……她们看到我受刑只会高兴。”
    狄云没想到连珍哭了,还以为她终身不会哭呢,要知无常门中个个冷酷无情,生长其中笑嗔怒都忘了,一生很难再有其他表情,而且都是冷冰冰的一副面容。连珍这一哭,感情如山洪突发,哭着说道:“大哥,你不要离开我,你是不是讨厌我才偷偷离开?……”
    狄云一怔,心想她哭,敢情是怪自己不告而别,积闷于脑,直到现在才爆发出来。
    只见三匹马驰到,成三角围在狄云、连珍的四周。
    狄云抬头望去,马上三人都长得绝美,不下连珍姿色,抱拳道:“三位师姐有请,小弟狄云拜见。”
    连珍早已吓得直哆嗦,戚菊第一次看见连阿姨害怕,不由同情大生,叫道:“连阿姨不要害怕,舅舅帮你把她们打走。”
    年纪最长的女子冷笑道:“谁是你师姐,叫的怪好听的,难道你们已经成了亲,结了夫妇?”
    又一位女子道:“四妹,你好大胆呀,不跟咱们回去见师父,来见姘夫,要他帮你打发咱们走吗?”
    另一位跟连珍一般年纪,哼了一声道:“只怕没那么容易随便打发咱们。”
    狄云见她们与连珍装束,就那表情也一个模样冷冰冰的,说话不带一点笑容,生似连珍犯了滔天的大罪恶。
    心想:无常门称做鬼门,门下真个个像鬼女般的冷酷,没有一点人情味。
按:第十三章结束。
    以下是第十四章风陵渡·风波亭
    以下大概内容提要:无常门的来历;为什么狄云练《神照经》内力增强,而武功依旧很低;《神照经》的来历;当年梅念笙是如何得到《神照经》的;《神照经》只是一套四册的武功秘籍中的第一部,其它几册落到什么地方去了;《神照经》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32)
    狄云抱戚菊下马,将戚菊交给连珍,暗暗使个眼色,连珍心知狄云要自己带戚菊乘马逃走。
    狄云站在路当中,又一抱拳道:“敢问三位师姐的芳名?”
    年纪最长的女子一解腰扣,抖出一条长丈二的白骨鞭,娇喝道:“臭男人,你再瞎喊叫,姑奶奶不客气了!”
    第二位女子冷笑道:“大师姐,他想攀交情先请他吃一鞭再说。”
    第三位女子倏地下马,也抖出一条白骨鞭,拦住去路,冰冷地说道:“四妹,你别想逃啊!”
    显然她已看出狄云要连珍乘机逃走的意思,狄云暗忖:“这女子鬼灵精,要想连姑娘逃走先得出其不意的攻她一招。”
    当下站定方位,只等一言不和先下手为强。
    狄云血刀不拔,含笑道:“我与连姑娘亲如兄妹,诸位是连姑娘的师姐,当然我也该喊诸位一声师姐。”
    年纪最长的女子一鞭横扫而出,只见鞭来之势迅如闪电,晃眼扫至狄云的腰际,这一鞭被扫中,狄云不死也要重伤。
    连珍素知大师姐的鞭法在同门中,唯她一人尽得师父真传,堪与师父相比,不由得尖叫道:“小心!”
    声未毕却见狄云倏地伸出食、中两指,挟住鞭头,轻轻阻止了鞭来之势,停在空中。
    那大师姐万未料到眼前这乡巴佬似的青年人竟有这么一手,心忖:自己鞭法最得师父的称赞,从未让敌手碰过,今天不但让对方碰过,而且不亮兵刃,一招之间捏住鞭头,其出手之快着实惊人!
    那大师姐含怒之下,用力一夺,满以为这一夺,定叫对方虎口震裂,岂知大谬不然,狄云知道两指挟捏不住,翻掌握住,仍是将白骨鞭稳定空中,纹丝不动。
    那大师姐不信邪,连夺三夺,那劲一道强过一道,连珍吓得脸色苍白,心知大师姐鞭一夺开,回鞭一击,狄云非被击毙不可。
    哪知大师姐三夺未下,鞭头仍握在狄云的手中,只见大师姐脸色煞白,不由暗中大喜,心忖大师姐用全力未能夺下,显然狄云的功力在大师姐之上。
    要知无常门以轻功、内功两绝于世,凡遇无常门下的敌手未曾逃过一命,江湖闻名丧胆,却不知狄云的内功更强,远在无常门当今首席弟子之上。
    那大师姐只觉鞭头上传来山洪爆发般的暗劲,自己再不撒手势必被那暗劲震伤手臂,但她不敢撒手,心想绝不能在师妹面前丢这大脸,否则传到师父耳中,师父一定重重责罚自己的无能。
    正在这危急当头,狄云突然放开手掌,笑道:“这位师姐好大的内劲,小弟甘拜下风。”

(33)
    那大师姐未想到狄云会让自己,保住自家的颜面,不由得暗暗感激,回鞭后退,不再进击。
    心想四妹哪找来这么一位厉害的情人,只怕师父的内功亦无法绝对胜他。
    其实她不知狄云只使出七成功力,这神照功天下无敌,横观天下高手,再无一人的内功能强过狄云。
    连珍见大师姐暗中败了无怒容,心知是狄云谦让的关系,她实未想到狄云的内功还在大师姐之上,有了这么个硬帮手心中大喜,笑道:“狄大哥,我替你介绍一下。”指着年纪最长女子道:“这是我的大师姐,薛兰。”
    狄云又是躬身一礼,薛兰对他的敌意大减,马背上微躬身,连珍指着第二位女子道:“这是二师姐路燕。”
    狄云又是躬身一礼,路燕冷哼一声,瞪了路燕一眼。
    连珍接着指向拦在去路上,横鞭而视的第三个女子道:“她是三师姐花妮。”
    花妮不等狄云施礼,冷笑道:“别拉交情,四妹,你跟咱们见师父是正经,师父就要来了。”
    连珍一听“师父就要来了”这几字,吓得全身一震,脸色大变,狄云看得清楚,仍向花妮躬身施礼道:“令师要来了吗?”
    花妮嘴一撇,生似不屑答理狄云,向连珍道:“师父也知道你与一位野男人同居一年,咱们并非不顾师姐妹之情,她老人家吩咐咱们来拿你,谁也不能作主放你而去。”
    连珍声音颤抖道:“师……师……父……她老人家……为什么离开星宿海……”路燕冷笑道:“谁知道啊?她老人家说离开就离开……”
    连珍有点不相信的口气道:“师父不是说终生不离开星宿海?”
    花妮道:“四妹,你真不知好歹,还以为咱们骗你吗?”
    薛兰接道:“起先咱们怕你一听师父来了,以为骗你回去见她老人家,其实她老人家先一步离开星宿海,探知你近来的行为,要咱们带你去见她,谁知你还是一看到咱们就跑……”
    花妮冷笑道:“分明是做贼心虚,你说与那野男人清白相处,既然如此,为什么怕咱们带你去见师父?”
    连珍吓得清泪直流,声音更是颤抖道:“你们不是不知道师父的脾气,那年五妹在青海结识一位中原少侠,师父知道后当即用焚身酷刑把五妹活活烧死,我虽然与狄大哥清白相处,她老人家会相信吗?一定也要用焚身酷刑治我,望三位师姐念小妹无知,放过小妹一遭,小妹从此绝迹江湖,我我……不能去见师父……你们饶饶我……”
    话到后来,连珍几乎要下地向三位师姐磕头求饶,狄云心忖:看来倔强无比的连珍姑娘今天竟怕成这样,显然她师父冷酷无比,不把徒儿的性命当回事,她的师姐稍有同情心该放她逃走才对。

(34)
    薛兰道:“你不能这样说,五妹算不得师父的正式弟子,只是师父故友之女,却不过情面记名收下,你是师父的正式弟子,你跟咱们回去好好求她老人家,她老人家也许网开一面,饶你一次,不会给你焚身大刑。”
    连珍摇头道:“五妹不过记名弟子就如此,绝不会再便宜小妹,三位师姐行行好,让我走,小妹不但绝迹江湖而且削发为尼,不再和任何男子交往……”
    花妮板着脸道:“四妹,你罗嗦什么,师父要你去见她,你还敢一再抗命么,师父说好一月后约在函谷关见面,今天是最后一天,你乖乖跟咱们一起见她老人家,绝不可能放你而去,否则师父怪罪下来,哪个担当得起!”
    路燕接道:“三妹说得对,咱们绝不能找着你,再让你走……”
    连珍见二师姐、三师姐不肯网开一面,神情苦楚的望向薛兰,只盼大师姐说句好话,劝二师姐、三师姐一起放自己逃走。
    薛兰叹道:“四妹,你不要求我,师父要咱们拿你去见她老人家,谁也不敢擅自作主放你,你不要再求了,跟咱们回转,再说此处离函谷关不远,师父就要到来,你纵然逃,逃得了吗?”
    连珍绝望的仰天叹道:“难道你们就非要我去见师父,要我受那焚身苦刑,你们不想想五妹死得好惨,她哀号三日才死,你们就不怜悯我也会同样的哀号惨叫三日?”
    花妮心肠最硬,哼了一声道:“你别说得那么可怜,谁叫你自作自受,焚身苦刑也得认了,反正你快活了一年!”
    路燕心肠软一点,说道:“大师姐说过,你不一定受焚身苦刑,你去见师父,好好求求她老人家吧。”
    连珍惧怕得一勒马缰,那马受痛一声长嘶,马蹄蹬蹬后退,连珍急呼道:“我不去,我不去……”
    花妮毫无情面地一鞭扫来,斥声道:“不去由得你吗,下马来吧!”
    那一鞭直卷连珍的颈项,要把连珍一鞭拖下马,狄云看得大怒,心想哪有这般不顾情面的师姐妹,倏地跃身上前,抓住鞭头一抖。
    这一抖,狄云用神照功手劲,顿时把那坚逾金刚的白骨鞭折成数十碎段,再也不成一条长鞭。
    花妮兵刃被毁,骇然大怒,但不等她有第二个举动,狄云左掌同时间拍来,那一掌用足神照功,花妮焉有不知厉害,慌的掠退一旁。
    狄云乘机上马,右手带住连珍的马缰,双腿一夹马腹,两骑立时迈蹄狂奔,路燕大叫道:“不准走!”
    薛兰与她同时上马直追,花妮随即翻身上马,她恨狄云毁了她兵刃,决定追到他们好好出口恶气。
    哪知才一上马,只见一道白光射来,正射在马胸前,那坐骑一声狂嘶,翻倒地上,四蹄一伸,立时僵绝。
    侧目四顾,薛兰与路燕的坐骑也被白光先后射倒,依样葫芦,翻倒地上,顿时毙命。
    三位师姐见状大惊,各见马胸前嵌进一块白银,敢情狄云以白银当作暗器,暗运神照功射毙自己的坐骑。
    三人坐骑被狄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射杀,眼睁睁的看狄云与连珍的坐骑绝尘而去,虽有绝世轻功,亦难追上狄云与连珍特别选购的良驹。

(35)
    且说狄云的坐骑随在连珍的坐骑后面狂奔一阵后,连珍忽的勒马缓转下来,回头问道:“狄大哥,你要到哪里去?”
    狄云道:“我本来要带戚菊去西藏一行。”
    连珍幽幽道:“大哥要去西藏作啥?”一想到狄云不告而别,幽怨更甚。
    狄云道:“到西藏去,我有一位故友失踪在那里,想去找找,也不知能不能找到。”
    连珍叹道:“你非急着去找吗?”
    狄云道:“我那位朋友失踪年余,倒不急在一时去找她。”
    连珍不问他要找的是谁,说道:“大哥,我有一事求你。”
    狄云道:“什么事,你说,其实你不说求我,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答应。”
    连珍听他这么一说,芳心暗慰,笑道:“这不要大哥费什么心力,只要大哥送我到一处避难,到了该处师父绝不敢再来追寻小妹。”
    狄云奇道:“什么地方尊师竟不敢去?”
    连珍道:“此去不到百里地,有一处名叫风陵渡的地方。”
    狄云道:“风陵渡?好,我送你去。”
    连珍接道:“可是到了该处后,我希望大哥陪我一段时间。”
    狄云不问原因,慨然应道:“好!”
    戚菊突道:“舅舅,咱们不去找水阿姨了吗?”
    连珍道:“谁是水阿姨?”
    戚菊天真地道:“舅舅说水阿姨人很好,她一点也不凶。”
    连珍听得心里一酸,暗忖:“难道我就不好,我就凶了?”再想这一年来实在没有照顾过戚菊,可以说对她很凶了。
    她越想越内疚,抱紧戚菊道:“阿姨以前对你不好,那因我跟你们一起,师父将来要责怪,心情不佳之故,现在我啥也不管了,只要咱们再能相处一起我一定对你好。”
    戚菊问道:“阿姨,她们不准你跟咱们一起要捉你回去,你怕不怕?”
    连珍叹道:“管什么怕不怕,我只要能再和你们相处,师父来杀我,我也不怕。”
    狄云听得默不作声,心里却自个说道:“你要能对戚菊好,我也不会不告而别,既然你现在这么说,将来纵有天大的灾难,我不再偷偷离开。”
    当下暗中发誓与连珍共患难,这一举动,实非连珍早先能预料,以前狄云把连珍看作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现在观念大变,心想连珍本性善良,以后好好劝她,她就不会再杀人了。
    缓驰一段狄云忽道:“戚菊,将来咱们和连阿姨一起找水阿姨,现在暂时不去,你跟连阿姨一起,不要惹她生气。”
    戚菊小舌头一伸,笑道:“我才不会惹连阿姨生气呢,连阿姨对我好,我高兴死了,还会惹她生气吗?”
    狄云见她两人相倚在坐骑上,不由嘴角浮起安慰的笑容,只见连珍的背影酷似戚芳,心想连珍要是戚芳就更好了。

(36)
    一想到戚芳,往事阵阵涌现脑际,从青梅竹马、拜寿、入冤狱、丁典死,一直想到戚芳的死,不由得眼泪模糊。
    连珍忽道:“大哥,你哭什么?”
    狄云伸袖,一抹泪,笑道:“我没哭啊,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连珍道:“此处是风陵渡外的一座山头,咱们上山求见一位奇人,见到那位奇人,求他让咱们住下就好了。”
    狄云道:“那奇人姓什名谁?”
    连珍道:“我只听师父说风陵渡外的山上住着一位风波散人,不知是姓什么,想来他的名姓早已遗忘,世人只称他风波散人。”
    狄云惊道:“什么?!这风陵渡的风波散人,是你师父跟你说的?”话中的意思,既是你师父告诉你的,不怕她来找你吗?
    连珍道:“师父曾跟咱们说,无常门的弟子天下无处不可去,惟有风陵渡却不可去,连她老人家自己也不去,要是弟子中有人擅自去风陵渡,查知必定严惩。”
    狄云奇道:“为什么不准你们到这风陵渡来?”
    连珍道:“就因为风陵渡隐居一位奇人风波散人,他是无常门的世仇,师父不是他的对手,说他遇到无常门的弟子一定杀,她老人家怕咱们送了性命,所以定下这条不准来风陵渡的戒条。”
    狄云摇头道:“那咱们还是不要去吧,你是无常门的弟子,风波散人岂会饶你,你师父都不是他的敌手,咱们去不是羊入虎口么?”
    连珍道:“不去风波散人那里躲藏,咱们到哪里,眼看师父要来了,你不知师父的厉害,杀起人来令人心寒,我虽是无常门弟子,不说出来风波散人不会知道,惟有躲到他那里,师父不敢来,师姐们更不敢来,躲一段时间,师父找不着咱们再悄悄离开才是上策。”
    狄云本想拒绝,不愿示弱求风波散人庇护,但想到连珍一说到师父怕得全身发抖,实不忍她随自己奔逃她师父的追踪,心想还是去风波散人那里让他安心的好。
    当下点头道:“好,咱们上山吧。”
    两骑一前一后,爬上风陵渡外那座不知名的山头。
    这山头虽高却甚平坦,坡度不陡,这马行到山腰,转过一峰,眼前呈现一块空地,建筑一亭。
    那亭高三丈,宽二十余丈,好一座大亭,亭上各种雕刻十分精致,可想当年建亭时颇费了工匠的一番心血。
    两骑来到亭前,狄云抬头只见亭上中央泥塑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墨书,书道“风波亭”。
    亭侧两根石柱上左右各用黑字书道:“风陵渡上风波亭”、“白骨堆中英雄泪”。
    狄云心想这两句对联好怪,仿佛暗指这亭内埋葬了一堆白骨,倘若是真的,不知那堆白骨是些什么人,想来定有风波散人亲人,否则他为何隐居此地而且自名风波散人,显然这风波两字,是随这风波亭三字而取的。
    连珍忽然说道:“大哥,这风波亭大概是风波散人建的,他隐居此地一定不会错了。”
    狄云恩了一声,一带马缰,说道:“咱们再向前走。”
    转了两道山峰,眼前又现一谷,这谷不深,谷地甚宽,谷中房屋一栋,占地颇大,在这里求住,不愁没有地方容纳。
    狄云道:“那处可是风波散人的居处?”
    连珍道:“我没有来过,但在这里仅有这么一栋房屋,八成是风波散人的隐居地。”
    两人催马下谷,半个时辰不到驰至那一栋房屋前,房屋四周白墙围绕,墨漆大门,狄云下马喊道:“晚辈狄云率同连珍、戚菊求见前辈。”

(37)
    才喊毕,大门打开,一位苍头老仆人,探出头来说道:“我家主人不见客,有什么事吗?”
    狄云抱拳道:“在下三人想在贵地住数日,不知可否,请向贵主人示下。”
    老仆人敞开大门,笑道:“一年中常有客人前来求在住,你们要求住可以,只是不能打扰主人,他不愿见客。”
    狄云心想正好,正怕风波散人来打扰自己,认出连珍是无常门下,不免生起纠纷,住过几日躲开连珍师父的追踪再离开,最好不过了。
    老仆人引到客室中住下,这客室中被褥用具,一切齐全,好象特为招待客人来住的。
    连珍与戚菊住在套房中,狄云一人住在外室,那老仆人备上菜饭,和蔼的说道:“你们一路辛苦了,来到这里什么也不用怕安心住下,只是老仆人招待不周,客人一切请自便。”
    狄云听了一怔,心想要不怕,难道风波散人已经知道连珍的师父在追自家三人,而来此地躲难?
    他奇异的望着老仆人,想从他脸色判断说这话的用意,却见老仆人说完此话毫不经心,仿佛顺口道出,自然已极,狄云不知每年前来求住的江湖人氏,皆是为躲仇家的,那老仆人见他三人风尘满目,神色不定,自当也是躲避仇家的江湖人氏。
    要知风波散人在江湖上名誉虽不响亮,但老一辈江湖人物都知风波散人是位奇人,严戒弟子绝不能到风波亭闯祸,更不能到风波亭逞凶。
    江湖人氏得到尊长的训示,虽不见风波散人显过异功,更少有见到风波散人一面过,但想起尊长的谆谆告诫,果真不敢有人到风波亭来寻仇械斗。
    而那为躲避仇家的江湖人氏,知道风波散人是位奇人躲到这里,本想躲仇人来时风波散人一定不会让仇人逞凶,哪知仇人们来也不来,一住数月毫无惊险。
    其实那些寻仇的武人,他们不敢到风波亭来逞凶,并且不想仇人可能会躲在风波亭这里。
    虽有明确的线索,证明仇人躲在这里,只有暂忍仇恨,让过这一遭,而后有机会再找仇人算帐,仇人总不能终身在风波散人的翼护下。
    狄云怀疑风波散人查出连珍的身份,是故知道自家本人在躲什么,当下密切注意老仆人的举动。
    那老仆人神色正常,毫无异处,虽然常常向连珍偷望一眼,连珍容貌甚美却冷冰冰的异乎寻常自然不惹人注视。
    可是狄云以为老仆人也知连珍的身份所以注视,警戒心更重,心想连珍的师父与风波散人是世仇,风波散人知道连珍的身份后一定不会放过。
    哪知住了一夜,第二天起来,一切如常,到了晚上不说风波散人没有看到,就那老仆人除了送三餐饭外,也再没多来一次。
    狄云暗暗放心,心想倒是自己多疑了,第三天清晨三人洗漱完毕,正用早点,房门前走进一人。
    那人来势汹汹,但刚跨进门槛,忽地定身站住,惊咦一声,同时间连珍抬起头来,看清来人,跟着惊呼。
    狄云坐在当中,两面一看究竟,也不由得惊道:“啊!你们俩人长得好生相像?”

