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仿佛,秋日的雨来的总是特别快,特别猛,特别容易给人以致命的打击。
暴雨如骤,浇得逆涯头晕目眩,憔悴、摇摆的,向林子深处走去,眼前有些发黑,但是却凭借着那么一股劲,支撑到现在。
从这里往外走,过了这片林子,便有一个小镇,便可以到那里将养休息一下吧。浩不会追来的,逆涯几乎敢肯定,自己的一席话,必定会让浩这个有着所谓的仁者之心的人痛苦很久罢?逆涯残酷的笑了,虽然这个代价很大,但总是让他痛苦了,虽然自己比他更加的痛苦。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双刃剑,先伤己,在伤人……
浩的功力,果真是,厉害啊……自己接单时捞到的剑谱,这速成之剑虽然威力不小,但果真是,难敌凌月啊……
低低的咳嗽,急促的喘息,沾血的衣衫,都可见这个少年人的伤重,他只是一个大一点的孩子而已,一个稍有恻隐之心的人见到他这样的狼狈,都必定会心疼的。
凭什么他天资比我好?凭什么为了他的幸福就要牺牲我?凭什么,凭什么我苦练那么多年却仍是敌不过他?凭什么?凭什么啊?!!!
逆涯紧握着空悲,那是唯一可支持他的东西,那是唯一他信任的,可以生死与共的东西。但——空。悲。
天地在旋转,暴雨在倾泻,心口的重击如同铁锤的猛砸,如同针毡的猛刺,突兀、痛彻。
“如果我放弃了,是不是一切又都会好了……”逆涯脑中忽然涌出这个想法,再也挥之不去:“如果我不在了,所有的正派,都会举杯相祝,所有的邪派也会高兴少了个抢饭碗的,那里会有什么兔死狐悲之感……”逆涯轻蔑的仰望苍穹,迎面而来的,却是猛烈的雨点,敲打的自己更加清醒,他索性仰起头,去感受,去拥抱,去洗涤心底的,无边的恨,无边的怨……“我的出生,便是一个错误,我不该活在叶月家族,哥会高兴,莲姐会高兴,父亲会高兴,所有人都会高兴……可是……为什么……凭什么?!”
天下负我,我凭什么要不负天下!?
沉重的倒地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耳中,污泥溅满了白皙的面庞,冰凉的雨,洗净了血腥,却洗不去剑上那个灼热的字:悲。
心底的伤,熄灭了,冰封了,沉醉了,也,消逝了。
那一根神,开始游离,即便是即将昏迷,逆涯倔强的眼,依旧睁开着,空洞的,却决裂的。望穿了那迷蒙的雨,望穿了,那逼他走向绝路的江湖。
* * * * * * * * *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朦,只可见微茫的光亮,在远处闪烁。仿佛漆黑的夜空中的一只萤火虫,茫然无助的流窜着,飞舞着。
那光亮在靠近。下意识的觉得危险在来临,逆涯想躲,却是移不开步子。
当那亮光终于出现在极近的面前,才终于发现,它幻化成了一张狰狞的人脸——浩。浩脸色惨白,脸颊的伤口仍在滴血,不知道在狠毒的说着什么。突然,浩的脸不知为何忽然唤作了另外一个人的,那个人没有头,脖子上是一片漆黑……不!他是把头捧在了手上!他咧着嘴,对这逆涯微微笑着,沉静如水,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那脖子的断口忽然涌出鲜血,泉涌的,难以遏制的,全是血……全是血……漫天的,洒满了所处的世界……全是血……
逆涯说不出的惊恐,他无法移动,只能呆呆得看着!他无法说话,只能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不要了,不要了!!
那个人仍在跟进,越来越清晰,所有的记忆,所有的血似乎在此刻同时出现——全是血……
“啊啊啊啊!!!!”喉头的惊恐忽如雨水倾泻而出,惊天动地的吼声把他自己从梦境中骤然惊醒,猛地坐起身来,浑身的冷汗湿透了衣襟,依旧喘息不止。
眼中世界终于晴朗起来,等一下,这里是……客栈?
