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为了一个近乎荒谬的赌局,某京允诺(哈~!原来是许诺,允诺好啦~!)写一篇君玉对白,一直一直都不知道些什么,现在虽然已经开始动笔了,某京还是不知道写什么……但按照经验,估计写着写着就出来了,汗汗汗汗||||
另外:按照忧君大人的意思,把时间定在武林大会之后,京夕婚礼之前。
《幻》
“君儿,你暂住感遇别庄罢,嗯,立为外事部,待客司,升为玉宇十五当家。”玉树目光扫过忧君,似乎想起了什么,略略沉吟,便即下令,却没想,那一句君儿不仅使京允霍然抬头,也使得一半主位不认识似的把目光投了过来。玉树只当不见,盯着忧君。
“大哥!忧君她,她身为琼楼副楼主,怎么可以允许她进到主位?这样的封位未免太过儿戏!”京根本没经过思考,冲口而出。可是说出来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刚想认错,却是那句君儿实在是刺耳的紧,怎么听怎么别扭,脾气上来,也就不管那许多,偏偏要顶了下去,倒要看看玉树到底是什么个想法。
“她原来是,现在不是了。”玉树把目光转向别处,淡然。
京允真没有想到玉树会反驳,飞快的理着思路:“我不会允许任何对玉宇有损的事情发生,甚至顶撞……”
“够了!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京允,你管的也太宽。”玉树毫不客气的截断,冷漠沉音。唬的京允一愣,旋即他有些怒了。“我绝不允许。”京允态度决绝,斩钉截铁。
“这里只要还有一天奉我为主,你就还要有一天听我号令,岂是你一句绝不允许就算了的?这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玉树对这种要挟嗤之以鼻,况且,自己决定的事情少有人敢如此顶撞,即便是京允也不行!
“你把她放在我手下和我没关系?大哥!这件事本身就是欠妥!”京允猛然战起,不顾了身份。
“放肆!你愿意带就带,不愿带你走,没人求着你!哼,以为你自己是谁?把待客司升为部级,与外事部同级,你还有异议么?”玉树冷哼一声,在坐上轻描淡写的作了个请出的姿势,这时连言秀这种在边上左右不是的人都觉得过了。
唐言秀清清嗓子,在椅上一拱手,欠身说道:“大哥,这个是不是有些过了?暂且就算外事待客司罢……哎!四弟!”
原来京允却是不理会言秀的发言,嘴角提起一丝微笑,轻声道:“好,我走。”然后貌似恭谨的行了个礼,甩袖转身便往外走,连一刻都不停,随之而来的是疑虑的目光以及寂静。直到他的背影隐到聚会厅视野不可及得地方,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玉树深深吸了几口气,却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淡然的扫视了下全场:“如果没有异议,那么就这样定了,从明天起,玉宇待客部正式建立,部长……”
“我不愿。”忧君的声音施施然的响起,不耐烦之意颇多。这一路上她很少说话,即便说话也是一两句,她此时突然说话却不知道就她这句三个字的话,几乎惊的主位们没有一个不变色的!也难怪,敢公然反抗玉树的除了京允好像还没发现第二个有这个胆的。而且一天之内第二次被人毫没礼貌的质疑,玉树应该没有那么好的涵养继续忍下去。
果真,玉树的脸色迅速的阴沉下去。但更快的,言秀等人讶异的发现,玉树的怒火极度降温,旋即便熄灭了。
“是么。”他只是无比自然,无比无所谓的吐出一句,然后扶着桌案缓缓的站起,背转过身:“今天就到这里吧,具体该怎样,今晚我下批文,都散了吧。另外。”玉树稍微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君儿,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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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秀,大哥是怎么了?”众人一起退了出来,默默走出好远天涯才放言。
“不知道。”言秀似乎颇为烦心,答的简短。
“大哥不会是看上她了罢?君儿君儿的,我可不想要这样的大嫂,哼。”真心跟在边上颇为不忿。
“真心别胡说。”四五个声音同时响起,却是带着一点点的不自信。
“各位安。”京允伴着夕雨恰巧迎面撞上,竟有了些尴尬,略略扫了一眼众人,神色有些沉:“嗯,十五妹呢?夕雨找了她好久。”
“四哥安。”“四弟。”奚落落的问好的声音响起,多少有些不自然。
“还说呢,那个‘十五妹’被大哥单独留下了,不知道要卿卿我我的说些什么,哼……”真心不顾言秀连使眼色,口没遮拦的道,京闻言却没有太大的吃惊,只是看了眼夕雨:“瞧,不是我不帮你找,实在是找不见啊,等她出来在找她可不可以?”
