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渊长篇武侠《浪子玉箫》连载（2）

百里渊

围观的人群中忽然闪出四个大汉，相视一眼，阴阴一笑，一齐向司空惊天走来。

其中一人不怀好意的道：“这位兄弟身上带了这么多银子，咱们哥几个却是身无分文，这老天爷哪有这么不公平的？”

旁边一人也帮腔说道：“是啊，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银子还指不定是从哪里偷来的。咱们哥几个帮他花着点，请三柳镇的乡亲们吃吃喝喝，人人都有，俱不落空。这也算是为乡里乡亲的做些好事，是不是？”

其他两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司空惊天听得心中大怒，但旋又响起自己此时武功尽失，恐怕即便是这四个寻常的大汉，也能随意的就将自己给收拾了。想到这里，黯然一叹，颇有些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

那四个地痞见司空惊天即不答话，也不发火，还以为是真的怕了他们，气焰更是嚣张。相视一眼一齐挤上前来。

猛听得一人大声喝道：“住手！”

司空惊天侧目一望，竟是个女子策马奔来，语声严厉，连四个地痞也被吓得一惊，停了下来。待看清来人不过是个娇小玲珑的女人，又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四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司空惊天只觉得这女子颇为面熟，但乍看之下却又想不起来。

思索之间，那四个地痞已然放开了自己，大笑着向那女子欺了过去。

当先一人更是肆意淫笑，道：“姑娘长得可真标志啊！晚上来哥几个的屋里暖暖被窝可是乐事！”

又一人压着嗓子，学起女子的声音娇声娇气的道：“住手！哈哈，这娘们儿发起怒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呢！”四人都轰然大笑。

那女子哪受得了这般侮辱，大喝一声：“找死！”手中的马鞭已闪电般的抽了出去。

司空惊天见那女子出手凌厉，以气御鞭，整条鞭子便如同一根长棍一般，立知此人绝非庸手。

人群中但凡对武功略知一二的人，脸上也显出不忍视的表情。

果听得四声脆响，四个地痞的脸上几乎是同时着了一鞭，立刻双手掩面，杀猪般的大叫了起来。四人指缝之中都有鲜血汩汩冒出，看得人群中本想趁机浑水摸鱼的人也立刻打消了念头，悄悄的撤了出去。

一时间，就连看热闹的人都走了个精光。

司空惊天见先前买马的小厮也不复来，心想恐怕此人也早已见财起意，不知所踪。若非这女子仗义出手，自己恐怕也难免受辱，想到这里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那女子却一跃下马，走上前来，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司空惊天听得语声甚熟，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摇头说道：“我不要紧！”

岂料这一眼扫过，那女子忽然色变，怒道：“原来是你！”

司空惊天也于这一刹那间心电疾闪，一个熟悉的名字瞬间在脑海中闪过“水中月！”这仗施援手的女子竟然是水中月！

若非上次相见，她是一身劲装的男儿打扮，司空惊天恐怕初见之时便可将她认了出来。而此刻的司空惊天由于重伤在身，更兼心力憔悴、神色萎靡，比之当日的英气逼人、风姿飒爽也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是以乍见之下，水中月也未认得出来。

司空惊天本想说几句相谢之言，却发现水中月此时怒火中烧，不由得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水中月盛怒之下，忽然拔剑而出，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司空少侠！哼，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倒是叫本姑娘班门弄斧了。速速拔剑，水中月要与你一决雌雄！”

司空惊天惨然一笑，看向天空，一时间只觉得天地虽大，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心中酸涩，实不足向外人说。这一念启及，又不免触动了伤势，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水中月看得一呆，这才道：“原来你受了伤，好！既然是上天赐给我复仇的良机，我更加不会让你活下去！”

剑锋一挑，已向着司空惊天胸前刺来。

司空惊天看在眼里，长叹了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

水中月本料他必然会闪身相避，却不料司空惊天竟真的视死如归。情急之下，只好仓促的变换了方向，将迎胸一剑改为临时上挑。

剑锋擦着司空惊天左肩划过，水中月倏然收剑，喝道：“你为什么不出手！”

司空惊天依旧双眼紧闭，口中却道：“我早已功力尽失，真元散尽，就算是你不出手我也一样会死。早死晚死，又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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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月难以置信的道：“你真的功力尽失？”

司空惊天叹道：“我连四个市井之徒都无法应付，还是借着你的援手才躲过一劫，你还有什么不信！”忽然间，他又睁开了双眼，眼神中短暂的现出两道精芒，一个字一个字的道：“只可惜，我不能亲手杀死冷劲风！”

水中月道：“冷劲风？好！我答应你，杀了你以后我再尽力替你杀了他便是。他为人野心野心极大，早有并吞我白鹤山庄之心！你还有什么心愿？”

司空惊天沉默了片刻，终于道：“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杀我？”

水中月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你义父杀我生父又害得我母亲忧伤而亡。我自幼无父无母都是拜你义父所赐！我认识你时，不知道你就是我仇人，还几次三番对你袒护，其实我早就该一剑杀了你！父债子偿，哥哥已经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我，我又岂能再容你活在这世上？”

司空惊天惨然一笑，缓缓闭了双眼，自嘲着道：“好一个父债子偿！好，我已经知道你有足够杀我的理由，动手吧！”

水中月道：“不愧是光明磊落的汉子！我水中月毕竟没有看错了你！你死之后我会将你好生安葬，受死吧！”长剑回撤，又复向前刺出。

她这一剑出手心中也是好生矛盾，一个简单的动作竟然也使得微微颤抖。当她终于下定决心一剑刺下的时候，横地理却忽然生出一掌后发先至的拍在自己的腕上。

“苍啷”一声，长剑离手，远远的跌落在地上。

司空惊天虽然武功尽失，耳目毕竟未受影响，只觉得一股劲里贴面而过，随着宝剑落地的声音，他也情不自禁的睁开了双眼。

眼前二人其中一个披头散发，一身红衣，不怒自威；另一个人却是身材魁梧，神色泰然。二人并肩而来，不分前后，来势虽快却是无声无息。

司空惊天只看了一眼，不由得心中大讶。原来来者非是旁人，乃是早已相识的不死鸟和血乌鸦。

二人的双眼此刻也正在司空惊天身上打量，见他愕然望来，均露出友好的一笑。不死鸟更是向水中月道：“他是我们的朋友，你不能杀他！”

水中月方才正是被血乌鸦一掌击在腕间，早已是痛彻其骨。若非血乌鸦蓄意想让，恐怕她一只手骨早已残废。她虽然嘴上不说，也立知和来人的武功相差甚远。想拾剑再战，却又深知毫无胜算，不由得猛一跺脚，大声说道：“司空惊天，今日我杀不了你，来日一定会取你性命！”又气又急之下，翻身上马便走，连地上的宝剑也不要了。

司空惊天连经变故也无奈的长叹了一声，道：“司空惊天垂死之人，竟蒙两位仗义相救，也不知是忧是喜……”

不死鸟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司空少侠究竟遇到了什么变故？”

司空惊天正不知该如何作答，忽闻远处马蹄之声传来，同行之人各个挥汗如雨，当下策马扬鞭的隐隐可见，可不正是剧毒魔王？

司空惊天不由得暗暗叫苦，忽然灵机一动向不死鸟和血乌鸦说道：“有劳两位替我拦住面前那五骑，我此刻的样子……实在不宜相见……”

血乌鸦微微错愕，终于还是答道：“这个好办……”

不死鸟道：“兄弟目下的住处离着正好不远，司空兄弟若是不嫌，先去寒舍一避如何？”

司空惊天心中感激，但却疾步而行，口中应道：“两位有心，但却请免了！”生怕与萧紫嫣此刻相见，只好硬着心肠快步离去。

一阵风吹来，风声中似乎隐隐夹杂着萧紫嫣凄厉的呼喊声，司空惊天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心如刀割。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呼喊：“我不能让他们看到我此刻的样子，绝不能让他们看到我此刻的样子……”

司空惊天只感激胸中苦闷难以抒发，就仿佛万千只蝼蚁在啃食着自己的灵魂。忽然间脚下一拌，跌得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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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隐见得眼前有朦胧的光亮，全身上下却没有一处能够动弹，司空惊天不禁暗想：“难道我已经死了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忽然觉得后背的伤口一阵剧痛，忍不住的呻吟了起来。