(38)
    不错,进来那人面貌与连珍好象一个模子铸出,毫无二致,所不同的进来那人身材较高较壮,是个男子。
    那人紧跟问道:“请问令师妹尊姓?”
    狄云正要张口说出,连珍插口道:“大哥,且慢回答。”冷冷地向来人道:“你是何人,姓什名谁,且先说来。”
    狄云暗笑道:“连姑娘性格也太要强,问个姓氏也不愿吃亏,先要旁人道出。”
    来人道:“在下连豹。”
    连珍大惊道:“你也姓连?!”
    连豹道:“莫非姑娘姓连吗?”
    狄云道:“在下师妹与你同姓,敢问连兄身世如何,师妹既与你同姓,容貌又酷似双生,定非无因。”
    连豹黯然道:“小弟是个孤儿,身世不知……”
    连珍叹道:“大哥,我也是个孤儿,师父说我是从贫家抱来!”
    狄云道:“你与他一定有密切关系,现在虽无明证,我敢说你们两人是孪生兄妹,只不知你与他师父有何关系?”
    连豹向连珍道:“敢问姑娘可是无常门下?”
    狄云正待示意连珍不要实说,连珍却不考虑的说道:“我师父是无常门现任掌门,人称‘辣手仙子’……”
    连豹大怒道:“好啊,竟是无常门的弟子,你师父派你来卧底的吗?”
    狄云怕他突然发难,挺身而出,拦在连珍身前说道:“尊师是不是风波散人?”
    连豹喝道:“那还用说吗,咱们好心留客,自来这里躲避仇家的客人,事后莫不千恩万谢,惟有你们伪装仇人也就罢了,为何杀我师兄!”
    狄云慌忙问道:“此话怎说?”
    连豹拿出一块白绸衣角怒喝道:“这是不是令师妹衣服的质料?”
    狄云接过一看,即道:“这片衣角的质料和师妹的衣服相同,可是并未显而易见从师妹身上撕下。”
    连豹大喝道:“贼人,还想狡赖!”
    连珍站出身来,有气道:“你看我的衣服可是好好的,血口喷人,小心遭雷打!”
    连豹睁大眼看去,连珍的衣服果然完好如初,没有一块破角。
    狄云道:“你师兄死前可是抓住这片衣角?”
    连豹怒睁双目道:“你们不要得意,偷袭暗算算什么英雄,我师兄临死不能让凶手逍遥,撕下这片衣角,咱们知道凶手是谁,你们来时老福一切看得仔细,认出这是你师妹所穿衣服的质料,现在你既自认无常门下,无常门辣手仙子素来与家师不合,结有深仇,你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连珍气极而道:“就算我是凶手,你师兄被我杀死,谅你也不是我的敌手,况且还有我大哥在。”
    狄云大惊道:“连姑娘,你不要意气用事,快说你不是凶手。”
    连豹哈哈厉笑道:“此时再说不是,已经迟了,大师兄、二师兄,进来吧,这贱人承认是凶手,咱们联手把她宰掉。”

(39)   
    话音才落,倏地掠进二人,先前一人手中抱着一具死状极惨的尸体,他抱着尸体向连珍面前一扬。
    连珍“啊”的大叫,她并非怕那尸体,而是见那尸体酷似三师姐,而且进来两人,先前那人酷似大师姐,后面那人酷似二师姐。
    抱着尸体那人冷笑道:“怕吗?既是你杀的,还怕什么?”
    说着,拿起尸体僵硬的双手向连珍进击,连珍惊疑不定,实想不到他们师兄弟四人,完全长得跟自己师姐妹四人一个模样,不由惊的后退数步。
    那人大叫道:“贱人哪里走,偿我师弟的命来!”
    他正要追击,狄云一声巨喝,道:“住手!”
    这一喝震得屋中各人耳鼓发麻,连豹师兄弟三人被喝得一怔,心想此人内功好强,自家三人远非他的敌手。
    武功一道,首重内力,任你巧招连环,内功不如敌方,甚难取胜,而且被杀的成分占绝大多数。
    狄云乘他们一怔之际,厉声道:“我师妹不是凶手,你们偏不信,岂不知咱们逃到这里,为的是求风波散人的庇护,因为辣手仙子要杀连姑娘。”
    连豹怒道:“谁相信你的鬼话,乘早纳命吧。”
    他这喝声较之狄云大大不同,狄云这时亦被激怒,说道:“讲打架不容易,此处有小孩在,要打到外面去。”
    抱着尸体那人一扬尸体双拳,冷哼道:“管你大人小孩,你们一路都是凶手都该杀!”
    狄云听他连戚菊都不放过,大怒道:“你们有没有人性!”
    那人大笑道:“对没有人性的无常门下,只有以暴制暴,根本不要讲人性。”
    一个掠步,把尸体的手臂向连珍门面击去,狄云忍无可忍拔出血刀,准备相战,忽闻一声沉稳祥和的喝声道:“薛涛,住手!为师有话要问。”
    那抱尸体风波散人的大弟子薛涛道:“师父,他们是凶手,他们杀了三弟,花铮死不瞑目,他的眼睛还睁着,要亲眼看到他的仇家授首。”
    门外走进一位道袍老者,面上三绺黑须,长相一派仙气,不愧散人之称,那人说道:“花铮不是他们杀的,是辣手仙子亲手杀的。”
    连豹抢着说道:“是那贱人杀的,她亲口承认,师父,让咱们替三哥报仇!”
    风波散人说:“豹儿,不要胡说,她是你一母双胎的亲生妹,怎可如此称呼!”
    连豹指着连珍,震惊道:“什么?!这贱……这姑娘是我亲生妹!”连珍很恨连豹,虽知连豹八九是自己的哥哥,忍不住骂道:“谁是你的妹妹啦,好不要脸。”
    连豹怒眼一瞪连珍,正要加骂,风波散人道:“退到一旁,不许说话。”
    连豹讪讪的退后,薛涛抱着花铮的尸体站到一侧,风波散人皱眉道:“你把铮儿抱到外面去,他的仇恨以后再说。”
    另一位风波散人的二弟子,名叫路勇,他一直没有说话,这时说道:“仇人就在眼前,三弟死不瞑目先报仇要紧。”
    风波散人不悦道:“为师怎么说的,你们不听么,说她不是凶手,你们还不相信?”
    薛涛师兄弟三人虽听师父一再说连珍不是凶手,总是不信,心想既有物证,而且她又自认,凶手不是她再也难信。
    风波散人心知徒儿不服,又道:“辣手仙子本领在为师之下,她调教的弟子能杀死花铮么?只有辣手仙子本人能杀花铮不知觉中。”

(40)
    原来这天早晨起来,薛涛第一个发现花铮死在庭院中,死了四个时辰以上,显然昨夜被人暗杀,而没有让任何人发觉,其后惊动路勇、连豹及那位老仆人老福,老仆人认出花铮手中抓着的衣角与连珍的衣服同一的质料,说了出来,师兄弟闻后大怒,不及禀告师父,由连豹出面查问。
    风波散人独自住在后院,听到喝声才赶来,他站在门前一阵子,判断出凶手是谁及时进来阻止争斗。
    薛涛三人一听师父的话有道理,不觉暗自惭愧,心想连珍是辣手仙子的徒弟,功夫定恐不如自己,怎可能杀死花铮而让众人毫无知觉呢?
    路勇还有点不信,说道:“那丫头偷袭暗算,无常门轻功一绝,花铮当然可能被杀,依徒儿看来那丫头仍是凶手。”
    连珍心高气傲,娇蛮道:“是凶手又怎样了。”
    薛涛三人闻声大怒,同时一喝,变招要出手向连珍攻去,风波散人咳了一声,阻止他三人的举动,说道:“涛儿,你抱铮儿的遗体放在厅堂上即刻回来。”
    薛涛出去一忽回来站在一角,风波散人向他三人道:“为师教你们的四象步学得怎样?”
    薛涛答道:“徒儿四人四象步皆已学会,尤其花铮学得最好。”
    风波散人捻着长须道:“我好久未试你们功力了,连姑娘,你代我向他们考较考较。”
    连珍气他三人冤屈自己,早已不耐,闻言一语不发,一掌向薛涛劈去。
    薛涛低喝道:“来得好!”
    翻掌五指成抓向连珍腕脉抓去,连珍一惊,心想果然风波散人的弟子变招端的迅速。
    当下也不收掌,身体一摇,施展无常门中至高轻功“鬼魅三变”,身体倏地失踪到薛涛身后,那一掌向薛涛后背后击去。
    眼看那掌要击中,连珍心中大喜,暗忖:师父夸风波散人十分厉害,严诫弟子到风陵渡涉险,其实风波散人调教出来的弟子却不成器,武功脓包的很。
    正在暗自得意,薛涛忽然走到自家身侧,那掌落空,而且察觉到迎面一阵暗劲涌来。
    风波散人喝道:“涛儿,不得无礼。”
    薛涛一招四象步竟神鬼不知的掠到连珍身侧,他心恨三弟被杀,一掌向连珍肋骨拍去,出力甚猛。
    耳闻师父阻止,才一收掌力,纵然如此,连珍闪开时仍被余劲带得前冲三步,羞得玉面泛红。
    风波散人向三徒道:“为师轻功虽不如辣手仙子,但这套四象步神鬼莫测,是无常门中鬼魅轻功的克星,辣手仙子三十年来不敢到风陵渡一步,就怕这套四象步,如今你们四象步学会,而且花铮学得最精,想想看他会被连姑娘暗杀吗?”
    薛涛三人本自奇怪师父为何突然提到四象步,原来四象步竟是无常门称绝天下轻功的克制步法,暗忖师父有意证明连珍并非凶手,照这事实看来,连珍要想暗杀花铮确非一件可能的事。
    薛涛与连豹都不再以为连珍是凶手了,然而路勇一想不对,问道:“四象步既是无常门轻功的克星,辣手仙子为何不敢来风陵渡,如今为何来了,而且能把四象步学得最精的三弟杀死?”
    风波散人道:“照道理来说,花铮虽是晚辈,辣手仙子功力远胜过他,但要想杀铮儿而让你们毫无知觉是不大可能的事,除非她想到破解四象步的妙招。”
    连珍忽问道:“喂,你怎么肯定我不是凶手?”
    她对风波散人并无恶感,这一声喂随口道出,因她不能尊称师父的仇人为前辈,薛涛见她对师父不敬,喝道:“丫头,亏你是无常门下,你管得了吗?”
    连珍道:“什么礼节不礼节,你管得了吗?”
    薛涛大怒道:“我可不怕你,有本事的话,敢再向薛某赐教!”
    连珍虽明知不是薛涛的敌手,却不示弱道:“有什么不敢,咱们到外面好好比一场。”

(41)
    薛涛怒火上升,竟忘了师父在一旁,怒喝道:“走!”
    风波散人斥声道:“涛儿,你今天怎么啦?”
    薛涛一听师父说话,想起平日师父谆谆告诫,一人德行修养最重要,不然武功学得再高,德行不够,凭仗所学的武功为非作歹,这种人既无出息跟强盗贼人又有何区别?
    薛涛深受风波散人道家的熏陶,心胸间一时狭窄,知道自己不对,立即垂目后退不再和连珍争执。
    连珍天真无邪,凡事又任性而为,辣手仙子只教我武功,从未教她做人的道理,她见薛涛说走却不走了,冷笑道:“懦种吗?哼!本姑娘……”
    狄云忽道:“连姑娘,咱们作客,不要放肆!”
    他这斥责意味甚重,依连珍的性子当要翻脸相向,可是她竟乖乖听话的住口,不再向薛涛寻衅。
    风波散人意示赞许的向狄云含笑点头,说道:“你们一齐坐下,缓和一下胸中激动的情绪。”
    狄云抱着戚菊放在膝头上首先坐下,风波散人三徒儿等师父坐下后才敢坐下,连珍最后坐下,却靠着狄云身旁,情态无形中显出亲热。
    风波散人与徒儿和狄云、连珍正好两方相将而坐,风波散人见情势缓和下来,望向连珍道:“你问我为什么确定你不是凶手,这道理再也简单不过,因我相信你是怕辣手仙子你才躲到这里来,既然你师父要杀你,你不会为她杀死一名徒弟,对不对?”
    连珍道:“对呀,可是你怎么不以为我要戴罪立功所以暗杀你的徒弟?”
    风波散人道:“一则你的武功不可能杀死我的徒弟;二则我知道无常门的怪规矩,若违犯那条规矩杀无可赦,你想戴罪立功恐怕办不到。”
    连珍听到第一句话已经脸红,心想自己的武功果然不可能,亦就是不够资格去暗杀风波散人的徒弟,第二句话风波散人显然知道师父严诫弟子结交男友,若犯色淫断无可饶之处,他见自己与狄大哥朝夕相处,只以为咱们早犯了师父的大诫。
    她是清白女儿身,想到人家以为自己与狄大哥干了那件事,不由越想脸越红了,羞得粉颊低垂,不敢举目向前望去。
    风波散人又道:“我不以为姑娘是凶手,而确定辣手仙子是凶手是有原因的,姑娘,我问你,你师父有没有跟你说过四象步?”
    连珍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风波散人道:“奇怪?她从未跟你们谈过四象步,显然尚不知四象步的破解法,她不知四象步的破招绝不敢到风陵渡来啊?而且也不可能杀死铮儿?”
    连珍抬起头来道:“我师父说这一生可能永不去风陵渡,更严诫弟子们不要去,怕咱们遭到不测……”
    风波散人摇头道:“辣手仙子太小瞧我了,她的弟子不到风陵渡就是到风波亭来,我虽知道也不会怎样,难道我还会计较晚辈什么?”
    连珍续道:“我和三位师姐本奇怪师父为什么不准我们到风陵渡来,现在才知道还有四象步是本门轻功的克星,本门以轻功羁绝江湖,轻功受制,那只有任人宰割了,师父三十年来思不出四象步的破解法,心伤下根本不在咱们弟子的面前谈论四象步这套武功,也难怪她老人家常说这一生可能永不来风陵渡,三十年思不得破招,谁都要绝望了。”
    “可是我年前离开师父,到江湖历练时,听师父说一年后尽快回来,为师要传授你们一套奇门绝学好替师父出口气。”
    “出什么气师父没有说,但我想到那套奇门绝学可能就是四象步的破招,所以师父才敢来风陵渡而且一举杀死散人的徒弟,散人以为我的判断对不对?”
    连珍不便称风波散人为前辈,而喊散人倒也不差,恰到称呼的好处。
   
(42)
    风波散人点点头道:“只有这个可能,可是我很奇怪辣手仙子要姑娘一年后回来学一套奇门绝学,为什么当年不传授呢?”
    连珍道:“我想师父在我要历练江湖时,或许尚不知道四象步的破解法,但有把握一年后可以知道,所以命我一年后尽快赶回,而未当年传授了。”
    风波散人奇疑道:“凭一年时间决不可能豁然贯通四象步的奥妙而创出破招,莫非四象步的破招另有人传授,答应一年后来,所以辣手仙子要你一年后赶回习武?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位传授的高人是谁?”
    沉默好一刻,风波散人想不出有什么高人,摇头叹道:“连姑娘,你知道你师父说替她出口气的意思吗?”
    连珍道:“师父把四象步的破招教给咱们,好随她齐来风波亭报仇,那出口气的意思是不是指这种意思?”
    风波散人道:“不是专指这种意思而言,但有这种意思,她讲这话主要指的三十年前那回事。”
    连珍道:“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啊?”
    风波散人叹道:“我与姑娘的师父生为世仇的原因,你知不知道?”
    连珍道:“师父严禁弟子到风陵渡来,只说散人仇视咱们,却未说什么原因?”
    风波散人摇头叹道:“这世仇结下的原因,主要还是无常门,先师死在那一次围攻中,姑娘的师祖亦受重伤死去,然而承师遗命不要与无常门为敌,数十年来我秉承师命,何尝仇视过无常门,倒是姑娘不饶过我,偏要报那师仇!”
    连珍道:“师父为什么偏要报仇,上一代的恨两方都因此死亡,何必再让仇恨结下去。”
    风波散人更是叹道:“我也不知辣手仙子非要计较那一段师门仇怨,莫非她师父临死前仍不能忘怀于师门的怨恨,遗命如何?”
    狄云忽然说道:“敢问前辈,上山来时那座风波亭可是埋葬人骨?”
    风波散人倏地脸色黯然,就他身后三大弟子也是脸色沉重,似因狄云这一句话,勾起无限的恨事。
    风波散人声音悲凄地吟道:“风陵渡上风波亭,白骨堆中英雄泪。”
    狄云想问这两句诗句的含义,却不便再出口,风波散人暗自悲伤一阵,大叹道:“本门说来与无常门有三江之仇,四海之恨,本门弟子断不该饶恕无常门的弟子,只要沾上无常门的关系,就是本门的敌人!”
    连珍听到这种话,倏地面容冷若冰霜的站起来,她虽然与无常门再无关系,而今只要是无常门的弟子都是她的敌人,但她听到风波散人公然说出仇恨无常门的话,不由生出派别之念,维护自家派别的意识。
    狄云知道连珍脾气冲动,故养成轻易杀人的习惯,其实这因在无常门中耳濡目染之故,狄云了解这点,慌忙说道:“连姑娘,你坐下。”
    连珍仍是倔强的站着,狄云拉她坐下,笑道:“你怎么啦,风波前辈的话还未说完呢。”
    连珍被狄云一拉再笑语相向,气愤全消,乖乖的坐着,静得好似适才根本没有什么事情一样。

(43)
    风波散人对连珍的举动,视若未睹,接道:“先师死时我远在关外,其后闻到先师被围攻的消息赶来时,只见这山头遍地尸体,尸体业已腐烂,认不出哪一具尸体是先师的,却在风波亭的旧址上发现一行血书,写道:
    ‘徒儿知悉,为师虽然不幸惨死,切记不要复仇!’”
    “我打听到率先来攻的首脑的师父昔日的情人亦就是辣手仙子的师父,先师死得连遗体都无法葬,我心中真是悲痛莫名,心想这师仇不能不报,然而师父的血书犹如一道无法反抗的命令,在叫我不能复仇。”
    “我经过三日三夜的思考,终于决定遵守师父遗命没有报仇,因为我知道先师与辣手仙子师父间的纠葛,其中内情令我不得不遵守师命。”
    “结果我没有报仇,也不问辣手仙子的师父死了没有,在风波亭旧址上埋葬了山头上所有的尸体,把那原有的旧亭宽建,命名风波,这两字的含义纪念我师父的惨死,他死得就如岳飞一样,冤屈而死。”
    “岳飞死在风波亭,先师遗体也葬在风波亭内,虽然不是一个风波亭,我想先师在九泉下稍有安慰,可恨的至今我不能在师父的墓前祭扫,先师的遗体识不出来,教我如何为他个人建座坟墓!”
    “师恩天高我却不能尽一点力量为师父善后,这几十年来无一日不为此含恨,一当想到无常门恨不得杀他门下几名弟子,以祭先师的亡魂!”
    “可是我绝不能这样做,就是现今爱徒被辣手仙子杀死,我也不会找她报仇,她是无常门的弟子,师父的遗命我不能违背。”
    “我知道师父不要我报仇,亦就是不要与无常门为敌,师父的仇人是无常门的掌门,我与无常门为敌,不也是违背了师父的遗命?”
    连珍听到这里,愧疚之心大生,说道:“我刚才心中责怪散人敌视本门实在不该,其实我不知道内含这段深仇,散人,你该报仇,无常门亏欠你的太多了,我是无常门的弟子,你先杀了我吧。”
    风波散人叹道:“我为何要杀你,不要说先师的饿遗命,就这多年来,我深受道家的影响,觉得世上纷争何其多,一切无为不就罢了,什么冤冤相报两方相杀,最是不该,报了仇如何,不报仇又如何。”
    狄云问道:“前辈身着道袍,可是已入道门?”
    风波散人微微摇头道:“我虽然孺慕道家,道家装饰,却未入道门,心想只要心中慕道就行,何必偏要着像,身入道门呢。”
    狄云暗暗点头,寻思:“世上和尚道士,要说他真的向道,心思空灵,难有人在,除非极少数的高僧,一般的和尚道士打着招牌,变成求食享受的职业和尚道士了。”
    连珍望着连豹道:“散人,我真的有位哥哥吗?”
    风波散人叹道:“你与我四徒自幼分离,难怪你不知道有位哥哥,就你三位师姐亦不知道世上有位双生的兄弟!”
    薛涛、路勇同时惊道:“师父,我的妹妹是谁?”
    连珍道:“散人,我的大师姐名叫薛兰……”
    薛涛惊呼道:“啊!她是我妹妹!”
    连珍接道:“我二师姐名叫路燕。”
    路勇惊喜道:“路燕是我的妹妹了。”
    连珍声音忽然低了下来,说道:“三师姐名叫花妮。”
    连珍有意报出师姐的名字,等于代风波散人回答薛涛、路勇的姊妹是谁,但说到三师姐想到花铮惨死,声音不由低下。
    风波散人悲痛道:“可惜花铮死了,否则即可见到双生的姊妹。”
    连珍道:“什么?师姐要来么?”
    风波散人道:“要来了,顶多不出三日辣手仙子就带她们来了。”