言秀忧心忡忡的望着京允,一时无言。
“京,你别老和大哥唱反调,大哥的脾气你最清楚,要是真把他惹急了,大家一起拦也是拦不住的。”天涯拍拍京的肩膀,不无担忧。
京却只是高深莫测的笑笑:“别担心,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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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儿你留下。”玉树沉着声音刻意吩咐。
毕竟是不敢乱顶,忧君望望外面,一声冷哼不再言语。等其他人都退出了大厅,玉树才转过身来,一手负后,目不斜视的向外走去,深不可测的目光望着远方,好像寻觅着什么。
忧君只能提着剑跟在玉树身后,同样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对,自从武林大会之后,玉树几乎没有和忧君说过几句完整的话,玉树对京有多特殊,回玉宇的路上她早已见识到了,而玉树为了她竟然不惜与京翻脸,这就是她始料不及的了。紧接着此时又突然的说单独谈话,说心里不怕不忐忑那纯粹是瞎掰。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默默的走,玉树好像没她这个人,自己走自己的。飘忽的步调,好似闲庭信步,潇洒异常。忧君会时而抬起头来,看下前面那个不急不徐的背影,忽然脑子也有点随之飘忽起来,人如其名并不为过罢?玉树临风,当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遥想当日那拂袖而去的白衣幻影,那淡如清风的微笑,那蕴涵深意的双眸,忧君实在是恨不起眼前这个人,就在这怔忡之间玉树已经遥遥的走在前面,她只得暗暗的咬了咬嘴唇,加紧了脚步。
玉树并没有绕路,而自然,就会碰上那群还没有散去的大小当家。
“大哥。”青煞遥见玉树向这边而来,向其他了使了使眼色,垂手问安。其他人自然也是纷纷见礼,而京却不知趁着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遛到了哪里,反正是不见了踪影。玉树看到这帮人,连头都不点:“还不散呢?在这里逗留干什么,都无事可做么?”说这话呢也没停,说完了也好像并不在意自己在说什么,步调不变继续往幻祥楼走去。众当家还没明白过来,就见,忧君低着头紧紧跟随着,从眼前穿过了去了。
“哇,那个忧君也太放肆了吧?大哥懒得理我们也就罢了,一个小丫头神奇什么呀?连见礼都不会,懂不懂规矩呀?”真心愤愤地看着忧君拐过一个弯,不见了,忍着的话终于冲了出来。
“得了罢小十三,人家要是升到部级,你还底向她见礼呢,别多事了,当没看见吧。”天涯冷冷一笑,也是颇为不爽的劲头。
“嗯,天涯说的对,大家还是别招惹她的好——在不清楚大哥的意图的前提下。”唐言秀无可无不可的道,“好啦,大家也耽搁许久了,都回部里罢,这出去一趟也积压了不少事情,多看着些,别出纰漏。大哥心情好像很不好,都担待些,别给大家惹麻烦。”
“知道了。”各位当家的都感有些无趣,客套两句便作鸟兽散了。
天涯自是与言秀相伴回内务部去,两人在转角出俱是看见一袭紫衣孤傲的立在远处,默默的望着幻祥的方向。两人只作不见,但心底多少有些异样的惋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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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祥楼。(写秋夕有什么用,最起码景物设定有了,汗|||)
忧君对着这个传说中的建筑颇为感慨。幻祥楼四面环水,位于玉宇‘渊潭’的一个湖心半岛上,从聚会厅看这里,四周永远环绕的薄雾,总不真切,偶然隐隐现出的飞檐朱阁,衬得这里如同仙境。而走到近处,才发现竟然是如此的肃清,若不是本身知道,定不会把这里想象成玉宇庄主的居所。这里并没有传说中的奢华,更没有什么江湖传言中的酒池肉林,花天酒地之所,甚至都没有华丽的楼阁,只是文文秀秀、清清淡淡的一座座小楼阁重叠交错,整整齐齐的排列着,而且由于这里和四宜都是最重要资料的所有的地,所以并没有下人,大门敞开着,偌大的庭院空无一人,竟似乎有些凄凉萧索。或许这里唯一与别处不同的,就是非常的大。
在大门口仰望院中的那座高楼,四层建筑虽不算高,但在这玉宇这连成片的四合院相比,就有些鹤立鸡群之感了。与幻祥楼相遥对的,只有很远处的那个位于玉宇外事与猎杀两部中间巨大空场的试剑阁。