低头,肩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并不很仔细的,似乎是匆忙中上的伤药,或者说,那个人根本就不会包扎。自己的衣服被扔在床头,还有着残余的血迹。空悲在手边,反手扣住,一阵心安。
抬头,屋内有些昏暗,但从窗口泄漏出的光仍是扎眼,而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窗口的那个人。面朝窗外,几乎已经融入了昏暗的背景。那是一种陈旧的黑,黑的近墨。与之相比,甚至逆涯的黑衣都显得太单薄。那是粗狂中透着阴柔的一种,那背后的人不知是谁,但,决不好惹。逆涯凭着经验迅速的断定。
“醒了?” 桀骜不驯得沉混,却透出着激昂。
逆涯没有回答。不是不屑,而是看不透,刚刚清醒的他需要好好的审明形势。
“我救了你。”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口吻让逆涯微微皱了皱眉。老辣的不给人留有余地。逆涯分析着,不管如何,要按照他的思路走,不然,性命不保。
“是。” 逆涯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句。
“我是叫你逆涯,还是叫你萤?”挑逗,随即低笑。
“逆涯。”你,太小瞧我了罢?逆涯瞳孔收缩,清淡的注视在一瞬间变作了犀利,又同时变了回来,心平气和:“你跟踪了我多久?”
“哦?”那人缓缓转过头来,嘴角漫着笑,三十左右的样子,清秀的脸,像个书生,但是没有一个书生会有如此狠辣的挑衅的目光,软软的额发低垂着,黑色的紧身衣趁的他颇有风情:“我没有跟踪你,只是跟着武林盟主而已。”
“嘿。”逆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高明,果真是高明,知道浩要来找我,而我行踪不定,要找到我,恐怕跟着浩是最好的选择。而跟着浩不被发现,此人肯定是个角色!而既然找到了他们,自然便听到了对话了,什么都不用多说了,逆涯静静的等着对方要干什么。
“在下尘寰。”尘寰随意的音调却是有着威慑力。尘寰……他竟然是四杀门四大门主之中排在次席的云门门主么?
“尘寰。”逆涯咀嚼着,闭上了双目,嘿,竟然是四杀门的人,与琼楼不共戴天的地方。
“不可否认,你真的有些压倒了我们的名声。”尘寰低低的笑:“现在江湖上最有名的两大杀手,一个是四杀门的孤梅,另一个便是你了。虽然功夫不一定真的厉害多少,但够张狂的。浩几个月前重创四杀门,我们更是一蹶不振了。”
逆涯冷冷得看着他,不语。
“这次我前来,是奉命杀你的。”尘寰玩味的看着逆涯,似乎想寻找对方眼中的震惊和惊慌,毕竟,逆涯醒来前的那声哀号,充满了惊恐甚至绝望。但这次尘寰显然要失望了。
“是么。” 逆涯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句,继续等他的下文。要杀他,肯定不需要这么麻烦,能跟他说那么一定是有事情了还担心什么。
“这次浩重创四杀门,四杀门伤亡惨重,四大门主加上总门主一共伤了三人。”尘寰话锋一转,似乎开始言他:“只有我和孤梅没有受伤。四杀门再如此下去,必只有死路一条。所以,逆涯,我要你加入四杀门,帮助我共振四杀门。”
“是让我加入四杀门,还是云门?”逆涯嘿然,他已经明白了尘寰的意思,好大的野心。
“云门。”尘寰见逆涯听出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再躲躲藏藏,“只要你助我,我必不负你,再也不用流浪江湖,享受朝廷的封赏然后隐居山野,过着神仙般的生活,你不愿么?我会保你无忧无虑的过下半辈子,况且,你伤的如此之重,再闯江湖,嘿,危机四伏啊。还有,你,不想报仇么?不想杀了浩么?”
“杀,浩?”逆涯猛的睁眼,不可置信的惊愕还是流露出来,杀浩?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我只是想……可是,杀了他?也好,杀了他,可以夺得凌月剑,可以回到家族,可以执掌叶月家族了……但是……
“我不做任何人的下属。”逆涯斩钉截铁的道。
“那兄弟呢?名誉上的下属,实际上当我的兄弟呢?我们共掌四杀门呢?”尘寰继续开出条件,但是隐约的有了些不耐。
逆涯或许权衡着生与死的差异,未尝不知道自己伤重之下不可能敌的过云门门主,而这种情况下,或许加入是最明智,也是最有前途的一条路,所以,逆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要我干什么。”
“干什么?嘿,等回去,我会详详细细的告诉你。”尘寰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提高了声音:“小二!”