(44)
    薛涛、路勇闻言甚为欢喜。心想不知道自家的妹妹到底和自己像到什么程度,他俩见连豹、连珍面容酷似,心中好生羡慕他有位亲人,可怜自己没有亲人,一点也不知道,现在听说自己也有位妹妹,真盼马上一见。
    连珍脸色苍白的向狄云道:“怎么办,我师父要来了。”声音微微颤抖。
    狄云抓着连珍的玉手,笑道:“不要怕,你师父要杀你,我帮你拼命,打不过她,咱们就让她老人家一齐杀了吧。”
    这话比什么都令连珍突然振奋起来,笑道:“可是我不能帮你和师父拼命,师父要杀我,我不能还手。”
    狄云生性耿直,说道:“对,师恩天高,你绝不能还手,但她要杀你,非要先杀掉我不可,否则不要想动你一根毫毛。”
    连珍听得更是安慰,她暗中早已爱上了狄云,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被她三位师姐追踪,追上狄云,心神恐惧下第一次哭泣,显示她的心深深意念着狄云,而令她从无表情的面容,从此七情毕露。
    风波散人道:“你们既然来到这里就放心,辣手仙子未能与我取得胜负前,绝不让她行凶,你俩等于我的客人,主人能让客人吃亏吗?”
    连珍道:“我师父就要来,可是一定练成了四象步的破招?”
    风波散人叹道:“她无法破解四象步决不敢来,三十年前她惨败在四象步下,谅她胆子再大亦不敢轻易再来,除非思得破招。”
    狄云道:“倘若辣手仙子真的能够破解四象步,前辈如何应付?”
    风波散人道:“那也不见得胜我,她武功与我不分上下,我胜在四象步,四象步失效,不过一时真章难现,数千招后,鹿死谁手就不知道了。”
    狄云道:“前辈怎知辣手仙子就要来了?”
    风波散人道:“我敢确定爱徒是她杀的,就知她要来了,这道理要说个明白,却顶要把三十年前那事说个明白。”
    风波散人话声一顿,似在思索如何道出三十年前的事,薛涛忽然站起身来,说道:“师父,徒儿到外面巡守,不要在咱们说话时,让辣手仙子偷偷潜进。”
    风波散人“恩”了一声,路勇、连豹不放心大师兄一人巡守,同时站起,风波散人道:“你们俩人不要去,涛儿一人巡守就够。”
    薛涛走到门口,风波散人又道:“你先把铮儿的尸体停放好,明天入殓。”
    薛涛应了一声,行礼一揖而出。
    风波散人停了一刻,说道:“三十年前,是大雪纷飞,隆冬的早晨,我刚起身,接到老福送进一份帖子,说有位白衣女子要见我。”
    “我埋葬先师与仇人激烈争斗而遭杀害所有的尸体后,就住在这栋先师旧的房屋,不再踏入江湖一步。”
    “匆匆三年过去,往昔江湖故友来见我,我都不愿相见,由老福辞谢,老福是先师的仆人,那一次凶杀,逢巧随我出关办事,故未遭害。”
    “我未看帖子先要老福辞说不见客,老福说那白衣女子满脸杀气,怕是来找麻烦的。我心想从未结识江湖女子啊,怎会有女子上门找麻烦,打开那帖,只见帖上写道‘死战,至死方休。’”
    “一看这六字,内中透出无限的仇恨,心中大奇,走出只见雪地上站着一位白衣雪肤的女子,那雪地本已够白,但那女子的白衣,皮肤,白得尤胜过其色。我从未见人皮肤有这样白过,那女子的皮肤白得实在怕人,就像她那袭白衣,也白得令人刺眼。”

(45)
    狄云转头向连珍望去,只见她身穿的白衣,果然与普通白衣不同,不知她从何处购来如此白色的衣料,连珍的皮肤虽白,远不如衣服那般雪白。
    风波散人道:“连姑娘,你们无常门可都是穿着这种奇白的的衣服?”
    连真点点头道:“家师命令咱们都穿这种白色的衣服,说天下女子非嫁男人不可,心地不够纯白,惟有咱们无常门要白璧无瑕,不能让男子玷辱,就好象身上的白衣不能沾染一点尘埃。”
    狄云道:“难怪你的衣服天天换,敢情怕弄脏?”
    连珍若有深意的向狄云道:“这习惯自幼在师门养成,小时有一次衣服弄黑一块,师父大发雷霆,狠狠鞭打了我一顿,可是现在我不怕了,衣服脏了再换,何必要天天换,我不相信衣服纯白就可代表心地的纯白,也不信嫁了丈夫的女子就不纯白。”
    风波散人颔首道:“这话说得对,若是天下女子为了纯白而不嫁人接近男子,岂不令得世上的人类绝迹灭种了?”
    狄云道:“无常门怎么有这种怪规矩,而且表面化到这种程度,难道自己的母亲也不纯白,母亲不嫁人怎会生下自己?”
    连珍望了望狄云,笑道:“是啦!”
    连豹忽然道:“妹妹,你将来不要依照无常门的规矩,不嫁丈夫。”
    连珍白了连豹一眼,道:“要你管吗?当真就做起哥哥了。”
    连豹道:“我本来就是你哥哥嘛。”
    路勇道:“四弟,不要斗嘴,听师父说话。”
    连珍道:“你们都自称哥哥,喊人家妹妹,也不知长幼是谁,任口喊了起来。”
    路勇不由道:“双生子当然以男的为哥哥。”
    连珍“呸”了一声,冷笑道:“有这种道理,应该谁先下来,谁为长。”
    路勇争道:“只听男人叫先生,未听女人叫先生,男女双生自然以男的先生,这哥哥一定当得了。”
    风波散人听到这种邪理,斥声笑道:“勇儿,你不要与豹儿斗嘴,自己却斗起嘴来了。”
    路勇“啊”的一声,“啪”的打了自己一记耳光,闭紧嘴巴不再说话。
    风波散人摇了摇头,接道:“我见到这种雪白的女子,不禁怔住,暗忖:我不识她,为何写下‘死战,到死方休’的语调,难不成我杀了她的至亲,那她的至亲是谁?”
    “我正在思虑,那女子问道:‘你可是冯侠的徒弟?’我才说完冯侠是先师,那女子倏地欺近身来,一掌向我胸前致命处拍到。那女子本离我三丈开外,刹眼欺近,其身法之快当今唯有无常门的轻功如此。一想到无常门,我让开那掌,惊问道:‘你是林素贞的弟子吗?’那女子不答话,又是一掌攻来,几招之下,我看出她果然是无常门的弟子。”
    连珍忽然道:“林素贞是不是我的师祖?”

第十四章结束

第十五章  三十年的怨
(46)
    风波散人“恩”了一声,接道:“我师父自知与无常门结怨,所以教了我很多破解无常门武功的招数,尤其专对无常门的轻功创了四象步,这四象步师父数年创成,却害得林素贞的徒弟三十年想不出破招,可见先师为一代武学奇才,唉,他若不是数十高手围攻,岂能被杀!”
    话声一顿又是一声叹息,才又道:“那女子我后来才知是林素贞的唯一弟子,江湖闻名丧胆的辣手仙子,她打不过我,在一百招内我把她制服,点住麻穴。”
    “她躺在雪地上不能动弹,于是问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林素贞的徒弟,你师父还在世否?’”
    “辣手仙子一语不发,狠狠地望着我。”
    “我问什么她也不答话,问到后来,我不禁生气,心想你不愿理我,就让你睡在雪地上吧。”
    “第二天起来,我又问她话,她还是不答,直到第四天她冻得脸无人色,仍不张嘴说一句话。”
    连珍怒道:“你怎么这样残忍,我师父不说话,你就不能放她吗?”
    风波散人叹道:“我当天点倒她就想放她,可是被她含恨如若死敌的脸容激怒,心想林素贞杀我师父,我不找你们,你们倒找起我来了,难不成被害者不报仇,害者反而来雪恨吗?”
    “到后来我想起师父的遗言,不想再计较,可是却被辣手仙子倔强的神色激怒,她那神色仿佛道出,我绝不求你放我,除非我自己起来,否则你放我,解开穴道我也不起来。”
    “她不知我的点穴手法没有本门会家来解,再无人能解,要想凭内家真气冲开穴道也不可能。”
    “我晓得她天天在企图自解穴道,心想你有本领就熬下去吧,直到第六天她没有解开穴道,却因又冻又饿昏死过去。”
    听到这里,连珍珠泪莹然,她自哭过第一次,仿佛管制眼泪的肌肉松弛,很容易就流下泪来。
    狄云握握她的手,劝道:“你不要难过,令师草菅人命,风波前辈这样对她并未太过分,想想看令师若未滥杀无辜,怎会被称辣手仙子。”
    连珍一面抹泪,一面点头道:“我不难过。”
    风波散人仰望屋宇,若有所思,盏茶时间,收回目光接着又道:“我命老福服侍她,自己解开她穴道后,闭门静思,我不是想要不要杀她替师父报仇,而是想她为何如此仇恨自己,莫非师父被杀还不对吗?又莫非她师父也死了而且死得比师父还惨,是故令得林素贞怀恨到我,只因我是先师唯一的亲人。”
    “第四天我去看她,三天静养,她神色已大好,只是冻得太厉害,内功尚未全复,身体虚弱,可是她一见到我就奋力跃起,一掌向我拍来。我只一闪她便摔在地上,又昏过去。我百思不解她竟恨我到这种地步,命老福继续服侍她,自己懊恼地关在房中。”

(47)
    “第二天起来,忽闻老福一声惨叫,蓦地想起无常门弟子冷酷无情,嗜杀人命,抢到她休养的房内,只见老福重伤在地,奄奄一息。辣手仙子不在房中,我扶起老福喂下一颗保命的药丸,问道:‘谁伤你的?’老福含糊不清道:‘我好心服侍她,她竟杀我,我好心服侍她,她竟杀我,有……有……这种道理吗?’听到老福如此愤恨的言语,也不禁恨那辣手仙子太无人性,幸亏她功力未复,否则那一掌岂不要将老福的内脏震碎?当下安置好老福,疾步追出,辣手仙子轻功虽高,终因体力亏损太多被我追上。我责问她为什么要杀老福,难不成人家好心服侍你,并且无怨无仇,杀一个与自己根本无仇而且有恩的人良心何安?”
    “当时辣手仙子只要说几句道歉的话,我必念她体力衰弱,也不会对她怎样,哪知她仍是一句话不说,向我拼命似的攻来。到这时我见她仍旧如此泼辣,心头一火,一招将她击倒,这一掌虽未用上五成功力,她哪里消受得了,狂喷鲜血昏死在雪地上。我不愿再补她一掌,致她于死地,反而喂下她一颗灵丹,飘然离去,心想她受了这一掌之痛,等于抵消她打老福那一掌。”
    “我不知是因为师父的遗命叫我不要报仇,还是念她一介女流,所以不忍杀她,第二天去看时,雪地上芳踪已渺,心知她服下那颗灵丹,内伤无妨,已经去了。”
    “这件事我渐渐淡忘,辣手仙子也未再来找我,想她知道不是我对手,所以没有再找麻烦,或者是因我没有杀她,这虽说不上是恩,也是一番人情,一晃十年她都没来报复过。”
    “直到第十一年,一家镖局的镖头护送四个婴孩到我这里来,附带一函,说是辣手仙子相托的。”
    “我暗暗奇怪辣手仙子为何要送四个婴孩?拆开函件,才知道她仍旧极端的仇恨我,并不因我两次没有杀她而稍释恨心,倒是她自知不敌所以不敢再来。她信上的意思,要我传授这四个婴孩的武功,同时间她自己传授四位孪生的妹妹的武功,总有一天她将再来。那时师徒两代较量,比个胜负。”
    “信上流露出很不服我武功高过她,说再前来时或许自己不行,但所传授的徒弟一定会战胜我的徒弟。我知道她那股不服的狠劲,暗忖好啊,到时看看谁的徒弟强,心想我的徒儿输你的徒儿,就等于我输了。”
    说到这里,风波散人停下话声,长叹了一口气。
(48)
    连珍道:“难怪家师严禁咱们到风陵渡来,敢情师父怕三位师姐与我知道有亲生兄弟在这里,生出姐弟之情,以后就不会拼命与自己的兄弟搏斗了。”
    风波散人道:“也不尽然如此,要知你们兄妹相见,面貌酷似,立时就能认出有血缘关系,绝不会再拼死决斗。”
    连豹忽道:“妹妹,适才我把你看成生死大敌,若不是师父及时阻止,难免要发生流血惨事,现在想来不由心惊,倘若彼此间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为兄真要愧对咱们的父母了!”
    连珍对他这位孪生兄弟仍有一丝忿恨,冷笑道:“谁是你妹妹,我就不会是你的姐姐么?”
    连豹不再与她斗嘴,低声道:“姐姐好,妹妹好,我以前只以为世上再无亲人,现在既然知道有位血亲,高兴还来不及,心里岂会再计较先后的虚名?”
    连珍脸色黯然道:“对啦,我真不该,哥哥,你还是做我的哥吧……”
    连豹一听孪生妹妹亲切的呼唤自己,心中好生高兴,这位天仙般的妹妹好象从天而降,怎不令他欣喜莫名?
    但听连珍接问自己:“哥哥,你可知道咱们的父母是谁?他……他们在哪里啊?”
    这两句话,问得连豹一怔,他从小随风波散人长大哪知父母是谁?
    连珍叹道:“难道你也不知道么?”接着一声幽幽的长叹!
    连豹听到妹妹无可奈何的叹息,眼眶微觉润湿的望着风波散人,他在问他师父,心想,师父,你知道咱们的父母是谁?
    风波散人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的父母是谁,但知道他们已经去世,因辣手仙子托镖局送来时,函中提及你们的姓氏,却未提及你们父母是谁,只说是四位孤儿。”
    连珍心里一酸,低泣道:“咱们真的是孤儿么?”
    风波散人闭下眼睛没有作声,连豹答道:“看来咱们的父母一定亡故了,妹妹,不要难过,我虽然只是你唯一的亲人,但我会尽力爱护你,谁敢欺负你,我跟他拼命!”
    连珍脾气执拗,虽在悲伤中仍表露出来,说道:“你跟谁拼命,能够欺负我的人,你跟他拼命,管用吗?”她显然不服气风波散人徒弟的武功会比自己高。
    风波散人暗暗摇头,心想辣手仙子培植出来的徒弟那股不服的脾气跟她一样,只怕虽是孪生也不免阋墙而斗。
    他睁开眼来,缓缓说道:“你们俩人父母虽亡只要彼此相亲相爱,也胜过父母在堂,唉,可怜的是花铮的妹妹她的那唯一的亲人却被辣手仙子杀死了!”
    连珍道:“幸亏花妮师姐不知这回事,否则她要恨死师父了!”
    风波散人叹道:“这件事,你三师姐迟早会知道,辣手仙子千不该,万不该,再怎样,不该杀死我的徒儿花铮!”
    连珍道:“你怎么肯定一定是家师杀死的?”
(49)
    风波散人道:“当年辣手仙子的函中说道,将来四位徒儿必定能够一一战胜她的兄弟,她说孪生兄妹资质一样,谁也不占徒儿资质上下的便宜,只要战胜便可见传授武功的师父的不同,她的意思是一对一的战胜,好叫我认为她的武功不在我之下,而且能胜过自己。”
    “本来这是件很公平的比赛,辣手仙子只要她徒弟果然能胜过我教的徒弟,我当然会承认输了。”
    “但她怕自己的徒弟在未比赛前有个不测,则一个胜一个的豪志落空。辣手仙子的脾气倔强无比,由她三十年前来的那一次可以看出,她的想法既定决不更改。”
    “她不准你们来风陵渡果然是怕我将你们杀死,而不能履行战胜的愿望,而不是怕你认出自己的亲生兄弟,将来不肯决斗,就拿这次来说,连豹与你暗中虽知彼此是兄妹,还是免不了要争斗,你的师姐例外么?”
    “哪知你们倒未被我损伤一根毫毛,却触犯你师父的大戒,辣手仙子少了你就等于破灭了一个胜一个的想法,到时候纵然你的三位师姐战胜我的三位徒弟,那剩下的连豹和谁比赛?”
    “她失去了你,就不能让连豹留在世上,以免比赛时没有人出场和连豹比赛,她是存心要我服她,要我知道她教的四位徒弟比我教的四位徒弟强。”
    “她本来是来杀连豹的,谁知道杀错了,却杀死了铮儿,铮儿的身材和豹儿一般,她白天看好,夜中却分辨不清,我想迄今她仍不知误杀了铮儿!”
    连豹颤声道:“师父,三师兄是……是代我而死了?”
    风波散人叹道:“不错,铮儿代你而死,可是这一笔仇恨我再不会忘记,辣手仙子再来时,我定要向她讨个公道!”
    忽见薛涛匆匆走进,风波散人道:“有客人来么?”
    薛涛道:“来了四位白衣女子,徒儿猜是辣手仙子来了。”
    风波散人冷笑道:“来得好快,昨晚才杀死铮儿就来了。”
    当下站起身走出,薛涛、路勇、连豹跟着而去,连珍道:“大哥,咱们也出去吧?”
    狄云道:“你该出去看看,最好能劝解这段仇恨,我呆在这里,戚菊要人看护。”
    戚菊道:“我不要人看护,舅舅出去看看嘛,我也要看。”
    狄云摇头道:“小孩子不准看大人打架,打架不是好事,你不要学,知不知道?”
    戚菊嘟着小嘴,默不作声,显然是她极想出去看看。
    连珍道:“我出去劝师父有什么用,但望师父不要杀我,原谅我就好了,可是也不可能啊!”
    说着跚步走出,狄云忽感不安,他放心不下连珍,抱起戚菊道:“好,我带你去看看,你不要作声喔?”
    戚菊笑道:“舅舅要偷偷看好保护连阿姨是不是?”
    狄云一怔,他没想到戚菊人小鬼灵精,自己不说话就让她看出心里的用意了。
    风波散人走出园墙大门只见门外凛然站立四位白衣飘飘的女子,当先一人果然就是一别三十年不见的辣手仙子。
    三十年不见,辣手仙子风采依旧,态度没有一丝改变,满面冷若冰霜,好象十二月严寒的天气。
    只是辣手仙子老了,满头白发,再也找不出一根青丝,而风波散人却没有老,三十年岁月的痕迹没有一点留在风波散人的脸上。
    风波散人暗惊辣手仙子苍老之速,心想身修玄门内功不该老得这般快,自己没有老,辣手仙子内功不输自己太多,怎会老得如此?
    当下礼问道:“一别三十年,姑娘可好?”
按:本章结束。本章相对比较短。
    下接第十六章 四圣图


                              十六  四圣图

(50)
    当年风波散人与辣手仙子第一次见面时,辣手仙子只有二十来岁,貌美无比,风波散人当然称她姑娘,这三十年来一晃就过,一切往事就同昨日发生,风波散人不觉又称辣手仙子姑娘,其实辣手仙子老了,怎堪再被称姑娘呢?
    辣手仙子自知自家的苍老,她以为风波散人有意讽刺自己,冷笑道:
    “我虽然老,你就以为年青嘛,岁月不饶人,到时姓蒋的,你也一样要进棺材呀!”
    风波散人本姓蒋,因他行踪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上少有人知他的身世,仅知有个奇人叫风波散人,风波散人本身也不提自己的姓氏,辣手仙子却在三十年前就知他的姓氏。
    风波散人第一次听辣手仙子说话,而且说出自己的姓氏,他这姓氏生似已被遗忘,就连徒弟也不知道,这时被辣手仙子说出,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辣手仙子不再是一位前来寻仇雪恨的敌人,而是一位远道来访的故人。
    风波散人久久不作一声,辣手仙子冷笑连连道:
    “老头子,你听到棺材两字,不舒服么?”
    她有意喊风波散人老头子掩饰自家的老态,其实风波散人这时看来只有四十左右,不像她五、六十岁的样子了。
    风波散人根本不介意自己老不老,他很可惜辣手仙子花容月貌之姿因苍老而不复存在,想起三十年前的她,就像凡事要强的小姑娘,如今虽说不上鸡皮鹤发,变成如此,亦不禁令他感慨万千,心叹岁月之无情!
    好一会儿,风波散人才道:“小老儿棺材早已备在卧房中,朝夕可见,预备一死就穿上那套圆木长衫,姑娘所说棺材两字,小老儿没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风波散人自称小老儿,用心颇善,他心想辣手仙子听到我如此自称,当下会再自嫌自己的苍老了!
    房中备棺的风俗古时常见,辣手仙子听见风波散人这样说,心想:“好啊!今天你房内的棺材正好派上用场。”
    辣手仙子没有说出这番话,冷哼了一声道:“圆木长衫人人迟早要穿,今天你我且看谁先穿它!”
    风波散人脸色微变道:“姑娘这次前来,莫非要与小老儿作生死之斗?”
    辣手仙子冷然道:“不错,今天你我之间,只有一人能活下去,另一人却要魂归极乐。”
    风波散人叹道:“魂归极乐!姑娘,你的意思我若败在你的手下,只有一死啰?”
    辣手仙子道:“那倒不必非要我俩人亲自相较,二十年前托镖局送来四位婴孩的用意,老头你可知道?”
    风波散人道:“我知道,今天就让他们兄妹互相较技,倘若小老儿的徒弟败了,小老儿承认技不如你,宣告天下如何?”
    辣手仙子道:“你以为我托人送来四位婴孩的用意,只会今天几场争斗,以定彼此武功上下么?哼!没有那么简单,宣告天下承认技不如我,于我有什么好处?”
    风波散人道:“姑娘的意思如何?”
    辣手仙子狠狠道:“咱们以徒弟的胜负定生死!”