眼前一个人影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待司空惊天看清之时，赫然发现竟然是不死鸟，忍不住问道：“我……我可是死了么？”

又是一个人影闪现，血乌鸦也凑上前来，道：“你还没死，有中原不死鸟的内力为你续元，你多少是走了一点儿运道！”顿了一顿，又道：“唉，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你的内伤竟有如此之重……”

司空惊天苦笑了一声，道：“告诉了两位，只会徒增二人替我担忧而已……”微微一顿，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犹豫着道：“哦对了，可曾看见萧姑娘和剧毒魔王他们？”

不死鸟道：“他们寻你心切，已向西边去了。”

司空惊天长叹 ，不知道该是失望还是欣喜。

血乌鸦用并不十分流利的汉语说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司空惊天冷冷的道：“杀冷劲风！”

不死鸟沉吟道：“恕我直言，司空兄弟内伤及重，已然伤及内腑。背后的那一剑伤若是再上移半寸，恐怕早已无力回天。目下兄弟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只能靠输入真元得以续命，尽管如此，也实非长久之策。如果司空兄弟再一意孤行，恐怕到不了青城山便已经耗尽真元而死……”

血乌鸦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错。我已经和不死鸟商量过了，眼下冷劲风也只是对你心存顾忌，未免武林生灵涂炭，我兄弟二人可以毕生功力为你续元，设法拖延些时日，再寻名医相救。只要司空少侠不死，将来总有机会可与冷劲风一决雌雄……”

不死鸟也道：“不错。”

司空惊天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只可惜，今日的武林形式已大不如前。两位隐居方外可能还未曾获知，明日教主风尘扬已经暗中和冷劲风缔结盟约，一取金剑，一取寒刀 ……”

不死鸟与血乌鸦闻言大惊，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道：“竟有此事！”

司空惊天点了点头，将那日于明日岭地道之中偷听到的对话择要说了一遍，只听得二人不住的色变，血乌鸦道：“可有办法扭转这种劣势？”

司空惊天摇了摇头，随即又似乎想了什么，道：“唯一的办法恐怕只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死冷劲风……”

血乌鸦道：“为什么不是杀死风尘扬？”

司空惊天道：“九大门派毕竟人多势众，冷劲风若死，风尘扬又绝不可能执掌武林，九派中人便只会另选盟主，一致对外。如此一来，新的实力平衡又可达成……”

顿了一顿，又接着道：“反之若是先将风尘扬刺杀，则冷劲风只会更加有恃无恐，覆灭九大门派、一统江湖武林指日可成……”

血乌鸦听得点了点头，表示绝对的同意。

不死鸟却是一阵沉思，向着血乌鸦道：“兄弟，我倒有个主意。”

血乌鸦道：“哦？不妨说来听听！”

不死鸟道：“眼下司空兄弟身受重伤，仍念念不忘武林安危。你我隐居于此，逍遥快活岂无惭愧？依我之见，你我二人摸上青城，合力将那冷劲风杀死。如此一来，岂不是可以免去武林的一场浩劫？”

血乌鸦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好！”转眼看向司空惊天，又道：“可是司空兄弟怎么办呢？”

他二人均是艺高人胆大，如此大事也不过在须臾之间便作下决定。

司空惊天却闻言大急，连忙道：“两位万万不可！冷劲风素来阴险狡诈，岂会让两位轻易得手？两位兄弟武功虽高，又怎敌得上冷劲风暗箭伤人？”

不死鸟不以为意的道：“司空兄弟教训的是，我二人小心应付便是！我与血乌鸦联手拒敌，保管叫他一击致命！”

血乌鸦也道：“就算我们不能成功，凭我二人的武功和对青城派的熟悉，弄个全身而退也应该不成问题……”

司空惊天只听得冷汗直冒，自己先前虽说去青城派刺杀冷劲风，那却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想不到阴差阳错之下不死鸟和血乌鸦竟然主动请缨，这一决定可谓是十分凶险。想要再相劝两句，不死鸟却抢先说道：“司空兄弟不必挂心，我们自有分寸。今晚我们兄弟养精蓄锐，明日才会出发。临行之前，我们会把你安排到一个安全的所在。”

司空惊天叹了口气，心知已经劝他们不得，只得道：“既然如此，二位兄弟务必小心。可惜我武功尽失，若要勉强跟去，恐怕便要拖两位兄弟的后腿了。对了，还有一事想请教二位，可曾听闻家师李归隐的消息？”

二人闻言互望了一眼，血乌鸦道：“你真的不知道？”

司空惊天听得他话中有话，心中急切，却茫然的摇了摇头。

不死鸟道：“昨日从明日岭上传出消息，风尘扬以你身在总坛为饵，已诱得李归隐亲上青城。”

血乌鸦道：“李归隐不愧为一代大侠，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便上了山。只是不知何故，名震天下的寒刀却并未带在身上……”

不死鸟又接着道：“后来总坛之上又传来消息，说李归隐因在明日岭上寻你不到，盛怒之下便与风尘扬动起了手，二人激斗了百招开外，李归隐方以一记‘回风掌’将风尘扬打成重伤，而他本人也在明日教众的拼死反击之下力战而亡……”

司空惊天“呀”的一声惊叫，只觉得天旋地转，眼中忍不住涌出泪水。想不到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李伯伯竟会舍弃个人安危，只身踏上明日岭这条不归之路！想不到昔日的一别竟然成了永诀！心痛之下，再也支持不住，两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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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之中，只觉得有人扶起自己喂下汤药，只因身心俱疲又惊闻家师噩耗，迷糊之中竟未能醒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司空惊天渐渐感到头痛欲裂，自己似乎像是从无尽的深渊之中苏醒了一般，眼前由暗转明，周围的一切也渐渐变得真实了起来。

忽闻一个语声惊喜的道：“醒了，醒了！”这一声传入耳中，司空惊天犹如触电，赫然分辨出竟是剧毒魔王的声音。

环视四周，立刻又看到了手握玄机令牌含泪而笑的萧紫嫣，还有满脸期待愁容稍解的幻影魔王，以及手无失措惊喜不已的饿死鬼……

司空惊天长叹了一声，道：“紫嫣，你……会不会怪我？”

萧紫嫣强忍泪水，拼命的摇头，大声道：“紫嫣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啊！只是你为什么要那么傻……”

司空惊天又叹了口气，道：“紫嫣，李伯伯死了……”

萧紫嫣看了幻影魔王一眼，后者道：“其实我们也早已得到了李大侠孤身一人，闯入明日岭的消息。只因司空少侠重伤初愈，怕你听闻之后经受不起，故而不敢如实相告罢了……”

萧紫嫣缓缓点了点头。如此一来，等于变相承认了封锁消息是几人先后商量进而达成的一致默契。

司空惊天强迫着自己从悲伤的阴影中走出，岔开话题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如何到了这里？”

饿死鬼道：“这里是太行山脚下，我们现在正在一辆宽敞的马车里。四哥在前面驱车赶路。”

剧毒魔王也道：“是啊！你昏迷的时候，血乌鸦找到了我们，告诉我们你所在的地方。他和不死鸟匆匆离去，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办。”

司空惊天叹了口气，随即将他二人意欲行刺冷劲风的事情简短的说了，众人听毕无比面面相觑。即赞叹二人勇气可嘉，又不免为之暗暗担心。

众人各怀心事，都不言语。

过了良久，司空惊天才忍不住问道：“现在我们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饿死鬼道：“已经在山西境内走了一天，司空少侠这一昏迷又是两日，累得紫嫣姑娘不知有多担心呢……”

萧紫嫣面上一红，垂下了头去。

司空惊天奇道：“不是说去太行山吗？为何不在河南境内登山？”

萧紫嫣嗔道：“你可是真糊涂了哩！太行山南北绵延千里，若是抬着一人沿途爬着上去，谁受得了？”

司空惊天暗骂自己糊涂，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可不正是一个累赘？倘若是自己武功尚在，或可以凭借轻功辗转登山，可是现在，自己恐怕连日常行路都有问题。

萧紫嫣怕自己的语气重了，又安慰着说道：“再说了，只有在峡谷深处，阴凉湿润的地方才能采得好药。你想那‘妙手回春’颜神医会在冰天雪地里挖药材吗？”说到最后连自己也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司空惊天也不禁莞尔，这一声笑大大冲淡了小车之中伤感的味道。