“来了来了,客官您要点什么?呦,您醒啦,您都已经睡了……”小二的声音戛然而止,逆涯和尘寰都没有丝毫的感情变化。呲——
逆涯的眉毛挑了挑,又复低垂:“好剑,好剑法。”
“献丑了。”尘寰再次低低的笑了,他似乎很爱笑,但是所作所为,却是残忍到家了,一个连发生了什么都毫不知情的小二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这里。剑上无血。刃上的血顺着剑峰,很自然的滴落在地上,是以,剑上无血。
尘寰剑起剑落,瞬间便把小二的首级砍了下来,拎起头发随手扔给逆涯,同时从怀里一掏,掏出瓶药,也扔给了逆涯。
“撒上。”命令。
逆涯晃了晃瓶子,好像是一种液体,低头看了看手上抓着的脑袋,没有丝毫犹豫,拿嘴叼开瓶塞,浇了上去。
呲啦——
一股令人作呕的刺鼻的气味猛烈的传出,逆涯皱起了眉头,低头审视,已经不像个人脸了,完全毁容,但他什么都没有问,他知道规矩。
“啪啪。”尘寰击掌。
一个灰衣人诡异的出现在了窗口,翻了进来,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极为恭敬:“门主。”尘寰点了点头:“把衣服脱下来,给他。你穿那个。”“是。”灰衣人马上回答,褪下斗篷、长袍,扔给逆涯,他也什么都没问,迅速的穿起了床头的沾有血迹的黑色衣衫,仍是单膝跪地复命。“嗯,你可以走了,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尘寰继续下令。“是。”灰衣人,不,现在是黑衣人纵身出窗,瞬间不见了踪影。
“嘿。”逆涯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随手把人头扔到了地上,穿戴起来,试着提了提内息,还剩大约五成功力,他苦苦一笑,抓起空悲,踏上靴子,站了起来。他还没有完全长成,比尘寰个子要矮一些,但是气势丝毫不亚于他。
“嗯。”尘寰不置可否,“提上那个,跟我走吧。”
“好。”逆涯没有反对。尘寰领先跃窗而出,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逆涯更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要想在江湖活着,就必须要管住自己的嘴。
逆涯忽然想到了那个梦魇,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下那个没有头的尸体,那个没有头的人捧着自己的头,平和的笑着,放肆的笑着……焦臭味浓烈,他忽然觉得地上那个无辜的尸体笑得惨然。
“小环子!小环子!”老板娘在远处叫喊着:“又偷懒了是不是,看老娘怎么收拾你!”逆涯漠然无语。飞快的跟了上去。老板娘蹄蹄踏踏的脚步声由远而进,然后——
“啊!!!!!死人啦!!!!!啊啊啊!!!!”老板娘惊骇的叫声几乎震翻了整个客栈,凄厉的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
对不起,我无力阻止……
对不起。逆涯走了很远,心底那个喃喃的声音依旧清晰。
真的,对不起。虽然,已然不及。
“我们要去凌空涯,那里是四杀门的总坛。”尘寰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变化,好像没有因为那么刺耳的声音而影响情绪。“云门的总部是凌空涯云洲部,到时我没有叫你说话不允许私自开口,明白么?”