(51)
    风波散人故作不知道:“哦?这样也好,武人声名与性命同样重要,我徒弟输了,性命给你就是,不知姑娘要以何法定胜负?”
    辣手仙子道:“我带来三位徒弟……”
    风波散人截口道:“那是要以三场定输赢了,奇怪?二十年前姑娘信中不是说要以四位徒弟相较吗?那么该四场定输赢呀?”
    辣手仙子恨的咬牙切齿道:“我那第四徒弟叛了我,教不严师之过,未比前就算我输了一场!”
    风波散人暗暗冷笑道:“你还故意装蒜,辣手仙子呀!你这人也太狠了,为了不亏竟尔丝毫不讲道义,暗杀我的弟子。”
    他不愿揭穿辣手仙子的阴谋,缓缓道:“可惜!……”
    辣手仙子假意道:“可惜什么?”
    风波散人道:“可惜我有一位弟子恰好昨日暴死,不然未比前先胜一场,大占便宜了。”
    辣手仙子惊讶道:“真有那么巧?是那位弟子突然暴死?”
    风波散人冷笑道:“照理说本应连豹死于不幸,哪知那凶手有眼无珠错杀我的三弟子花铮!”
    风波散人明着骂辣手仙子,辣手仙子不敢多说一句,只有吃个闷亏,辣手仙子心知风波散人已知弟子被自己所暗杀,这有眼无珠四字不正是骂自己么?
    她未想到错杀了人,暗惊道:“花妮知道她兄弟被我杀了,定与我反目成仇,哼,事后有机会先杀了她,免得留一后患!”
    只听风波散人话中讽刺道:“其实我风波散人那要占这个便宜,不似那些气量狭小的女了,甭说我的弟子死了一位,就是未死,你既带来三位弟子,当然以三场定输赢,哼!哼!那位凶手是白费心机了!”
    这番话指责得太过明显,辣手仙子被骂得老羞成怒,阴狠道:“咱们各方三位徒弟,本来一方两胜则败的一方,要立时自刎,三胜更不用着说啦,可是我颇自信三位徒弟能够三胜你的徒弟,你信不信?”
    风波散人哈哈笑道:“姑娘如此自信,小老儿不表赞同。”
    辣手仙子冷笑道:“所谓不到黄河心不死,姓蒋的,我就让你,我的徒弟只要一败立时自刎,但若你的徒弟连续三败,是否也立时自刎,或者不情愿自刎,由我再胜你,让你死得口服心服?”
    风波散人生来一身傲骨,岂肯输一口气,说道:“那用不着,我的徒弟要是都败了,小老儿当然自刎,我的徒弟无论一胜或三输,只要姑娘从此不再找我麻烦就好。”
    辣手仙子以为他故意买好,冷笑道:“你当我怕死嘛,我的徒弟只要一败毫不迟疑的刎给你看,不要假惺惺,三十年前你虽两次未杀我,我一点也不感激,当你的三徒弟三败后,说不得要你立时自刎!”
    风波散人叹道:“在未比赛定生死前,小老儿有一件事要问姑娘,姑娘可愿答复?”
    辣手仙子道:“反正你今天难逃一死,问吧!我尽量周全你的。”
    风波散人道:“姑娘为什么与小老儿生似有四海之仇,三江之恨,非取得小老儿性命不可?”
    辣手仙子冷冷道:“这道理很简单,我与你并无直接的仇恨,但咱们上代师门的仇恨,迫令我非杀你不可!”
    风波散人一阵凄厉的笑声,接道:“这么说来,本门对姑娘无常门有解不开的冤仇罗?”
    辣手仙子点头道:“正是有段解不开的冤仇,如今就等咱们做后辈的来解决这段解不开的冤仇!”

(52)
    风波散人大声喝道:“有什么解不开的冤仇,先师难道对不起你师父吗?先师死在你师父手中,我未去找你无常门复仇,你却一再找上了我,天下有这种道理么?”
    风波散人面貌慈和,这一发怒令人生出突兀之极的感觉,好像风波散人不该发怒,一发怒就不正常了。
    辣手仙子心知风波散人心中不平之极,才会一反慈和的态度,她不因此跟着怒喝,平心静气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风波散人道:“什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莫非你师父应该杀我师父,我不应该替师报仇,你倒应该了?”
    辣手仙子性子忽然变得柔和起来,想是她知风波散人不知其中隐情,难怪他心里要愤愤不平,只见她脸上寒霜尽除,轻叹口气道:“你师父被先师害死,本当你该寻我无常门报仇,但事实恰好颠倒,变成我无常门放不过你,这其中确有一段隐秘,等我把那隐秘说明,你就了解我无常门为何与你师徒过不去了,唉!这其中的隐秘造成无法解释的仇恨,那怕千百年后,这仇恨也解它不开!”
    风波散人尽力抑制胸中的怒气,说道:“有什么隐秘好说明,你说吧!自信那段隐秘我也知道不多,说起来不足以造成极大的仇恨。”
    辣手仙子摇头道:“纵然你知道那段隐秘的内容,亦不过其中之一、二,仇恨的造成不是那么简单的原因……”
    风波散人截口道:“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原因?”
    辣手仙子点了点头,正要有条不紊的道来,忽见风波散人身后陆续走出三位年青力壮的男子来。
    他们是风波散人的三位徒弟,风波散人本来命令他们听到自己招呼再出来,那知在他三人忍不住出来要见辣手仙子的徒儿,倒长得如何模样,尤其薛涛、路勇更欲立时出来一见自己的孪生姊妹,是否长得和自己,如同连豹和连珍般的一个模样?
    这边辣手仙子看到他们三人不觉怎样,却把薛兰、路燕、花妮看得目瞪口呆, 不禁同时惊呼出声。
    薛涛、路勇已知世上有位与自己一般模样的姊妹,反应虽觉奇,不像薛兰她三人根本不知而突然看到,来得惊讶不已。

(53)
    只见花妮看看薛涛再看大师姐,看了路勇又看二师姐,越看越像,那第三位男子不也是长得和四师妹一个模样?”
    花妮指着两边,不由惊奇问辣手仙子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忽听那三位男子其中两位突然叫道:“妹妹……妹妹……”
    薛兰、路燕耳闻激动的呼声,目见与自己长得完全相像的男子,那呼声虽然既陌生又粗鲁,却大大震撼自己的心弦,不知“妹妹”两字是真是假,几乎齐口同声道:“师父……他们是谁?!”
    辣手仙子冷冷道:“她们是你们的兄弟,一母双胎的孪生兄弟。”
    薛兰、路燕大叫道:“真的?!”
    连豹抢着说道:“是真的,他们的的确确是你的亲兄弟。”
    薛兰、路燕在师门中,平素感情一向自制惯了,但在  这亲情的刺激下,自制感情一旦爆发,比那时平常人表现得更为激烈,只见她两人叫道:“哥哥!”脚下飞奔向薛涛他们。
    辣手仙子身体一掠,拦住她们的去路,怒喝道:“站住!”
    她实未想到徒弟如此不争气,平素冷酷的训练,荡然无存,本以为那七情六欲无动于心的训练,就是让他们知道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亲兄弟,亦会无动于形色。
    岂知天下的亲情比那男女双方的爱情更要令人难以自制,何况同母同胎的孪生兄弟,除非训练白痴,才会无动于衷。
    薛涛叫道:“妹妹过来,不要再跟那恶女人一起。”
    路勇也叫道:“辣手仙子!你不让咱们兄妹相见么?”
    薛兰颤声道:“谁……谁……是恶女人啊?……”
    薛涛道:“你那师父便是天下第一等的恶女人!”
    风波散人喝道:“涛儿!言词不得无礼!”
    薛兰摇头道:“不!我师父不是恶女人,哥哥,你不能骂我师父……”
    路勇叫道:“怎么不是,你师父杀死你师妹的亲兄弟——花铮!”
    花妮闻言脸色苍白道:“花铮是我的兄弟?”
    路勇悲痛道:“不错,他亦是你同母同胎的孪生兄弟,咱们的三师弟,他本来与咱们一起活得好好的,但在昨夜被你师父杀死了,你师父不是恶女人怎会无故杀死你的兄弟!”
    花妮脸色越发苍白道:“师父,我兄弟死了么?”
    她不问“师父,我兄弟是不是你杀的?”这种问话她不敢唐突出口,只问“我兄弟死了么?”倘若是死了,她就知道被师父杀死了,因她知道师父手段,无论杀什么人是不当回事的。
    辣手仙子狠辣的说道:“你没听到那姓蒋的老头子刚刚说过,昨日暴死一位弟子,那弟子名叫花铮,正是你的兄弟!”
    花妮不再问第二句话,心中确定从未见过一面的亲兄弟被师父杀死了,而被杀的原因,只因连珍背叛了师父要杀他的兄弟,免得不战先输一场,结果错杀了自己的兄弟。

(54)
    这原因风波散人适才说过,虽未指明凶手,不是自己师父是谁?她好悲痛。刚才明明听风波散人说花铮被杀,当时却不知就是自己的亲弟!
    花妮想到痛心处,抑制不住从小不流的眼泪,只见她掩面悲泣不已。
    薛兰、路燕退回原处,一左一右相劝道:“师妹,不要哭……”
    她们只能说这三字相劝,再另一句相劝的话,都不知如何出口的好,因她们心中有数,多半花妮的兄弟是师父杀的。
    花妮心想:“你们好,你们世上还有亲人,我呢?……”这一想更是伤心,不但未劝止她哭泣,反令她哭得更是厉害。
    辣手仙子脸色铁青,气怒道:“哭什么?你师父死了想来还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薛兰、路燕同时抬头喊道:“师父……”
    她们本要说“师父,你老人家不要难过。”这时花妮不能再承受多一点的刺激,她兄弟被师父杀死,能再受师父的责骂吗?
    但她们瞧到师父森冷如箭的目光,吓得不敢说出话来,她们自幼被辣手仙子严厉的管制,平素的言行,在师父的面前不敢轻举乱说,害怕师父无情的制裁。
    辣手仙子愤怒道:“从今后你们可以必再称我为师,二十年的教养之恩,我只要你们今日做一件事,好好的战胜一场,只要战胜,你们可以脱离无常门的门规不再限制你们,此后行动任随自由,可是若不努力战胜,后果你们自己知道得清清楚楚,至于连珍那叛徒我绝不会饶她!”
    薛兰、路燕默默不语,她们早有心脱离无常门,暗中打定主道:“这一战,一定要战胜!”
    她俩向自己的兄弟望去,似在用目光说:“哥哥,你为了我们尔后的自由,等下相战你们相让。”此外她们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脱离师父无情,冷酷的控制。
    但是她们不想想,她们的兄弟肯相让吗?薛涛他们会昧着良心让师父为自己失败而自刎吗?
    风波散人待他们有如父子,却不似辣手仙子冷酷无情,这二十年的教养之恩,非令他们心甘情愿的力战不可!
    花妮忽然停止哭泣,抹干眼泪,神色坚定道:“师父,我会为你战胜连珍的兄弟,那怕至死方休的死斗!”
    辣手仙子万想不到花妮会道出如此话来,花妮不但不计较兄弟被杀,反而表现出最明朗的忠心,令得辣手仙子心怀大畅,笑道:“好徒儿,不枉为师教养了你二十年。”
    其实花妮并非为了师父的教养之恩,那二十年的冷酷教养,说不上有什么恩情,只能说在辣手仙子的高压手段下,战战兢兢的活了二十年。
    薛兰、路燕惊讶的看着花妮,薛涛他们也想不透,唯有风波散人了解花妮心里,她们为了自由,还怕她因兄弟之死,不愿替师父战一场,更可真此机会败一场,那么师父因而自刎,不正报了兄弟被杀之仇?
    她们想不透花妮的心里,这是一种变态的报复心理,花妮的兄弟因连珍的背叛而被错杀,花妮不怪那直接的凶手,而怪到连珍的身上,心想:“我兄弟死了,再无亲人,哼!如今我杀死你的兄弟,教你在世上也无亲人!”
    风波散人看穿花妮的心理,内心暗寒,忖道:“也唯有无常门的女子才有这种怪想法!”
    他不禁向辣手仙子说道:“辣手仙子,你忍心让他们兄弟姊妹互相残杀么?世上本是亲情之人为了我们俩死斗不已,你看得下么?”

(55)
    风波散人不知辣手仙子姓名,除了姑娘,或直呼辣手仙子外,他再不知辣手仙子的出生来历,辣手仙子的出生在江湖上本就是个谜,任谁也不知道,不像风波散人,只因人们忘了他的姓氏,称惯他风波散人,三十年前辣手仙子就听她师父说过冯侠有位弟子,名中一。
    辣手仙子厉声怪笑道:“有什么看不下,兄弟姊妹互相死斗有什么了不得的,你知道世上本是更亲的人为了几本图书也反目成仇吗?”
    风波散人脸色微变道:“你指的可是先师与令尊师?”
    辣手仙子冷笑道:“你当知道那几本图书了,想来那几本图书已由冯侠传了给你,藏在你处。”
    风波散人脸色大变道:“什么图画?我不知道!”
    辣手仙子仿佛受了某种刺激似的,大笑道:“你还假装不知,怕有人知道来抢吗?哼!哼!我以前没有能力来抢,如今你徒弟败后,在你自刎前,却要交还那四本四圣图!”
    风波散人大惊道:“轻声!有人!”
    辣手仙子不由一呆,侧耳静听,却听不到有何人声,冷笑道:“你疑神疑鬼,这里只有咱们没有外人。”
    风波散人道:“是狄云吗?”
    狄云与连珍早到大门后,连珍怕见辣手仙子不敢立时出来,狄云陪在她身边,这时见问,狄云坦然的应声面出道:“是我,晚辈在此。”
    辣手仙子厉喝道:“你是谁?”
    忽见连珍跟在他身后走出,冷笑道:“我道有什么外人躲在这里,原来是我叛徒的姘夫,哼!既已如此,也算不得什么外人,给你听去,倒也无妨。”
    狄云莫名其妙的被骂,怒道:“前辈,我尊敬你是连姑娘的师父,在晚辈面前,希望你口齿干净点。”
    辣手仙子冷哼道:“你们同居一年,还有什么干净可言!”
    连珍被辣手仙子冤屈不白,气苦道:“师父,咱们可没做那种勾当,狄大哥他是位很好的人……”
    辣手仙子道:“不要脸的叛徒,你还有脸跟我说话!”
    她极欲惩戒连珍,但她知道目前要惩戒,风波散人一定拦阻,如此一来计划破坏,忍住怒气,转向风波散人道:“此处并无外人,姓蒋的,我问你,那四圣图可在你处?”
    风波散人点头道:“在,可是我并未练它,亦未看它,只是遵奉先师的遗命,珍藏一处。”
    辣手仙子冷笑道:“我知道你未练它,但也不必自示清白,你不看它,不练它,只因你看了也无法练它,否则今日我也不敢上门寻仇了!”
    风波散人微怒道:“蒋某人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我遵奉师命才款看它,你当我会偷练吗?几十年来武林中并不知四圣图藏在我这里吗?”
    风波散人很伤心的叹了口气,又道:“先师为了这四对图丧命,其实他并不希罕四圣图,生前本想毁掉,免得世人为这几本画拼斗丧命,但他老人家总不忍毁弃这等奇书,才命我收藏,却不叫我练,怕世人知道后又起争夺!”

(56)
    辣手仙子忽然格格笑个不止,这种笑声显得刺耳已极,非正常人所能发出的笑声。
    辣手仙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止笑道:“你们师徒两人自鸣清高非贪婪之徒,其实完全相反,你们不能练所以藏起来世人不知的原因,只因冯侠丢第一本神照图,那本图是修练四图的基础,此图上载内功不能练了,后三图无法修练,否则你师徒俩不会修练吗?武林人氏只当神照图丢了,才未再找上门,却不知四圣图只有四本,尚有三图在冯侠身上!”
    狄云一怔“神照图”三字,暗暗心惊道:“莫非神照图上所记载的内功就是丁大哥传我的神照功?不!也许名字巧合,记得丁大哥说记载神照功的秘诀是本神照经,并非什么图画?”
    风波散人内心十分崇敬去世的师父,他不能忍受辣手仙子毁谤先师的名誉,大怒道:“先师武功盖世,并不希罕再去练四圣图上的武功!”
    辣手仙子又是一阵不正常的笑声,好一会笑声停止,才道:“哼,不希罕,他若不希罕肯背主弃子,偷那四圣图潜逃吗?”
    狄云忍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什么四圣图,四圣图本来是谁的?”
    辣手仙子白了狄云一眼,生似他没有资格发言,但她却回答道:“四圣图本来是闯王的,你这小子孤陋寡闻,当不知道这件武林中的秘闻。”
    此时离闯王兵败身死已经快四十年了,满清统治天下,把闯王本是仁义之师,说成是个荼毒百姓的强盗,民间经过四十年的统治,多已接受闯王是盗贼的思想。
    但他闯王起义之初,确是仁义之举,后来却变了质,与流冠盗贼不差几多。
    狄云道:“闯王怎会珍藏四圣图呢?”
    他话中的意思,闯王既是盗贼,怎会持有武学的奇书,闯王不过一介莽夫,绝不会珍视四圣图这种武林人氏所视若性命的奇书。
    风波散人叹道:“闯王当然不会看重那无价可估的四圣图,他珍视的原因在那四圣图中藏着一件无法估计的宝藏。”
    狄云心中一动,问道:“什么宝藏?”
    辣手仙子嫌他打岔,怒喝道:“你不要再噜嗦,此处没你说话的地方。”
    连珍道:“大哥过来,天下再有什么宝藏值得咱们稀奇?”
    不错,目前他俩人富可敌国,什么宝藏也不值得他们侧目了!
    狄云所以要问什么宝藏,有因为宝藏能令闯王动心,定非普通的宝藏,这既不普通的宝藏莫非与那崇效寺内梁元帝的宝藏有关?

