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六脉神剑在段誉手中失传的若干问题的论证

李慕旋

“六脉神剑”是金庸作品中极具特色和代表性的一门传奇武功，它拥有巨大的威力，段誉凭借这门神功，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天下第一高手。（见新修版《天龙八部》第四十二回：“段延庆和鸠摩智二人见段誉所使“六脉神剑”神妙无比，虽知他所学未精，但只须有高人指点，稍加习练，便可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忍不住都长叹一声。”）当然，它也异常难练，以至于江湖中的许多元老级人物甚至段氏皇族的核心人物也只是耳闻且不能确定它是否真实存在。当然，它也被武林中极少数有真知卓见的大师推崇备至，如慕容博言：“段氏六脉神剑尚存人间，适才大理段公子与犬子相斗，剑气纵横，天下第一剑之言，名不虚传”。但这门神功在金庸射雕三部曲中没有出现，原因可以从金庸的创作脉络中得到答案。从《射雕》到《天龙》，是金庸浪漫主义创作不断发展的一个过程，包括对武学想象力的不断提升，对武学理论的深化，对武术技击水平和武打场面描写的越来越传神等方面。所以，这一发展过程在《天龙八部》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六脉神剑”这门神奇武功的发明。

一灯大师是段誉的孙子，两人都是绝顶高手，功力相差不远，段誉有能力练成六脉神剑，而一灯大师却不具备这门神功，这是为什么呢？在这里，笔者对于金庸武学体系的研究是抛开写作因素的，将其当作一个本然的、自为的、自律的发展过程，在这个自律的体系中来审视的话，《天龙》中的六脉神剑在《射雕》中没有出现，不能解释为作者在创作《射雕》时没有想到这门武功，更不能认为一灯大师没有能力练成——实际上一灯大师和他的祖父宪宗皇帝段誉的武功是在伯仲之间，相差不远，而应该解释成六脉神剑是在《天龙》之后、《射雕》之前就失传了。在谁手中失传？肯定是段誉；为什么会失传：下面笔者来分析一下。

首先来看看六脉神剑和一阳指的关系。

六脉神剑是在一阳指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是以一阳指的指力化作剑气。它们的一个重要的共同点就是都可以构成凌空杀伤力。书中很多人都具备凌空的攻击力，如下文：

“鸠摩智盘膝坐在香后，隔着五尺左右，突然双掌搓了几搓，向外挥出，六根香头一亮，同时点燃了……但各人随即闻到微微的硝磺之气，猜到这六枝藏香头上都有火药，鸠摩智并非以内力点香，乃是以内力磨擦火药，使之烧着香头。这事虽亦难能，但保定帝等自忖也可办到……六条碧烟来到本因等身前三尺之处，便即停住不动。本因等都吃了一惊，心想以内力逼送碧烟并不为难，但将这飘荡无定的烟气凝在半空，那可难上十倍了……本参左手小指疾伸，一条气流从少泽穴中激射而出，指向身前的碧烟。那条烟柱受这道内力一逼，迅速无比地向鸠摩智倒射过去，射至他身前二尺时，鸠摩智的“火焰刀”内力加盛，烟柱无法再向前行。”

从上文可以看出，鸠摩智和天龙寺六老相距一丈，中间五尺处放着藏香，鸠摩智隔着五尺将藏香以内力点着，保定帝等人也可以办到，用内力将烟气送出，保定帝等人也可以办到。本参与保定帝等4人功力相当，本参将一阳指力送到8尺时遇到鸠摩智的内力阻挡方且停住，可以肯定，保定帝等人的一阳指力可到达一丈以外。再看功力更高的枯荣大师：

“枯荣大师反过手来，双手拇指同时捺出，嗤嗤两声急响，分袭鸠摩智右胸左肩。他竟不挡敌人来侵，另遣两路奇兵急袭反攻。鸠摩智手掌扬处，挡住了刺向自己右胸而来的一剑，跟着右足一点，向后急射而出，但他退得再快，总不及剑气来如电闪，一声轻响过去，肩头僧衣已破，迸出鲜血。”