刚刚说道说忧君随玉树来到幻祥楼,第一反应就是松了口气。她真怕玉树和外面传言的一样,是个平素以杀人为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又嗜杀又好色的那种。可现在一见,单看这人就觉不像尘世中人,浑身上下没有杀伐之气(那是因为她没见到),却有着不怒自威的气质,而他的下属,一个个都是忠心耿耿,肯为玉宇、为玉树拚命之辈,简直让不少江湖名门艳羡,不知他怎样调教出的这样一群必胜之师。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坏人?或许是因为那帮人没胆量前来挑战,便胡编一通诋毁玉树的形象罢,忧君竟然起了些许回护之心,暗自揣度着。
“跟紧了,随我来吧。”玉树冷淡的道,忧君暗自一惊,握紧了剑,快步跟上。
第一进的幻祥就是肃清单调,而真正进入了幻祥第二进,说让人眼花缭乱都不为过。暂不说如同花园般的环境,单是一座座看似孤立却暗合天地之理的建筑,雕琢并不算精致、琐碎,反而是一种大气,看似简单的一撇一画,却是震撼人心,让人无法移目。而院中并没有什么繁杂的花卉,奇花异草,只是很常见的花花草草,欣欣向荣充满了活力。
花间漫步着蝴蝶、小鸟,偶尔鸣虫还会叫那么一两嗓子,却使得深深的庭院更显清幽。
忧君长时间的在一群男人之间搞些纵横捭阖之事,琼楼副楼主位高权大,少有闲情逸致来观赏什么景致,而此时,忧君可以说是脱出了那个圈子,而进入了一个并不熟悉的、危机四伏的地带,虽然心情不佳,但是总是不用再想什么权力大事了,自然,美景如目,便沉醉其中了。
其实忧君是属于那种面上很冷酷、无情,似乎不同人情世故,满怀恨意的一个人,而其实,她内心也是很脆弱的,至少没有她的同伴们所想象的那么坚强,而与之同在的,是她压制许久的少女之心,可谓是外冷内热到极致。
而一贯的隐藏让她习惯于把自己深深的埋藏在自己的世界里,编制了一个保护膜、防护网,不对外面的任何人、任何事情动任何感情,所以她很冷,她会做出很违心的事情。但是这种冷一旦被打破,无射忧君,会是一个很容易受伤的人。
而玉树此行的目的,却是彻彻底底的把她的保护膜去掉。他看似很残忍,很绝情,但是,这是降伏她的唯一的方法,玉树,从来都是掌握大局的,把忧君收入手中,自然,也有关大局。但这大局是什么?恐怕,连言秀、京允之流,都不会猜到。
玉树,他是神,所以,他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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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知第几重的月牙门出来,转过了一个回廊,眼前一下的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一片的翠绿,竟然是种了满院的梅花,而满园的梅花竟在此时迎着骄阳怒放着,花香四溢,沁满心肺,竟是仿然如梦。
忧君心情本不大好,看着这满园的梅花却是震惊的忘记了所忧之事。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伸出了手想要折一只梅,却听玉树的声音充满不屑的传来:“还有心情赏景啊?闲心不少。”
忧君脸色马上寒了下来,却是再没了赏景的兴致。玉树不易察觉的嘴角挑出一抹笑,加快了脚步。
幻祥楼阁。
匾额的气势潇洒无依,京允谨上的字迹俯瞰着整个幻祥,玉树抬首望了眼匾额,不作停留,进入了楼中。忧君也知根本不需防备什么敌人下暗算,玉树杀她反掌即可。
玉树白衣起伏上下,忧君的心也随之起伏上下。上楼,此地甚为幽静,楼梯传来吱吱的不服得声音,这种突兀的声音简直让人悚然一惊。
玉树拾阶而上,潇洒而行,转瞬已到了三层。
三层没有二楼那么多书,却是有空阔,没有琐碎的家具,进到此处似乎进到了一个大平台,四面落地大窗,而东面却立着一个巨大的档案柜,正正的挡住阳光,是以本应甚为亮堂的地方,有的处所却处于黑暗之中。
楼下的梅海在此处一览无遗,壮观绝艳。而作为玉宇制高点,在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各处景物,而面南的正窗不仅正对梅海,亦正对玉宇另外一个标志性建筑:“四宜书院”。京允下榻之所。
玉树看了她一眼,对她陶醉的目光似乎颇为满意。背负着手,向桌案走去。
“如果你把我带到玉宇只是为了探听琼楼的消息,那么我很清楚地告诉你,休想。”忧君不等玉树问话,憋了许久的话已然出口。
“哦?”玉树并没有太感兴趣,似乎只是礼节性的应了一声,并不惧对方偷袭的沉着步子移到了桌案之后,倦倦的坐到了隐匿在黑暗之中的大椅上。旋即整个人便如陷入了黑暗,即便是身着白衣,却也再分辨不清。
玉树见对方爱搭不理的并没在意,有些讶然,她实在是想象不出除了套问琼楼秘密以外还有何意图,难道真的仅是为灭琼楼威风,抑或是当真稀罕自己这点本事?