萧紫嫣虽然笑得灿烂，可笑容之中始终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愁，看得司空惊天也暗暗心痛。这美女的笑容也不过须臾便逝，取而代之的是双眸之中的黯淡之色，只听她叹息道：“只要找到了那颜神医，司空大哥的伤便有救了……”在她眼前守望的似乎一片永远也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没没想到这里，她的眼圈便红了起来。

幻影魔王看在眼中，连忙岔开话题，道：“长夜漫漫，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说，但还是让司空少侠先休息一会吧！让我去换肺痨鬼驾车！”

众人闻言，都觉得有理，一齐劝司空惊天睡下。面对诸人的好意，司空惊天心中虽有千万个不愿，也唯有黯然消受了。

萧紫嫣一脸爱怜之色，伸手拉过轩辕兄弟特意准备的鹿皮大衣给司空惊天盖上。司空惊天体内真元渐耗，此时生理上也极为嗜睡，一手握紧萧紫嫣的玉手，沉沉的睡了。

直至次日清晨，萧紫嫣又来给司空惊天喂药。眼见瓶中的保命丹丸一粒粒的减少，萧紫嫣的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车马几乎是一路未停，众人急于赶路，大部分的时候即便是一日三餐也匆忙的在车上解决，司空惊天看在眼里，心中默默感激。

每当路过集镇，萧紫嫣便拿出银两让幻影魔王等众四处搜罗，购买马匹，以便能够兼程赶路。好在司空惊天怀中银票甚多，但凡能买得好马，即便是多花上几倍的价钱，众人也一样高兴。

司空惊天却是日渐消瘦，便是连眼神之中也失却了颜色。他的双眼有时竟然长时间的不眨一下，呆呆的看着一处发愣，只有在见到萧紫嫣的时候，他才会条件反射般的报以一笑。

萧紫嫣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时值午后，司空惊天又渐感发冷，只因怕众人担忧，才咬着牙强行忍住。

饿死鬼察言观色，发觉有异。立刻从沿途买回一盆炭火，燃在车中。总算临时解决了这发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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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颠簸而行，直至傍晚，停在一处山谷之前。

萧紫嫣看了看天色，道：“看来只有明日再行赶路了，天色已晚，入谷之路又甚是难行。大家连日来车马劳顿，也实应该好好休息一番。”

众人均点头应允，随即又抢着为司空惊天守夜，但终还是拗不过萧紫嫣，百般叮嘱之后才各自去睡了。

司空惊天这些日子以来睡眠日渐增多，此刻早已睡得像是一个婴儿一般，浑然不知众人曾为了自己而争吵。

萧紫嫣默默的端详着司空惊天，分享着他在梦呓中的一笑一颦，口角之上却始终挂着一丝苦涩的微笑。

次日清晨，众人皆早早起身，待向马车之中探望时却无不大吃一惊。原来马车之中的萧紫嫣和司空惊天早已不知去向。

四人暗骂自己睡得太沉，竟然连二人何时离去都不得而知。二王二鬼皆是精进习武之人，耳目方面本该比常人更加灵敏，无奈连日舟马劳顿，食睡囫囵，好不容易挨到太行山脚下，内心之中便隐隐觉得了却了一番心事，是以昨日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四人一番计议，均认定是萧紫嫣救人心切，连夜带着司空惊天入谷寻医，于是约定以响烟为号，分头入谷寻找。一旦其中一人有所发现便立刻释放响烟，以便其余三人可以尽快赶来。

匆匆决定之后，四人也顾不得用些早饭，各个争先离去。

眼前是一望无边的太行山大峡谷，群山环绕、山峦叠翠、奇峰突兀、怪石嶙峋，真是形态万千。此处地处山西省平顺县境内，巍巍的太行山自古便有“北雄风光最盛处”的美誉。北魏时有郦道元著《水经注 浊漳水》，其中有云：清崖如点黛，赤壁若朝霞，树翳文禽，潭弘绿水、景物奇秀，为世所称。

如是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情来此一游，那自然是再美不过。可惜萧紫嫣与司空惊天行走其间，却未曾有丝毫的赏光之意。司空惊天此时虚之若极，仅能靠萧紫嫣一肩扶持，才能勉强行进。

原来，入夜以后司空惊天的身体便逐渐转冷，萧紫嫣百般呵护未果，唯有猛下决心，星夜带着司空惊天入谷寻医。二人搀扶而行，走得甚慢，可一夜下来倒也走了数里之遥。

随身携带的丹丸早已用罄，萧紫嫣陡然想起悟幻大师所赠的大还丹，惊喜之下连忙摸向司空惊天怀中，果然找到了一只青色的瓷瓶。

此刻情况紧急，也实容不得萧紫嫣多想，随即倒出一粒喂向司空惊天口中。司空惊天此刻早已是半昏半醒，但觉异物入口，便囫囵吞下。萧紫嫣以手掌平抚其背，运功助其化解药力，不过片刻，司空惊天竟然悠悠转醒。

萧紫嫣自然大喜，细看瓶内，大还丹却只剩下区区三颗。这大还丹源自少林，调配不易，悟幻大师虽仅以四粒相赠，却已是弥足珍贵。

司空惊天此刻方才苏醒，一侧脸便看到一脸欣喜又复疲惫的萧紫嫣，忍不住说道：“紫嫣，累得你受苦了……”环视四周却不见二王二鬼的身影，随即又道：“幻影魔王他们呢？”

萧紫嫣不忍说出实情，只道：“我们连夜赶路，与他们失散了……”

司空惊天叹了口气，道：“紫嫣，司空大哥恐怕是不行了。你早些回头去找幻影魔王他们，我就是死，也不愿被你们看到我最后痛苦的样子……”

萧紫嫣闻言，只觉得心中万般委屈，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道：“我们说好了绝不放弃，你怎么能又出尔反尔？司空大哥，我们经历了千辛万苦才赶到这太行山脚下，从现在起每向前一步，我们就离成功更近了一步，答应我，司空大哥，万万别再说那灰心丧气的话，好不好？”

司空惊天心中一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萧紫嫣此时却显出了非同一般的韧劲，掺着司空惊天缓步而行，又指着远处五座高耸的山峰说道：“看到了吗？前面的五座山下就是‘五指峡’，峡谷之中有一个‘黑龙潭’，传说中雷电交加之夜还曾有真龙出没呢！云龙出水便见祥瑞，司空大哥的伤八成便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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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惊天明知萧紫嫣安慰自己，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想起这动人的美女直至此时还如此的执着，相比之下反倒是自己显得丧失勇气，一时间豪气顿生，长长的呼吸了一口，道：“好！我们现在就向黑龙潭进发！”

萧紫嫣眼见爱郎终于不再颓废，心中也不由得好生欢喜，架起司空惊天的手臂一同前行。

司空惊天也来了倔劲，虽然体弱气虚，但只要萧紫嫣不先停下，他便追随着一路前行。这一路好不辛苦，走走停停，不知道跌了多少的跟头，才终于走到了五指峡以内。

司空惊天有感而发，感慨的道：“上天造物真是鬼斧神工，且看这五指峡形如五指，轮廓分明，便宛如人工斧凿的一般，真是奇妙！”

萧紫嫣难得见司空惊天这么好的兴致，微微点了点头，也心中欢喜。

司空惊天一鼓作气，道：“我们去黑龙潭看看！”

二人复又前行，果然没过多久便有一方清潭映入眼帘。司空惊天走近潭边，但见明镜一般的潭水之中倒映出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孔，忽然发现数日之间自己竟已变得如此衰老。

萧紫嫣唯恐司空惊天伤怀，连忙拉着他转身离开。

司空惊天叹道：“人之一生追名逐利，到头来还不是一抔黄土。紫嫣，以前我并不曾明白这个道理，却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刹那间，幡然领悟到这个道理，就连往日诸多不明所以的事情也忽然看得格外的清楚。你说这是不是非常的可笑？”

萧紫嫣若有所思，幽幽的道：“这恐怕就是人之本性了吧，不临近死亡，谁会用这等坦然的眼光去看待世界？”

司空惊天道：“说得好！假如我还有来生，我真愿化作一只鸟儿，在这幽静的山谷之中快乐的终老……”

萧紫嫣将头轻轻的靠在司空惊天的肩上，憧憬般的说道：“到那时，一定有另一只鸟儿陪着你落在翠绿的枝头，那是紫嫣要陪着你一起终老……”