枯荣的指力也到达一丈以外，不过他是同时运使两道剑气，同时运使两道剑气，天龙寺除枯荣之外，再无第二人，有文为证：“本因和本观等相互望了一眼，均已会意：‘“他一掌之上可同时生出数股力道，枯荣师叔的少商双剑若再分进合击，他也尽能抵御得住。咱们却必须舍剑使掌，这六脉神剑显是不及他的火焰刀了。’”

也就是说，保定帝5人和枯荣功力的差距，从指力的攻击范围上没有表现出来，书中没有提供这样的竞技机会，所以我们也无从得知，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两者之间的差距主要体现在能同时运使几脉剑气。这一点也可以从慕容博当年与鸠摩智的谈话中看出：“他当年与慕容博谈论六脉神剑之时，略知剑法之意，纯系以内力使无形剑气，都觉不论剑法如何神奇高明，但以一人内力而同时运使六脉剑气，谅非人力所能企及。”慕容博和鸠摩智认为六脉神剑之所以难练，并不是用无形剑气杀人，而是同时运使六道剑气非人力所能及。

再来看看能够同时运使六脉剑气的段誉，他的指力杀伤力能有多远：“慕容复每一招不论如何凌厉狠辣，总递不到段誉身周一丈之内”。从接下来段誉以无形剑气击断慕容复长剑和刀来看，他在一丈以外的杀伤力是非常巨大的。

以上是六脉神剑攻击力的论述，下面再看看关于一阳指的凌空攻击力，《天龙》中有一处正面描写，在第七回：“保定帝点了点头，身子微侧，凭空出指，往钟夫人胸腹之间点去。钟夫人只觉丹田上首一热，两道暖流通向双腿，登时血脉畅通，站起身来。钟万仇见他露了这手“隔空解穴”的神技，满脸惊异之色，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实不信世间居然有这等不可思议的能耐。”

    在《神雕》中，也有一段关于一阳指远程攻击力的描写，是一灯大师和金轮国师之间的打斗：“一灯与金轮国师本来相距不过数尺，但你一掌来，我一指去，竟越离越远，渐渐相距丈余之遥，各以平生功力遥遥相击。”一灯大师和金轮国师的距离是一丈多，也就是说两人的攻击力加起来是一丈多，也就是说每个人还不到一丈，这似乎反映了一灯大师一阳指力的差强人意，但是，别忘了他的对手是谁。与他对攻的金轮国师是密教几百年来武功最高的大师。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巨大的凌空攻击力都被互相抵消了，与段誉不同，段誉在一丈以外将慕容得打得无还手之力，那是因为两人内力差距较大，所以一灯大师的一阳指力在一丈范围内的杀伤力是巨大的。

从上文可以得出结论，一阳指和六脉神剑的杀伤范围，以及不同的使用者的杀伤范围，书中的描述没有具体到尺，笔者也不便妄下结论，不能以杀伤范围作为评价两门神功区别的主要参考依据。两者的差距应该以运使的剑气多少来衡量，一阳指是以右手食指运使内力，六脉神剑是以右手五只手指加上左手小指同时运使内力，这样的话，攻击点以及攻击路径就会大大增加，在实战中产生化学效应。段誉击败慕容复的时候虽然使的是六脉神剑，但只是同时使一脉剑法。如果他剑法纯熟来迎敌的话，确实很难有人抵挡得住，所以六脉神剑被许多高手奉为“天下第一剑”、“天下剑法第一”。

那么六脉神剑确定是“天下第一剑”、“天下剑法第一”，段誉怎么会让他失传呢？根本原因在于六脉神剑与段誉的天性之间有不可化解的巨大冲突；另外也与六脉神剑在段氏武学体系内的定位有关。