“是。”逆涯低低的应了一句,却默默的褪下灰色的斗篷裹住了那个已经不成人形的首级。
* * * * * * * * *
路上,尘寰命令逆涯斩杀了一个旅队,抢来了几匹马,尘寰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令人发指,不愧了四杀门的名号!逆涯虽然杀人无数,却几乎没有杀过毫无抵抗能力的人,而这两天,连他看的都觉得寒心。但是毕竟,尘寰已经成了名誉的上司,无法抗令。后来与十来个同尘寰一起来的跟班会合后,一行人疾驰着向四杀门总坛而去。
凌空涯总坛。
不知道这是哪里,只知道一路上不停的上山、上山,到最后已经不能骑马,只能走着。而走了一两个时辰,才终于看到了山顶的隐约的楼阁。到了这里,却发现门庭零落,不闻人声。凌空涯倚涯而建,除了上山的这条路,其他方位都是悬崖,底下云雾缭绕,不可见底。这是一个极为庞大的院落,没有逆涯想象中的层层戒备,甚至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尘寰看看时辰,此时正午刚过,这里似乎离太阳特别的近,已到深秋,却是热得像盛夏,他随意的看了眼身后,吩咐:“嗯,现在是午休时间,我们等等罢。”
“是。”十余人应和的声音仿佛忽然低了下去,没有在山下时的那么激昂了。尘寰虽然位列门主,但他也是不敢乱闯凌空涯的,更何况,此时看似沉静,其实宅内危机四伏,若没有人引领,很容易便坠入陷阱。而这些陷阱时时变动,尘寰他再有本事也猜不到哪里有的。
“尘寰?”尘寰刚刚命令中人退后,就听里面隐隐传来一声疑问,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孤梅?”尘寰脸色微变,低低的嘀咕一句,轻轻的咳嗽两声,随即便稍微提起了点声音:“是我。”说完率众向前走去。
里面没有再答话,许久,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过后,沉重的大门敞开了。一个孤立的女子闪现在门内。
白衣。红剑。白纱蒙面。绯红色的梅花状盘扣点缀着白衣。如果说,浩是孤意如月,那么她,就是孤意如梅。傲雪之梅。眉目中隐约的,是一片难以读懂的东西,很深,很深。嘴角的微笑,纯出礼节,含光的双眸在游离中竟然也具有着那么大的凝聚力,摄魂?
逆涯不可置信的审视着这个号称江湖第一杀手的孤梅,她浑身上下没有透出一点杀气、甚至霸气,有的只是孤傲冷漠。她是那样独立在天地,那样的遥远,那样的高不可攀。
“门主。”除了逆涯和尘寰,其余的人纷纷行了大礼。
“师妹,好久不见。”尘寰笑得有些不自然。孤梅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的。
孤梅的目光转到了逆涯的身上,逆涯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惧怕她,只是用好奇的甚至警戒的目光打量她,这是她从没有见过的:“你是谁?”
尘寰不由有些尴尬,刚想解释,却见逆涯提起了手上的包袱向孤梅展示,然后很无所谓的答话:“拿着东西不好跪拜,门主不要介意。”
孤梅没有再问,她或许根本不屑于和这种卑微的下属对话。她很自然很优雅的看向尘寰:“进来罢。城的的内伤还没有好,既然你回来了,我们下午一起去给他疗伤。”她顿了顿,向旁让开:“珈也回来了。”
“珈冉,她回来了?”尘寰跟了进去,听到最后一句话,住步问了一句。
“是,我刚从她那里回来,不过,如传言一样伤重,恐怕……”孤梅没有说下去,略微一叹:“我们先去城那里,然后我再详细的告诉你。”
尘寰冷哼:“知道了,不让人闲着。”珈冉是地门门主这个逆涯是知道的,但是这个‘城’是谁,逆涯还真没有听说过。但是听话意,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物,是风门门主么?