(57)
    他这一句问话倘若得到风波散人的回答,将是一桩巨大的发现,然而被辣手仙子打断了,他本来被辣手仙子斥责感到十分难堪,连珍那句话虽未直接安慰他,听在他心中舒贴无比,心想:“你师你嫌我噜嗦,我不再说话就是。”
    辣手仙子横了连珍一眼,那眼光透出深沉的怨毒,连珍自幼怕她师父,仅一眼吓得她躲在狄云身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一点。
    辣子仙子冷冷笑道:“蒋老头,你说闯王看重四圣图的原因在那图中的宝藏,哼,焉不知你师父偷盗那图原因,就因宝藏的利欲熏心,不惜背叛主子,更抛了……”
    风波散人截口急急道:“你错了,先师绝不是见利忘义之人,我知道先师与尊师本是一对情爱甚笃的情侣,也因这一点关系,先师遗命我不准向无常门报仇,我虽知先师死在无常门的围攻下,忍住内心的恨不去报仇,心想:师你不准我报仇有他老人家的苦衷,或许他老人家不忘旧情,我若违背他老人家的遗命,不令他泉下难安?”
    说到这里,辣手仙子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风波散人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又道:“却未想到我未去找你们无常门报仇,你——无常门掌门林素贞唯一的弟子反而来找我报仇,天下哪有这种道理,先师隐居此地,是你师父率领所有无常门的弟子寻上门来,虽说那一战,无常门男女弟子伤亡殆尽,只剩下你师父逃走,然而家师战死了,死得连尸骨都再辨认不出,被害的是家师,尊师无常门掌门却未死亡,这仇恨再怎么说应是我向无常门索还,但我没有这么做……”
    “而且我再次饶你性命,使你知难而退,你知道我为什么有容忍力不杀你而饶你,就因念在尊师与先师间那段旧情,我了解师父为什么不要我向无常门报仇,因他仍不能忘怀尊师林素贞,虽然他老人家死在林素贞的手下……”
    斗然间辣手仙子疯狂般的叫道:“住嘴!住嘴!你胡说!你胡说!……”
    风波散人并未住嘴,他冷冷的接道:“我没有胡说,今天我要向你说个清楚,请你,无常门上代掌门唯一的女弟子做一个公平的判断,到底是尊师不对,还是家师不对;是无常门的仇恨,抑是我这没有门派——先师冯侠仅有的一位徒弟的仇恨!”
    辣手仙子听风波散人这么一说,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心想:“自己也是一派宗师,这一代无常门的掌门,掌门要有掌门的身份,不应再作庸人之态,且听他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他能说得出冯侠对得起家师的理由吗?”
    风波散人见辣手仙子安静的站着,不再无理智的叫嚣,于是他一字、一字清清晰晰的说道:“你说闯王是先师的主子,不错,先师是闯王最倚重的侍卫,但要知道先师为什么抛弃武学之士的自己而拘束在闯王号令之下呢?”
   “那因先师尊重闯王起义之初,忠国忠民的仁举,这番仁举他认为能够拯救大汉的后裔不被异族蹂躏,先师保护闯王的意思他能够完成这番壮举。”
    “但结果先师失望了,闯王一得势,露出盗贼的本来面目,闯王的军队不但不解决汉族被异族侵略的痛苦,所过之处烧杀掳掠无所不为,更加深了民间的疾苦。”
    “先师越来越失望,心想保护一位强盗头子,自己不也变成一位害民的强盗,当李自成的军队攻陷京都后,情势更坏,先师不忍再跟随杀人的头子继续下去,毅然脱离……”

(58)
    辣手仙子“哼”的一声,接道:“他为什么早不脱离,晚不脱离,却在闯王最危急的时期脱离,而且盗走了四圣图,那四圣图中的宝藏被找到,闯王不但可解决危急,而且更可壮大军势,统一天下,不至于如今江山被异族侵据。”
    风波散人摇头道:“先师迟迟未脱离的原因,据他老人家说不愿推却尊师的劝留,尊师是闯王的姨女,一再劝先师留下,说将来闯王将解决民间的痛苦,而当时先师看不出将来会有什么好的转变,强盗终归是强盗,最后不得不脱离,脱离时闯王最得意的时候,并非最危急的时候,那料到脱离不久吴三桂引清兵入关,闯王兵败身亡。”
    辣手仙子流下几滴眼泪道:“你以为家师是闯王的姨女吗?相信冯侠也不知家师实在是闯王的亲生女儿,只因家师是位私生女,所以跟母姓,其后家师艺得无常门真传,晓得当时起义的大英雄实乃生父,便投靠并以所学保护闯王。这期间认识了冯侠,家师虽是私生女却甚崇敬生身之父,她劝冯侠留下一起保护她父亲,没想到冯侠终于不听劝,为了一本四圣图背弃了亲爱之人。”
    “闯王之死,家师怪在冯侠家上,事实也如此,冯侠不盗四圣图,闯王找到图中宝藏,绝不致于兵败身死,冯侠等于是家师的杀父凶手,父仇不共戴天,这且不说,家师认为冯侠是个不仁不义之人,因他把四圣图偷走,纯粹为了私利,不为私利,要走也不应盗走武功,财武兼得的四圣图!”
    风波散人一怒道:“家师绝不是那种人,家师盗四圣图的原因,因他知道,结果闯王一人得利,家师说攻陷京都时向朝庭大臣勒索的财宝不计其数,全被闯王以及闯王的大将瓜分,未用一分利于百姓,家师不愿一批富堪敌国的宝藏被少数人占有,家师的用意,拿走四圣图找到宝藏全部用之于民。”
    辣手仙子冷笑连连道:“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问你,他找到宝藏没有,用之于民没有?”
    风波散人摇头叹道:“不料家师遇到一位骗子,把他那四圣图第一图神照图骗去,而那宝藏关键在神照图上,家师一番心志落空!”
    辣手仙子更是冷笑道:“你们师徒一丘之貉,自欺欺人的骗子,当年冯侠也是如此对家师说,哼!家师信得了这番鬼话吗?”
    风波散人奇道:“为何不信?神照图若不是被骗去,那批宝藏怎会找不到,四圣图上的武功焉有不被我学会的道理?”
    辣手仙子道:“我相信神照图早已不在你师徒处,但决不被骗去,以冯侠的机智与武功,谁能从他身上骗去四圣图中最重的一份——神照图,当年冯侠以那些话来骗我师父,如今你也以这些话来骗我,但你以为家师不知道神照图其实是冯侠送了人么?”
    风波散人惊道:“送了人?!不!不!不可能……”

(59)
    辣手仙子气怒道:“你故作不知,还是真的不知道!”
    风波散人叹道:“你要怎样才相信我真的不知道?”
    辣手仙子咬牙切齿道:“好!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姓冯?”
    风波散人大惊失色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辣手仙子冷冷道:“你不说我帮你说好了,只因令尊与令堂并未正式成婚,是故你不能跟生父姓冯,而随母姓了,说清楚点,你是个私生子!”
    风波散人脸色惨变,他被辣手仙子揭穿一件深埋内心的疮疤,这疮疤使得他在徒弟面前都不说自己的姓氏,否则要他怎么说呢!姓蒋吧,他父亲并非姓蒋,姓冯吧,他父亲既未娶他母亲,如何姓冯?
    这几十年来,为何江湖上只称他风波散人而不称他的姓氏,以前的老朋友知道他姓蒋,那是他本以为姓蒋,后来知道生身之父,绝不提自己的姓氏,老朋友知道他的隐痛也绝口不提,江湖人更不知了。
    那知他是个私生子不便说出自己的姓氏,并非世人只称他风波散人,其实根本无从知道他姓什么。
    一个人不能向外人道出自己的姓氏就等于告诉人家自己出生不明,江湖人氏虽不知风波散人的姓氏而只知道绰号的原因,但在风波散人他自己心中是件很痛苦的私事,没有提及也还罢了,现在被辣手仙子提出,而且埋截了当的说出私生子三字,他内心的痛苦更非笔墨所能形容了!
    辣手仙子眼看风波散人痛苦神色,丝毫不为所动,接着又道:“家师早知你是冯侠的私生子,冯侠不但是你师父也是你的生身之父,只是冯侠不敢明认你这个私子,致于那本神照图便是你那生身之父送给令堂蒋小玲,他本意在讨好蒋小玲,岂知蒋小玲对他已变心,转送了她的情夫……”
    说到这里,风波散人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大吼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辣手仙子被他一吼不由怔住,停下话声,却见风波散人忽又掩面呜咽起来,风波散人这般年纪,又在徒弟面前痛哭起来,其伤心的程度实在已到极点!
    风波散人痛哭的原因并非仅因辣手仙子揭穿他是个私生子的不名誉身份,他最伤心的是母亲对父亲变心,他痛恨母亲不该对父亲不忠,不然,何致于迄今不能向别人道出自己父亲的姓氏?
    他记得生下来便不知道父亲是谁,直到八岁父亲出现了,他从小被人欺负说自己没有父亲又是个私生子,这时见父亲出现,内心之欢乐当然是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刻了,然而乐只是一段短暂的时日,父亲又离开了,却不知那时母亲已对父亲变了心。

(60)
    原来风波散人的父母本是表兄妹,自幼相爱,长大后彼此年纪轻不懂事,种下错事,这件事本还来得及补救,却恰好是那明末天下大乱的时候,冯侠学得一身本领,自要做一番出人头地的事业,于是别离了已经怀孕的表妹。
    风波散人的母亲不知已经怀孕,到发现时再也找不到冯侠到了哪里,等到生下的私生子到了八岁,冯侠才倦途知返,风波散人恨冯侠无情,一别就是八年,态度对冯侠表现得十分冷淡。
    冯侠发现表妹不再爱自己,他年青气傲一怒下又再远行,投到闯王麾下,做闯王的亲随待卫。
    冯侠一走,风波散人的母亲索性和一位旧情人暗中来往,但恪于家规不敢明目张胆的同居。
    冯侠发现闯王并非真正的英雄,实乃盗贼之徒,便起离心,若非林素贞一再的劝留,他早已离开,其后闯王的作风越来越坏,他才毅然别离。
    离开闯王,他想起儿子,虽然不是正式的儿子,总是亲生骨肉,他回到故乡,第一个先去看表妹,他不知表妹已经不忠于他,表面与他虚情假意。
    冯侠看见儿子长得十三、四岁了,身份仍不明,便打算与表妹正式成婚,双方家长也答应了,正择定吉日,一天冯侠的表妹忽然失踪,失踪时带走了家中的贵重财物,也带走了冯侠从闯王军中盗来的神照图。
    那神照图冯侠拿出与表妹共同参研宝藏的秘密,冯侠只当与表妹成婚,是故毫无疑心的把神照图中宝藏之秘告诉表妹。
    他表妹心早属外人,见到富堪敌国的宝藏之密,骗到手中,狠下心肠,抛下亲生子,与情夫远离他乡。
    冯侠得知表妹失踪的真像,内心痛苦可想而知,悲伤灰心之下隐居风陵渡这不知名的山头上。
    他不让风波散人叫他父亲,只准他喊自己师父,风波散人虽知师父就是父亲,但当其喊他父亲时令他忆起母亲之不贞,伤心不已。
    风波散人一点孝心,一直遵守师父之命,不称他父亲,对朋友仍称自己姓蒋,那姓是她自幼不得不随母姓。
    他与冯侠相处五年,从冯侠身上学到一身本领,五年后的一天听到母亲死于关外的消息,与老福去打听确实情形,回来后只见一片惨景,师仇亦等于父仇,他在关外运回母亲的尸骨,同时间父母双亡的悲剧降临在他身上,几难令他二十不到的年龄承受得下。
    他没有报仇,虽然是因为父亲临终遗言,另则冯侠在世时曾向他说过,这一生对不起林素贞,她是无常门的掌门,以后无常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绝不准风波散人与无常门为敌。
    风波散人一再容让辣手仙子,并非怕她,若不是遵守父亲生前,临死的吩咐,他怎能受父仇不报?
    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不哭则已,一哭时不像年青人发泄心中的不快,大哭一场而已,他们哭时真正伤透了心,冷在一旁的人听来亦觉心酸难过。
    风波散人的徒弟不好上前去劝师父,狄云本想上前去劝劝风波散人,叫他不要哭了,但被连珍低声道:“大哥,你不要管这不清的事,继续看下去嘛……”

(61)
    这时忽见辣手仙子上前劝道:“好啦!好啦!哭什么劲,有什么好伤心的,我要像你,只怕早就哭死了!……”
    风波散人像小孩子般抹干眼泪,问道:“你怎知家师那段往事,是谁告诉你家师就是我的生身之父?”
    仙辣手仙子道:“当然只有我师父告诉我这件隐秘,至于我师父怎会知道这些事情,师父为了报父仇,多方打听冯侠的往事,研究他叛离闯王的原因,结果探听到我师父料想不到的事情,由此师父认定冯侠是个杀无可赦的无情之人!”
    风波散人点头道:“家师的不幸事,只值得世人同情,尊师知道家师的不幸,更该谅解,不该把闯王这死怪罪到家师身上!”
    辣手仙子冷笑道:“就算闯王之死不怪冯侠,但他对我师父之无情实无可恕之处。”
    风波散人欢道:“你已知我的身世,还不知家师的苦衷?家师虽未成婚,与家母已成事实上的夫妻他怎能再接受尊师的相爱,家师毅然别离闯王,没有向尊师告别,他不怕别的,怕尊师再将他劝留住。”
    辣手仙子道:“说得好听,他既不能接受我师父的相爱,为什么始乱终弃,世上最无情的男人莫过于始乱终弃了!”
    风波散人道:“这件事家师耿耿于怀,所以生前一再向我讲对不起尊师,甚至被杀还遗命不准报仇,尊师杀了他还有什么仇恨可言呢?”
    辣手仙子道:“冯侠死时遗言你不准报仇,可是我师父死时却遗言这段仇恨还未了,冯侠该死!他那妻子蒋小玲也该死!他们的私生子蒋中一也不能活!”
    风波散人大怒道:“家母已经去世,倘若家母没有去世,难不成你还要去杀掉家母?”
    辣手仙子冷冷道:“不错,若不是她,和她那私生子,也许冯侠不会叛离闯王,与我师父成婚生子,幸福的一生,结果适得其反,闯王之死,师得得不到幸福,这罪过全应冯侠、蒋小玲,以及你,蒋中一承当!”
    风波散人发怒极而道:“好,既然这么说,咱们也不必论是非曲直,干脆在武功上见个真假吧!”
    辣手仙子道:“谁是谁非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三十年来我就等这一天来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偏你婆婆妈妈,哭哭涕涕的道出那些见不得人的往事,咱们现在说明白,你徒弟三败在你自刎前,还得交出另三本四圣图。”
    风波散人断然道:“没有这回事,死则死矣还论什么额外条件,那三本四圣图你这生别想得到!”
    辣手仙子冷笑道:“你死后,我翻遍这座山头,不怕找不到那三本四圣图,薛兰,你出来战第一场,记住只准胜不准败!”


(62)
    风波散人大笑道:“只怕你翻遍这座山头,已经老得走不动了,再要四圣图有何用处,薛涛,你出去接战你的妹妹,胜则胜矣,战不胜我不怪你。”
    薛涛抱拳揖道:“师父,徒儿一定竭力应战!”
    那边薛兰已走到场中,薛涛迎上前去,说道:“妹妹,你要手下留情。”
    薛兰道:“哥哥,我们各有各的苦衷,谁也不能不为师父拼命,你不必手下留情,彼此只有尽力而为了!”
    说完,只见她一掌拍出。
    薛涛不忍兄妹相拼,侧身一让,但那薛兰自幼被训练得杀人儿戏,一交上手竟忘了眼前是亲生的兄弟,另掌跟着拍出,竟袭薛涛的要害处。
    薛涛没想到妹妹如此无情,他还不忍还手,倏地人影一晃,来到薛兰的后侧,此招四象步果然惊奇无比,但他占到优势却未乘机还攻一招杀手。
    这一迟疑间,薛兰好像早已料定薛涛掠到身后,双掌疾如电光石火般反掌向后拍出,只听‘嘭’‘嘭’两声,两掌结结实实的拍到薛涛的身上。
    薛涛大叫一声,伏身倒地,要知无常门以轻功、内功见长,这两掌拍到薛涛身上,他如何承受得起。
    路勇见大师兄弟生死不知,一怒跳出,指着薛兰鼻子骂道:“你这丫头好狠的心,他是你的亲兄弟,他在你身后有机可乘不下杀手,你却毫无情义的杀他,你到底是人还是畜生?”
    薛兰未想到最近学的掌法,掌力如此厉害,一招间击败兄弟,她见薛涛口喷鲜血,暗暗懊悔适才太过无情,路勇骂她,她低下头一句话也不回。
    路勇越想越气,口中不停的骂道:“好狠的丫头,一点心肝也没有吗?”
    路燕走上前劝道:“哥哥,你不要骂我大师姐了,她其实已经手下留情了,你看,你大师兄伤得并不重嘛!”
    只见薛涛虽然仍在口吐鲜血,却站立起来,一步一步慢吞吞的走到风波散人身前,跪下道:“师父,徒儿无能。”
    风波散人叹道:“起来起来,非你无能!”
    薛涛却无法再站起,风波散人扶起他,让他坐好,沉声道:“快用内功自行疗伤,你妹妹确已手下留情。”
    路勇见大师兄伤得那样,吼喝道:“伤得如此还不重么?你那狠毒的师姐要如何才算手下不留情!”
    路燕道:“大师姐要不留情,你大师兄早没命了。”路勇更是怒道:“还说留情!若非我大师兄留情,在你那师姐的身后先拍上一掌,只怕你那大师姐早就没命啦!”
    路燕道:“你大师兄打不到我大师姐。”
    路勇暴跳道:“笑话,咱们来试试看,我可没大师兄那般好心眼,你注意啦!”
    路燕从容道:“你尽管出手就是。”
    路勇生来脾气暴躁,再不打话,双掌排击而出。
    路燕转身让过,路勇喝道:“看掌!”

(63)
    他的双掌排击并非实招,路燕身体一动,路勇脚下一招四象步走到路燕身侧,击出那掌疾快的向路燕身侧要害击到。
    四象步的奇妙,在出人意表,路勇走到路燕身侧,路燕竟无所觉,眼看一掌将要拍到路燕要害处,那知只听“嘭”的一声,路通那掌竟未击到路燕要害,仅击在路燕在腰侧的右掌上。
    看来路勇打的目标是那路燕的右掌,其实路勇打的是要害,而不知路燕的右掌早伸到腰侧。
    似乎路燕算准路勇的拳路,伸掌等在那里,两掌一交间,路燕的左掌如毒蛇出洞般,“啪”的一掌拍在路勇的胸膛上。
    这一掌路燕手下留情已极,但那掌法威力太大,虽然尽力收敛,仍有无比的威势,两人双掌彼此震开,路燕神色如常,路勇却被路燕奇妙的左掌打的脸色苍白。
    路勇忍住胸口翻腾不已怕鲜血,缓缓走到风波散人身前,说道:“师父,我败了!”
    一句话说完,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跌坐地上。
    风波散人摇头道:“好徒儿,你已尽力,快闭目疗伤!”
    路勇再不敢说第二句话,乖乖的坐在地上动功自疗.
    路燕打伤他自己的兄弟,心中好生难过,但她确已手下留情。那知新近学的掌法,出掌竟由不得自己,非击伤对手不可。
    路燕退回辣手仙身后,辣手仙子得意的笑道:“蒋老头,只剩下最后一场了。”
    花妮心怀仇恨,走到场中,叫阵道:“连兄弟,该咱们来拼个生死了!”
    连豹冷笑道:“谁还怕你吗?”
    当下走出,刚才走出三步,风波散人喝道:“豹儿,回来!”
    辣手仙子笑道:“怎么?最后一场是否不必比了?”
    风波散人苦笑道:“不必比了,我承认输了……”
    连豹急叫道:“不行,师父,我还没有比,胜负还不一定!”
    风波散人叹道:“你不是花姑娘的对手,为师还不知道吗?那位花姑娘心怀仇恨,何必去送性命?”
    风波散人知道花妮出手一定杀死连豹,好为她那代连豹而死的兄弟报仇。
    连豹也知道有死无生,但他怎忍心师父自刎,这最后一场事关重大,虽明知危险万分,也存个万一侥幸,战败对方,保住师父的性命。
    只见连豹倔强道:“不行,不比不能算数,我不承认败!”
    花妮冷笑道:“你不承认败,站在那儿干叫什么,有种上来呀?”
    连豹大怒道:“上来就上来!”飞步掠出。
    身在半空,风波散人倏地抢出,一把抓住连豹后劲处拉去,怒道:“你再不听话,我不认你这个徒弟!”
    连豹爬在地上,哭道:“师父,我要承认输了,三场皆败,师父,你……你……”

(64)
    风波散人豪笑道:“傻徒儿,人生自古谁无死,今天为师注定要死,那就死吧,要你再赔上一命,太划不来了。”
    辣手仙子道:“老头子,你对徒弟满有点心肠,我说爬在地上的小辈,你不必起来啦,你师父说得对,不战小得赔上一命……”
    连豹豁然跳起,怒喝道:“老妖怪,今天你逼我师父自刎后,我会饶你们三个祸根么?”
    她心下早已定决,风波散人死后,他的徒弟一个也不饶,虽然他们是自己徒儿的兄弟,留着总是一大祸根,若要阻止自己杀她们兄弟,那同样不饶。
    她心中充满仇杀、报复、血流的越多,越感到愉快,自她师父死时,告诉她详细身世后,她就把杀人当作最快乐的享受。
    风波散人一看辣手仙子的脸色,暗知不妙,大声说道:“豹儿,记住!我如死后一切仇恨到此完结,谁也不能替我报仇,师命不可违,切记!切记!”
    辣手仙子道:“我也不怕你死后,令贤徒来找我报仇,老头子,你还等什么,不放心你徒弟吗?说话要算数,赶快自刎吧!”
    风波散人怕死后徒弟遭到不测,问道:“我已命令徒弟不准报仇了,咱们两代的仇恨,是否可以不要再延续下去?”
    辣手仙子冷笑道:“那可说不定,就拿你那第四徒弟来说,他竟敢骂我妖怪,那是别想活!”
    连豹叫道:“我就骂你老妖怪,老妖怪,老妖怪,你有种现在把我杀了……”
    辣手仙子气的脸色煞白,依她性子,一掌击毙眼前这位倔强的小子,但她竟忍住性子,不敢立时出手在风波散人生前杀他徒弟。
    连豹越骂越起劲,只听他指着辣手仙子,又连珠炮的骂起老妖怪来。
    风波散人眉头一皱,轻声喝道:“好了,豹儿住口!”
    连豹再骂了两声才停下口,到把一侧的连珍吓的心砰砰的跳个不停,她担心哥哥遭到师父的毒手,奇怪师父并未动手,不安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辣手仙子见风波散人还不自刎,催道:“舍不得死吗?”
    风波散人道:“在我徒弟性命未得保障前,我这做师父的确不能草草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辣手仙子急急道:“那容易,你交出三张四圣图,我保证你徒弟的性命不受损害。”风波散人道:“你不能如此要挟我,辣手仙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徒弟能够战胜我徒弟,是你传授之功么?”
    辣手仙子道:“怎么不是!”
    风波散人道:“你三十年思不出法破师父四象步的破解法,所以不敢前来风陵渡,现在敢来了,而且精擅一种怪掌法,我怀疑以你之能,非能豁然贯通四象步,更不可能创出这种怪掌法。”
    辣手仙子脸色一红,风波散人的话虽然藐视她,可是事实如此,三十年来的确未能思出四象步破解法来,只见她点了点头道:“那套怪掌法果非我所创,是我一位好友东海仙子的独门掌法……”
    风波散人失惊道:“东海魔女的逍遥掌?……”