一阳指和六脉神剑的区别不光是同时运使内力多少这一点，另外一点主要的区别是，一阳指可以点穴，而六脉神剑不能，一阳指可疗伤，六脉神剑也不能。也就是说，一阳指可杀敌可制敌可救人，六脉神剑只能杀敌。这虽然不是六脉神剑的缺陷，但正是这一点，却足以成为段誉摒弃它的理由。

段誉深受佛法感化，慈悲为怀，在他心里，他肯定更钟爱能制敌而不杀敌，而且能疗伤救人的一阳指，而不是剑气纵横的六脉神剑。那么，六脉神剑如果在他手里失传，大理段氏又以何种神功护国？如果因此使得段氏龙脉受损，宪宗皇帝段誉不是沦为大理的罪人了吗？下面又牵扯到另外一个问题，即六脉神剑在段氏武学体系里是怎样的定位。

在金庸武学中，那些绝顶高手都有条件地信奉这种观念：武功无优劣，功力有高下。即同样的武功，在不同的人手中使出来，是有差别的。乔峰可以以一套人人都会的“太祖长拳”邀斗天下高手，《倚天》中，灭绝师太使出的一招“轻罗小扇”让旁观者“心中剧跳，掌心出汗”，比她弟子使的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就是这个道理。

但这种理论是有条件地存在的，也就是说，绝顶高手不是绝对地认为“武功无优劣，功力有高下”，而认为许多武功本身确实存在着优劣之分。比如黄药师的桃华落英掌与郭靖的降龙十八掌相比、与杨过的黯然销魂掌相比，就颇有不如。如果黄药师内功比郭靖、杨过明显高的话，这两门武功的差距不会显现出来，正如“降龙十八掌”肯定比“桃华落英掌”威力大的多，但郭靖刚学会“降龙十八掌”的时候，还远远不是黄药师的对手（详见《射雕英雄传》第十四回）。《神雕侠侣》晚期的时候，黄药师和杨过功力相当，所以桃华落英掌的威力就不如黯然销魂掌了，这时，黄药师只有使出他的看家本领——弹指神通方能与杨过的黯然销魂掌相抗衡。（详见《神雕侠侣》第三十七回）

那么，大理段氏中的高手又是持怎样的观念呢：

回到《天龙》第十章，鸠摩智欲以少林七十二绝技与天龙寺交换六脉神剑经的时候，演示了少林的三门指法来打动天龙诸老，本相、本因等人已经动心。然而枯荣大师与本因的一番充满机锋意味的、更像苏格拉底助产婆式的对话确有振聋发聩之效：

枯荣大师道：“本因，咱们练功习艺，所为何来？”

　　本因方丈没料到师叔竟会如此询问，微微一愕，答道：“为的是弘法护国。”      

枯荣大师道：“外魔来时，要是吾等道浅，不能以佛法点化，非得出手降魔不可，该用何种功夫？”

本因道：“若不得已而出手，当用一阳指。”

枯荣大师问道：“你在一阳指上的修为，已到第几品境界？”

本因额头出汗，答道：“弟子根钝，又兼未能精进，只修得到第四品，惭愧之极。”

枯荣大师再问：“以你所见，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与少林拈花指、多罗叶指、无相劫指三门指法相较，孰优孰劣？”

本因道：“指法无优劣，功力有高下。”

枯荣大师道：“不错。咱们的一阳指若能练到第一品，那便如何？”

本因道：“渊深难测，弟子不敢妄说。”

枯荣道：“倘若你再活一百岁，能练到第几品？”

本因额上汗水涔涔而下，颤声道：“弟子不知。”

枯荣道：“能修到第一品吗？”

本因道：“决计不能。”