当然,迅速的她否认了第二个可能,玉宇能人辈出,暂不提她已见识过的玉树京允之辈,就说排在主位末尾的十三当家真心,自己恐怕都是抵挡不住的,是已自己若是想以一己之力倾覆玉宇,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毕竟忧君对这种压抑的沉默甚为不适,她可不像京允言秀那种完全习惯玉树轻而易举的造就的让人不安到发狂的气氛,心里敲起了鼓,几乎要冲出胸腔:“那你待怎样?”忧君努力让自己恨恨的道。
“没有人告诉过你,跟我说话要用您的么?”玉树说话的时候,似乎皱着眉头,但是忧君看不清楚,她只能听出那沉沉的声音中的自然而然的威严。没有什么别的好形容,让听到她的人连自省都不会,直接会认为自己错了,错了就要认错……忧君认错的话刚要出口,却是忽然醒悟,犹豫二三缄口不语了。
低低而明显不含笑意的笑声传来,带着嘲弄。但是这一笑已然打破了沉默,不见黑暗中那人如何动作,一点幽烛在桌上亮起,虽然是白天,但是这在黑暗中的光亮却如同开辟出了一条清亮的道路,整个屋子都仿如活了一般,死沉沉的气氛也打开了漫开了生的气息,极快迅速的弥散开了。
那一瞬间,忧君竟似觉得眼前一亮,不自觉的握剑的手竟然松了,烛火下的玉树,有着那么一种奇怪的魅力,并不是让人亲近的,而是一种清晰的疏远,浊流独逸的气质,给人以捉摸不透的甚至迷离的感觉,云里雾里。
微微低垂的眼帘,深邃幽独的双眸,不经心的一瞥眼甚至就可以深入人心,窥探人心底最薄弱的地方,然后一下子激得粉碎。他无言,一直一直清清楚楚表达着一句话:不论对己对人,决不留后路。
这一次,不知,是否也会不给我留后路?忧君原本不安的心此时却异常沉寂下来。
“几年不见,功夫好像没有长进多少啊。”玉树的声音好似玩笑,面上却沉静如水。错了,他整个人都沉静如水,只有你暴露在他的眼眸下,而你却抓不到他的任何感情。或许他本是无情罢……
忧君不知可以说些什么,她不知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几年不见,功夫没有长进?完全是聊家常的语气可玉树哪里会有什么聊家常的兴致?可是忧君又不敢不回话,寄人篱下实在不是一件很爽的事情,一着棋走错,恐怕会悔恨一辈子也说不定。可是既然回不去了,又何必回去?将错就错破釜沉舟这种事情倒是颇符合忧君的脾气。
“最近几年楼中事务增多,无瑕顾忌功夫,兴许耽误了许多。”她不卑不亢的稳稳的回答。
“是么。也对,既然身为副楼主了,什么沙场用兵的事情自然轮不到你了。”玉树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不过以你这种功夫,想要派你任务恐怕有些难了。动辄就要增援的主位,要来也没什么用处。”他的目光疏忽扫过忧君,落到了别处,可是就那么一扫,已经让忧君感觉到透骨的寒意。
“我虽功夫不济,但并不代表就会输。”忧君多年来虽然刻苦磨练,但也可谓养尊处,颐指气使惯了,这种冷言热讽要不是玉树说的,恐怕早就翻脸了,可是自己的尊严被如此撼动,却是有些克制不住了,话虽然不敢说得太过,却是丝毫不让:“我自认还是有些本事,不然不会坐上琼楼楼主的位子。或许……”
“可惜这里是玉宇,不是琼楼。不会有什么或许的。”玉树好像很有涵养得截断了忧君得话,哂道。果不其然,这句话却是让忧君觉得如同一盆冷水迎面泼下,心寒不已。这里是玉宇啊,已经不是琼楼了……身份的骤降让忧君有些不适应,然而却有什么办法?