司空惊天满怀甜蜜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你说的颜神医，为何我从未听李伯伯提起过？”一提起颜神医，司空惊天不由自主的神色一黯，想起往日和李伯伯相处的日子，心中一阵牵痛。

萧紫嫣看在心里，柔声安慰道：“你也不用这么难过，李大侠能有你这样一个得意弟子，就是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她纤细的玉指自然的捋了捋头发，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这‘妙手回春’的名头若在江湖上提可是很有名气的。一来的确是因为这颜神医医术高明，常有起死回生之笔；二来但凡在江湖上行走的，谁能够保证一辈子不生灾害病，那时候‘神医’的用处自然就显现了出来。是以江湖之上但凡名医，名头也会格外响亮一些……”

司空惊天半信半疑的道：“那这颜神医的医术又究竟如何高明？”

萧紫嫣道：“我曾听过一个传言，昔日有一位财主受了风寒之症，身体每况愈下，找到颜神医时，诊断活不过三日。那财主百般哀求，请颜神医赐些灵药保他一个月不死，也好回去风风光光的给自己办个丧事。颜神医经不住他软磨硬泡，终于给他开了个药方。那财主照方配药，炼得红丸十粒，每三日服食一刻，果然精神抖擞。在这一月期间，他大施方便之财，十里内外宴请亲朋无数，便是顺道路过的也要请来敬一碗酒喝。一晃一月之期便到，那财主自然是心满意足，吩咐了一些后事之后，当夜便含笑归西了。”

这一则故事经萧紫嫣的妙口说来，抑扬顿挫，用词语调无不是拿捏得恰到好处，司空惊天也不禁听得悠然神往，由衷的道：“这可真神了！”

萧紫嫣幽怨的白了司空惊天一眼，道：“只要找到了颜神医，说不定司空大哥便可以亲自体验到这颜神医的神奇呢？”

司空惊天闻言一笑，知道这性格倔强的美女始终没有放弃那一丝微弱的希望，自己心中虽觉希望渺茫，却也不开口分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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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碧波如洗，犹如镜面一般光洁的湖面倒映处两条瘦长的身影，乍见之下，更显萧条。

萧紫嫣叹了口气，道：“看来黑龙潭这里是找不到颜神医了，我们时日无多，且去别处走走……”说着不由分说，牵起司空惊天的大手便走。

佳人当前，司空惊天也不忍再忤逆她的意思，像个孩子一般顺从的跟在萧紫嫣的后面。一路上萧紫嫣不厌其烦的向司空惊天指点沿途的美景，行路虽苦，却也其乐融融。

绕过黑龙潭，萧紫嫣指着远处的几座大山道：“那里便是天平山、林滤山和靖林山了，它们都属于太行山的支脉。其中要数林滤山历史最为久远，汇集了独特的自然景观、人文景观为一体，早在南北朝时就已是瞩目皆知的旅游胜地，历代帝王将相、达官贤士、文豪武侠、名流高僧、神医巧匠皆涉足于此。”

司空惊天察言观色，忽然道：“是神‘工’巧匠而非神‘医’巧匠”是不是？”

萧紫嫣面上一红，强辩道：“未必就没有神医造访！”

司空惊天见萧紫嫣面带娇羞之色，分外惹人遐思，也不由看得心神俱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萧紫嫣嗔道：“那里还有很多美丽的传说呢！商朝第二十二代国王武丁，年少时被其父送于王相岩与平民奴隶一起生活，从而结识了很有才华的奴隶傅说，后来武丁继位曾三年不语，才终于说服了朝臣请傅说出山，拜为宰相。武丁得其辅佐果然大有政绩，历史上一度称为‘殷道复兴’便始于此。”

司空惊天道：“唔，那地方起先一定不叫‘王相岩’这个名字，可能叫做‘烂泥沟’啊或者‘奴隶谷’之类的，直到出了傅说这么一个有名的宰相，才改成了这般好听的名字！”

萧紫嫣听他说得有趣，也不禁一乐，露出了久违的一笑。

一阵风吹来，夹着少许淡淡的花香，萧紫嫣的倩影犹如映在画里，司空惊天一看之下竟然痴了。

萧紫嫣却似乎未觉，依旧滔滔不绝的道：“还有东汉之时，有一个叫夏馥的朝官，为了躲避皇室之祸，隐姓埋名避祸于此，如今他所住之处，遗迹尚存……”

司空惊天顽皮的道：“避祸于此？他倒是乐得个清闲。身死之后又能留名，我若是早生些时候，恐怕也会追随于他呢！”

萧紫嫣柔声道：“为何要早生一些呢？现在有紫嫣陪在你的身旁，依然不晚。等我们寻着了颜神医，治好了司空大哥的病，我们便效仿古人，避世于此，再不理江湖的是是非非。司空大哥，你说好不好？”

司空惊天忽然一阵沉默。显然是想到了武林之中随时可能爆发的一场浩劫，若真是让自己置身事外，恐怕委实难以答应。

萧紫嫣见他不答，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道：“那时候，如果司空大哥真要去理那些是是非非，紫嫣也唯有陪在你的左右，不辞劳苦了……”

司空惊天闻言，心中一阵感动，不由得将萧紫嫣的玉手抓得更紧。

萧紫嫣道：“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上天为什么总是让好人历经磨难而又让坏人为所欲为呢？那些作恶之人又究竟是怎样的想法，做个好人流芳百世不是很好么？”

司空惊天笑道：“你错了，紫嫣。做好人固然可以流芳百世，受万人敬仰；做坏人亦可遗臭万年，叫世人唾骂。有些人处心积虑的想留名于世，又偏偏做不得好人，便只有做坏人遗臭万年了。同时千古留名，方式方法却大不相同……”

萧紫嫣听司空惊天一番歪解，竟然也不由自主的信了几分，点了点头说道：“想来便是如此了，想不到做坏人也有做坏人的道理。”

司空惊天盯着萧紫嫣怔怔的看了半晌，忽然间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天下敢苟同我这番话的，恐怕只有你紫嫣一个人了……”想到开心之处，又忍不住放声大笑，便是连眼泪也笑得流了下来。

萧紫嫣一怔，这才发现司空惊天是在和自己说笑，脸上一红，不由得大嗔：“哎呀，你这个人，真是坏死了啊！”举手欲打，偏偏又舍不得，便改为向司空惊天腋下呵去，两人动手动脚，一时间笑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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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二人都觉得累了，双双席地躺下，眼望天空，不言不语。

最后还是萧紫嫣率先打破了沉默，开口道：“司空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司空惊天道：“我在想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变得那么开心；而开心的时候却又是溜走得这么快。”他忽然伸手一指，接着说道：“看！太阳又在偏西了，恍惚之间这半日又已接近了尽头……”

萧紫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起身旁陪伴的，正是自己一心牵挂的那个男子，忽然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由得将挽在司空惊天右臂的玉手抓得更紧。

司空惊天幽幽的道：“有时候我一躺下身来，又会不由自主的想，是否我这一次睡去便永远都不会醒了呢？”

萧紫嫣每当听到这类言语，心中便难以抑制的一阵牵痛，心中更是大感惶恐。未免司空惊天伤怀，连忙出言劝止。

司空惊天自知时日无多，闲暇之际难免有些胡思乱想，微微一笑，收回了无边的思潮。

萧紫嫣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道：“这里没有锅碗，已经无法再煮参汤了。紫嫣随身带了些干粮，司空大哥凑合着吃一点吧。”

司空惊天顺手拿过一个馒头，作势大嚼，惹得萧紫嫣轻笑不语。

二人本都无心饮食，胡乱吃了一些便不再吃，在司空惊天的一再坚持下，二人相互搀扶，又一次踏上路途。

太行山大峡谷中处处奇花异草，三步一石，五步一树，人行其间犹如走进了一座五彩缤纷的童话世界，着实让二人大开了眼界。

如此漫无目标的又行了半日，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司空惊天自感时日无多，出于愧疚之心，日来清醒之时总催着萧紫嫣尽力前行，内心深处实已是疲惫不堪。此刻天色渐晚，再不宜摸黑行路，索性找了一处背风的大石，二人安顿了下来。

