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带着昏暗色彩的老建筑已经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夕阳所能散发出的最后一缕骄傲也被那建筑的巨大身躯深深掩住,庞大的宫殿犹如兽王般仰着胸膛低头俯视周围无数的景仰者.我看着那充满辉煌带着琉璃的建筑努力让自己高兴,一次又一次,我以为我看到了爷爷一直期望能够看到的如此高高在上的东西而会高兴起来,但我没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在阴郁的天空中漫动.慢慢腾起的乌云拢住了已渐西沉的太阳,"克林姆林宫"我嘴里喃喃道,我的手插在口袋中,触摸着那枚早已褪色的红星勋章.
一摸到这枚勋章我就想到了爷爷的死.我还清楚地记得爷爷去世的那一天,那只是在7年前,那个冬天真冷啊,冷得到现在想起来仍然让我全身发抖.暖气已经停了很久了,或许当时已经停了几个月了,房间里到处都结着冰,我和爷爷燃着木柴每天重复着听广播,听着总统每天都不断向我们发的那个许诺,许诺给我们一个温暖的冬天.我哭着喊饿,爷爷就是拿着这枚勋章望了我半天.我们对视了很久之后,他毅然地拉着我来到交易中心,在这里从破旧的金属器件到政治观点,人们什么都卖,两个欧洲人看上了爷爷的勋章,他们端详了很久但只肯出10美元,爷爷似乎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对爷爷补充道"红旗和红星勋章都不值钱,如果有光荣勋章他们愿意给50美元,胜利勋章出300美元,不过你不可能有,因为那只授予将军".爷爷盯着勋章盯了很久,之后还是用颤抖的手换来了那几个硬币.当时天已经黑了,城市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映着空中飘舞着如精灵般的雪花,我啃着热气腾腾的面包在周围人们羡慕的目光下一个人跑回去了,我回头时看见爷爷无力的慢慢坐在远处的一个石台阶上.那一夜过的很漫长,我睡的很香.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他死在那里,雪和血混在一起,右手伸进怀中,握着那曾经用生命换来的勋章,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城市,那种眼神在我记忆里永远也抹不去,因为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睛中对这个城市的陌生,或许他仍然用眼睛关怀着这座在六十多年前从古德里安的德军坦克群中用青春和鲜血拯救的城市..............那一年,我9岁.
一滴水珠砸在我脸上让我收起了记忆,我看见昏黄的天空被黑云整片整片的吞噬,一只鸽子扑打着翅膀从我脸旁飞过,那羽翼和空气摩擦时嘣出的丝丝柔毛在混浊的空气中搅动.又一粒水珠落了下来打在我的肩膀上,又一滴打在地上,溅起的灰尘如炸弹的烟尘般滚动着扬了起来.仿佛是一瞬间,一条条雨线划破天际在穿插的人群中交织着.一阵阵隆隆的声音从头顶上腾空而过,我抬起头,看见一排喷吐着尾焰的战斗机排着整齐的队形怒吼着冲向远方,只留下几屡烟迹在空中慢慢弥散开来.我试图能看见更多,但无数的雨点敲击着我的睫毛,砸击着我的瞳孔,一瞬间,整个世界便模糊了..............
人们行色匆匆,刚才拥挤的街道在雨水如枪弹般的穿梭下很快空了下来.我坐在一家咖啡店里,隔着流水的玻璃看着外面如倾盆的大雨,侍者端来一杯浓浓的咖啡,杯子中腾起的白气让我的思绪飘到了窗外,我看见了一个小乞丐,他冷冷落落地待在一个角落里,飘着的雨水扑湿了他的身子,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一切,依旧带着乞怜的神色仰望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我仿佛看到了七年前的那个小小的我,那种无助或者该叫做失落.或许唯一不同的是他似乎仍充满希望,仍在张望着每一个他认为出现的可能,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人们这时更多的只会去躲雨哪里会去瞅他,哪怕仅仅只是一眼.
雨似乎小了,身旁的人急匆匆起来准备出去,也许他太匆忙了笨重的身体撞在我的桌子上,杯子中粘稠的咖啡左右晃荡着泼了出来,粘稠的颜色如墨汁般在白净的桌子上蔓延铺伸开来,那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来望了望我,我们对视了不到一秒,他便轻松地转过身去掀开大门消失在迷茫的雨幕中.我意识中似乎又想去寻找什么,我努力寻觅很久之后才发现刚才那个小乞丐已经不知何处,只留下一个空碗在继续接受着雨水如音乐节奏般的的洗礼.他也许去寻找他的自由了吧,我想起了我该做的,我将口袋中的勋章放在了桌子上,我轻松的走出店铺大门,身后传来了老板嘈杂的叫嚷声,但我已经听不清了,因为一旦进入雨的世界里所有声音都只是简单而单纯的哗哗声.
空气依旧很闷,闷得我完全透不过气来,每呼吸一秒世界仿佛就停止一秒钟,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只知道我要去爷爷一直想看见的斯大林的坟墓,记忆中爷爷总说那坟墓很大很大,我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一丝感觉,我甚至不知道我现在还有没有意识,但是我现在只想知道那很大的斯大林墓能不能容纳下我的自由!
根据Michael jackson <Stranger in Moscow>改编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战火纷争的地区
2005年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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