她紧了紧手中的剑,也握紧了拳头,可是却说不出话来。能说什么呢?该说的,都说过了,没说的,玉树也不会让自己说下去……玉树在不停的重复着自己现在的身份,而每一次重复都如同利剑一样深深的插入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中,随着每一次的绝美的挖苦?那点守了多年自己精心维护多年的自尊,被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在玩笑中消耗殆尽了。
而此时,在她脑海中闪现的,却是多年多年以前的那个夜……也许,从那个夜开始,什么所谓的自尊都已经失去了罢?被人施舍的命,哪还有什么自尊可言?只不过,是在成长的过程中,自欺欺人罢了……
她无语。她早就无语了。面对这样的人,除了无语,没有别的路了罢?根本是两个级别……不,何止两个?他的水准,我永远也达不到啊……谈笑间倾覆一个王朝的气度,岂是一个小丫头可以做到的?痴心妄想呵!
“不过倒也没什么,练练总会好的。”玉树似乎早已预知忧君的反应,并没有很是认真——似乎无论什么都无法提起他对什么物事的兴致。“上次仓促出手,并没有看到你得真功夫,你来练练罢。”
忧君深深的呼吸着,深恐自己会管不住自己作出什么事来。敢把自己当猴耍,估计只有玉树能干出来。但就当她要对此人拔剑的时候,幽冥中仿佛一个声音在不断的重现:“小家伙,你若不是傅家的人,现在逃还是来得及的,你为什么不逃?”你为什么不逃?那时我就跑不了了……我这时哪里还能逃?!
这次的低笑却是出自忧君的心底……算了,无路可逃,还逃什么,况且,心甘情愿的加入,自己还配多说什么嘛?
“是。”忧君声音低的不能再低,她清楚,这句话一出口自己就已经不是自己,原来那个无射,躲藏了自己许久的无射,再也找不见了。
轻推无射剑,咔的清脆的声音,仿佛天籁,多么熟悉的声音,她慢慢拔剑,不忍惊动心中完美的梦,不忍惊动眼眶中若显的泪,不忍惊动自己……剑,剑芒,没有往日出剑时的锐利,因为主人心中已没有了杀意。
忧君抬头,静静地看着烛火下的人,闭上了双眼,把剑再次缓缓的放到了地上,确实把剑鞘交到右手之上,然后才转身向屋子正中的空阔处走去。
玉树饶有兴致的看着忧君动作,右手轻轻一招,内力纵成一线,牵引着,把她放在地上示意无恶意的无射剑拉到了眼前,握在了手上。
入手很沉的剑,没有精致的花纹,并不是古剑。铭文却甚是恰到好处:“六韵无射”。嗯,剑锋细腻不露光华,轻弹剑身,青锋长鸣。显是锋锐之物。忧君听闻那声剑鸣,心几乎要滴出血来。那可是当年师父临别时的赠剑啊,自己曾许过‘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重誓啊……
师父是什么人,其实忧君也是不大清楚地,只知道灭门事件后的两年,一个蒙面怪客什么也不问,直接前来教授自己武功,每隔两月一次,而这一教便是五年,平素就以师徒相称。师父很是苛刻,稍有不对之处便即严厉训斥,从而练的忧君基本功深为扎实。而基本功好了,虽再无名师指点,自己慢慢练习却是未走弯路,稍加点拨就会有不俗的成就,只是时候未到而已。五年之后,师父携剑而来,未留只言片语飘然而去,从此一去便没了踪影,自己多方查探都未见其踪,而后,匆匆又是五年……
一年一年过得实在是快的紧了,还没有醒悟过来,一年又过了……五年、十年,不过都是弹指一瞬,可是人生中,又有几个一年、五年、十年呢?