(65)
    这东海魔女四字在武林中倒是个恐怖的名号,几十年来东海魔女在每十年出现中原一次,每出现一次中原武林中必有几位成名的正派豪侠死在她的手中。
    仿佛她的同现,专挑英名的颠盛的中原武林之士一较上下,而那些在中原声名响亮的英雄,从未听说在她手下走上十招,也未听说与她较艺的英雄在她手中留下活命。
    于是东海魔女在武林中,人人谈虎色变,每到她出现后的第十年,那些成名的正派英雄更是惶惶不安,生怕她找上门来,寻自己比赛,那一比赛有死无生。
    至于似说中东海魔女擅使一套怪掌法,东海魔女自称逍遥掌,这名字取得不错,挨上一掌,那人非到极乐世界去逍遥不可了。
    传说中逍遥掌说得很清楚,那掌法击出时平淡无奇,但没有一位中原英雄能走上十招,被击中时掌力奇大,一掌就叫被击归阴,绝用不着再击第二掌。
    风波散人一听辣手仙子说及东海仙子,再想徒弟中掌时的情形,立即证实东海仙子即东海魔女,那套掌法是传说中的逍遥掌。
    他再没想到辣手仙子和东海魔女结成好友,东海与中原相隔遥远,不知她们怎么结起来。
    辣手仙子担然道:“不错,我自愧不能思出四象步的破解法,但我好友思出,教了给我,同时相赠一套逍遥掌,我转教徒弟,她们击败你徒弟的本领虽说不是我自创的,不能说是我传授之功么?你难道不服气么?”
    风波散人说道:“我没说不服气,是我猜东海魔女不会平白帮你思出四象步的破招,更不会平白传出独门掌法,不知你答应了她什么条件?”
    辣手仙子道:“这个你不必多管,倘若你不服气,咱们俩人再战一场,你徒弟三败,想你定要食言,决不甘心自刎了事。”
    风波散人自忖无法在逍遥掌下战胜,摇头道:“功夫是你教的,我自不能食言,但那四圣图你趁早别想要我交给你,显然你答应得到了三张四圣图赠送给东海魔女,是不是?”
    辣手仙子怒道:“你爱惜徒弟的性命就交,否则不交就罢!”
    这是欲擒故纵的手法,辣手仙子算准风波散人为了徒弟的性命,一定会交出四圣图来,但等他交出,自刎后,他徒弟照宰不误,她是黑了良心,为了师门的仇恨,不择一切无耻的手杀!(原文如此,不知什么叫“手杀”。)

(66)
    风波散人望望三位徒弟,叹了口气,说道:“杀不杀你徒弟的亲兄弟,完全看你良心了。”
    他决定不交出三圣图,心知四圣图到了东海魔女手中,后果不堪设想,目前中原武林人氏已遭东海魔女的残害,倘若教她参透四圣图的奥妙中原再无一人能够战胜她,残害必然更增!
    风波散人转过身来,向狄云笑道:“狄兄弟,你那宝刀不错,可否借我一用?”
    狄云拔刀递过,连豹大吼道:“王八蛋,你借刀给我师父,让他自杀!”
    风波散人说道:“战亦无望,不如不战,豹儿,我死后,你劝二位师兄不要报仇,或许辣手仙子不忍心杀你们……”
    辣手仙子冷笑道:“对于杀人,我向来不考虑忍不忍心。”
    她自然希望风波散人为了徒弟的性命,最后再交出四圣图来。
    只听风波散人苦笑道:“你们好自为之,我去了……”
    举刀正向头中抹去,薛涛、路勇顾不得再运功疗伤,与连豹同时大叫道:“师父不能……”
    这一喊,薛涛各用尽全力,哇的一声,各自吐出一口鲜血。
    风波散人手中一慢,望着薛涛、路勇说道:“你?千万小心,那内伤非同小可。”
    他仿佛在交待生前最后一句话,声态十分平和,辣手仙子见他死意已决,虽是三十年来的愿望,但那四圣图不知下落,忙道:“老头,你徒弟内伤不治,我不杀他们也非死不可,我有办法治那那逍遥掌力,只要倾斜角交出四圣图。”
    风波散人大笑道:“生死由命,我顾不得那么多……”
    正要再举刀自刎,狄云忽然走前一揖道:“师父,你不能就死。”
    风波散人奇怪他怎么也叫自己师父来,正自疑惑,狄云又道:“师父,你忘了曾经传我神照功,我虽未正式拜师,这师父两字是当得叫的,师父与连姑娘师父约定三场定生死,这最后一场师父认为连师弟不行,何不由我试试?”
    风波散人听到神照功三字神情一震,暗忖:“眼前此人是位诚恳笃实的君子,他既能说出神照功,莫非神照功图上的内功真让他学去?”

(67)
    风波散人经年研究另三张四圣图,虽说冯侠不叫他研究,但他忍不住奇学的诱惑,翻研试练,结果毫无成就,本身所学的内功根本无法配合那三张四圣图所载的奇学异术。
    强求硬练,往往弄得真气翻腾,几乎走火入魔,风波散人知道练不成的原因,在第一图的内功未能习成。
    他常常在想那神照图上记载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功,非此功竟不能练成后三图上武学的原因,那神照功奇奥繁杂,丁典练了十余年才成功,狄云若不是机缘凑巧还不知什么时候练得成功,岂是人们轻易想得出道理的。
    风波散人想不出原因,对那神照功更是有欲一见,心中想道:“有生能一见神照图上记载的神照功,虽不能一练,死亦瞑目。”
    这时闻说狄云会神照功,内心虽不确信,但那一见神照功之心狂热起来,自刎之意暂抛一旁,答道:“你去试试可以,却不可伤了对方。”
    狄云应道:“弟子记住。”
    当下走到场中,面向辣手仙子这边一站。
    辣手仙子不信的问道:“臭小子,你真会神照功?”
    狄云沉稳道:“请叫令徒来战最后一场,这一场不战家师不能就此自刎。”
    辣手仙子哼声冷笑道:“无论你会不会神照功,绝不可能是蒋中一传你的,你不是他徒弟,不够资格接战最后一场。”
    狄云道:“神照功除家师外,有谁能传我?”
    这话说得很妙,他虽说家师传我,却未指明是谁,一人常兼授数师,这家师可以指任何人,当然也可以指丁典了。
    辣手仙子以为他指的风波散人,心想:“莫非这多年来,风波散人偷练神照图的内功,只因没有成功所以不敢施展?”
    她想到此,冷笑道:“好个蒋中一,神照图在你身边么?”
    风波散人摇头道:“不在,你不是不知道,家师神照图被骗去了。”
    辣手仙子讥讽道:“是不是给你那不明不白的母亲的姘头骗去?”
    风波散人脸色微变,她母亲病死关外,就因气那私奔情夫偷走神照图遗弃自己,郁郁成病,懊悔不应不忠冯侠,更懊悔不顾亲生的儿子。
    辣手仙子自作聪明的接道:“你母亲狡狯如狐,定然另绘抄本留在你处,可怜的冯侠,妻子不忠,儿子也不忠,只怕他死前还不知跟随的儿子还藏着一本神照图,否则他多年修习神照图上的内功,以他之能力不会不无小成,那么一来,何致于惨死在这山头上,我师父再多一倍帮手也无法杀得他了。”
    风波散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因辣手仙子提到母亲的不贞而感到难堪,辣手仙子则以为他的私藏神照图没让冯侠知道,今经自己识破故而感到不安。
    狄云忽道:“现在不是数说的时候,令徒胜得了我,再说不迟,胜不了,尽说废话有何用处。”
    辣手仙子怒目道:“怎么没有用处,我要揭穿一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狄云呐呐道:“你……你……并非好人……”
    说到这里狄云忽然住下口来,但那意思谁也听出他在说辣手仙子不够资格指责任何一个人,自己本身是个坏人,去说旁人是坏人,那是令谁也不相信的。
    辣手仙子大怒道:“臭小子,得意什么,你以为有把握战胜这一场么?”
    狄云没确胜的把握,他义愤而出,并不知能不能战胜连姑娘的师姐,他生性老实,竟回答道:“不……不一定……”

(68)
    辣手仙子见此情况,大笑道:“谅你师父没有练成神照功,否则今日他也不会轻易举刀自刎了,师父不成,你这身份不明徒弟的,想来只跟他学过几句口诀,当得什么用?”
    她不信狄云有什么大不了的能耐,向风波散人道:“最后一场不比,你死也不甘心,可是这一场再比,咱们附带一个条件如何?”
    风波散人道:“什么条件?”
    辣手仙子指着狄云道:“他本无资格代比这一场……”
    连豹抢白道:“为什么不能,怕的话干脆别比,夹着尾巴滚蛋……”
    风波散人听他话说的粗鲁,瞪了一眼,连豹赶忙停下话声,辣手仙子接道:“当年咱们说明各以孪生兄妹较技,这样免得资质不一,比较起来,难免有些吃亏……”
    连豹又道:“不错呀,你杀死我师兄,谁再来和那花丫头相较,错在你自己,咱们当然只得麻烦狄大哥出手。”
    他心中恨花妮事非不明,花铮之死竟怪到自己兄妹身上,出口不称花妮,或花姑娘,或花师姐,而叫花丫头了。
    这番话辣手仙子听得一怔,她本意只有四对孪生兄妹可以比试,才见师父传授的真实本领,狄云来比输赢作不得数,以免狄云万一得胜可以有个藉词搪塞。
    但那无法比试的结果是自己造成,连豹说得有理,只要是风波散人的徒弟,就能代为接战,输赢后不能赖的了。
    辣手仙子强词夺理道:“无论如何,这一场不能确定师父是谁高明,可是我破例答应,但那条件却要一定遵守!”
    这话说来,好像以为狄云这场比较是种要求,这要求辣手仙子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风波散人心中有气,心道:“你不接受,最后一场不比,我大可不必自刎。”
    正要说话,辣手仙子抢道:“条件很简单,这一场你方再败交出四圣图,换取四徒的性命,姓蒋的,你答不答应。”
    风波散人只剩三徒,这时辣手仙子说四徒是算上狄云了,添上狄云的性命,他仗义出战,风波散人不能轻言不答应,不然人家一番热诚,落得败后性命没有保障,于人于已是过意不去。
    再说不答应是不相信狄云有否能力战胜,而可惜四圣图落在恶人的手里,若是相信狄云有能力,又何患答应或不答应了呢?
    风波散人向狄云望去,只见他神色坚定,想一见神照功威力的意志。大大鼓励自己,慨然应道:“好,这就开始吧!”
    辣手仙子见妙计已成,这样既得四圣图,又可取风波散人的性命,高兴的叫道:“花妮出来应战!”
    花妮早就不喜狄云,恶狠狠的走上前来。
    狄云心情十分沉重,他知道这场比较十分重要,重担在身,未比前已令他紧张起来,暗忖:“不知神照功能否接下逍遥掌一击?”
     
第十六章结束

                   十七 白骨堆中英雄泪

(69)
    原来狄云敢于仗义接战,非他自命不凡,定可战胜,那逍遥掌的厉害,薛涛、路勇接不上三招,可想而知。
    他狄云敢说武功在薛涛、路勇之上么?不,他自知差得很,因于义愤,又想神照功可以保体,他是冒性命之险,不惜挨掌,只要不被打得重伤,自己总可一掌打到对方。
    只要打到,他相信以神照功的掌力,是绝对可以击倒对方,只是他在担心要挨多少掌才能打倒对方?
    而那对方的掌力,足可穿胸裂身,倘若在未能打到对方前,自己挨不下去,那这场比较不但输了,甚且赔上一命。
    狄云心情越来越沉重,只见花妮静站身前不先出手,显然在等自己先出手,出手先后并不影响狄云,在这一触即发的剧战前刻,狄云虽觉呼吸都感到困难,但仍有无比的勇气。
    他深知这场输赢的重要性,目前的情势只能赢不能输,一输全军皆没,自己的性命事小,关系到风波散人,连珍、戚菊的性命重大,还有四圣图也绝不能落到辣手仙子的手中,这种种后果,他能输吗?
    狄云自觉神照功运至十分功力,该出手攻击的时候了,于是他勇气大发了,一掌拍出,这一掌无甚玄奇,在花妮眼中看来仅是一招不堪称道的掌法。
    要知狄云的武技平凡,唯有从血刀秘奥悟出的一套刀法算得上一流武技,血刀不展,掌法只在二流间耳。
    花妮一声冷笑,脚下一个回旋闪至狄云的身后,狄云一掌落空,神色一怔,花妮嗤笑道:“傻小子,你打谁呀?”
    花妮自忖掌法远在狄云之上,有机可乘却不出手一击,显然她藐视狄云,不把他看在眼下。
    狄云亦有自知之明,晓得这一掌绝不可能打到对方,但他绝不气馁,反身又是一掌拍出。
    这一掌并不比第一掌高明,花妮仍是一个回旋,闪到狄云身后咯咯冷笑不已。
    狄云抱着“勤能补拙”的原理,心想我一掌快过一掌总可能打到一掌吧,于是第三掌、第四掌……不断拍出。
    到第十掌,狄云未能摸到花妮一片衣角,花妮仅是那回旋身法玩弄狄云于股掌之上。
    他每次闪到狄云身后都不出手,冷笑声越来越大,辣手仙子得意已极,心想:“这臭小子简直不自量力,花妮只要一出手,他不死也得重伤,蒋老头大概糊涂了!竟相信这么个人,哼!哼!这倒不错,这一场再败,不怕蒋老头不再献出四圣图来。”
    其实风波散人根本不知狄云武功深浅,狄云既是仗义出手,能推辞么?只是未想到狄云武功不济到这种程度。
    风波散人心中并不责怪狄云,暗说道:“你虽有满腔热血助我,可惜武功太差,唉!何苦白白赔上一命!”

(70)
    连豹心中却骂了起来:“你他妈的简直在坑咱们,比我还差逞什么能敢于接战,早晓得我上去拼拼,纵然战死也比你被他们耻笑来得光采。”
    辣手仙子一听怪笑,忽喝道:“妮儿,别耍了,宰了他!”
    花妮得令,这一次闪到狄云身后再不客气,风波散人一见不妙,大喝道:“住手!”
    几乎身随声起疾扑向花妮,辣手仙子见状,骂道:“不要脸!”亦是身随声起,迎向风波散人,阻止他拦阻花妮一掌击毙狄云而获全胜。
    辣手仙子未及考虑起身拦阻,她起身虽慢,轻功却比风波散人高上一筹恰好迎上,但他俩人到的都迟了,只见花妮出手那逍遥掌疾如闪电,“嘭”的一声正中狄云背心要害处。
    接着又是“嘭”声大响,这一击是辣手仙子与风波散人双掌相接之声,俩人掌力相消后飞身后退,稳站原地,看来好似未曾动过一般,但辣手仙子的脸色微微苍白。
    风波散人不及抢救狄云心中大痛,眼光深注辣手仙子,说道:
    “这场虽败,但我要替他报仇。”
    狄云忽道:“谁败了啊?”
    风波散人、辣手仙子齐皆大惊,向狄云望去,原来他们以为花妮那掌定将狄云击毙,所以风波散人不用去看,便说要替狄云报仇的话。
    那知狄云夷然无损,与他们的料想完全相反,以风波散人,辣手仙子俩人的眼光,绝不会看走了眼,花妮的逍遥掌力足可碎石裂碑,血肉之躯何堪一挡,内功再强者充其量也得重伤,呕血不止。
    但他们的确看走了眼,而且走得太多,狄云不但未死,还一口血也未见吐出,这么说来狄云内功之强,高得令人难以想像到何种程度。
    花妮更惊,她自己知道那一掌不差不毫的重击在狄云背心要害上,纵然大罗金仙也难逃一伤,狄云却好似没这回事般,不由她厉喝道:“你是人还是鬼?”
    狄云凭仗大成神照功力,与那件天下异宝乌蚕甲硬接下花妮一掌,觉得再挨几掌也没关系,顿时战胜的信心大增,笑道:
    “是鬼有影子么?”
    连珍眼见狄云硬挨三师姐一掌,差点昏眩过去,这时见他状甚轻松,显然无碍,但还不放心的问道:
    “大哥,你运气看看,到底有没有伤?”
    狄云摇头笑道:“你三师姐手下留情,当不会伤得了我。”
    辣手仙子不相信奇迹一般的事实,真以为花妮手下留情,怒道:“花妮三招内不能杀死这臭小子,小心为师的惩罚!”
    花妮只觉全身一颤,她师父惨烈的惩罚,她是知道的,看那太阳照在狄云身上,身后拖着一条狭长的影子,大声叫道:“你既不是鬼,我不信打不死你!”
    话声甫落,主动攻击,招招都是逍遥掌法,顷刻间“嘭”“嘭”响个不止,每一招逍遥掌力,皆不落空的击在狄云前胸,胸后要害上。

(71)
    一时间狄云被攻的无法还手,但不露败象,因他虽被打十余掌,无一掌能够把他击退,更不能将他击伤。
    旁观者无不看得惊讶不已,目瞪口呆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见数十招后,花妮的掌力渐来渐弱。
    花妮手都打软了,敌人不退一步,她心中一狠,暗忖:“打不死你,用刀刺死你!”
    当她闪躲到狄云身后时,迅快的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拼出全身力量,猛向狄云背心刺进。
    连珍吓得尖叫道:“啊呀!”
    花妮拔匕首的卑劣举动来得太快,没有一个人想到抢救,眼见匕首正刺向狄云背心上。
    这一刺,花妮以为狄云再无不倒的理由,然而当刺在狄云背心,匕首被乌蚕甲阻挡刺不进时,花妮惊骇到极点,叫道:“鬼,鬼……”
    狄云恨花妮举动卑劣,俩人空手过招,比输赢未分胜负前,决不应该亮出兵刃,况且在身后暗地亮兵刃更不应该,狄云一怒下,反掌拍在花妮肩头上。
    花妮神情骇得麻木无知,狄云那一招反掌虽无甚玄奇处,她却无法躲让,只见她中掌后,身体飞起,辣手仙子抢接住花妮落下的身体。
    辣手仙子一触花妮的身子,只觉花妮全身软绵绵的,好似她全身的骨骼被狄云那一掌震得粉碎,见此情状,脸色苍白道:“姓狄的臭小子,你的掌从何学来?”
    狄云道:“我早说过,师父曾传我神照功。”
    狄云既出战,辣手仙子以为他口中指的师父即是风波散人,只听她怪笑道:
    “好!好!好个冯中一,你瞒得天下好紧,原来你那淫荡的母亲早将神照图传你,可怜冯侠至死还不知那私生子其实早怀四圣图之一,你这为人之子好私心啊!”
    蒋中一不想她此时突改称自家的本姓,听她话意,母亲虽将神照图另赠他人,留绘副图给了自己,只是瞒着冯侠一人。
    蒋中一根本未得神照图,他怎堪被戴上不孝之名,心想自己既藏神照图哪有不给父亲知道的道理,再私心也不致如此,急辩道:
    “你胡说什么,我……”
    狄云怕风波散人说明不知神照图一事,如此一来,自已算不得风波散人的徒弟,不能代风波散人出战一场,自已白白战胜却不能令辣手仙子自刎当地,辣手仙子不死,祸患无穷,紧忙截断风波散人的话头道:“辣手仙子,既败了一场,还不自刎以践诺言?”
    辣手仙子何尝想到真要自刎,她来时满以为三场比赛有胜无败,非逼得风波散人自刎不可,不想半途杀出个程咬金破坏一切,在这生死关头,她哪真敢自刎,倔强道:“迟早会死给你们看,臭小子,要你急什么?”