萧紫嫣又拿出干粮与司空惊天分食，二人相依相靠，一时间都忘了劳苦。

太阳落山之后，谷中温度骤降，好在萧紫嫣极为心细，预先将马车之中的鹿皮大衣带来了一件，此刻拿出铺于地上，绒绒的毛皮之上一片温暖。

慢慢长夜，二人就这样相偎度过，司空惊天日来疲惫睡得很沉，反倒是萧紫嫣满腹心事，又恐司空惊天夜里有失，辗转反复，难以入眠。好在少林寺的大还丹功效殊胜，司空惊天一夜睡来，竟然是头一次未再喊冷。

直到天色渐明，萧紫嫣才终于支持不住，靠在司空惊天的肩头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放明，萧紫嫣这才在司空惊天不经意发出的一阵声响中惊醒了过来。

司空惊天歉然，道：“本想让你多睡一会，谁知道……”

萧紫嫣嫣然一笑，虽然还带着慵懒迷人的倦容，但却已经敏捷的一个翻身，坐在了司空惊天的身旁，淡淡的道：“不要紧的，紫嫣昨夜睡得很好……”

司空惊天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骗我？你眼里此刻尽是血丝，已经有数日未得好眠了……”

萧紫嫣显然不愿多做争辩，一跃而起，伸了伸筋骨，柔声说道：“来！该吃早饭了！”

司空惊天无奈的点了点头。

二人匆匆吃过干粮，萧紫嫣又督促着司空惊天服下丹药，看着那红色的药丸消失他的口中，心里这才略感宽慰。

踏着晨露步行于其间，萧紫嫣忽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凝重的道：“司空大哥，如果我们见到了那‘妙手回春’颜神医，你可千万别说我们是特意到此寻他来的！”

司空惊天道：“紫嫣似乎对能寻到颜神医充满了信心，不知是为什么？”

萧紫嫣坚定的道：“那是当然！我一直都预感着能见到他！”顿了一顿，又道：“那颜神医脾气古怪，自成名之后就很少给人医病。说是什么抢了阎王的生意，害怕会遭天谴。你若言明前来求他，说不定他一口便回绝了。只有我们想个法儿激他一激，或许能够奏效。”

司空惊天吐了吐舌头，道：“竟有此事。”

萧紫嫣忽然软声软语的哀求道：“你就当是迁就一下紫嫣，行不行吗？”

司空惊天见她如此虔诚，唯有立刻出言允了，萧紫嫣这才转忧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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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便又似这般的行了两日，无奈依旧是一无所获。时值傍晚二人相拥而栖，望着天空繁星点点，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萧紫嫣怀揣的干粮本够二人三日食用，只因二人连日来各怀心思，所食甚少，余下的干粮倒还可维持个几天。

萧紫嫣眼见最后的灵药也仅剩下一颗，寻医之事却是半点没有着落，口中不说，心中焦急却是可想而知。

司空惊天明知如此，口中却也不提。

萧紫嫣见司空惊天半晌无语，为了缓和一下气氛，率先问道：“司空大哥又在想什么呢？”

司空惊天道：“一别数日，也不知八王九鬼如今怎么样了。”

萧紫嫣想起那晚的不辞而别，心中也是反复挣扎了良久，最终才决定先行一步。现在想想八王九鬼恐怕还在搜索追寻的途中，心中不由得一阵歉意。

其实她之所以最终下定决心先一步离开，也实是在心中早有打算，万一司空惊天有所不测，自己便随他一死了之，只因怕八王九鬼出手阻止，方才最终生出离心。此刻被司空惊天一言提起，不由得又勾起了日前的往事，忍不住叹了口气。

司空惊天却一无所觉，微显黯淡的目光已经望向天际最深远处，喃喃的道：“但愿幻影魔王他们能早日安然归来，我已经失去了李伯伯，再不想失去他们……”

萧紫嫣柔声道：“别胡思乱想了，他们又怎么会有事？早些睡吧，或许明日你我便能寻着那颜神医了……”

话虽如此，但那犹若天人的绝色面容上为何也闪过一丝绝望之色？

司空惊天竟出奇的顺从，点了点头，右手一张却霸道的将萧紫嫣搂在身前，眼波之中柔情似水，淡淡的道：“今晚我要和紫嫣一同入眠，不许你再为我守夜，一刻也不许！”

萧紫嫣被他壮实的右手出其不意的搂在腰间，一时间方寸大乱，两颊不争气的飞起两道红晕。刹那间只觉得浑身酥软，欲从他霸道的环抱之中挣脱，却又感心如鹿撞，原来自己的潜意识中竟然带着这般深深的不舍！

这便是情人温柔的臂弯么？

这便是自己即使在梦中，也期许的温暖的怀抱么？

萧紫嫣象征性的挣脱了两下，便知道自己今晚再也逃脱不出这温柔的宿命，娇羞的看了司空惊天一眼，喃喃的道：“真霸道！”话虽如此，可脸上却分明现出了幸福的神色。

她声音虽小，司空惊天却毫无遗漏的听在耳中，哈哈一笑，搂过娇娆的身躯，在萧紫嫣的一阵惊呼中，二人轰然倒在鹿皮之上。

幸福的感觉感染着每一个人，相拥之下，二人彼此再无隔阂，沉沉的睡了过去……

天黑了。





太行山大峡谷中的天气真是多变，拂晓的浓雾散开，露出司空惊天和萧紫嫣甜蜜的身影。这一夜之间，竟还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场小雨，好在二人所避之处乃是一处岩洞，虽然无法挡风但毕竟躲过了淋雨之苦，夜来依着火堆相拥而眠，却也其乐融融。

此刻谷中的第一缕阳光破开迷雾，萧紫嫣便习惯性的跳了起来。她一掸身上的晨露，呆呆的看着司空惊天出神。

这是怎样熟悉的一张面庞！竟是这般让人难以磨灭么？

一声嘤咛，司空惊天也醒了过来。

萧紫嫣露出淡淡微笑，快步上前，将司空惊天的身躯扶起。也许是连日来劳累之故，司空惊天的脸色又显得苍白了一些。

看着这动人的美女忙前忙后的替自己收拾着，司空惊天的心里一阵感动。

二人匆匆吃过些干粮，看着那最后一颗大还丹也被用罄，萧紫嫣的心情又沉重了一些。今天，希望便能找到颜神医吧？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

在萧紫嫣的搀扶之下，司空惊天终于又拖着疲惫的身形上了路。三步一摇，五步一晃，走在谷中凹凸不平的道路上，二人都显得分外的辛苦。

也许是因为体力不支的原因，萧紫嫣分明的感到肩上所负渐渐沉重，司空惊天每迈出一步，似乎都用去了极大的力气，可是他却连哼也未哼一声。

偌大的山谷之中，真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二人行走其间，可叹人之渺小。八王九鬼也许也走岔了路吧，否则怎样也该看到他们的身影？

又不知走了多久，萧紫嫣忽然脚下一个踉跄，二人顿时一起跌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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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萧紫嫣惊叫了一声，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立刻向司空惊天爬去。这一扑之下，跌得虽无大碍，可司空惊天却再也没有力气能够爬起。

看着萧紫嫣脸上愧疚的神色，司空惊天连忙安慰道：“不要紧，紫嫣，我真的不要紧……”

话虽如此，可萧紫嫣如何看不出来司空惊天已成了强弩之末？想着心爱的人儿因为自己再也无力远行，萧紫嫣心急之下差点儿便哭了出来。

司空惊天却躺在地上大口的喘气，一阵眩晕传来，他忍不住的张口叫道：“水，紫嫣，给我水……”

他语声低弱，便是萧紫嫣也凝神听了半天，这才恍然道：“水！”拿起身边的水囊，才赫然发现囊中已是空空如也。连日劳顿，饶是萧紫嫣心智甚坚，此刻也已经乱了章法，颓然一叹，跌坐了下来。

司空惊天司空也已经知道水已用尽，呼喊了几声过后，竟然闭嘴强行忍住。

萧紫嫣看在心里，疼在心中。想伸手在司空惊天的脸上抚摩一把，却忽然惊叫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司空惊天很想问：“想到了什么？”可是口中干涩，又累又渴之下，竟已不得发声。

萧紫嫣却是奔行而去，不一会儿，她又从附近折返回来，却带着大捆的山藤和木枝。萧紫嫣拔出匕首，又削又砍，忙碌了好一阵子，一架由藤条牵引，木枝为席的简易拖车已然做成。

萧紫嫣在车上铺好鹿皮，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司空惊天抬至“车”上。随即拉起拖车前行，竟比先前省力了不少。这采自山谷之中的藤条木枝，竟也是出奇的结实耐用。