四杀门分为天、地、风、云四门。天门门主孤梅、地门门主珈冉、云门门主尘寰这些都是江湖闻名的人物,只有总门主还有风门门主是何人,江湖上纷纷猜测不得而知。根据历代四杀门的规矩,四门门主必有一门是卧底,那么可说,这个风门门主便是卧底了。但是这个人是潜身哪里,连尘寰这种地位的人都是不知道的。几个月前浩独闯四杀门,决战地点却不是凌空涯,而是离京城不远的一个貌似总坛的据点。毕竟四杀门是朝廷所掌控的,要离京城近一个方便指挥。
那场大战尘寰缺席,但是除他以外都悉数到场了。结果是浩重创风门门主,孤梅的功夫虽然不低,但是和浩比仍然是不敌,却是总门主眼见危急硬接了浩一记杀招了。总门主自是比浩厉害得多,但是仓促应战好也好不了哪去,总之是搞的总门主伤重,孤梅狠下心指挥围攻,放弃京城据点,带着总门主直回总舵。而珈冉在外得知消息赶到时,正巧赶上孤梅撤退,便上前截拦浩,又是一场大战,珈冉重伤垂死,浩连番大战也是消耗了过度的真气而休养了一月有余才将将恢复。而珈冉以及受伤的风门门主竟然在清点战场时不知所踪了。
总之,那场大战到现在仍是江湖认识茶余饭后的乐谈,端的是惨烈无比。浩凭此是名声大振,而四杀门却是一蹶不振了。(注:详情请见《皓月如霜》)
而现在几个月后,四杀门的元气看样子还未恢复,而要等其恢复,还真不知道该是什么猴年马月去呢。
“你也跟来吧。”孤梅的话声打断了逆涯的思路,然后才发现说的是自己。“你把他们带回云洲部去。”孤梅对着远远跟着她的人吩咐,然后转身便走。“是。”又是齐齐相应。
* * * * * * * * *
“尘。岚城师兄他……好像也快不行了。”三人默默的走了许久,孤梅才打破沉默,喃喃的说着。
“噢?真是四杀门的不幸,总门主伤重,这消息要传出去,浩那个混蛋岂不更得意……”尘寰低低的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又是一阵可怖沉默。“是么。”孤梅脚步不停,口气一转,冷漠中有着挑衅。岚城。那个人的名字。看样子,竟然是总门主了。逆涯事不关己的想着。
等,等一下,总门主?!逆涯倒抽一口冷气,这个江湖中的第一神秘人物,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逆涯胡思乱想外加莫名其妙的跟着这两个终于不再互相试探的两人走了也不知道多久,唯一的感觉就是这地方的人都跑哪里去了?这条路很长,长的似乎早已脱离了这个宅子从外看的范围。他可不管什么忌讳啦、规矩啦之类的,左右张望着,看着离建筑群越来越远,看着这地方好像越来越荒凉。然后,就看到,长草之后,隐匿着一个小小的,简陋的木屋。不会罢?岚城好歹也是总门主哎?竟然就住在这种地方,真够寒酸的!逆涯暗自嘀咕。
呵。尘寰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讥笑,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停住了脚步。孤梅也在此时停了下来。一时都没有言语。
逆涯看着这个小屋子,看看他们两个,“我们就这样站这么?”孤梅和尘寰都是吓了一跳,没有想到他这是竟然会此时说话,不过这两个家伙倒是不会有什么骇人的举动表现,充其量,就是同时转头想用眼神杀了他。
“师妹,真狠啊。”尘寰咬牙轻蔑的道。
“哦?对下属什么时候也这么上心了?”梅毫不客气的还击。
“你为什么不叫你的人呢?”尘寰强压着怒火。
“我的人?我的人领你的人回云洲部了。回头,你去我部下挑一个算赔罪就好。”梅微微的笑着,像是在责怪尘寰不识好人心。她望向逆涯:“你叫什么?”