忧君想着,轻轻的练起了剑。不是什么琼楼剑法,也不是什么傅家剑法,而是师父的剑法,一套并不华丽的剑法,没有太多的花哨,一招一式规规矩矩,显得多少有些雕琢的痕迹,但却是一套威力不小的剑法。
玉树冷眼看着,没有作任何表示,起身,持无射剑、漫步入场。
未看明他如何动作,玉树随意的出剑,插入了剑术当中,然后随意的搭住剑鞘,转动长剑。忧君甚至可以听清自己心跳的声音,而这时,冰冷的剑刃触碰到了她的脖颈。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誓言,就这样不值一钱么?无射?”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声音由不熟悉的人说出,忧君猛地一振,玉树长剑没有动,在她无暇的脖子上划出深深的一道,血顺着剑锋划下,如同在心上一样。
忧君猛然抬头,这个陌生人的眼睛中,她找不见师父的那种暖意和严厉,只有……冷……她的手一瞬间冰凉,脑袋一瞬间木然,几乎无法呼吸……
“师……师父?!”忧君的声音在颤抖,虽然习惯性的叫出了那个称呼,但早已没有了当日的敬仰与恭敬,玉树的双眸近在眼前,却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令人颤栗。
——“无射,我要你发誓。不要让任何人碰你的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我走了,不要试图找我,仇恨,不会取代你自己的。”
——“无射,我送你最后一句话:要为自己而活。”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我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剑!”忧君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勇气,一字一顿,融尽血泪。欺骗,她只能想出这么一个词来解释自己的感受,玉树,他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玉树似乎会心的一笑但那平和的笑意稍纵即逝,手中长剑疏忽翻转,咔的插入鞘中:“这么久了才想明白么。”
“你不是我师父!不可能是!我的师父很照顾我……我的师父不是你这样子的……”忧君摇着头,退后,退后……
“我不是你师父,如果以一定这么认为,那么你就当我杀了你师父罢。”玉树声音很沉,很无情。
忧君愣愣的看着玉树,抑制不住的想笑,上天可是在嘲弄什么?竟然把我的命设计的如此可笑!?
“疯了,疯了,这个世界疯了。”忧君喃喃的念叨着,转身就往外走,再也不看玉树一眼,翠袖微微颤抖着,躲过剑,逃命般就往外蹿……
“回来,够了。”玉树没有拦,只是加重了语气,低喝。“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无论是慑于玉树还是那个师父,忧君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低着头,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心被撕碎的声音,但是,她竟然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因,那袭白衣……还有,那缕幻剑?……
“为什么是这样……”极度起伏的内心异样的平静了下来,忧君的声音不再有什么拨动了,她不知是自己接受了这个现实,还是打击太大她开始选择沉默了。如果是后者,忧君是否会做出什么连她都无法预知的事情呢……
“我没必要解释。”玉树也恢复了正常的语音,盛气凌人中带了倦倦。他从忧君身边擦身而过,来到了桌前,一手搭在桌子之上,似乎在追忆什么。他修长的手指顺着桌沿,划到了椅子之前。他抬起头,淡淡的望着忧君,双手扶桌,慢慢的坐了下来。他的每一个动作忧君尽收眼底。不知为何,这看似平常的动作却是让忧君有了一种要哭的冲动。冷漠的语气,似曾相识的人,为何总是重叠不到一起?
难道我错了么?这么多年都错了么?武林大会的一瞬间我错了么?我到底是被玉树打败了,还是被我自己打败了?那么样的执著到现在为何如此的不值一钱?那样的冲动为何现在看来是如此的幼稚?我到底是长大了,还是心死了?
“我错了对么。”忧君挂着泪,丝毫不惧的望着玉树,烛光摇曳着,一切都不在真实了。她抿着嘴唇,要滴出血来。
她几乎有了一种错觉,玉树微微疑惑着侧了侧头,漆黑深深得双眸背后竟然可见暖意,那份决裂似乎幻化成了两个字:别哭?不,一定是错了。他瞬间冰封的目光又让忧君回到现实。他不是我师父,所以一定是错了。既然错了那么多,也不怕再错一次了不是么?