司空惊天直到躺在车上这才明白了萧紫嫣的用意，不由得暗自赞叹她心兰神慧。

萧紫嫣道：“司空大哥方才说要喝水，倒是让紫嫣想起了一件事情。这山谷之中虽然草木丛生，但小溪流水却并不多见。自古结庐而居，必然是饮水为先，想那‘妙手回春’颜神医虽然医术高明，但毕竟终是常人。若想在谷中采寻灵药，必然也明白依水结庐的道理。我们只消顺着地势低洼之处寻找到溪流，再沿着水路两岸摸索前行，或许真的能有所发现！”

她显然心情极佳，一路上拉着司空惊天不停的奔走，辛苦不说，口中却也兀自不休。

司空惊天虽然身心疲惫，但神识尚算清楚，暗想这般简单的道理，为何自己之前便没有想到？

又行了片刻，忽闻头顶雷声隐隐，滚滚乌云似乎约好了一般，从四面八方汇集了起来，顷刻之间，大雨滂沱。二人避之未及，全身上下不过片刻便已被大雨浇透，冷风袭来，带着透骨凉心的寒意，冻得二人瑟瑟发抖。

谁曾想竟会是这般的狼狈？

萧紫嫣看了看四周，又望了一眼躺在拖车上的司空惊天，忽然间似乎猛下了决心一般，拉着拖车继续前行！即便是倒下，也要倒在与命运抗争的路上吧！

雨声竟似乎慢慢的小了……

不过片刻，山谷上头乌云散开，明日又现了出来！

这太行山谷内的天气，竟如同孩儿的脸面一般，竟是如此的多变！

萧紫嫣暗叹天意弄人，这不期而遇的一场大雨，恐怕又得让司空惊天的病情雪上加霜。真的是天意弄人么？

司空惊天此刻虽是全身湿透，但也意外中的缓解了他口渴之急，张了张口，不由自主的发出几声呻吟。萧紫嫣听在心中，不知是忧是喜。

便在此刻，司空惊天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紫嫣……山雨过后……雨水势必……汇集成河……你我只需……沿着水流的方向……咳咳……方向行走……所到之处……想必……想必便是……探寻之所了……”

萧紫嫣为之一语惊醒，不由得喜道：“对啊！我只怪大雨淋得狼狈，却未曾想认雨识踪！须得赶快，这雨水一旦渗入地下便难觅其踪了！”

欣喜之中，萧紫嫣顾不得疲惫，再一次奋力拉起藤条迈步向前走去。

大雨之后，路面湿滑，反而省力了不少。

顺着雨水汇集的方向，果然在不远之处找到一处水泊，水质清凉，萧紫嫣惊喜不已。随即将腰间的皮囊取下，满满的灌了一壶，又送至司空惊天嘴边供其吸吮。

那流云一般长发，此时因雨水打湿而随意的贴在萧紫嫣的脸上，凌乱之中竟带着几分平时难得一见的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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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此刻的萧紫嫣便如同一朵脱尘出世的荷花，虽不施胭脂却带着令人窒息的惊艳。司空惊天不禁又联想起在陆家庄中看见的那副画像，一时之间，竟瞧得痴了。

萧紫嫣见司空惊天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脸颊之上也不禁显出一丝羞涩。伸出细如葱白的玉指将凌乱的头发随意的整理了一下。

司空惊天忽然一笑，淡淡的道：“紫嫣梳理头发的样子……可真是很美……”

萧紫嫣望着情郎，温柔的道：“等治好了司空大哥的伤，紫嫣便天天梳给你看……”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都满是甜蜜。

萧紫嫣借此机会，早已在周边打量了数番，此刻便道：“此处确是无人了，我们再去别处看看！”说着拉起藤条，又义无反顾的上了路。

直到行至傍晚，二人又一次迎来了这一天之中的第二场大雨。这一次，二人却似乎早已习惯，默默的在雨中前行，不言不语。

只是司空惊天格外辛苦，大雨过后全身尽失，就是连身体仅有的一点余温也在渐渐散失，纵然有鹿皮遮盖也冻得瑟瑟发抖。

萧紫嫣看在心里，自知再也拖延不得，竟不再回身，只是拉着拖车奋力前进。

天色渐黑，一路之上她也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但恍惚之中，心头却紧紧的记挂这一个信念：我一定要救活司空大哥！我一定要救活司空大哥！

在强烈的意志力下，她百折不挠，一夜之间竟然又赶了二三里路。

直至清晨，萧紫嫣再也支持不住，头晕目眩之下一阵偏摇，倒在了司空惊天身旁。

难道真的是天意么？眼前一黑，萧紫嫣昏了过去。

……

良久良久。

再醒来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头顶之上。

司空惊天面色惨白，因再无良药可服用，他又一次的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之中。昨夜的一场大雨湿了人，凉了心。更要命的是，司空惊天此刻遍体通烫，口中也开始梦呓起来。他竟然在这最关键的时候，病了。

萧紫嫣看在眼里，再也止不住的失声大哭。

良久，又是良久。

萧紫嫣擦干了泪水，又一次拾起身前的藤条，继续上路。

未免司空惊天高烧不退，她不得不走走停停，不时的将一块毛巾浸过冷水，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之上，如此反复。

昏迷之中，司空惊天又度过了艰难的一日。

萧紫嫣心力憔悴，只是一味的拉着司空惊天前行，可那瘦小的身形，却似乎一阵风儿便能吹倒。

坚持，再坚持着吧！

长路漫漫，短短的里许山路，竟如同跨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转过一处山脚，前方忽然又有水声传来。

那声音犹如一支心灵的药剂，让萧紫嫣濒临崩溃的内心又一次燃起了火来。她忽然加快步伐，冲了过去！

眼前是一条清溪，沿着歪歪扭扭的水道从山上淙淙流下。万宗归一后，汇集成眼前那一望见底的一汪清潭。此处水流已不甚湍急，清澈的潭底随处可见鱼虾游动。生命在这里竟然是如此的宁静与和谐。

萧紫嫣伸手去摸腰间的皮囊，却不知已在何时颠簸丢失。她微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上前，弯下腰，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掬起一捧清水，向司空惊天的口中缓缓灌下。

司空惊天连日来粒米未尽，早已是虚脱不堪，一捧清水只有小半被他无意识的咽下，却有大半洒在了身上。

萧紫嫣不厌其烦，反复数次，才勉强将司空惊天的口中灌入数口。司空惊天艰难的呻吟了一声。

这一声却勾起了萧紫嫣无尽的思绪，刹那间，心疼、后悔、感激、无助……数十种感觉夹杂着涌了上来，这坚强的女子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

她心中凄苦，又难以泣诉，此刻泪水便如决堤的洪流一般，当真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好久。

忽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怒道：“哭哭啼啼，没完没了，把我的金娃娃都给吓跑了！”

萧紫嫣渐渐收声，循声望去，却见清潭下游之处远远走来一个背着鱼篓的老翁，两片胡须微微上翘，兀自余怒未休。

萧紫嫣见这老者气宇非凡，虽然须发银白可两眼之中却黑得发亮，此时怒气冲冲的赶来兴师问罪，自己也不禁心中歉然，小声的道：“都是我不好，打扰了老伯的雅兴……”

那老汉步履矫健，转眼便已到了身前，听萧紫嫣如此一说，却是怒气更盛，大声道：“你打扰了我倒是不要紧，可这清潭之中本有两条金鲵，天生灵物，乃是百年难得一见之物。可笑我苦苦追寻了一十三年，今天竟被你一阵哭声惊扰逃脱，就此沉入水底再也不上来了！”他说到这里，脸上也尽失失望之色，忍不住的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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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紫嫣看了看身旁奄奄一息的司空惊天，目光之中霎时间满是忧怜之色，淡淡的道：“老伯教训的是，只因晚辈的朋友身受重伤命不久矣，晚辈一时伤心，才会失了分寸。稍后晚辈愿替前辈捉回那两条金鲵，便当是赔罪好了……”她此刻心如死灰，即便是说话也带了几分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那老汉却胡子一吹，瞪着眼睛道：“捉？如何去捉？老夫等了一十三年才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个机会，你说捉便捉，便是有这般容易么？”他余怒未消，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萧紫嫣连日来心中凄苦，此刻又莫名的被这老汉训斥了一顿，不由得感到心生委屈，两眼一红又趴在司空惊天身前哭了起来。