“逆涯。”逆涯被她骤然一问,跟本也就没想过要隐瞒身份,便随口答道,他可不管尘寰那个叫对他使眼色。果然,此言一出,孤梅和尘寰同时变了颜色。
“竟然你就是绝杀……”孤梅没有提尘寰这次出门的任务本身就是为了杀这个绝杀的,只是看起来收起了小觑的心理,“阁下的名号,四杀门久仰了,总门主也必定会期望与你一会的。那么,请吧。”
逆涯倒是真潇洒,知道这两个人到目前为止都不会饶了自己,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径直就往小屋走去。尘寰想拦,却瞪了眼孤梅,没有言语。
怪不得这个小屋这么小,原来只不过是一个入口。通往地下,仿佛深不见底,点点的闪亮,仿若地狱的幽冥鬼火,令人颤栗。逆涯握紧了空悲剑,全神戒备,缓缓的踏上了台阶,微微俯身,顺着台阶蜿蜒而下。
“嘿,师妹,岚城真受了那么重的伤,甚至值得让你大费周章的找个人来祭血?”尘寰和孤梅跟在逆涯之后,不无狠毒的问。
“此人功夫纯阴,正是最好的载体,有何不可?至于为何逆涯还活在这个世上,尘,我劝你最好想想理由。”孤梅毫不在意,微微的冷笑,冷漠到极致。
逆涯怎么听他们说话怎么别扭,好像下面有什么要命的怪物似的。其实,也确实可以这样说,岚城所练的功夫属于极阴的一脉,本身这种功夫只适合女子修炼,而岚城却另辟蹊径,纯阴内功配合纯阳外力,偏偏就炼成了,而偏偏还厉害得紧。炼到岚城的境界,基本上已到了与少林金刚护体神功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地步。
只可惜这种功夫对自身损害极大,首先便是短命,据说,功夫越高,寿命越短,岚城曾笑言自己能活到三十来岁的已经是奇迹了;其次,原本轻易不受伤,但若是受了内伤,可极为不好复原,自己本身的极阴真气极易反噬,对自身而言便可谓是雪上加霜了,真气暴体之祸恐怕都算轻的。而要治愈,一是要找一个同样修习极阴内功的人来转嫁反噬功力,同时吸取对方精元,来达到自我治愈的效果。二是配以极阳外力作为辅助,与阴气相佐,达到中和之效。
而以目前的情况,好像逆涯马上就养成这种反噬力的转嫁体了,尘寰见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凶险的样子,见之就要气炸了肺,损失了一个好手不要紧,这个逆涯是从哪里来的,若是解释不清楚,很容易就要遭到怀疑。亏得尘寰涵养很好,只在心里把逆涯的所有先人骂了个遍,面上,却是没有了任何波澜。
逆涯沿着石阶缓缓而下,只觉越来越开阔,逆涯空悲剑似无意的挡在胸前,突然,只觉视野豁然开朗,殊不知,这地下,竟然是别有洞天,凛然一座地下宫殿,金光灿灿,耀眼生辉。
但是,唯一感觉不大对头的,就是这地下竟然是燥热如在火炉之中,但是却另有一股寒冷之意,甚至在如此得燥热之下,都仿佛哈口气出来都可以凝结成冰。逆涯并不俱这种燥热,可是他觉得有那一种莫名的寒意简直就是无孔不入的诡异。仿佛这种寒意来自心底,而不是环境,或许,这就叫恐惧?他微微耸耸肩,真是个很奇怪的想法。
就在他四顾打量的时候,竟然忽然觉得——危险?!
杀手的警觉让他在第一时间舞起了空悲剑,泼水不进的剑法织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屏障,把自己裹在了其中。而让逆涯吃惊的是,没有想象中的猛烈攻击,有的,只是一个穿着华丽的服饰的少年仿佛缓缓的,从宫殿的一角飘了过来。
微微低垂的着双眸光华不露,白皙如透玉的脸,有着一种优柔,披散的略略偏蓝的头发,随着缓慢的移动无风自舞着。中等的身材,华丽的服饰简直有些耀眼,镶着金边,金丝银线编织着,各种各样的祈福的图案交错着,灿烂夺目。而那种气度,更是令人折服。更何况,那种风华绝代的背后透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淡得几乎无法触摸到的血腥的味道……
他,是岚城?竟然如此年轻?逆涯上下打量,手中的剑依然舞着,因为他觉得,那股寒意到了令他胆战心惊的地步。
岚城低垂的双目忽然抬了起来,只是一扫,逆涯已经感到了杀意的浓重。那双眸,竟然是一种蓝,如琉璃的蓝?!晶莹剔透的,仿佛可望见那深蓝的背后,而那背后仿如是海,一望无垠的海……
他,竟然是传说中的岚城?那个神秘的,杀人无数的四杀门总门主,岚城?!一个二十出头,感觉像个超级大的玻璃娃娃的岚城?搞没搞错?!逆涯若不是全神贯注的谨防对方攻击,恐怕下巴都会掉到的地上!
他,依旧缓缓的,近乎飘的过来,直直的瞪视着逆涯,忽然,右手的袖口动了,旋即,在逆涯得紧密注视下,他,凭空,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