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岁传奇落幕，没有悲欢，只有寂寞

龙辰

1
九十岁离开这世界，自不为殇寿。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本熊不能想象。我估计自己不会得享此高寿。
 
苗人凤曾经说过，胡一刀夫妇死了，但比他活着更快活。
 
在那个年纪上，生死也许并没那么重要了。活着也未必就比死了更快活。
 
2
刚刚看到消息，古巴前领导人、革命英雄卡斯特罗逝世了，刚好九十岁。
 
今天提起卡斯特罗，知道的人未必有那么多。本熊父母那辈人可能尽人皆知，可以顺口唱出“要古巴，不要美国佬”的歌曲。
 
殷天正的天鹰教一家独抗正道各派整整十年，俞莲舟都佩服他十分了得。但这成绩和老卡比起来又逊色多了。
 
古巴之于美国，相当于巨鲸帮之于日月教。老卡治下的古巴独抗美国五十余年，相当于巨鲸帮打出反对日月教的口号，然后在距黑木崖数十里的地方坚持了五十余年。
 
日月教的教主换了十一个，始终不能奈他何。其结果是，日月教不但没灭了巨鲸帮，双方反而握手言欢，关系恢复正常。
 
更难得的是，五十年来，与美国相抗的苏联已土崩瓦解，如同与日月教相抗的少林、武当这样的大门派已经烟消云散。
 
仅凭此一点，老卡已是这个世界上的传奇。
 
3
传奇终有谢幕的一日，当传奇谢幕时，在人们心中未必仍能掀起同样的波澜。
 
去年，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也是九十余岁高龄去世，众多媒体提前不止一次误报了他去世的消息。似乎那时最能吸引世界眼球的就是他去世本身。
 
今年，杨季康先生辞世。网络上的纪念又炒成了一场纷争，从那些套用杨先生名字的鸡汤语录就可以看出，世界需要的不是怀念他们，而是贴上他们去世的热点，扩大自己的影响。
 
就如同本文一样。
 
他们用一生把岁月变成了传奇，而岁月又把这传奇变为平淡。
 
对世界来说，他们已是符号；对他们来说，世界已是沧桑。
 
4
老卡成功夺取政权时虽然不过三十几岁，与当时那些同一集团的领导人比起来仍然年轻，但他毕竟是第一代领导人。
 
在他漫长的革命生涯中，除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对手头目换了一个又一个，死了一个又一个；那些革命战友们――毛、金、胡……也一个个离开了他。
 
今天，那些在他身后发出唁电的大都是他晚两辈的人物了。发出唁电的人，真的理解和欣赏他那叱咤风云的人生么？
 
这些唁电，至少已经准备了好几年，只等这一天。
 
这一天来了，我们可以说，一个时代结束了。其实，什么都没有结束，历史的车轮继续滚滚向前。
 
5
在江湖中，堪与老卡相比的大约是张三丰张真人。
 
宋青书管贝锦仪、丁敏君叫师叔，因为灭绝师太与张三丰同为掌门，算是平辈。但灭绝比张三丰低了两辈，张三丰看灭绝，如同老卡看今日的鑫胖。
 
可是，这些晚一辈、晚两辈的人除了表面上尊敬他以外，实际上一点也不给面子。
 
在他九十岁那年寿诞，三徒弟俞岱岩被打成残废。在他一百岁寿诞那年，那些晚辈掌门们一个个气势汹汹地打上武当，逼死了他的五徒弟张翠山。
 
在他一百一十岁的时候，还亲手打死了管贝、丁叫师叔的宋青书，革除了大徒弟宋远桥的掌门弟子之位。
 
不知宋远桥心中有没有怨怼。不知他有没有想起“寿则多辱”这句话。
 
张真人在九十岁寿诞那日，已经在写丧乱帖。作者用的题目是字做丧乱意彷徨。二十年后，张真人仍然没有脱身红尘恩怨。
 
但红尘中早已换了人间。他少时的英雄郭大侠拒守襄阳、力抗蒙元。如今，是他的孙儿张无忌带领原来的对头明教，四处起事，力抗蒙元。
 
连这个孙儿张无忌，也已放弃明教教主之位，隐退江湖。他又做何想？
 
他想起的是当年郭襄那个“明慧潇洒的少女”，但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此处是旧版结尾）
 
6
再轰轰烈烈的事迹，再惊天动地的伟业，过了百年，不过归于云烟，世上的恩恩怨怨，更是如此。
 
说是“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那是时间的作用。
 
周伯通、瑛姑和一灯大师，兜兜转转一辈子，隐居百花谷时都已九十岁以上了吧。
 
黄裳苦思冥想四十多年，尽破仇人所有招数。待他最后终于找到一个敌人时，那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已经是一个六十多岁、病骨支离的老婆婆了，不再是个“明慧潇洒”的少女了。黄裳此时，恐怕也有九十岁了。
 
7
有个笑话：一位九十多岁的老人做寿，小孩子给他敬酒说，“祝您长命百岁”。老人笑笑，心里却道“我只能活一百岁吗？”
 
看，在这个年纪，俗世的悲欢已经不属于他们。我们的快乐，他们未必为乐；我们的悲哀，他们未必为悲。
 
年轻人为赋新词强说愁，在他们眼里，可能就如太祖斥责副统帅：他还是个娃娃，懂得什么！
 
这个年纪，也许没有了悲欢，只有过往尽成劫灰的寂寞。
 
世界在纪念老卡，如同纪念所有曾经的传奇，但老卡同那些传奇，在泉下是否会说一句：娃娃们，你们懂什么！
 
8
陈升在“牡丹亭外”中唱到：李郎一梦已过往，风流人物今在何方……写歌的人假正经啊，听歌的人最无情。
 
春梦过往了无痕，世上风流尽消磨。
 
活在当下，也许都是假正经；回首岁月，毕竟时间最无情！
 
这江湖有没有张真人，与这世界有没有老卡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少林派

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