那老汉见她又哭，心中老大的不耐烦，呼的转过身子，道：“好了好了！别再哭了！老夫平生最看不得女人在我面前哭鼻子。唉！算我倒霉，白添了一十三年的白发。”说道后来，他竟再也不理萧紫嫣，拂袖而去。

萧紫嫣哭了良久，也哭得倦了，见司空惊天仍旧是昏迷不醒，心中一叹，趴在司空惊天的身旁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已是日落西山，萧紫嫣看了看天色，长叹一声，又拉起藤条沿着溪流的方向向下走去。在她心中却已是暗下决定，一旦司空惊天不幸身死，自己便将他葬在这青山绿水之间，自己既无牵挂，便随他而去好了。

沿路而下，未行多久，竟赫然发现一所草庐耸立在岸边，久行之下忽见人烟，萧紫嫣也不禁心中一喜。

难道真的会有奇迹吗？

她心中想着，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向前去。叩门良久，方有一人应声而出，乍见之下自己也不由得大惊，原来此人并非旁人，乃是日间前来兴师问罪的那个老汉。

一股失望的感觉涌上心头，萧紫嫣一时间怔在当场，惊讶的不知如何开口。

那老汉古怪的看了萧紫嫣两眼，这一次竟然未再说话，“蓬”的一声，草庐的木门又重重的关上了。

萧紫嫣一惊，这才想起身后已经不省人事的司空惊天，他，他又如何再受得了这夜露风寒之苦？想到这里，她再一次鼓起勇气，在木门上拍了下去。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那老汉也终于开口说道：“你日来坏我好事，我已经不再计较。此刻又几次三番的欺上门来，可是要得寸进尺么？”

萧紫嫣连忙道：“不不不！晚辈只想恳求前辈，看在我那位不省人事的朋友面上，让他进屋……进屋休息一晚。山谷之中风寒夜露，我真的怕他……怕他……经受不住……”她心中酸楚，两汉清泪已然涌至了眼角，但想起那老伯日间之言，又被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摸出数量银子，慌忙不迭的道：“这点银子，还请老伯收下，如果不够，我今后再想办法补上……”

那老汉显然颇不耐烦，一把推开银子，道：“快快收起，老夫可不要你的银子。”他言语虽恶，可人却已经在这一推之下窜上了前去，径直走到司空惊天身前，伸手把起脉来。

萧紫嫣黯然叹了口气，道：“可怜司空大哥一声孤苦，行侠仗义也做了不少的好事，谁料到头来老天爷却竟然这般对他。”又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他伤势极重，日间又经风雨。除非能够找到那‘妙手回春’颜神医，寻常的医术已难以回天……”

那老汉一言不发，诊视了良久，这才起身说道：“是谁告诉你颜神医能救他的？医道一行，一向是救活不救死，此人生机已灭，若非得灵药辅助，只怕数日之间早已死了几回！”

萧紫嫣心中一惊，暗想这山野渔夫竟然也有这般眼力？难道……

她忽然间感到心在颤抖，忍不住出口问道：“敢问前辈是？”

那老汉一捋胡须，正色道：“老夫便是你口中所称的‘妙手回春’颜神医，颜守正了！”

“蓬”的一声，萧紫嫣手中的银两掉落在地上，她却已忍不住惊喜的扑身向前，一拜到地，喜极而泣的道：“老伯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颜神医？请颜神医大发慈悲，救救我的朋友吧！”

颜守正忽然摇了摇头，道：“老夫已经说了，医道一行向来救活不救死，此人生机已灭，又如何救得？除非……咳，再说你日间坏了老夫的好事，我又为何要出手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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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紫嫣揣摩他言外之意，似乎隐隐仍有一线生机，忍不住道：“前辈既然号称‘妙手回春’自然有非常手段，晚辈恳请前辈仗施援手！”

颜守正摇头说道：“老夫决定的事，你便是再激我也是无用。这草庐之中尚有一席之地，念你对这位朋友如此关心，我便将这草庐让出半间。只是草庐甚小，已容不下三人，是否进驻，你自己看着办吧！”言毕头也不回，竟径直闪入了草庐中去。

萧紫嫣刹那间面如死灰，唯一的希望之火竟然也被生生的熄灭！

那一刻，心底仿佛只剩下一种感觉：痛，心痛，撕心裂肺，痛彻骨髓。她忽然又忍不住的大哭了起来。

谁料她刚一哭出声，颜守正却又鬼使神差一般的从草庐之中转了出来，叹了口气，不耐烦的道：“唉，别哭别哭！你一哭我就心烦意乱，这样吧，你和你的朋友一起进屋，老夫再去找个地方凑合一夜！”

萧紫嫣见他终究是心如磐石，自知再也勉强不得，含泪将司空惊天拖入房中，小心翼翼的安置在榻上。草庐简陋，除了一桌、一椅、一床以及散落在一地的瓶瓶罐罐，竟已是别无他物。

萧紫嫣连日劳累更兼心中凄苦，此时也实在是疲惫不堪，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将司空惊天安置好。再次走出草庐之时，天色已黑，颜守正正背负着双手，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月色。

萧紫嫣默然走了上去，小声道：“多谢前辈！今晚还是由晚辈在屋外守候吧……”

颜守正回头看了萧紫嫣一眼，道：“你莫要以为向我示好便可以改变我的心意，老夫说过的话，从来都不会改变……”

萧紫嫣凄然一笑，竟是出奇的平静，缓缓开口，幽幽的说道：“前辈不必多心，晚辈再也没有强求的意思。我只是想在附近找一个平坦之处，挖个双人墓穴以后来日之用……”

颜守正闻言一惊，道：“你难道要陪他去死？”

萧紫嫣郑重的点了点头，坦然答道：“他为了我身受致命一剑，他既然肯替我去死，我又何惧陪他一死？”她的眼波之中尽是温柔，面对死亡她竟然了显出了常人少有的憧憬之色。

颜守正认真的看了良久，忽然叹了口气，道：“糊涂，糊涂！老夫活了六十多岁尚不敢轻易言死，你正值风华正茂，却为何将生死看得如此之淡？”

萧紫嫣喃喃的道：“能与心爱之人同生共死，萧紫嫣此生已无憾事。”她那双凄美的双眸忽然又看向颜守正，接着说道：“晚辈尚有一个心愿望前辈成全，他日我若和司空大哥一同逝去，请前辈看在晚辈一片诚心的份上，将晚辈的尸首一并投入那墓穴之中！”

颜守正重重的哼了一声，心中余怒未消，仰脸向天空看去。

萧紫嫣忽然紧走几步，在颜守正面前跪了下来，一拜到地，竟不起身。

颜守正忽感无可奈何，伸了欲扶，却又终究收了回来，道：“你为何在老夫面前长跪不起？”

萧紫嫣道：“前辈尚未答应晚辈最后的心愿。”

颜守正沉吟良久，才似乎终于下了决心，开口说道：“好！我答应你了，你这就起身吧！”

萧紫嫣抬起了头，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却又盈盈拜下，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颜守正看在眼里，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待她三拜起身，忽然说道：“我且问你，你既然愿陪他一死，可愿替他一死？”

萧紫嫣一怔，随即道：“如能以紫嫣之命换取司空大哥的性命，紫嫣自然是千百个愿意。况且以命抵命，最是公平不过！”

颜守正的脸上忽然现出诡异的一笑，道：“好！老夫虽然说过不出手救他，可是你却并未说过，是不是？如果我告诉你，救与不救全然在乎你一心，你自行决定，究竟是救，还是不救？”

萧紫嫣便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闻言连忙说道：“救，当然要救！可是……”

颜守正笑道：“可是什么？”

萧紫嫣忽然感到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晚辈不懂半点医术，便是这样，也能……也能救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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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守正大摇其头，道：“非也，非也！并非是让你配药救人，而是老夫借‘你’救人……”

萧紫嫣疑惑道：“借‘我’，救人？”

颜守正神秘一笑，竟然不再解释，反而转身向草庐之中走去，望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司空惊天，道：“你可知他为何会如此虚弱？”

萧紫嫣想了一想，终还是道：“晚辈不知……”