(72)
    风波散人心地善良,不忍辣手仙子活活自刎,轻说道:“辣手仙子,我说过你不用自刎,这话并非故意讨好,先师遗命不准向无常门报仇,我与你虽有师袭之仇,但在我知道先师去世时的心意后,这段师门仇恨已不放在我心上,如今你我并不仇恨,你去吧!本来我要替三徒花铮报仇,既然你的徒弟也死了,一切作罢,去吧!去吧!”
     辣手仙子生性高傲,她听风波散人放过自己,不但不以为是种好意,反认为是耻辱性的怜悯,去吧!去吧!哼!哼!我偏偏不走,当下她放下花妮的尸体,冷笑道:“猫哭耗子假慈悲,冯中一,你不必向我施惠,林恨女不是怕死的人,你杀了我吧。”
    风波散人喃声道:“林恨女?”他才知道辣手仙子姓林,并有个奇怪的名字“恨女”,这名字不知是他父亲取的,抑是母亲取的,难道她生下来就造父母的讨厌么?
    辣手仙子惨然道:“怎么!我这姓名刺耳么?”
    风波散人见状,暗忖:“她的身世必定十分悲惨,难怪从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姓,想是提到她名字就惹她伤心,是故她从不向外人道出,外人不知只称她辣手仙子,而无从知道她的出生来历了?”
    辣手仙子又道:“咱们是一个样儿,“林”是母姓,林恨女正同阁下蒋中一一样随同母姓,你的命比我好,尚可随你父亲相度十余年,我却从未见过父亲一面,其实那不义的父亲不见也罢,冯中一,你知道我为什么改称你本姓么?”
    风波散人摇头道:“不知道,姓冯姓蒋,我不放在心上,随你喊吧,我这姓氏年青时确令我痛苦过一段时期,自认为是件隐痛。所以我也从不向别人自道姓氏,迄今我那四徒也不知我姓什么,可见我内心对那不明姓氏的痛苦了,林恨女,你也许以为改称我冯中一会令我感到痛苦,不错,十年前你会感到很满意,现在我只有说,姑娘你白费心机了。”
    辣手仙子暗暗冷笑道:“错了,冯中一,你自以为聪明么?可惜你并不聪明,令你感到痛苦的事在后头哩。”
    辣手仙子不再提这姓氏的事,转变话题道:“冯中一,你的徒弟被我杀了,你不报仇,是你心好,但我的心就算坏吧,花妮被那臭小子杀了,这仇在我生前非报不可,冯中一你最好不要阻拦我。”
    她最后这句话明说着不要冯中一阻拦,暗中却提醒他来阻拦,心想:“狄云显然并非你真正的徒儿,他仗义出手。现在我杀他,不怕你不阻拦。”
    她这猜测顿有道理,狄云自称风波散人的徒弟,要确实的话,拳脚不会那么平常,以致被花妮攻得无还手的余地,想那狄云只学过风波散人的神照功心法,算不得正式弟子,或者,狄云以前根本就未见过他,神照功心法另有人传授也不一定。
    果然辣手仙子话才说完,还未表示举动,风波散人掠身拦在狄云身前道:“你要报仇先得杀了我。”

(73)
    辣手仙子故作愤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波散人道:“你徒弟被杀的原因,由于我的缘故,与他无关,战阵上难免有所死伤,要报仇得找那主因。”
    辣手仙子仰头大笑道:“我要你杀我,你不杀我,好,你要阻止我杀他,咱们干脆较量一场吧!”
    狄云怕风波散人不敌,大声道:“辣手仙子,你还有脸挑战,亏你还是武林前辈,一派掌门,驷不及舌这四个字不懂吗?”
    辣手仙子冷笑道:“臭小子,要你教训我?”
    狄云道:“在三场比赛未比前,你自己怎么说的?”
    辣手仙子道:“败者自刎,我败了确该自刎,但我并未说无条件的自刎,你放心,我会自刎,但在自刎前,我先要杀你替徒儿报仇,谁叫你那假师父阻拦,这场比赛,输赢在你的性命,不关我与冯中一间的仇,嘿!嘿!我辣手仙子倒不是那种自食其言之徒。”
    风波散人道:“你真要较量么?”
    辣手仙子怒道:“说什么真不真,假不假,你有本领阻拦当要先有本领杀了我!”
    风波散人忽然低声道:“你何必非要死在别人的手中,我说过,不要你自刎,你快走吧!”
    辣手仙子惊道:“什么?!”
    风波散人低声又道:“你内功不比你徒弟高,当我不知道?狄云内力精妙至通神的地步,你想死在他手中,以免自家自刎是不是?”
    辣手仙子万想不到风波散人已知自己内功不济,三十年前她来此地向风波散人寻仇时,风波散人最后一掌将她击得重伤,本来万难活命,亏得风波散人那颗灵丹保住一命,可是内功从此丧失,三十年来虽经她苦苦修练,亦不过恢复数成功夫,与她徒儿不差上下。
    她自知再也不法向风波散人对抗,然而师仇、重伤之仇,岂能忘掉,于是想起以徒弟较量以定生死的办法,当她到个村庄发现四对甫生的孪生兄妹,这想法更加坚定,抚养数月后,便将四男婴托镖局送来此地,定下今天的约会。
    其间她得到东海魔女的相助,学会四象步的破解法,以及东海魔女的成名绝学——逍遥掌,传了三女徒,自信徒弟功力不会差风波散人徒弟,这才重来此地,她以为女徒弟既能破四象步,又会逍遥掌,决定能战胜,三场得胜,自己不用出手便可逼得风波散人自刎。
    这计划本来可以成功,半途杀出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少年狄云,整盘计划被他破坏,其结果相反输到自己自刎。
    目前她知道死定了,但她生性残忍,岂肯平白死去,要死也要令得风波散人不死也得痛苦一辈子。
    其实她并非想死在狄云手中,以免自家活活杀死自己,她杀狄云是个幌子,心想:“我功力与徒儿一般,花妮打不过狄云,我的功力又怎能杀得死他?”

(74)
    她内心自知无法杀死狄云,却想风波散人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功力不济,尚以为自己功力与他不差少多,自己要有风波散人一般的功力不丧失,自已只要一招杀得死狄云,以狄云的招式,仅要一招打得到他,可惜功力不成,打到又如何,其结果与花妮一般,被狄云打中一掌,非死不可。
    她的目的,以杀狄云要挟风波散人和自己决斗,只要风波散人动手,令他痛苦一辈子的事将达到预期的想像。
    现在风波散人拆穿她功力不济,想死在狄云手中,不由令她怔住,暗怔:“他是如何看出的?”
    只见风波散人近前一步,更是低声道:“我奇怪你怎会苍老到这般,以你我内功的修为不该如此,本以为另有其他原因你忧伤至此,但在我俩对掌后,我知道你的功力不行,你先天功力已失,现在的功力不过三十年来苦修而成,是不是?”
    花妮第一掌要打狄云时,风波散人怕狄云要被花妮击毙,飞身抢出,预备接下,花妮非受重伤不可,所以他只以五成功力去接。
    辣手仙子阻止风波散人去接下花妮的掌力,定要以十分功力来阻止,否则不可能阻止得了,辣手仙子仓促之下,未考虑到自己的功力与风波散人相差太多,这一相接,风波散人未能阻止花妮向狄云那掌,却发现辣手仙子全身的功力,比起自己要差一倍,于是他知道辣手仙子自已修炼的童功已经丧失,所以无法以内功保住自己容颜不致衰老,倒非哀伤过度之故。
    辣手仙子眼看风波散人近在身前,不由恶向胆边生,一掌倏地推出,快如闪电,但她快,风波散人更快,横踏一步,踪影已渺,只听他在辣手仙子身后道:“好毒的林恨女!”
    辣手仙子算定他在身后,闭着眼睛早已反掌打出,这一掌奇到极点,生似她在背后生了双眼睛,所以不等风波散人站稳,攻招接连来到。
    这手功夫是东海魔女,想了数年,四象步破招,招招抢在四象步前头,只要你一施四象步,非被挡住不可。
    要是风波散人的徒弟身处此境,临敌经验不足,这一招间就要败下阵来,然而姜是老的辣,风波散人何等临敌经验,已知四象步的玄奇被敌方识穿,这一来到辣手仙子的身后,双掌早已严守胸前要害。
    辣手仙子反掌来的快,风波散人接的正好,风波散人初接掌力,觉得辣手仙子那招反掌带出的掌力怪异近乎邪道,不似普通掌力正大光明。
    风波散人立刻判断这招不像辣手仙子本人的掌法,一定是那东海魔女的逍遥掌,逍遥掌在武林中人,人人闻名丧胆,风波散人不敢怠慢,不知那逍遥掌有多大的阴劲,是故全力排接。
    风波散人立刻判断这招不像辣手仙子本人的掌法,一定是那东海魔女的逍遥掌,逍遥掌在武林中,人人闻名丧胆,风波散人不敢怠慢,不知那逍遥掌有多大的阴劲,是故全力排接。
    风波散人展出十分功力非同小可,辣手仙子虽会逍遥掌,到底不是自幼修练,掌力有逍遥掌的味道,却无逍遥掌的真正劲道,被风波散人全力排接下,身体顿时如只弹弓震起,直向数丈开外飞去。
    风波散人未想到辣手仙子真的功力不济到这种程度,抢救不及,眼睁睁的看辣手仙子摔落尘埃中,嘭声大响。

(75)
    以辣手仙子的轻身功夫不到至于死得这么惨,他要自救,顶多双腕震断即可安稳落地,然而她是不想活了,她要死在风波散人的手中,任那强劲的掌力把自己震落坚实的硬土上。
    风波散人抢上前抱起辣手仙子。只见她狂喷鲜血,坚硬的泥土被她撞个浅坑,可见撞击之强。
    辣手仙子身受重伤,命在垂危,说来并非风波散人的掌力杀死的,而是被那大地反震之力在她体内拉消,等于两部的风波散人掌力加聚于辣手仙子的身体内。
    辣手仙子如何受得了这种撞击的力量,五脏被震离原位。就是仙丹妙药此时已无法挽回她一命。
    风波散人知道辣手仙子存心要死,否则不致于如此,不由他流泪道:“你何苦如此,你……你为什么不自救……”
    辣手仙子声音十分细弱,但却平静的道:“我……我不愿自刎,我要死在你手中,只有你杀死我,我不感到遗憾,因……因为我们是自己人……”
    风波散人微惊道:“自己人?!什么自己人?”
    辣手仙子低声微笑道:“你知道不知道,你……你是我的亲生哥哥……”
    风波散人如被焦雷轰顶般的一震抓紧辣手仙子双肩,喝道:“你说什么?我是你的哥哥?!”
    辣手仙子残酷的心开始感到愉悦了,临死之前她还能笑得那么舒畅,令人再也难信她是个将死之人,只听她声音越来越弱,但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道:“我的师父就是我的母亲,正如你的师父就是你的父亲,我有母难认,你有父难认,因为都是私生子,同样的命运……”
    “你知道母亲为什么恨你父亲到不惜以命相拼的地步吗?你父亲叛离闯王是个原因,但最大的原因是你父亲明知母亲怀了孕,仍绝情的离去,去会他表妹,你的母亲……”
    “母亲生下我,恨透了你父亲,她没人家就是个私生女,不想下一代遭受到同样的命运,林恨女,母亲替我取这名字的用意,要我自幼记住恨三个人……”
    “第一个就是我那无情无义,贪财自私的父亲……”
    说到这里,风波散人一巴掌打过去,怒喝道:“你……你敢骂我父亲!”
    辣手仙子麻木的道:“我就要死了,不防多打我几掌,我虽是你的亲妹妹,你却不要痛惜,因为我自幼痛恨的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正是令堂和你……”
    风波散人确信眼前快死的人是自己的亲妹妹,也知道林素贞——自己的小母亲,令辣手仙子自幼痛恨母亲蒋小玲和自己的原因,正因母亲和自己令父亲挂心,毅然别离了林素贞,林素贞佳偶不成,耻辱的生下辣手仙子,不怪父母亲以及自己三人,怪谁?

(76)
    辣手仙子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让咱们孪生兄妹的徒弟们相斗,这是一种暗射,暗射他们的师父也是兄妹……”
    “母亲去世前要我一定杀死两个人,一个令堂,一个你……”
    “令堂去世我无法达成母亲的愿望,你武功比我高,我也无法杀死你,母亲两个愿望落空,教我死后如何有面目去见她老人家,现在我不怕了……”
    “虽然我将死去,见到母亲,我说,娘,我虽未杀死你要我杀的两个人,却令那蒋小玲的儿子亲手杀死我,骨肉相残,这一辈子,他虽活在世上,痛苦的滋味够他受了,不比杀他更好吗?”
    “就是他的父母亲在地下也难安吧……”
    “一举三得,哈!哈!哈!,母亲……母亲……你老人家该满意了……”
    风波散人痛恨的眼泪直流,放下辣手仙子左一个耳光,右一个耳光,如雨点般落在辣手仙子双颊上,怒骂道:“恶女人,恶女人,你该死,你该死,我虽然杀死你,一点也不痛苦,你……你白高兴……”
    风波散人忽然发觉一个耳光打过去,有点不对,急忙抱起辣手仙子,只见她含笑死了。
    风波散人这时忍不住放声大哭道:“妹妹……妹妹……”
    他的哭声如巫山猿啼,这是断肠人的哭声,风波散人的心被那痛苦两字,如细沙般慢慢渗入……
    辣手仙子的目的达到了,她死去的微笑,正在讽刺风波散人道:“哥哥,你开始痛苦了……”
    四周安静得很,狄云等人怔怔的看着一幅悲惨的画面,画面,不知何时薛涛牵起薛兰的手,路勇牵路燕的手,连豹亦牵着连珍的手。
    他们兄妹间那双手握得紧紧的,偶而面面相视,仿佛在心语道:“好险,咱们兄妹没有残杀……”
    虽然薛涛、路勇受了伤,调息一阵后,无大妨碍,他们在庆幸悲惨的事又发生一件,不然就是四件。
    太可怕了,骨肉相残!
    大地上只闻风波散人一个人的哭声,他们做晚辈的不好去劝风波散人,就是劝,能劝得止风波散人的悲痛么?
    狄云心想:“一个人悲痛的时候该让他哭个够,冯前辈,你哭吧,只望你把所有的痛苦哭出,不要再留在心中……”
    他们各有所思,没有注意到两个外人出现场中,只见一人年约三十余,头发长披肩后,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女子走上前来。
    她的脚步落地无声,那模样,那形态尤如白日见鬼。
    此时她要暗杀场中人轻而易举,只见她最先走到狄云身后,狄云毫无所觉,她出手如电却无风声,点在狄云脑后“风府”穴上,同时也点住狄云牵的戚菊。

(77)
    他俩人身体还没倒下,黑袍女人脚步一带,一口气飞闪般点住薛涛、路勇两兄妹。
    六人先后倒在地上,其间相差极短的时间,猛一看六人同时倒下,那黑袍女人鬼魅般的点穴手法着实骇人听闻。
    风波散人悲痛已极,听而不闻,竟无所觉,黑袍女人走到风波散人身后,却不再出手点穴,看风波散人哭得那般样子,冷笑道:“既然死了,哭个什么!”
    风波散人大惊回头,泪眼模糊道:“你是谁?”
    黑袍女人冷冰冰的说道:“东海魔女。”
    风波散人惊得跳起,双掌护胸,如临大敌。
    东海魔女咯咯笑道:“你有十条命,我早杀了,紧张个什么劲?”
    风波散人不敢松懈道:“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东海魔女道:“我来讨债!”
    说罢弯腰抱起辣手仙子尸体,身法之快,风波散人一下都未来得及去阻止。
    风波散人颤声道:“你抱舍妹尸体做啥?”
    他见狄云昏死地上,已知被刺,暗惊东海魔女果然令中原武林闻名丧胆,要自己同时点倒狄云六人绝不可能办到,不战已知绝非她的敌手。
    东海魔女微笑道:“我要向她讨债!”
    风波散人道:“什么债?”
    东海魔女道:“她欠我三本图名叫四圣图未给,我得向她要来才成。”
    风波散人道:“人死债完,舍妹死了,她不再欠你什么。”
    东海魔女笑着摇头道:“我不信人死债完这句话,欠我债者,虽死也要还。”
    风波散人不由微怒道:“你要她怎么还?”
    东海魔女向辣手仙子尸体笑道:“喂,徒弟,我费了三年功夫想出四象步破解法,又传了你独门掌法,你答应事后,给我三本四圣图现在该给了吧?”
    辣手仙子看来比东海魔女老多了,做她师父差不多,岂知东海魔女喊辣手仙子徒弟,任谁见到也觉得有点不伦不类,实不相衬。
    但风波散人知道东海魔女的年龄足够做辣手仙子的师父,东海魔女每十年出现中原一次,算来出现中原五次,依此看来东海魔女的年纪起码在七十左右。
    东海魔女容颜与实际年龄相差倍余,只有内功精湛才能达如此神奇的驻颜术,而这内功穴湛(原文如此)到何种地步,实令人难于想像。
    东海魔女忽然如少女般鼓起腮帮子道:“咦,你怎么不说话呀?想赖吗?”
    风波散人有气道:“舍妹死了,怎能开口说话,人死为大,你快放下,让我这哥哥的亲手葬了她。”
    东海魔女不理风波散人,自个说道:“想死没那么简单,你再不说话,鞭你三百鞭看你说不说!”

(78)
    当下走至薛兰身旁,抽出她身上的白骨鞭,辣手仙子的尸体向地上一丢,扬起手中白骨鞭当真鞭下。
    风波散人大喝道:“住手!”
    东海魔女鞭子一收,只见那鞭如同灵蛇般一圈圈缠在腕间,那份灵巧如肩使臂,罕见之至。
    东海魔女收鞭笑道:“有人代你说话了。”
    转头向风波散人道:“你有什么话好说?”
    风波散人凛然道:“你敢鞭我舍妹尸体,先得杀了我!”
    东海魔女目光收回至辣手仙子尸体上,摇头叹道:“回话文不对题,三百鞭不鞭完,你是不说正话的。”
    当下一鞭“叭”的一声,抽下辣手仙子身上一块肉,第二鞭正要鞭下,风波散人飞扑上来,东海魔女不回,手腕一动,半途中的鞭子飞起,直点身后风波散人胸口要穴。
    他一退回,白骨鞭“叭”的一声,又抽下辣手仙子身上一块肉。
    风波散人大怒,脚踩四象步,再次攻上,风波散人还未近身,东海魔女向后举起那鞭封住风波散人的来路,风波散人再向前撞,等于送上白骨鞭,在胸前刺个大洞。
    风波散人骇然退回,只见第三鞭抽下辣手仙子身上第三块肉。
    死人肉没有血,白的刺人眼目,三块肉被东海魔女鞭子带回一块块整整齐齐排列风波散人脚前。
    风波散人痛声叫道:“妹妹!妹妹!”拳脚没命的攻上。
    风波散人一连攻了十八招,每招攻到半途被东海魔女算定方位,正好用白骨鞭封住,不由他不退回,一退回鞭子就抽下辣手仙子身上一块肉落到风波散人脚前。
    风波散人根本无法接近东海魔女,他俩武功相差悬殊已极,东海魔女还是背面,要是正面风波散人比个婴儿也不如。
    风波散人攻得快,东海魔女鞭子抽得快,风波散人眼见雪白的肉陈列着二十一块,手脚发软,停了下来。
    东海魔女鞭子跟着一停,笑道:“说不说呀,再不说抽足三百鞭,教你体无完肉。”
    这时辣手仙子的尸体东破一块,西破一块,脚少一块,手少一块,身上足足二十一个大窟窿,好像一条大鱼你买一斤,我买一斤,割的到处是洞。
    这也是报应,辣手仙子生前杀人如麻,死后还要被凌辱,被弄得惨不忍睹。
    东海魔女道:“装哑巴?好!不信鞭不出话来。”
    这一鞭扬起风波散人拼命也要阻止,眼见鞭头袭向胸前,暗忖:“索性被她杀了算了,眼不见为净,再看下去,倒不如死去。”
    东海魔女好像知道他的心意,笑道:“后头一只蝇子真讨厌,躺下吧!”
    鞭子忽地拐弯下击,“叭”“叭”两声,一点左腿“阳交”穴,一点右踝“仆参”穴,风波散人站不稳,“咕咚”跌倒,此时想死也动不得了。

(79)
    东海魔女连抽三鞭,风波散人再难忍受自己妹妹被人鞭尸,喝道:“住手!”
    东海魔女停鞭笑道:“总算又再开口讲话了,这次不要再文不对题喔?”
    风波散人躺在地上道:“你要我代舍妹回什么话?”
    东海魔女向辣手仙子尸体道:“辣手仙子,你欠我的债还不还?”
    风波散人出乎意料的回道:“不还!”
    东海魔女冷笑道:“好,有种!辣手仙子三百鞭照常鞭完,可是我现在懒得鞭了先看另出戏,看完再鞭,徒儿,上来呀,别尽站在那里害怕。”
    只见她来的另位女子,二十上下,长得瓜子脸,皮肤虽有点黑,别有一种不像整日呆在闰房中的千金小姐,白得没有血色,她红润润的皮肤,健康的令人想入非非。
    她见师父鞭下死人一块块肉,站在远方直发颤,这场面她那曾见过,一步也不敢走上前来。
    东海魔女见她还不动,怒道:“怎么,不听师父的话,才做一年的徒弟就敢违抗师命?”
    想她素知师父的冷酷,只得一步步走近,问道:“师父喊徒儿有什么吩咐?”
    东海魔女道:“你看没看到地上躺着六位年青男女?”
    她点头道:“看到了。”
    东海魔女笑道:“好,你先在那位年青男女背后“命门”穴上踢一脚。”
    她迟疑不动,东海魔女冷哼一声,她全身一颤不由自主地走到狄云身旁。
    狄云俯面睡在地上,她不知他什么面貌,默默地道:“这位大哥,师父命我杀你,我不得不杀,你别怪我。”
    正要向狄云“命门”穴踢去,这一踢中,“命门”为人身死穴之一,狄云非死不可。
    风波散人见状,喝道:“且慢!”
    东海魔女高兴的笑道:“辣手仙子,你的债还不还?”
    风波散人笑道:“还,我代她还!”
    东海魔女得意道:“早这么有人代你回答,根本不用鞭你了,我说好久还呀?”
    风波散人道:“三日后!”
    东海魔女转身道:“为什么要等三天后,想逃走吗?”
    风波散人道:“你要怕我逃走,干脆不要说了。”
    东海魔女冷笑道:“别说三天,三年我也不怕你逃走,但你要说出为什么等三天后的原因。”
    风波散人道:“四圣图随先父的尸体安葬,要取四圣图先得惊动先父遗骨,此事不可冒渎,我要斋戒三日,三日内向先父灵魂祈示,饶恕惊动遗骨之罪。”
    东海魔女笑道:“还有这么罗嗦,也罢,免得落你说口,以为我怕你逃走,就等你三天后再来吧。”