枯荣大师就此不再说话。

从以上对话可以明明白白地看出，大理段氏武学的宗旨是以一阳指功为根本，最终目的是将一阳指功为根基的段氏武学发扬光大。包括段氏内功心法、段家剑、一阳指在内的武功是段氏武学的根和干，而六脉神剑是花。六脉神剑杀伤力、攻击力固然天下无敌，但毕竟可遇而不可求。根、干和花，孰重孰轻，就不用笔者赘言了。六脉神剑是以一阳指为基础，精通一阳指之后，再练六脉神剑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但如果先练六脉神剑再练一阳指的话，很有可能两者都荒废掉。况且，一阳指如果练到更高的品级，实战中的功效不一定逊色于六脉神剑。所以不得不说枯荣大师所表现出来的段氏武学宗旨，是个很务实，又很有远见的战略。正是基于这一宗旨，在段誉之后，大理段氏又出了南帝段智兴这样的绝顶高手，而他的一阳指功力也达到了段氏武学一个新的高峰：“此时一灯大师的‘一阳指’功夫实已到了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地步，指上发出的那股罡气看来温淳平和，但沛然浑厚，无可与抗。”一灯大师的一阳指力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柔和”、“温淳平和”在保定帝等人甚至是枯荣大师身上都没有表现出来，笔者大胆揣测一下，一灯大师的一阳指功力应该达到了三品以上的境界。或许也是基于这个宗旨，段誉在舍弃六脉神剑时在段氏族内以及在天龙寺内没有遭到巨大的反对。

综上所述，六脉神剑的威力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但是，他过于凌厉的杀伤力，让段誉心中不忍；再加上六脉神剑本身过于难练，所以在段氏武学体系中无法作为根本。所以当宪宗皇帝段誉做了40多年皇帝而到天龙寺出家之后，以他的皇帝之尊，段氏第一高手之强，可以肯定，他在天龙寺会拥有巨大的权威的。而且他晚年较之年轻时肯定更加心存慈念。他舍弃六脉神剑一方面出于慈悲，一方面也对段氏武学战略作出了巩固性的调整，所以，六脉神剑绝于其手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黑嘿卜

错了 六脉神剑是以一阳指指力为基础  不是以一阳指为基础....这里可要仔细了.....段誉就不会一阳指....但是会真气形成一阳指指力再将之转化为剑气的过程....他甚至不知道如何使出一阳指指力而不将指力化为剑气..........再者六脉神剑不是绝于段誉之手——————

本因等均是精研一阳指的高手，一见黑烟，便知缘由，心想师叔宁为玉碎，不肯瓦全，甘心将这镇寺之宝毁去，决不让之落入敌手。好在【六人心中分别记得一路剑法，】【待强敌退去，再行默写出来便是，】只不过祖传的图谱却终于就此毁了。——————显然除段誉外天龙寺仍然有六脉神剑图谱...后人无人练成...岂能全归咎于段誉？

最后金书的分析其实时代感是新修版在建立起来.....正确来解读的顺序应当是以金庸成书的顺序....则得出写射雕的时候 六脉神剑还没有被创造出来！！

普_渡_众_生

笔者大胆揣测一下，一灯大师的一阳指功力应该达到了三品以上的境界。
=========================================================
我觉得至少二品，甚至一品。因为五本四品，枯荣大师则至少三品。

如果仔细观察，‘六脉神剑’的每一路剑法，与一灯大师给黄蓉疗伤时的‘一阳指法’，非常相似。

我们可以试想，如楼主所说，段誉觉得‘六脉神剑’杀伤力太强，于是改革了每路剑法，降低了内力门槛，

只要会‘一阳指’，即可修炼段誉‘改良’后的‘六脉’，而他的威力，或是说杀伤力，最终取决于本身内力的深浅了。

还有一种可能，段誉本身不喜武功，如果没有传人，而‘六脉剑谱’已毁，那么自然会失传。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写‘射雕’在前，写‘天龙’在后。

黑嘿卜

我上楼不是写了  六脉神剑的流传与否跟段誉相关性不大、、、

普_渡_众_生

原帖由 黑嘿卜 于 2012-6-20 19:11 发表
我上楼不是写了  六脉神剑的流传与否跟段誉相关性不大、、、

看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