颜守正道：“他体内真元散尽，此乃其一；伤势过重，伤及内腑，此乃其二；更重要的是他近日来还曾服用过至少三种灵药，千年灵芝、万年人参、燕窝雪蛤不计其数。而这三种奇药，药力相当，若是定服一种或许真有续元之效，可三药齐用，却是药力相抵，适得其反。而灵芝、人参、燕窝等物却均为大补之物，大量服食也会相制相克，以至于其中药用功效发挥不出十之一二。如此治病，便犹如抱薪救火，用药越多，火却越旺。他这数日期间是否有过一段日子精神甚佳，又或是体能渐复？那只是一时的回光返照，而其身体本身却犹如强弩之末，又如何能够支撑长久……”

再叹了口气，道：“不过此人能坚持至今也算是天生异数，这般折腾之下尚能不死，此人也堪称意志之坚！”

萧紫嫣闻言呆了一呆，道：“你说他一直撑着未死，是因为他内心深处的意志力在苦苦支撑？”

颜守正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出现这种情况也并非没有可能，或许在他内心深处还有一桩大事未了，又或者此人生平重诺，临危之时还曾向他人许下过什么诺言。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他忍不住的又向司空惊天看了一眼，眼中也不禁闪过些许惊讶之色，接着说道：“也许清醒之时他尚不自知，而一旦他陷入昏迷，心中的一股强烈意念便每每助他渡过难关……”

萧紫嫣想起司空惊天临危之时还不忘对自己殷切嘱托，弥留之际更不忘叨念着和自己同生共死的承诺，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怔怔的流下了两行热泪，伸手握住司空惊天的右手，喃喃的道：“是我啊，司空大哥！想不到你一直都在为了我和死神斗争，司空大哥，为了我，这一次你一定要再醒过来！”

颜守正此刻忽然说道：“如果老夫并未看错，他与你之间应该有情，但又为何以兄妹相称？”

萧紫嫣点了点头，这一次竟再不回避的说道：“我与司空大哥虽有夫妻名分，却未曾正式拜堂成亲，故而仍是以兄妹相称。”

颜守正一捋胡须，道：“看来老夫果然没有看走了眼！这便好办了，所谓心病还需心药治，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将这其中的曲折详细的说给我听听，我也好对症下药，去救你未来的夫君。”

萧紫嫣下意识的看了司空惊天一眼，又望向颜守正，欲言又止。

颜守正却摆了摆手，道：“不碍事，我自有分寸。”言毕从怀中摸出三枚银针，分别在司空惊天的人中、膻中和中府三穴刺了下去。

这三处穴道之中竟有两处都是人体要穴，颜守正信手施针，入穴竟分毫不差，便如同儿戏一般的轻松。身旁的萧紫嫣却看得揪心不已。

颜守正却是丝毫未觉，片刻之后又亲手将那三枚银针拔下，插入针囊，折好了收入怀中。这一次他竟然一改以往的暴躁脾气，又看了萧紫嫣一眼，率先跨出了大门。

颜守正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萧紫嫣点了点头，随从如何认得司空惊天开始，直说到二人独自入谷寻医。只是将其中玉炼仙姬留书指点一事略去不提，只说听闻太行山乃灵秀之地，登临此处乃为祈福。

颜守正听毕竟未起疑，反而大赞太行山风水绝妙。

这其间总重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完？萧紫嫣虽然一再择要，仍费了不少的口舌。

颜守正道：“这便是了，他至今未肯咽气的确是跟你有关，单看他舍生忘死替你受之一剑，便可知你在他的心中，地位是如何之重要……”

萧紫嫣面色一红，垂下了头去，好在此时天色已晚，并不虞颜守正看到自己的羞态。颜守正却也丝毫未觉，只顾着自己掐指推算，半晌忽然笑道：“妙哉！妙哉！”

萧紫嫣不明所以，奇道：“前辈为何发笑？”

颜守正捋须笑道：“老夫方才忽然想到，假你之手固然可以救他一命，可是一命换一命虽然不是什么亏本买卖，却也毕竟有损我‘妙手回春’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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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紫嫣还道是颜守正又改了主意，闻言大急，连忙道：“不不不，晚辈是心甘情愿愿以自己的性命去换司空大哥的性命，还请前辈成全！”

她心中一急，又欲屈身跪下，却被颜守正一把拦住，道：“唉，我可没说改变主意，你又急的什么？方才我不过是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妙法。不但可以救得你的夫君，又可保你不死，这样一举两得岂不是更好？”

萧紫嫣呆了一呆，忽又俯身拜下，惊喜的道：“多谢前辈成全！”

颜守正摇了摇头，这一次竟不相扶，只道：“‘成全’二字可不敢当，一切行动终还需你亲自动手。老夫只会在一旁指点，但绝不会插手相助。况且老夫还需从你身上择取一物用于配药，事关重大，你可要想想清楚……”

萧紫嫣面不改色，坚定的道：“为救司空大哥，紫嫣连性命都在所不惜，又何惜身间一物？前辈尽管开口便是。”

颜守正笑道：“在所不惜？你可曾真的想清楚了，若是我让你自断手脚，你答不答应？”

萧紫嫣连想都未想，忽然从腰畔抽出匕首，横在自己左腕之间，道：“只要能救得司空大哥的性命，紫嫣便是四肢俱断也绝不皱眉！”

颜守正道：“好大的口气！别忘了你我先前说好的是以一换一命，若真得救好了你的夫君，你这条性命便理应归老夫所有。现在老夫要你立刻把匕首收了起来，老夫还要你留得这有用之躯，今后听从于我的吩咐！”

萧紫嫣正色道：“这有何难，前辈但有吩咐紫嫣照办便是！”

颜守正忽然道：“老夫若是要你委身下嫁呢？”

萧紫嫣一怔，紧咬下唇沉默了良久，终于说道：“好！前辈有言紫嫣自当遵从，只要前辈救好了司空大哥，紫嫣愿以余生长伴前辈左右！”

颜守正面无表情，淡淡的道：“既然如此，你且发个誓来！”

萧紫嫣这次竟连想也未想，倏地跪下身来举起右手，立誓说道：“苍天在上，晚辈方才所言句句是真，萧紫嫣一生从不失信于人，今后如有翻悔，愿遭五雷轰顶而死！”

颜守正闻言哈哈一笑，忽然厉声质问道：“你和他也曾有过同生共死之约，方才所言岂不已是出尔反尔，又何谈‘从不失信于人’？”

萧紫嫣呆了一呆，显然未料颜守正的词锋竟如此犀利。再看向颜守正时，对方却也正以严厉的目光瞪着自己，萧紫嫣不由得心中一痛，刹那间她似乎又作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一般，再一次从怀中摸出那柄锋利的匕首，抵在腹前，道：“前辈所言不错，方才紫嫣救人心切，的确是失言了。我与司空大哥虽然情投意合，奈何无缘白头到老。今日我若背弃先前的誓约是为不忠，若是未能答应前辈的要求是为不诚，可叹忠、诚不能两全，萧紫嫣唯有自求一死，来表明自己的心迹！”

话如此，她那明如皓月一般的双眸却又一次情不自禁的向草庐方向望去，再一眼，似乎已经隔绝了漫长的几个世纪，清澈的眸子深处却又再一次的朦胧了起来……

这就是离别么？这就是人世间的生离死别么？

究竟伤了的，又是谁的心？

下一刻，她笑了。灿烂的像一朵绽放的玫瑰。她的右手忽然发力，匕首猛然间向着腹下刺了过去！

横地里一股大力传来，颜守正竟在这危急关头将她的右手一把抓过。

萧紫嫣一脸茫然的看向他时，这先前凶神恶煞般的老者却已换过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者形象，微笑着看着自己连连点头。

颜守正道：“好女娃儿！方才老夫不过是故意试探于你，想不到你竟然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后来更是不惜为了自己的爱人舍弃生命。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又怎能不让老夫心中感动？”

萧紫嫣红了脸，声如蚊蚋般的道：“前辈莫要如此夸我，晚辈……晚辈……”

颜守正哈哈一笑，道：“不用解释了，老夫是过来之人，又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对了，你且说说在你全身之上，他最欣赏你的又是哪一处？”

萧紫嫣微微蹙眉，暗想这般问法儿着实无礼，可看颜守正此时的表情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想来他有此一问自然也有他的道理。当下微微一顿，也不再隐瞒，如实说道：“司空大哥似乎格外喜欢紫嫣的头发，他……他说……他很喜欢见我梳理头发的样子……”她虽是鼓足了勇气，仍羞得满脸通红，说到后来声音也越来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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