(80)
    她站起身子,走到徒儿身旁,笑道:“咱们走罢,我不怕他逃走,他敢逃,这里一个也别想活。”
    说着当先离去,徒弟随在身后,也不管风波散人他们穴道解了没有。
    老福从宅内走出,眼睁睁看着七个活人躺在地上,他不懂武功,无法代为解穴。
    直等到日落西山,风波散人自解双腿麻穴,才一个一个帮他们解开脑后的风府穴。
    他们洒泪埋葬花铮、花妮,辣手仙子的尸体,众人用完晚饭,闷闷不乐,心想三日后怎么去应付东海魔女?
    风波散人道:“你们去睡吧,三日后我自有主张。”
    狄云一个人睡个单房,半夜窗外风波散人道:“你出来,我同你商量件事。”
    狄云早已惊醒,白日疲劳完成恢复,穿上衣服,开门问道:“前辈有何事?”
    风波散人道:“随我来。”
    风波散人领狄云走到自己房中,风波散人房内陈设朴素无华,一口木头棺材放在房中的右侧。
    狄云吸口凉气,暗忖:“放这个棺材陪着自己,里面虽没有死人,晚上也难安枕。”
    风波散人揭开棺盖,狄云内心大奇:“难不成风波散人要自杀,死在棺内要我替他盖棺?”
    狄云想到此,忙阻止道:“使不得!”
    风波散人以为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叹道:“目前只有劳驾你了。”
    狄云心想你要劳驾我盖棺,准是自杀,摇手道:“前辈,你要三思!”
    风波散人道:“除了此再无他路可走……”
    狄云急忙劝道:“前辈死不得咱们要拼就拼到底,何必自毁!”
    风波散人听明白狄云的意思,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你以为我要自杀?不!我不会自杀……”
    狄云不信道:“前辈为何打开此棺?”
    风波散人笑道:“此棺外表看来像民间习俗所备的寿棺,其实不是,你过来一看就知。”
    风波散人弯下身在棺底一摸,“格达”一声响,好是像开一道机关,狄云近前一看,棺底直通下下室,原来这棺材是密室的暗门。
    地下室内空气干躁,四壁燃着长生灯,前端供着神位,香案上残香未熄大概风波散人每日必到此地向神位供香。
    那神位上写道:“先考冯公讳侠之位”“先妣蒋母讳小玲之位”。
    旁注:“不孝男冯中一立”
    狄云见是风波散人父母的神位,上前跪下磕了个头,狄云站起,风波散人道:“此处除了先父与我外,你是第三个来此之人。”

(81)
    狄云心想他连徒弟都不带来,为何会带自己一个陌生人进来,内心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风波散人指着椅子请狄云坐下,俩人坐定后,风波散人道:“我有一个问题请问,希望你能答复我。”
    狄云道:“前辈请问,晚辈知无不言。”
    风波散人道:“我想请问你学到神照功的经过。”
    当下狄云详细的说出几乎可说是自己有生以来的全部往事,因素心剑那段往事以前,他被师父铁锁横江戚长发收养长大,平静的渡过,三言两语就说过了。
    从戚长发带他同戚芳上荆州拜寿,不平凡的遭遇,坎坷离奇的命运从此开始,而这一切导致的原因,为了那本素心剑谱(原文照抄。此时应该改成“连城剑谱”了)。
    狄云说完,风波散人叹道:“不错了,你学的神照功正是四圣图的第一图神照图,铁骨墨萼梅念笙我自幼就识他,也就是此人害得家父母不能团圆成婚,他害了我母亲,骗去我母亲的神照图,结果恶有恶报,被他三个徒儿害死,这真是报应不爽呀!”
    风波散人忽然站起,走到神位后面,在右壁上推开一块虚砖,从里面捧出一个黄皮包纸,包着三本线装书。
    风波散人拿起第一本,送给狄云道:“你翻翻看。”
    狄云接过,见那封面上写:“缘觉图”
    信手一翻,就是张图画,但在图画旁另有经文注解,页页是图,同样页页都有经文。
    风波散人道:“第一本图虽叫神照图,称他神照经亦可,你那丁典大哥所说的神照经正是神照图,这第三本菩萨图,第四本单名佛图。”
    他一本一本送到狄云手上,狄云翻那佛图只见上面每页尽是各种姿势不同的佛像,细读图画旁的经文,倒有一半字认不识,什么意思,他是根本无法了解了。
    风波散人道:“目前挽救武林浩劫,不致此图落到东海魔女手中只有一法,而这方法要劳驾你了,否则这方法行不通,我不能将三图献给东海魔女。东海魔女得到此三图,若干年后如虎添翼,中原武林的浩劫将被此魔闹得天翻地覆,更不知要有多少人死在她手中……”
    狄云慨然说道:“说什么劳驾,只要我有能力挽救这场浩劫,前辈教我赴汤蹈火誓不推辞。”
    风波散人笑道:“我只要你费三日的心神。”
    狄云还不懂他的意思,风波散人又道:“这三本是抄本,正本已随先父遗骨埋葬风波亭内,当年先父失了神照图,这三图再也无法保留住。”
    “要是此三图被歹人得去后祸无穷,先父知道没有神照图我也无法参透此三图,所以严命我将来随他遗体安葬,不留人间。”
    “我遵命办了,可是忍不住自私而又好强的心,抄下副本,这多年来我尽力钻研,心想不信没神照图就钻研不透这三图。”
    “直到年前我发现功夫白费了,这三图虽被我研究出头目来,发现不会神照功练也枉然,因这里面的奇学完全配合神照功,不学神照功根本无法练成后三图上面所记载的奇学,只有你……”
    狄云吃惊道:“我……我……什么?”
    风波散人笑道:“只有你可以练成后三图上的奇学,因为你练了神照功。”


(82)
    狄云吓得手中三本图画,“哗”的落到地上,呐呐道:“我……我不行,我资质不但鲁钝,而且旁注的经文认不上一半,怎能……怎能练……”
    风波散人笑道:“没有关系,我教你练,三日内我保你学会缘觉图上一种武功,缘觉图上武功最简单,不难练的。”
    狄云震的跳起,脸色苍白道:“三日就练成,不可能,不可能……”
    风波散人道:“天下无难事……”
    狄云接道:“只怕用心人……”
    狄云已知风波散人要自己练缘觉图上武功的原因,那原因令他坚强起来,说道:“我试试看,但望上天保佑,赐给我智慧!”
    风波散人白天斋戒,晚上教狄云练功,三日如弹指般过去。
    这三日狄云练功一事,除了风波散人和他自己外,再无第三人知道。
    第四天清晨,风波散人与狄云从棺材内走出,狄云在地窖内苦练了一夜,颇觉疲倦,到房中,不由打了个呵欠,风波散人见状说道:“今天东海魔女午时前一定来到,你快休息一阵,蓄养精力。”
    狄云知道今天之战事关重大,一个失岔,自己失命事小,连珍、戚菊他们的性命以及武林安危有系于此战,断断不可有丝毫的疏忽。
    他不说一句话,一切杂念暂时抛却,盘膝坐在床上,打起坐来。
    个把时辰不到,戚菊跑进来,叫道:“连阿姨说她来了。”
    “她来了”这三字地进狄云耳中,整个人不觉一跳,离开床上,问道:“真……真的……来了?”
    狄云的话声微微有点颤抖,戚菊笑道:“当然真的,连阿姨说她们是坏人,我看不像嘛,那个女的长得和连阿姨一样,漂亮喔。”
    只有风波散人看清东海魔女弟子,他沉着的笑说道:“戚菊乖,去跟连阿姨说,咱们知道了。”
    戚菊转身奔回,狄云声音仍然有点不正常道:“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风波散人暗暗担心,怕狄云怯场,这是兵家大忌,问道:“你怕不怕?”
    狄云道:“怕……”
    风波散人安慰道:“千万莫怕,你只要坚定信心,此战我保你立于不败之地。”

(83)
    狄云叹道:“前辈,你也许笑我勇气太差,敌人远未见面先寒了胆,不是我狄云怕死,我怕……”
    风波散人笑道:“我知道,你所怕的,这一战肩负的责任太重,是不是?”
    狄云点了点头,风波散人道:“责任固重,你只要想,本来事实的结果,我不把三本四圣图交出不可,我不能让咱们一群人枉死她手中,只有冒个武林浩劫大险,心想她得到三本四圣图跟先父一样,一无所用。”
    “现在你只当我必要将四圣图让出,你这一战不过一试四圣图上所记载武功的真正效果,如此一来,责任已除,千万不要再存惧怕之意。”
    狄云摇头道:“自我答应练功起,我知道今天我会怕,这三日来我各种念头都想过,要自己到时千万不要怕,然而一当我想到对手是位天下未曾有个敌手的大敌,心想自己呢?武功平平,好像一场赌博,身上所有的赌注,只是这仅仅三晚的苦练,有什么确实的功效,毫无自信,你说,我唯一的赌注都没有把握,怎能不怕?”
    风波散人叹口气,心想:“你所怕的,还是一个“死”字,唉,这也难怪,天下艰难唯一死,没有谁不怕死的!”
    他虽然颇有信心,狄云虽只学缘觉图上三日的武功,成就非凡,只是狄云自己无法自觉,以这成就,绝可立于不败之地,现在这信心被狄云的惧怕摧毁,他不敢再想狄云会立于不败之地,因那玄妙的武功,全仗本人的灵巧,一生怕意,功效全失。
    目前风波散人只有祈求幸运,看那幸运之神到底维护谁了,他转身道:“咱们出去吧!”
    外面风波散人的徒弟以及连珍师姐三人早已等着,薛涛道:“师父,东海魔女说不见四圣图,出门者杀。”
    风波散人冷笑道:“好狠的口气,好,你们不要出去,让为师一人先出去。”
    狄云暗自壮胆,说道:“晚辈,我跟你一起出去。”
    他俩人才走到门前,东海魔女道:“谁?”
    风波散人打开紧闭的大门,东海魔女冷笑道:“我还以为你在做缩头乌龟,不敢出来呢?”
    风波散人踏出大门,狄云正要跟出,东海魔女喝道:“且慢!”
    风波散人道:“怎么?我也不能出门么?”
    东海魔女道:“三日宽限已过,可于我却非太好说话的人,你就在原地取出四圣图,不见四圣图,所有屋中人难出此门!”
    风波散人道:“你意思,此时不交四圣图,就要大开杀戒?”
    东海魔女冷哼一声道:“不交四圣图,谁出杀谁,我要你们一个个焚毙此屋内!”
    风波散人怒道:“你想放火?”
    东海魔女不耐烦道:“四圣图呢?”
    风波散人冷冷道:“不在!”
    东海魔女大怒道:“徒儿备火!”

(84)
    她的徒弟站在一角,狄云在门内没有看到,只听她徒弟应了一声,却未动作,想她并不赞成师父的残暴作风。
    东海魔女正要吩咐,风波散人道:“你不让我出门,如何去取四圣图?”
    东海魔女道:“四圣图在那里?”
    风波散人道:“就在此山中。”
    东海魔女道:“好,你去拿来,但你身后那小子不准走出此门!”
    风波散人道:“忙什么,四圣图迟早是你的,目前有人想与阁下较量一番。”
    东海魔女咯咯笑道:“较量?谁敢和我较量?”
    狄云从风波散人身后闪出,声音哆索道:“在……在下……狄云……”
    “狄云!”
    只见东海魔女的徒弟奔上前来,看清狄云的面目,惊喜道:“狄……狄大哥……”
    狄云一看来人,竟是汪啸风的师妹,水笙。
    狄云更是惊恐道:“你!你怎么会在此地,跟魔女一起?”
    他还不知水笙就是东海魔女的徒弟,怕东海魔女因已之故,加害于她。
    水笙道:“狄大哥,那年你离开雪山后,我表哥他们也跟着走了,只剩我一个人留在那里……”
    狄云道:“你为什么不跟汪啸风一起离开,一个人留在那里作啥?”
    水笙道:“我表哥怀疑我,我心里气不过,永远不再见他,他们瞎说八道,我心想我没有作坏事,凭什么被他们编排呀?大哥,你不知道他们说得好难听,说我……”
    水笙气的说不下去,花铁干造谣生事的卑劣行为,狄云也知道,叹道:“我知道,笙妹,我都听到了!”
    水笙流下两行眼泪,道:“我再也没脸回中原了,就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咱们住的那洞里,我在等一个人,心想只有他了解我被冤屈,也只有他会回来看我……”
    水笙虽未说出那人是谁,狄云却知道指的是自己,内心涌上了一阵温暖,暗中说道:“我这就为要去看你呀!”

(85)
    水笙顿了一顿,接着:“过了半年,我没盼到那人,血刀恶僧的徒弟胜谛找到了那里,发现他师父被人杀了,血刀恶僧的徒弟比他师父更坏,看到我也不问我他师父的死因,就……”
    “亏我师父照应,我才随她老人家各处闯荡……”
    东海魔女笑道:“我对你好有什么用,那小子要向我较量呢!”
    水笙忙道:“不会,不会,大哥绝不会与你较量。”
    东海魔女望着狄云道:“是吗?”
    狄云道:“笙妹,你师父答应不要人家的东西,我就不会与她较量。”
    东海魔女大笑道:“怎么,你当我怕你吗?你还没做我徒弟的女婿,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就是我徒弟的女婿,敢阻止我的行为,照杀不误!”
    狄云叹道:“笙妹,我不能不和你师父较量了!”
    东海魔女怪笑道:“好,你有本领走出大门看看!”
    狄云脚才一动,水笙大叫道:“大哥不能动,大哥,大哥你绝不是师父的对手,快退回去。”
    水笙这一叫,狄云勇气顿丧,竟不敢再跨出大门,暗忖:“我远非东海魔女的敌手,何必出去送死?”
    风波散人道:“狄兄弟,你不要怕。”
    狄云应道:“我不怕!”他口说不怕,脚下就是不敢前进,反而退了一步。
    风波散人暗暗摇头,暗忖:“这女子突然出现,狄云在情在理更不敢出战了,也罢,我交出四圣图就是。”
    忽然风波散人举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暗道:“冯中一呀!冯中一呀!你也是怕死呀!否则你为什么生出交出四圣图之念,你在欺骗自己,虽说东海魔女以徒弟等人的性命要挟,但他们的性命比整个武林的安危重要吗?冯中一呀,最主要的,你还是自己怕死呀!”
    风波散人突然决定了一个意念,含笑走至东海魔女的身前站定,东海魔女笑道:“你还有什么花样?”
    风波散人道:“我这交给你四圣图。”
    东海魔女道:“是不是在你身上?”
    风波散人点了点头,东海魔女得意的笑道:“那快拿出来吧!”

(86)
    风波散人道:“你保证不杀我的徒弟他们吗?”
    东海魔女道:“你既答应给我四圣图,何苦再要开杀戒。”
    风波散人道:“可惜那四圣图你拿不走!”
    东海魔女以为他故意刁难,大怒道:“为什么拿不走?”
    风波散人平和的说道:“因为那图刺在我身上,你如何拿得走。”
    东海魔女冷笑道:“刺在什么地方,我不信拿它不走。”
    风波散人道:“假若刺在手臂上呢?”
    东海魔女冷酷的道:“我砍下你的手臂!”
    风波散人苦笑道:“刺在四肢上呢?”
    东海魔女大声道:“我砍下你四肢!”
    水笙听到师父这般回话,不忍叫道:“师父……”
    东海魔女怒道:“不要你多嘴,他今天不交出四圣图,断难罢休!”
    风波散人摇了摇头,道:“看来,我今天是无法活命了!”
    东海魔女柳眉倒竖,喝道:“你是不想交四圣图啦?”
    风波散人笑道:“非也,我不能为了几本破图害了徒弟他们的性命,只因那四圣图刺在我胸膛上,你要砍下我胸膛,岂非死路一条?”
    东海魔女道:“那简单,我只要割下你的胸部皮肤,保你不死!”
    风波散人叹道:“活罪是难逃了!可否相借匕首一用?”
    东海魔女从腰上拔出光闪闪的匕首道:“你借它作啥?”
    风波散人道:“还是我自己割下的好。”
    东海魔女冷笑道:“话倒不错,可别割坏了,否则小心你徒弟的性命!”
    她真以为四圣图刺在风波散人胸上,毫无同情之意的送过匕首。
    风波散人接到匕首,回头望了望狄云。
    狄云明知风波散人胸前并未刺四圣图,不知风波散人用意何在。
    刹那间,豁见风波散人倒转匕首,猛力一割,风波散人的手劲力可碎石,这一割,割在颈中,顿时大好头颅飞上半空,滚在尘埃中,鲜血直流。
    半晌,风波散人直立的尸体才“砰”的倒下!
    这一变故,来得突兀之极,惊得狄云呆住了。

(87)2009-5-21
    东海魔女大笑道:“好,好,这样免得活罪难受,死得好,死得妙!”
    说着拿过匕首。划开风波散人胸前的衣服,只见胸前白肉露在阳光中,那有什么图画?
    但见风波散人胸前刺着八字:“图在人在,图亡人亡。”
    原来风波散人未遵父命,虽将圣图与冯侠尸体同葬,却私绘副本,他怕副本保不住,留下父亲担心的祸患,是故在胸前刺下这八字,发誓四圣图绝不落到恶人手中,否则以命护图。
    见到这作字,狄云整个人一震,暗忖:“狄云啊,狄云啊,冯前辈此举是否告诉你四圣图千万不能落到恶人的手中啊?”
    东海魔女发觉受骗,大怒之下,一匕首接着一匕首刺在风波散人的胸膛上。
    狄云见状,所有的悲愤化成无比的力量,勇气顿时如怒涛澎湃,高涨不已。
    只见他大喝一声,飞身上前,一拳击出。
    东海魔女冷笑道:“小狗找死!”
    右手那匕首仍深刺在风波散人胸上,左手反背拍出。
    东海魔女反背那掌来得好快,狄云人未到,已抢先攻到。
    狄云收拳,身子一转,东海魔女一怔,因他自命百发百中的逍遥掌竟然没有击中狄云。
    不由东海魔女大惊,端的迅速,发觉狄云身法诡异万端,再次出招必然不凡,当下未见敌招,先举起风波散人的尸体一挡。
    狄云一展缘觉图上的奇妙身法中,顺手拔出血刀来,这一招风波散人教他,因风波散人认定东海魔女惊变下断不会想到敌人手中握刀,这一挡非小同。
    果然狄云一刀平平削去,东海魔女惨叫一声,被拦腰斩断,死于非命!
    可怜风波散人此招是他所教,却没想到,死后自己的尸体也试上此招的厉害,同时被拦腰斩断。
    狄云一发招再不可收,等发觉意外之后果,不禁弃刀抱着风波散人的残尸,痛哭不已。
    他痛恨自己胆气不足,否则早依风波散人的计划,风波散人何至于惨死?
     然而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过去的事再也不可挽回。
    为此风波散人的徒弟很不谅解狄云,狄云虽说救了他们的性命,他们一个也不感激。

    三日后,风陵渡外这座不知名的山头上又添一新土,这是风波散人的墓,但是墓前祭祀的人不是他的徒弟,而是与他只有三日师徒的狄云。
    他的徒弟已经各自携同双生妹妹离开此地。
    唯有狄云觉得这一生抱愧风波散人,他要在风波散人坟前守上百日之祭。
    那本四圣图的绘本,狄云又多看一眼,与风波散人同葬穴内,同时他也写上神照功的秘诀,与风波散人同葬,他心想:“冯前辈,你生前不能学会四圣图上的武功,死后地下有灵当可慰了,希你鬼中称雄。”
    与狄云同守的有水笙、连珍、戚菊。
    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一生彼此厮守定了。

    一年后,荆州府外乱葬冈山,伫立四条人影,他们面对一座简陋的土坟。
    那歪歪倒倒的石碑上,刻着:“汪啸风之墓”
    此碑想是好心人所立,所以没有署名立碑之人。
    汪啸风虽得到一座黄金巨佛,结果暴富后,为富不仁,死于仇家的乱刀下。
    汪啸风死时,没有亲人,所以没有子孙替他立碑。
    但他没想到坟前狄云来祭他。
    随狄云同祭的,是他的两位妻子:水笙、连珍,以及戚菊,戚菊这时改称狄云爸爸,狄云收戚菊为义女了。
    他们离去时,水笙脸上犹带泪痕……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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