她又想笑了,这次是更深的自嘲。伴随而来的,却也是更猛烈的要哭得冲动。
“我会杀了你,亲手。”忧君望着屋顶,血从唇边流了下来,贝齿痕迹,同样深深,如同扣在心上。
“随时恭候。” 玉树眼中的光芒瞬间超过了火焰,短暂沉默过后,他如是回答。
“为我的家人,更为,我的师父……”忧君的闪烁着光彩的双眸倒映着玉树的影子,一串晶莹剔透的东西沿着香腮软软滑到了翠翠的衣衫之上,留下了一片阴郁的痕迹。
玉树没有回答,把目光移到了烛火上。
“我会为你做事,直到你死在我手上,抑或,我死在你手上。”她在立着绝志,却是平淡如水。
窗外,鸟鸣,蝶舞,花开正艳。忧君手指冰凉,几乎控制不住手上同样冰凉沉重的‘六韵无射’。她望着窗外,为何他们不知忧?我宁愿手抚孤琴隐居一世,也胜却这繁复无涯的一生啊……
“你会后悔。”她静静。眼中已没了泪。像在审判着什么。
“你回罢。”玉树沉默了一会儿,略显慵懒的道。
忧君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微微笑了笑,整个人似乎都笑了起来,翠袖甩起,似乎连衣衫都在笑着。
她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听着楼梯吱吱的声音,莫名的心安了下去。一步一步,慢慢的逃离了这里。幻祥楼阁。在背后威严伫立。她的身影是那么的孤单。她的脚步是那么的沉重。她的衣衫是那么的充满了讽刺……
正当她融入梅海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折枝的声音,她没有听到丝毫脚步之声,讶然回头。却见玉树不知何时已然跟在自己身后,他手上却明明白白的夹着一枝正艳的梅花。
“呀……”她不由轻呼出来,忧君无论如何都觉得玉树折梅这种事情若不是亲见,恐怕万难相信。玉树点了点头示意无碍:“闲来无事,去看看风景。”
忧君不知玉树是否是来送自己,如落尘般轻的脚步之声响起,却是玉树走到了忧君前面。她看着他持梅的背影,有些恍惚,似乎不大认识他了。
左绕右绕,忧君依旧眼花缭乱的不记道路,出了月洞门,又到了第一进的大院,玉树把步子缓了下来,漫步而行。两人一前一后刚出门,却是同时停了一下。忧君看到,玉树不着痕迹的把持梅的手背到了身后。
隔岸站着两人,青年一袭紫衣,文雅脱俗,少女身着红色纱裙,清丽灵巧,两人站在一起,端的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紫衣青年似乎对着少女指点着对岸的风景,并没有注意到玉树和忧君的突然出现。而那女子却是看到了,怯怯的拉了拉男子的长袖,指向幻祥楼这边。青年不明所以,没有在意的一转头,却是同样的一怔。
他嘴角挑了挑,似乎想笑,却是笑不出来,原本蕴含笑意的眼睛此时却是骤然冷却下来,他的目光扫过玉树,又扫到忧君脸上,在两人之间转了几转,却是低垂下了眼帘。
不消说,青年是四当家京允,而少女自然便是京允的未婚妻夕雨了。
京允似乎轻轻一笑,清了清嗓子。“大哥安。十五妹安。”他的声音虽然恭谨却有着敌意和明显的生疏,甚至带着调侃的意味。他躬身行了个大礼,旋即不再看忧君甚至玉树,转向身旁发怔的夕雨,温柔的让夕雨都有点掉鸡皮疙瘩。“小雨,看到没,见到庄主和各个主位都是要行礼的,而不是发怔,这是规矩,也是礼节,明白么?”说完也不待夕雨回答,只是彬彬有礼的再行一礼:“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们暂且告退了。”京允微微的笑着,只有玉树看得出来,那笑中带着嘲讽、点点的不甘和愤然……
看着京允亲热地拉起夕雨便走,玉树没有回答,隔岸相对,一时无言。
“你……”一句话终于是没有说出来,卡在了喉咙之中,盘旋了一会便即散开了,玉树甚至连要说什么,都有些疑惑了。他唯一感知到的,就是那袭紫衣在听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不易察觉的停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下,却哪里逃的出玉树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看着京允和夕雨的背影隐匿在柳林深处,玉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看身边的忧君,转身而回。衣袖飘扬,无风自舞,仿佛可以挑动什么。指间的那只梅随着走动而微微起伏着,却是增添了不少风致。
忧君看着转身而回的玉树,不知该当如何。
“忧君,你回去吧。”玉树的声音悠闲传来,倒像是多了不少轻松之意。忧君看在眼里,只觉这个人,再次陌生了……这个人……到底哪一样是真实的他呢?
没有人知道玉树没有说出来的下句。他浅浅的笑只显露给了沉默的幻祥。
天地之间,一时,似唯有指间梅香萦绕不断。
牵人心魂。
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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